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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云球的进化

如果在大家的配合下一切顺利,赛纳尔相信了纳罕——当然会相信,只要大家每天做祈祷礼来帮助纳罕——那么恩典就会到来,大家将拥有一个无比美好的未来。

关于作恶,现在流传的说法是,违背“不争”的原则就是作恶,但面对不相信赛纳尔的魔鬼时例外。

做祈祷礼没问题,起床后要做,吃饭前要做,睡觉前要做,见面打招呼要做,离开告别也要做。每天都可以做很多遍,没人觉得麻烦。

纳罕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不,不是去世,是回去见赛纳尔了。据说是因为看到了天下人的善良,纳罕认为自己必须亲自回去告诉赛纳尔,停止一切惩罚,开始实施恩典。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在这个时候,如果谁要作恶,就不仅仅是对纳罕的不敬,而是与天下人为敌。那会让所有人受到赛纳尔的惩罚,甚至纳罕也会被惩罚,因为赛纳尔会认为纳罕在欺骗祂。

任为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自己创造的宗教正发展壮大,远远超乎自己的愿望。

这些联络的目的和效果是很明显的。赛纳尔教在坎提拉蓬勃发展,在斯吉卜斯日益兴起,而在春风谷、麦卡丛林、亚玛高原、古尔基拉也开始生根发芽。甚至在遥远的好望丘陵,也有少数信众出现。

不过,在萨波、拜俄法和大平原,赛纳尔教却不算什么。风入松率领的克族人势力更大,他们阻挡了赛纳尔教。

现在,地球所终于可以一目了然地观察图图他们这些人了。之前,图图、斯特里和赫乎达几乎一直躲在府邸里,也就是一直躲在纳罕的观察盲区里,只是偶尔出去。地球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通过巡燕和各地联络。

克族人在帝王陨建立了辉煌的建筑来纪念克雷丁大帝,包括数个巨大的雕像,并以此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推广。但他们在推崇克雷丁大帝的同时,却又在努力淡化克雷丁大帝的军事功绩,转而讲述很多克雷丁大帝治理时期天下大治、官府清明、民众幸福的故事,核心是克雷丁大帝的平易亲民和励精图治而非勇武无敌。他们试图把克雷丁包装成一个满怀慈悲、以天下为怀、只在不得已的时候以武力镇恶祛邪的天神,而即使在使用武力的时候,心中也充满了同情和悲伤。

万望山在凯旋关以南、斯吉卜斯沙漠东南,麦卡森林西侧,和林溪地距离不算远。那里风景很好,作为陵寝的所在地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凯旋关在图图掌握之中,麦卡和林溪地关系紧密,斯吉卜斯一侧又没什么强大的力量,应该也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风入松进入云球后,在最初的时候频繁地使用仇恨这个词,因为那时主要面对的是克族人。后来,他慢慢地减少了这个词在自己的言辞中出现的频率,代之以拯救——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所谓的“水火”,在风入松的宣讲中,不是一个泛指的词,而是说具体的两方面:水是外界的灾难,火是内心的挣扎。

在云球中,一般的陵寝相当简陋。比较而言,图图为纳罕修建的陵寝算是极其奢华,但实际上规模也并不很大,动用的人力、物力又多,所以耗费的时间并不太长。地球所的人固然很着急,估计图图自己也着急,只是不太表现出来而已。

作为克雷丁大帝的转世,风入松说,他的任务是拯救世人。既免于外界的灾难,也免于内心的挣扎。要拯救的人不仅限于克族人,而是包含了所有对克雷丁大帝心怀崇拜的人,当然不包括那些邪恶的人、那些对克雷丁大帝不敬的人以及那些阻挡他去拯救世人的人。拯救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最终他将率领正义的军队清理天下的坏人。但即使现在还没来得及,即使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人们只要在心中保持对克雷丁大帝的崇拜,就可以趋利避害。

其实,之前地球所已经知道纳罕的尸体很快会被移出去。因为他们发现,图图正在花费大量人力在万望山修建陵寝。最近并没有什么大人物去世,唯一可能的目的就是埋葬纳罕。

在建造了巨大雕像的同时,随着克雷丁大帝各种故事的传播,无数小号的石头或者木头雕像也在广泛流传。据说把克雷丁大帝的雕像摆在堂屋里,每天抚摸就可以保佑全家的身心健康。还有很多人在手中把玩一个更小号的雕像,据说也有同样效果,用红箭木或者另一种更加名贵的金丝木制作的手雕最为流行,不过有点贵。实在买不起的话,粗糙而便宜的柳木或者杨木手雕也能将就,只是保佑的效果可能略微差些,当然这只是民间的说法,帝王陨官方从不承认雕像材质对于克雷丁神力的影响。

云球上也终于出现了新的动向。纳罕的尸体终于被移出了图图的府邸。奇怪的是,他的观察盲区几乎没有变化过——这意味着尸体保护得非常好,在那个年代这可不容易。

不过,雕像产地对于克雷丁神力确实有影响,这一点帝王陨官方是承认的。无论什么材质,材质本身来自哪里,所有雕像的制作都必须在帝王陨完成。帝王陨是克雷丁大帝升天的圣地,那里的天空弥漫着克雷丁大帝最后的气息,只有在那里制作的雕像才有无限神力,这很容易理解。这些手雕在手中握久了会变得异常光滑,手感很舒适,如果离手,反而会让手感到有点不舒服,皮肤有些发痒,这成为克雷丁大帝神力的一种体现。

现在理解卢小雷为什么会及时救出自己了,任为觉得心头轻松了很多。不,也许更多是因为沈彤彤做的工作,拯救了那么多云球人意识场,他才觉得轻松。搞得现在每次看到沈彤彤的时候,他都觉得沈彤彤是个天使。虽然共事了十多年,他也一直很喜欢沈彤彤,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除了喜欢还有感激。

雕像制作为帝王陨这块贫瘠的根据地带来了很多收入。不过风入松也很头疼,在他能够统治的地区之外,各地已经出现一些假冒品,号称产地在帝王陨,而实际上就在隔壁村。对此,风入松暂时还没什么好办法。

张理祥的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据说检察院最终也许只能以包庇和协助潜逃的罪名起诉他——毕竟那些人并没有真正地死去,只是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罪行还不至于太严重。

只是吊儿郎当地在手中拿一个手雕,或者歪七扭八地在桌上放着一个座雕,显然诚意是不够的。要让全家人身心健康,有效的前提是全家人心中未曾出现过对克雷丁大帝的不敬,比如厌烦或者怀疑。这导致当有些人家出现疾病或者困难的时候,孩子们就成了挨揍的倒霉鬼。因为大人们确信,只有孩子们心中才会出现那些肮脏龌龊的念头。

辛雨同在协助罗思浩。本来罗思浩不敢负责云狱——辛老师可比我资深多了,他说。但辛雨同不愿意管什么事情,而且就云狱来说,她负责的生物基因工作和罗思浩的天体工作比较是相对次要的。

除了军队和雕像,在风入松的日常中,如何平衡“仇恨”和“拯救”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成了主要工作之一。这两个概念也确实在融合,克雷丁大帝的形象逐渐从一个勇武的帝王转换成了一个无所不能而又悲悯无边的神祇。这从雕像的形象变化就可以看出,越来越圆润丰满而又不失威严。当然在那个时代,反正也没人知道克雷丁大帝究竟长什么样子,怎么制作都行。不过任为是在电球中见过克雷丁大帝的,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任为觉得所有雕像没有一个像他本人的,而且,那些口口传说的克雷丁故事也大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罗思浩也不介意在这里额外负责一些管理工作。有关云狱的工作起了个新名字,叫作“时间差异化办公室”,罗思浩就负责这个办公室的工作。名字是裴东来想出来的,孙斐看着裴东来说:“你们这些生意人,为什么总能想出这么古怪的名字呢?”裴东来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像卢小雷那么思想幼稚又神经大条——这是孙斐的话。其实孙斐蛮喜欢裴东来的,虽然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有些看法。

风入松的另一个主要工作,是如何淡化克族人的血统来源,而更强调人们对于克雷丁大帝的崇拜以及对于克族人思想和生活的认同,最重要的是对于他的领导的认同。在持续努力下,克族人已经不再限于那些克雷丁大帝卫士的后代,逐渐成为以帝王陨为中心,包含山地盟、龙水关、南风谷甚至大平原西部地区的一种风尚。

卢小雷去做云狱管理员,不过是在云狱星上。在地球这边云狱由罗思浩负责。罗思浩暂时还属于借调,但任为正在试图把他正式调过来。他也很乐意,毕竟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黑洞,而在天文所只能做理论研究,最多只是观测而已。

任为对风入松有印象,他曾经见过风入松。这个人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一丝不苟,整个身板像一把尺子一样笔直。从某种角度看,他和克雷丁大帝真有很多神似之处,比那些雕像相似得多。

卢小雷开始和裴东来做交接。监控室和社会化办公室——也就是拍电影的事情和窥视者计划——以后就归裴东来了。可惜裴东来没有卢小雷帮助齐云管理安防产品的能力,齐云叨叨了几句,不过没什么大关系,毕竟卢小雷只是帮忙,原本齐云也有自己的人。

在乌骨森林、肯兹尔和南通原,乌斯里的科学和民主则欣欣向荣。本来在穿越计划中,传播的思想应该以宗教为主,大家认为那更容易传播,但显然乌斯里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也不能说乌斯里完全背离了穿越计划的思路,因为他把自己的组织叫作科学民主教,并自任教主。在云球的时候,任为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图图没有提起过,或者那时这个教派还没有正式成立。而现在任为知道了,却一时没搞明白乌斯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观看了更多历史影像之后,任为才逐渐明白,科学和民主只是乌斯里的外衣。只有作为云球人上帝的地球人才能了解乌斯里,而云球人万万不可能窥得全貌。

最不能接受的是孙斐。她吵吵了半天,卢小雷怎么能去云狱呢?还不如她去呢。她怀疑卢小雷想去云狱有什么目的——鬼才知道是什么目的,反正不是好事。但当张琦貌似很认真地说,如果她真要和卢小雷竞争去做云狱管理员的话,这个问题是可以讨论的。孙斐愣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吧,她还要看着伊甸园星呢。

在科学民主教中,乌斯里建立了两个组织。

王陆杰就有点吃惊,但很快也同意了。裴东来接替卢小雷,而卢小雷去云狱,这些位置对王陆杰来说都是关键,现在都是支持他的人,和坏处相比当然好处更多。他是个明白人。不过,他需要另外派一个人过来接替裴东来原来的职位,作为新声科学娱乐的云球项目负责人。王陆杰说这要想想,看谁合适。

第一个组织叫作“科学讲经堂”。看起来是一个志愿者组织,没有任何成员接受任何工作报酬。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到处宣讲科学和民主的理念,之前在云球世界网站看到的那个伦考恩就是科学讲经堂的头目。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他们创造了云球上第一份报纸,叫作《科学民主之神》,免费分发给尽量多的民众作为现场演讲覆盖面有限的补充。这就很了不起了,将来在云球史书中,报纸甚至是媒体的首次出现,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作为发明者的伦考恩,也一定会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其实,是乌斯里出了这主意。

任为去跟欧阳院长做了汇报,欧阳院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知道了。”什么多余的问题都没有问。就像张琦所说,欧阳院长理解这一切。

鉴于云球上通常用于书写的藤皮树叶纸和乌虫墨都非常昂贵,竹片或者云蚕丝织品之类的就更加不用说了,都不适合大规模分发,所以科学讲经堂采用了另一种方法,用一种叫作赤梨的水果捣成汁写在瑟瑟斯树的树叶上并用细细的蕃丝绳绑成一卷,这样做的成本很低。无论是不能吃的赤梨、叶片巨大的瑟瑟斯树叶,还是广泛种植的蕃丝,价格都相当便宜。不过,其他云球人从来不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因为瑟瑟斯树叶过不了半个月就会因干燥而变得酥脆,非常容易碎掉。其实早在瑟瑟斯树叶酥脆之前,赤梨汁那本就暧昧的红色就已经暗淡得无法看清楚了。任为本来以为这是乌斯里的无奈之举,但张琦告诉任为,乌斯里进去之前就研究了这些东西。这都是乌斯里特意选择的,其实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可乌斯里说,胡说八道当然不能留下证据,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唉,”张琦说,“苏彰真是可惜了。”

科学讲经堂通过现场演讲和报纸分发,鼓动和要求民众按照某个方向考虑问题,并把这个方向称之为科学或者民主。事实证明,科学多数时候不太管用,主要是不好理解,又不利于宣泄情绪。而民主则有用得多,因为简明易懂,还可以有效地降低人们因为担心发现自己无能而产生的心理压力。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科学还是展现了一定价值,科学讲经堂内部就经常非常科学地进行讨论,类似地球上的头脑风暴,找到了各种奇怪而又难以辩驳的逻辑,把民众面临的具体问题逐一和民主搞上了很有意思的某种关联,甚至就连洪水和旱灾如何和民主进行关联也被找到了说得通的说法。其实对于很多事,作为地球人的乌斯里显然知道那个并不复杂的科学答案,但看起来他很乐意选择更加充满力量的民主答案。

“还有你。”任为说,“孙斐对小雷有些成见,我觉得暂时不要告诉她了。”

第二个组织叫作“民主传教会”,同样是一个志愿者组织,任何成员都不接受任何工作报酬。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帮助面临各种困难的普通人,穷人,生病的人,以及遭受各种不公的人。民主传教会提供的任何帮助都分文不取,只是需要受助的人们认同科学和民主的理念并且订阅《科学民主之神》——这本来就是正确的,不是吗?不能算作是代价。

“苏彰和卢小雷这件事,”张琦说,“只有您和辛老师知道?”

民主传教会很耐心地给人讲解《科学民主之神》,但也会威胁一些很难说服的人,甚至有时候会干掉这些人。不过,《科学民主之神》会公布这些人淫乱、盗窃、贪吃或者制造噪音等罪名。大家都相信,无论如何,民主传教会是为了大家的福祉,并且为此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要知道,为了帮助民众所花费的精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些挺身而出的人,杀掉那么多坏人,一方面需要无比的勇气,另一方面还要忍受着自己无比善良柔软的内心的折磨,甚至会得上各种心理疾病,这种牺牲就太不容易了。

“好处更多?”任为重复了一遍,“嗯,好处更多。”他说,“我跟王陆杰说吧。”

民主传教会是科学民主之神最忠诚的仆人,每天都会念叨科学和民主,还会认真帮助民众学会如何用正确发音进行念叨。有些词原先在乌辛瑞玛并不是常用词,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民主传教会的帮助很重要。经常有人为民主传教会的虔诚和善行而感激涕零。不能不说,乌斯里很成功,他当初的准备一定很充分。

“裴东来应该没问题,他对云球兴趣很大。”张琦说,“至于王陆杰,虽然少了一个干将,但应该好处更多。”

同时,乌斯里也在乌辛瑞玛建立了一个政府组织,名字叫长老院。乌斯里自己并不是长老院的成员。他说自己只是科学民主教教主,科学和民主的化身,完全不关心权力,仅仅关心民众而已。之所以还在担任名义上的国王,也是一种无奈,甚至是痛苦。唯一的原因,是为了让乌辛瑞玛存在一个尽责的监督者,负责向民众报告长老院是否有什么违反科学和民主法则的行为。

“裴东来会同意吗?王陆杰会同意吗?”任为问。

长老院的成员都是些当地的贤明老人,最初是乌斯里挑选出来的,但已经制定了通过公投改选的机制。长老们看起来都成熟和睿智,说话的时候非常客观、中立和理性。他们只是很平淡地谈论一些事情,对反对意见非常宽容,一般都是报以微笑或者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他们唯一会面露嫌弃之色或者愤怒之色而显得不太宽容的时候,就是有人不向反对者报以微笑也不伸出大拇指的时候。不过,对于那些被《科学民主之神》公布犯有淫乱、盗窃、贪吃或者制造噪音等罪名的人而言,无法判断长老院的宽容是否仍然适用,因为长老们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这些人,这种见面通常意味着民主传教会的失职。

“你觉得王陆杰他们那个裴东来怎么样?裴东来很能干,也了解情况。”张琦说,“这个工作对科学能力要求不高,裴东来可以胜任。”

其实长老院的真正工作并不算太多,很多事情的决定并非由长老院做出。有时,他们只负责组织议题,然后将议题交给公众进行投票。乌斯里喜欢投票,乌辛瑞玛人也喜欢投票,总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什么。事实证明,乌辛瑞玛人对投票的喜爱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但至少乌斯里对投票的喜爱是有道理的,民主传教会安排好了一切,所有投票从没出现过任何让乌斯里感到意外的结果。

“有合适的人选吗?”任为问。

任为也见过乌斯里。乌斯里比风入松的个子要矮小不少,但非常精干,眼睛里始终都有着很犀利的目光,以至于任为和他对视的时候,一瞬间就移开了自己的眼神,甚至显得有些慌乱。

“不过,卢小雷不在了,需要有人接替他。”张琦说。

所以,现在的瓦普诺斯,基本上被三股巨大的新兴势力所覆盖。纳罕的赛纳尔教、风入松的克族人和乌斯里的科学民主教。不过,他们的覆盖还未能完全包含云球人中的一个主要部分:各个国家和部落的王族或长老。或者说,大部分王族和长老还没有被他们说服,反而是他们的敌人。

“会理解?”任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好吧,但愿欧阳院长会理解。幸好上次汇报的时候,他决定等一等再通知警方。”

事实上,虽然没有全面战争,但已经发生了若干次规模或大或小的冲突或战斗。

“剖腹产的事情这样交代,然后卢小雷被派到了云狱做管理员,加上以前的事情欧阳院长也都知道。我想他会理解的,不会有问题。”张琦说。

在坎提拉,米尔什国王联合瘦马城塔希斯国王,在瘦马湖西岸,和瘦马城隔湖相望的地方,围攻了修连率领的一支赛纳尔队伍。显然,修连的队伍还称不上是军队,修连本人也不是一个好的指挥官。他们的位置就注定了失败:前面是米尔什国王在虎视眈眈,而塔希斯国王恰好可以赶到侧后方进行夹击。修连的队伍伤亡了很多人,修连本人也身负重伤,不久后就不治身亡。不过,图图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很高兴。他告诉斯特里,赛纳尔也开始拥有仇恨了,不再比风入松少一样武器。纳罕被移出图图的府邸,观察盲区消失后,任为看到图图的时候,图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其中的含义任为一直到查看历史数据知道瘦马湖之败以后才明白。

“她同意。”任为说,“但欧阳院长可不是容易被骗过去的人。”

克族人还没有和阿克曼国王打起来,按说那应该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反倒是和山地人先打了一仗。这也能理解,之前帝王陨在山地人的控制范围内,瑟芣塔的贵族们不爽克族人已经很久了。终于,瑟芣塔人发动了一场小小的战争,以为胜利唾手可得,毕竟在短短几个月之前就还没听说过什么风入松呢。但瑟芣塔人却失败了,全军覆没。过程其实很平淡,因为远道而来的瑟芣塔人在刚刚到达帝王陨时,还没有来得及安营扎寨就被突然袭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整个过程让任为充分见识到了风入松卓越的军事指挥能力。

张琦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您就说之前搞错了吧。”他说,“那个剖腹产可能是云球人自己做的,我们没有找到什么地球人的迹象。不过,不知道辛老师那边同不同意。”

乌辛瑞玛则主动挑起了一场战争。和坎提拉的穷人或者帝王陨的仇恨者不同,科学民主教拥有一个城邦,一个富裕的大城。他们有挑起战争的资本,也的确这么做了。乌斯里的军队很快攻占了坦特斯,乌辛瑞玛西部的另一个大城。这场战争也是民主的结果,九成六的乌辛瑞玛人投票支持战争,因为科学和民主宣称,他们的科学和民主是最好的东西,好东西不能独享,当然需要分享给坦特斯人,每个乌辛瑞玛人都这么想。任为听到乌辛瑞玛人这么说的时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我有点为难。”任为说,“你有什么建议吗?”

还有很多小的战斗,任为不想再看。不过总盯着图图也没什么可看的,他就是在布置各地这个那个而已。很多内容对任为来说有些费解,也不感兴趣。图图已经很久没有回黑石城,当然也就上不了朝,不知道跟阿克曼国王怎么交代的,阿克曼国王迄今为止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这虽然挺奇怪的,但任为懒得去查历史数据寻找答案了,估计就是说瞎话呗,图图还能怎么样呢?

“欧阳院长那边怎么办?”张琦说,“我们怎么汇报呢?”

赫乎达和斯特里已经离开,带着图图的使命,分别去了纳金阿和古鲁斯——斯吉卜斯沙漠中最大最富裕的城邦。而索萨一直陪在图图身边,从没有离开。

“小雷知道,他说会小心。”任为说。

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让纳罕推测出图图究竟为什么忽然之间要杀掉自己。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必要性呢?任为不明白。

“就算是我们委派的云狱管理员了。”张琦说,“很需要。不过,生活在很多犯人中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说到阿克曼国王,任为想起了自己在黑石城度过的那几天。

“在云狱上不能有观察盲区,但可以有鸡毛信。不是欧阳院长说的逆向鸡毛信,可以为小雷建立双向鸡毛信。”任为说,“那他就会有穿越者缓冲区,应该能帮上很多忙。而且,在云球的观察周期,云狱基本时间停滞,他也能回来休假。”

图图正在运筹帷幄,拉斯利正待在某个脑单元里孤独地冥想。除了他们俩之外,那几天里给任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云球人就是菲雅了。那个妩媚的女人,有着浅蓝色眼睛的女人。不是海一样的深蓝,而是海滩上的浅蓝,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水底的沙滩。任为忽然想看看菲雅,想看看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是,”张琦说,“您说欧阳院长希望有一些云球人和那二十一个人一起过去,以后还可以找志愿者。看来现在,第一个志愿者已经有了,不过不是医生。”

按道理,任为应该花点时间看看另外三位派遣队员的情况。他们其中两位在奇尔斯特大陆,一位在艾瑞坦大陆。不过,任为提不起兴趣。反正穿越计划的总结张琦会写,这事本来就是张琦在负责,任为不用操心。再说,他对奇尔斯特大陆和艾瑞坦大陆也不熟悉,那里和瓦普诺斯相比还是比较落后的。

“上次我跟欧阳院长汇报的时候,欧阳院长提过,希望未来能够找一些志愿者进入云狱。”任为说,“我跟你提过。”

他还是想去看菲雅,和菲雅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事,并不容易说出口,却不容易忘记。

“您觉得呢?”张琦问。

他迅速地查找到了菲雅。

“只剩云狱了。”任为说,“小雷也明白。所以,他明确说可以去云狱。”

菲雅正在送走她的客人,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两只胳膊柔顺地搭在客人的肩膀上,身体扭出了一个柔媚的曲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情和留恋。

“云球不合适,云球已经出了太多事情了。我们的穿越计划还在进行,进展不错,不能再出事了。”张琦说,“而且,云球迟早要进入演化周期。那时从我们的视角,没几天他就会死去,或者必须很快回来,没有任何意义。伊甸园星也一样,另外,孙斐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让他进入伊甸园星的。您知道,那是她的保留地。我们也答应过,不会用任何方式干预伊甸园星。”

那个客人慢慢拿下自己肩膀上菲雅的胳膊,笑了笑,转过身走向门口。就要出门的时候,又扭过头来对菲雅说:“记住,有任何重要消息,立即找老王送到帝王陨。”

“他说,他的生命已经融入了云球。”任为说,“他明白自己做了这些事情以后,继续在地球所工作不仅对地球所是个问题,对他自己也是个很大的压力。实际上,他压力一直很大。之前我们觉得他被悲伤压倒了,其实他是被压力压倒了。不过他不想离开云球,所以希望我们能够派他到云球上去,或者伊甸园星,或者云狱。”

“我知道了,放心吧!”菲雅腻腻地说,似乎不满意对方包含了些许担心的叮嘱。

“那他打算怎么办?”张琦问。

任为吃了一惊。帝王陨,他想,帝王陨。

“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任为说。

客人正在走下楼梯。菲雅靠在门口,看着客人的背影,眼睛里的留恋已经没有了。客人从楼梯上消失了,菲雅慢慢地转过身,关上门,走回屋里坐了下来,对着桌上的石镜整理起头发。而任为还在思索帝王陨几个字。

“我觉得小雷不适合再在这个位置上了。”张琦说。

任为回过神来,看到菲雅又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那是冲南的窗户,窗外是一片低矮的民房。菲雅的二楼视野很好。正是傍晚的时候,右手边有一轮夕阳,阳光温柔朦胧。菲雅眺望着远处。

“你觉得呢?”任为反问。

任为很疑惑,她在想什么?帝王陨是怎么回事?

“您想怎么处理?”张琦问。

菲雅在胸前举起自己的双手,像是要去捧住自己的脸颊。她的手指那么修长,出现在画面的中心,让任为忽然想起那些手指轻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的呼吸有点急促。

听到任为的复述,张琦沉默了很久。

但瞬间之后,他却几乎屏住了呼吸。

经过反复权衡,任为决定还是要把卢小雷的事情跟张琦说一下,包括剖腹产的事情。

他看到,菲雅并没有捧住自己的脸颊,而是双手手指交叉握拳,用合在一起的两个拇指指尖慢慢地碰了碰额头、鼻尖和下巴,伴随着很虔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