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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公关死局

“我猜,那些人是真的质疑SmartDecision使用了德克拉人的隐私。但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只能通过激怒民众的方式,迫使SmartDecision自己交代点什么。”吕青说。

“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呢?”任为问。

“会有效吗?”任为问。

吕青笑了笑说:“这就对了。照我看,不仅这个声明是假的,就是第二篇声明也是假的。两篇声明都是那个搞阴谋的组织干的,目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激怒德克拉人。”

“我想会有效。”吕青说,“现在SmartDecision已经陷入了公关死局,他们发现得太晚了,这种事一定要防患于未然。现在这事不仅仅限于德克拉,已经被扩散到公开网络上,就更加是死局了。”

任为又想了半天。“那这个关于阴谋的声明,有没有可能确实是假的,是那个搞阴谋的组织陷害SmartDecision?”他问。

“扩散到公开网络上?你不是说那些人不想这样吗?”任为问。

“怎么解释都不对。”吕青说,“被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盯上,解释只会让他们更愤怒。这个过程中,SmartDecision的表现太奇怪了,按道理他们应该低调一点。这么快就发声明,说什么阴谋之类的话,然后再发声明,说之前的声明是假的,这不正常。”

“那是一开始,现在不同了。”吕青说,“开始就公开的话,SmartDecision可以危机公关。那时大家还懵圈呢,声音一多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现在德克拉人已经愤怒了,其他人不能指责他们的愤怒,那只会火上浇油。其实没人会在意火上浇油,吃瓜群众嘛,看热闹不嫌事大,能浇油就浇油嘛,有什么不好?德克拉人很自信,但实际上是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国,和谁都没关系,大家看笑话而已,所以各种添油加醋是所有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何况侵犯隐私这种事情,没人敢乱说,只能支持德克拉人,质疑SmartDecision。如果记者来采访你,你能怎么说呢?你敢说民众关心自己的隐私不对吗?”

任为想了想。“怎么样才不奇怪呢?”他问,“怎么解释才对呢?”

“这个——”任为迟疑着,他显然不敢这么说。

“德克拉人很骄傲,有名的骄傲。”吕青说,“他们第一个选择机器人做总统,就是自信的一种表现。而SmartDecision,如果真的使用了德克拉人的隐私来治理国家,应该很了解德克拉人的个性。那时候民调显示,已经有超过半数德克拉人开始质疑格兰特总统了,在这种情况下,SmartDecision怎么能说什么有组织的阴谋之类的话呢?还说误导德克拉人?这不是说那些质疑格兰特的德克拉人上当了吗?不是说这些人很愚蠢吗?民众瞬间就被激怒了。然后SmartDecision公司又发表了一篇声明说前一篇声明是假的。这样看起来难道不是很反复吗?一定会让德克拉人更加愤怒。这个过程非常奇怪,难以理解。”

“道德正确的事情一旦发生,所有人就都被绑架了,没人敢出声反对。”吕青接着说,“所以舆论压力是单向的,SmartDecision很难办。如果格兰特总统真有利用隐私的事情,恐怕多少会交代一点。”

“你都在说什么?”任为很困惑,“我不是很明白这个逻辑。”

“如果SmartDecision真是无辜的呢?”任为问。

“我倒没觉得他们造谣,这肯定是有组织的阴谋。”吕青说,“只是,SmartDecision公司不该发这样的声明。事实上,他们后来又发了声明,说这个声明不是他们发的,而是别人冒名发的。可已经来不及了,德克拉人已经愤怒了。”

“那就是SmartDecision倒霉了。”吕青说,“这件事怎么也得一两年才能消停下去,SmartDecision的生意就很难做了。不过那样的话,幕后黑手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至少证明了他们的怀疑是错误的。”

“不应该这么做吗?”任为问,抬头冲露西笑了笑,露西也冲他笑了笑,开始收拾饭桌,“当然,如果并不是有组织的阴谋,SmartDecision造谣就不对了。”他接着对吕青说。

“谁在做这样的事情?幕后黑手会是谁?”任为问。

“SmartDecision公司的公关顾问发表了一篇声明,也是定向推送的,只有德克拉人能看到。”吕青接着说,“文章说,这件事是有组织的阴谋,在误导德克拉民众并陷害格兰特。”

吕青不说话。

“开始我也就是瞎猜一下,并没有多想。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就更奇怪了。”吕青说,“露西!”她回头叫了一声,示意可以收拾碗筷了,露西从厨房走了出来。

任为忽然明白过来。“你刚才说,也许和明明有关。”他说,“难道你怀疑幕后黑手是明明?”

“嗯——”任为想了想说,“有这么复杂吗?”

“上次说到FightingRobots袭击CryingRobots的巴黎总部,我推测情感黑客的背后也许就是CryingRobots,而明明就有可能从巴黎总部的数据中得知情感黑客的真相,记得吗?”吕青问。

“除非操纵者一定要达到什么目的。”吕青说,“在公众形成成见之前,不能让对方反击。等公众有成见了,对方再反击就来不及了。”

“记得,但你没有推测出明明下一步会干什么。”任为说。

“那你什么意思?”任为问。

“是的,我没有想出来,但看起来明明比我聪明,她想出来了。”吕青说,“如果说德克拉这件事情背后真是她在推动,我一点也不会吃惊。我觉得这是查到情感黑客全部真相的一个很好的尝试。”

“你真是个好人。”吕青说,“只是怀疑而已,有什么关系?怀疑的权利都没有吗?再说,真要是那么没信心,就不要乱怀疑了。”

“这是——”任为不明白,“这又是什么逻辑呢?CryingRobots为什么和SmartDecision扯上了关系?如果说SmartDecision使用隐私治理国家和情感黑客有点关联,倒是能说得过去,但好像和CryingRobots的目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证据吧?自然害怕对方反击。”任为说。

“有些逻辑。”吕青说,“明明想到了SmartDecision使用隐私治理国家和情感黑客有关联。她之前在德克拉组织过街头运动,对德克拉很熟悉,也有可能对格兰特总统有些了解。如果SmartDecision的隐私来源和情感黑客的隐私来源是有关联的,那么通过调查格兰特总统就能够搞清楚情感黑客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说,最终可能会发现,一切都是远景科技的问题。明明的情感黑客就基于远景科技的SSI。真是那样的话,我估计明明就要对远景科技动手了。”

“不,还是有点奇怪。”吕青说,摇摇头表示不理解,“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但很少有人要特意避开质疑对象,避开反击。这种质疑通常会导致大规模的口水仗,这才正常。甚至很多时候,口水仗就是挑起纷争的真正目的。有什么必要害怕对方的反击?有什么必要害怕口水仗?”

吕青脸上都是焦虑和担心。“我想明明一定很痛苦,也气疯了。她一定是想要找到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然后进行报复。”她接着说,“而且,路易斯·坎通死了,这就更加可疑了。”

“所以,没什么奇怪啊!”任为说。

“路易斯·坎通?路易斯·坎通是谁?”任为问。

“除非干这事的人害怕公开发布这些文章会导致大规模反对。”吕青说,“很明显会被反对,SmartDecision第一分钟就会反对。”

“CryingRobots的理事长,你忘记了?哼——”吕青哼了一声,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总部被袭击,数据被摧毁,理事长也死了。这下子,CryingRobots要做鸟兽散了。”

“你有什么怀疑?”任为问。

“理事长死了?你不是说,巴黎袭击中没有死人吗?”任为问。

“最近德克拉又发生了些事情。”吕青说,“德克拉的网络媒体上出现了很多文章,质疑格兰特总统利用德克拉人的隐私来治理国家,搞得沸沸扬扬。这些文章不是公开的,只针对德克拉人推送。所以,虽然铺天盖地,外人却看不到,我是听外交界的朋友说的。这很奇怪,有必要吗?大规模定向推送在社交媒体那里可是要花很多钱的。”

“不是在袭击中死的,是第二天在车祸中死的。车祸发生在巴黎郊区,人当场就死了。”吕青说。

“这么说——”任为迟疑了一下,“也有道理。”

“那说明什么呢?”任为问,但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怀疑明明的人杀了他?”

“既然德克拉人选择了机器人做他们的总统,那就是说不喜欢人类做他们的总统。明明却希望反过来把机器人总统变成人类总统,这不是公然对抗德克拉的民意吗?”吕青说。

“不。”吕青说,“如果是明明要杀路易斯·坎通,不会等到第二天。他们袭击CryingRobots的总部后,应该会立即离开巴黎。”

“为什么说太幼稚了?”任为问。

“那你什么意思?”任为问,松了一口气。

“想要机器人平权嘛!”吕青说,“FightingRobots一定是觉得格兰特总统是机器人,德克拉又喜欢公投,公投就什么都有可能,所以他们的主张在那里最有希望。不过,这个想法太幼稚了,不会成功。”

“如果我们猜得没错,情感黑客和CryingRobots有关,路易斯·坎通是CryingRobots的老大,一定知道情感黑客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一手搞起来的。”吕青说,“我能猜到明明他们会在数据中发现情感黑客的秘密,那么如果路易斯·坎通背后有什么人的话,也一定会猜到。”

“你上次说,”任为想了想,“明明他们在那里组织了很多游行。”

“你是说,路易斯·坎通被灭口了?”任为说。

“那个德克拉共和国,就是用SmartDecision来治理的太平洋岛国,最近很不太平。”吕青说。

“对,”吕青说,点了点头,“幕后的人应该是在担心明明他们去找路易斯·坎通对质。不过,他们杀了路易斯·坎通,只能让明明更加确定这件事情幕后有人,促使明明采取更多的行动。”

“什么事情?”任为问,听到女儿的名字,他抬起眼睛,放低举着筷子的手,转过头看着吕青。

“明明才不到二十岁,”任为说,似乎很难相信,“她会像你这样考虑问题吗?”

“地球不也是这样吗?”吕青说,停顿了一下,“说一件地球上的事情吧!也许和明明有关——不过,只是我的猜测。”

“我觉得她可能比我想得更周到,也更快。”吕青说。

“图图用感恩来绑架,用惩罚来恐吓。风入松用仇恨来激励,用拯救来引诱。而乌斯里则用愚弄的底子来推动民主的表象。这就是我们在干的事情。”任为说,“我们到底在干什么?云球应该是这样吗?”

任为默然不语。

“抛石头——挺有创意的!”吕青咽下了那口粥,放下勺子,“不用郁闷了。别忘了,你做的事情也推动了云球社会的进步。”

“还有一件事,”过了一会儿,吕青说,“我这两天想到的,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

“都是瞎编的。”任为说,“纳罕这个名字都是抛石头抛出来的。”

“什么?”任为问。

“你干了些事。你告诉了他们赛纳尔、天使、魔鬼之类的东西,还有不争。”吕青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勺白粥送进嘴里。

“你以前说过,云球中的五千万意识场对前沿科学院是个负担。”吕青说,“现在,你们建立了云狱,也许应该认真地想想这个问题了。”

“我被图图他们利用了。”快要吃完晚饭的时候,任为很郁闷,手肘撑在桌子上,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睛盯着筷子头,“我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给坎提拉人治死血病,可他们却用我来给大家洗脑。”

任为看着吕青,满脸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