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不肯放过阿莱克夏,两人贴着扭曲晃动的墙壁,一同自由坠落。
阿莱克夏低头躲闪,挥动双臂,拳头雨点似的落在莫里森脸上。他的两颗牙齿随着鲜血和唾液飘了出来。
“莫里森,你的大脑是不是和身体脱开了?”
“太他妈对了!”他爬向阿莱克夏,“所以我在军队里……才那么优秀。”他喘得像条老狗:“先搞清楚你的……极限,然后学会……忽视极限。”莫里森爬近她,抓住从两人之间飘过的一块碎玻璃(更有可能是一片钻石),使出浑身力气抡起那片东西砸向阿莱克夏。
他用力蹬开一面墙,身体飞向阿莱克夏。阿莱克夏推开另一面墙,躲开莫里森险些割破她喉咙的一击。
他突然抓住阿莱克夏的双脚,她翻身踹开莫里森,钻过破碎内墙上的裂口,扭头看着莫里森:“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从不放弃。”
“技控局完蛋了!我们必须逃出去!”她看见莫里森在大口喘息,“我可以带你飞出去。投降吧!”
“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莫里森喘着粗气叫道。
莫里森摇头道:“我们哪儿……也不去。就算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也要证明……我比你更优秀。”他熟练地在手里翻动钻石碎片。
她必须找到开口。房间里必定存在开口,风这么大,说明附近一定有个窟窿。她看了一眼头盔护目镜上的读数,发现她已经在两万两千英尺的高空中了,而且还在继续上升。随着大气层变得稀薄,速度还会越来越快。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难以呼吸了。
“你疯了!”
狂风呼啸,超材料在超出设计范围的应力下呻吟和尖叫,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就仿佛山峰在半空中碰撞。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优秀。”
莫里森紧追不放。她很难找到不是飘浮在半空中的物体,所以很难摆脱莫里森,因为她无处借力。
他再次扑向阿莱克夏,她翻过一段扭曲变形的楼梯。向外吹的狂风突然涌过身旁,她看见了阳光。
狂风穿过技控局巨塔的凝聚态钻石纳米杆外壳,吹得内墙震颤不已。阿莱克夏攀着墙面向前爬,想寻找离开办公室的出口,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扭动。
前方墙上是个两米宽的洞口,穿过一条充满自由坠落的飘浮物的弯曲走廊就能出去了。
格莱迪对自己点点头,调整坠落方向,对准那辆车。
她回头望去,看见莫里森爬到了楼梯顶端,钻石碎片咬在嘴里。他满脸鲜血,失去牙齿的缺口映在钻石表面上。他把碎片交到手里,瞥了一眼大楼侧面的破口。
GMV飞向南方,同时也在坠落。离地面越来越近。
“就这样了?你不敢……面对……我?”
格莱迪扫视脚下,看见一大块飘浮物正在飞向南方。那东西确实是GMV的流线外形,但似乎还连着什么东西——展台。
阿莱克夏摇头道:“没兴趣。有一点你很可能一直没意识到,莫里森,尼安德特人不是被智人屠杀绝种的,智人只是比他们活得更久。”
此刻格莱迪无法回去找她,而且他知道阿莱克夏的战术服集成了引具,再说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引具的使用。他调整坠落角度,明白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海德里克。找到海德里克,也就知道了休眠所的方位。
“技术……和我一起灭绝……还有这幢楼……会被遗忘。”
阿莱克夏。
“似乎是这样。”
格莱迪继续坠落,猛地清醒过来。他估计自己离地面已经只有七八千英尺了。抬起头,他看见技控局正在燃烧的底部还在升向天空。
莫里森拼命喘息,到达这个海拔高度,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格莱迪看见了更加令人惊愕的景象:底特律市中心出现了一个宽达几百米的无底深渊,底特律河流入虚空,形成堪比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水墙。
“结束了,莫里森。放弃吧,我带你回地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向下坠落。抬起头,他看见技控局巨塔还在上升,而他在几百米外朝另一个方向坠落。他低头望去,见到了上千英尺高的巨塔的参差底部——不知道它抛下的是附属建筑物还是地基。
莫里森使劲吸气:“滚你的吧。你……他妈……怎么还能呼吸?”
他看见海德里克钻进GMV,垂直车门降落下来,家具、地毯和分隔墙围绕引力车飞旋。格莱迪飞出洞口,寒风劈头盖脸扑向他,他感觉到可怖的晕眩。他在漩涡中翻翻滚滚,一大块黑色墙壁像巨轮似的飞过。犹如雪崩的低沉隆隆声不绝于耳。
“我的肺容量比你大三分之一,我每次呼吸能利用的氧气比你多百分之二十。”
这个大洞宽达四十英尺,外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至少在一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中。棋盘般的城市、市郊住宅区和远处的湖畔在脚下展开,黎明时分的太阳刚爬上地平线。
“他妈的怪物。”
几秒钟后,吸力也抓住了格莱迪。他望向前方,看见技控局大楼的侧面被撕破了一个大洞,坚硬但脆性的巨型建筑物因为弯曲而折断。
阿莱克夏打量着抱紧变形栏杆的莫里森。他面容苍老,身上伤痕累累,制服已被撕成碎片。“你为什么不肯去做细胞修复治疗呢,莫里森?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变老?”
一阵撕心裂肺的巨响,整幢大楼随之颤抖,海德里克身旁的墙壁破裂解体,碎块被吸向某个强有力的涡流。海德里克扔下武器,用双手抓住GMV,但片刻之后,他和车都被吸了出去。
他的神志变得越来越恍惚:“有种东西叫……优雅地老去。”
风声呼啸,海德里克无法分辨格莱迪的声音来自何方,他胡乱开了几枪,但只是气化了空中的飘浮物。“你敢跟上来,我就杀了你!我要你和科顿付出代价!”
阿莱克夏忍不住笑了。护目镜上的读数显示此刻高度是两万八千英尺。
格莱迪躲在展品背后叫道:“海德里克!我是不会让你逃掉的!”
他用钻石碎片敲了敲楼梯扶手:“除掉……我唯一的失败。”
他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很像二十二世纪的保时捷。
“你这么要强,克隆体却总让你失望。”
格莱迪离海德里克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二十英尺了,他躲在飘浮的展品背后。他探头看了一眼,见到海德里克正在从展位上解下某种没有轮子的交通工具。格莱迪离他很近,看清了发光的全息说明文字:“GMV——引力镜车辆。”
莫里森闭上了眼睛,嘴唇周围开始凝结冰霜:“得有榜样……”
但这里的飘浮物实在太多,海德里克使用的粒子束武器只能击中各种残骸,迸发出一团团灼人的蒸汽。
“真不肯跟我走?”
格莱迪一路爬向海德里克,尽量用大块物体遮挡自己。海德里克忙着打开一道舱门,偶尔朝格莱迪射击,不让他靠近。
他举起钻石碎片,但已经无法说话。
周围的墙壁呻吟破裂。
阿莱克夏看了一眼护目镜读数。三万英尺。她忽然明白了科顿的意图。“你会撞上克拉托斯。知道吗?大楼正在飞向卫星。科顿打算用技控局本身摧毁克拉托斯。”
她等莫里森逼近,然后一记回旋踢,踹得他打着转飞过燃烧的各种物体。
莫里森狂笑道:“肯定是科顿……”
莫里森厌恶地垂下手臂,扔掉还在冒烟的正电子枪。“怎么不给我多留点弹药?”
“再见了,莫里森。”
旋转失去控制,她无法找到参照系,轰然巨响和爆炸追着她穿过房间。腿部突然一阵剧痛,她蜷成一团,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等她的头脑恢复清醒,莫里森举着枪正从上方扑向她。仿佛凝胶的火焰覆盖了所有墙壁,就像她在太空实验中见过的场景。火在这里没有上下之分。
他举起钻石碎片行礼,动作不太稳当,像是喝醉了酒。
几秒钟后,地面轰隆一声剧烈爆炸,冲击波吹得阿莱克夏飞过充满飘浮物的半空,沙发、桌椅和已经破碎的展物柜包围了她。她的一只脚撞上沙发边缘,在半空中翻滚,一路撞上了许多其他物品。她用双手遮住头部。
她转身跳出洞口,希望能用这一跃尽量远离建筑物。结果她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因为狂风扫过技控局大楼的侧面,带着她先向外继而向下而去,很快就离开人工引力场。旭日照在身上。寒风刺骨。
一把椅子从背后撞上阿莱克夏,她飞过了飘在半空中的正电子枪。她伸手去捞,却没有抓住,而莫里森的凶恶嘴脸越来越近。莫里森握住手枪,她向前蜷缩身体,用双脚猛蹬身旁的墙壁,加快飞行的速度。
她抬起头,看见黑色巨塔继续爬升,拖着碎石构成的尾巴。黑色侧面反射出微弱的光线,大楼飞向茫茫太空。
莫里森紧追不放,满脸是血,眼睛里充满愤怒。“你这个怪物!你也许更快,更强壮,但不可能比我更狠辣……”
格莱迪调整坠落角度,追赶黑色流线型GMV不寻常的飞行轨迹——那辆车很像抱着什么重物的飞鸟。展台显然位于车辆的引力镜作用范围外,拖着GMV向下坠落。不像石块那样径直而去,但还是在无情地撞向大地。
阿莱克夏在大块飘浮物中扒出一条去路,推得各种物品在半空中飞旋,她游向正电子枪,狂风吹得武器不停打转,在墙壁之间弹来弹去。
格莱迪落后海德里克五百米,他看见海德里克疯狂地舞动手臂,企图控制住车辆的坠落。
全城人驻足凝望,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离底下的城市只有几千英尺了,格莱迪扭头望去,看见在城市上空冉冉升起的黑白烟雾。碎石如雨点般铺天盖地掉落。这就像是被提(Rapture)时的场面,但仅限底特律一个地方。这座城市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
几英里外的人们走出家门,站在阳台和车道上,惊恐地望着一个庞然巨物在黎明时分从底特律天际线缓缓升起。他们战栗不已,纷纷举起智能手机,拍摄在前方不停生长的黑色高塔。他们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物,它还在变得越来越高——一百层,一百二十层,还没有到头,各种物体犹如皇冠包围着它,玻璃碎片反射初升的太阳。几千英尺高的空中,风吹散了黑烟和零碎物体,就像笼罩山巅的风暴云,而巨塔仍在冉冉抬升。
他不知道该责怪的是海德里克还是他自己。他琢磨着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还好这会儿是黎明时分。他看见一幢二十二层的市区办公楼逐渐倾斜,最终掉进技控局总部留下的深渊。烟雾和灰尘冲天而起,河流形成的瀑布仍在流淌。
科顿自言自语道:“录下来了,对吧?”
他转向海德里克,怒火又旺盛了几分。海德里克的目的地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向城南走了几英里,这里的大型建筑物比较少,主要是轻工业厂房和零星的住宅与商铺。格莱迪游到海德里克那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背后,看见底下衰败的城区里只有一座比较大的建筑物。这是一幢二十层左右的装饰派大楼,形如放倒的字母“I”。大楼旁边是一段锈迹斑斑的铁路弯道,铁轨分岔,延伸进一排终点站台。
整个地区都在隆隆作响。
格莱迪暗自点头。海德里克在飞向最近的高层建筑,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降落,想办法分开车辆和展台。
但技控局总部没有分崩离析。四十层高的黑色石板拔地而起,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大,周围的地面跟着隆起,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纳米杆幕墙从地下升起,撕裂了人行道和沥青路面。
格莱迪看得很清楚了,他比海德里克高一千英尺,落后数百米,他望着GMV斜着冲向巨大建筑物的平屋顶,背后掀起一片碎石——显然降落得不太平稳。GMV消失在烟尘之中,他也以终速向屋顶坠落。
理查德•科顿望着一组技控局总部的远程全息画面。贝塔-陶帮他接入了临近那些建筑物表面的监控尘,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底特律市中心的三维全景图,这一幕能看得人目瞪口呆:技控局总部带着周围一百米左右的土地挣脱地面的束缚,总部周围一些五到十层的建筑物跟着解体,地区法院底下的泥土倾泻而出,法院大楼随之坍塌。
格莱迪飞到近处,发现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废弃建筑物。它看起来是个巨型火车站,上面还有许多层办公室,但几百扇窗户无一完好。不过这幢大楼依然很美,是个建筑学的奇观。格莱迪无法相信它就这么被扔在这儿等死。大楼四周有铁丝网环绕,但拱形高窗的玻璃均已破碎,石头廊柱上涂鸦处处可见。
刺耳的破碎声再次响起,就好像大地裂开,一瞬间甚至淹没了呼啸的风声。建筑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垂死呻吟。
格莱迪飞向迫降的GMV。半个车身沉进屋顶,但他看见车顶已经打开。不远处的屋顶上,海德里克在奔向一扇洞开的楼梯门。海德里克回头张望,看见格莱迪在迅速接近,忙以最快速度奔向那扇门。
海德里克再次瞄准他,但因为抬起头而没能控制住身体的旋转。这一击落空了。又一团火球炸碎了几个展匣,格莱迪蜷缩身体躲避。数以千计的着火碎屑在空中飞舞,烧灼他的身体,他抬手拍开靠近的碎屑。火借风势,越来越猛。
海德里克似乎没有携带武器,但他发现格莱迪就快追上他了。格莱迪在楼梯门旁边降落。他贴着屋顶滑翔,屋顶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声,格莱迪明白这幢年久失修的大楼无法承受不寻常的引力方向——它光是应付正常方向的引力就已经很勉强了。
“海德里克!”
他关闭引具电源,踩着垃圾、塑料碎片和玻璃,跑向黑洞洞的楼梯门。下了一层楼,他看见大部分内墙已经拆除,左右两边的承重柱犹如森林,地上满是垃圾,墙上喷涂了稀奇古怪的名字。顶层的窗户是拱形的,隔着空荡荡的窗格,能一眼望见底特律河和湖泊。
格莱迪清醒过来,双手摸到地毯,抬起头,视线穿过烟雾、火光和突然增多的碎屑,看见海德里克在三十英尺外上下颠倒地飘在半空中,正忙着操纵某种大型装置。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这辈子都没听见过这么多警笛同时鸣响。某处甚至拉响了凄凉的空袭警报。
“见鬼……”格莱迪推开墙壁,游过走廊,一个火球炸开了树疤墙板,冲击波吹得他翻翻滚滚飞了出去,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格莱迪侧耳倾听。他探出身子,在楼梯栏杆之间寻找海德里克。他看见下面一层楼有个黑影遮住了阳光,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跑到一半,他打开引具,想加快速度,但立刻听见了可怖的破裂声。他立刻关闭电源,跳上楼梯平台,向侧面一闪,一大块水泥板砸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海德里克看起来很焦虑,但表情坚定。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回身瞄准了格莱迪。
他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在这儿不适合使用引力诱变技术……
格莱迪险些被狂风吹出廊道门,回到办公室里;他抬起头,发现海德里克也在展廊里飞了回来。格莱迪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来到刚才见到黑影掠过的那层楼,很高兴地发现这一层也没剩下多少内墙。他打量着平面布局,走向对面角落——看见煤渣砖封死了另一扇楼梯门。这里似乎没有显而易见的出口,他知道海德里克没有引具。
又是一阵隆隆巨响,紧接着是可怕的破碎声。身旁的墙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迅速扩张,木屑飞溅。尽管格莱迪依然被内墙包围,但狂风突然吹进走廊。
也没有武器——希望如此。
“海德里克!”
格莱迪吱吱嘎嘎地踩着碎砖和各种垃圾,仔细倾听,朝四面八方张望。他走向高窗,看见外面有一道宽阔的壁架。他又看了一眼,发现粗大的窗间柱是整层楼最好的藏身之处。他小心翼翼地走向窗间柱,在暗处站了几秒钟,然后探身去看。
他看见海德里克在前方抓着地毯逃跑。
二十英尺外,蜷缩在角落里的正是海德里克,一身休闲商务装被撕破了,肮脏凌乱。他有好几个伤口在流血,平时整整齐齐的头发乱成一团。海德里克躲在壁架的拐角里,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朝格莱迪晃动一根手指。
他打断自己的沉思,望向前方。他看见了那条长展廊,但现在所有东西都上下颠倒,展品飘浮在半空中。第一台聚变反应器悬在封闭的展匣内,炫目的白光照得他遮住了眼睛。
“乔恩,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海德里克指着天空叫道。
格莱迪不情愿地穿过自由坠落中的各种物品,游出通往展廊的双开门。他忍不住琢磨引力场的相互作用问题:与功率大小有关吗?就像声场?会互相抵消吗?不……因为大小相等的两个场应该不会。
格莱迪跟着他的视线向上看,见到技控局大楼仿佛外星母舰,还在冉冉升向天空。
“乔恩,快去!”
“你摧毁了亚历山大图书馆以来最伟大的知识宝库。你害得西方世界要完蛋了,我们会比俄罗斯的……人造智能和亚洲的记忆怪物落后几十年!”
“你没问题吧?”
“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的场地,海德里克,比方说休眠所。我要知道休眠所在什么地方。”
莫里森拼命挣扎:“啊——臭婊子!”
“什么?”
“鬼东西是你发明的,你怎么不明白!快去追海德里克!他有办法逃出去!千万别让他跑掉!”阿莱克夏冷哼一声,一个后空翻,双腿缠住莫里森的头部,用力一绞,莫里森的脸顿时涨红。
“再说了,这些技术的制造方案——你肯定都有副本。”
格莱迪叫道:“我不明白!”
“根本不存在备份,白痴。我们不会在总部外保存方案,否则就有可能被亚洲或俄罗斯分部抢走。治愈癌症、长生不老和引力镜这种关键技术,都和技控局总部一起消失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阿莱克夏在三十英尺外怒视着格莱迪,同时掰开莫里森扼住她喉咙的手指。“你在一个功率更大的引力镜作用范围内!莫里森之前就是这么抓住我们的!你的引具在这里毫无用处!”她再次猛撞莫里森的面门。
格莱迪的心不禁一沉,但他随即肃然点头道:“我们可以重建。尤其是我们还能找到这些技术背后的革新者,他们都在休眠所。”
但他没有离开原处,依然处于自由坠落状态。
海德里克咬牙切齿,望着破败的大楼。“这就是我们没有负责地看管这个世界的结果,乔恩,”他朝废墟打个手势,“密歇根中央车站,在汽车面前败下阵来,朽烂直到消失。这座城市基本上就是废墟。”
格莱迪打开电源,戴上头盔。他扭头看了一眼海德里克逃出去的那扇门,再转回来看着阿莱克夏,终于下定决心——调整坠落方向,对准她和莫里森。
格莱迪踏上壁架:“你要跟我走。”
“我已经有了!快去抓海德里克!”
“不!后退!”海德里克紧张地向下张望,“只有我知道休眠所的位置。”
他对阿莱克夏喊道:“我找到了我的引具!我来——”
格莱迪思考片刻:“格拉汉姆,你必须告诉我休眠所在哪里。”他走向海德里克。
格莱迪抓住引具和头盔,开始穿戴引具。他飘过莫里森和阿莱克夏,看见莫里森抓住维多利亚式座钟,企图用座钟敲阿莱克夏的头。
“我会跳下去的。”
格莱迪冷不防看见他的引具裹着飞行头盔,飘浮在其他零碎物品之中。引具肯定在他不远处撞上了天花板,因为开始坠落时还被他攥在手里。
格莱迪看见海德里克在颤抖,满头大汗。“我不认为你会跳下去。就算你真的跳了,我有引具,可以跳下去拦住你。”格莱迪走向他,伸手去抓海德里克的袖子,“跟我走吧。”
“该死……”格莱迪攀着身旁的地板(或者墙壁,或者天花板),抓住飘浮物体推动身体,以获取向前的冲量。他绞尽脑汁计算追赶海德里克的最佳路径。
但就在这时,海德里克举起了他藏在拐角另一头的手臂,手里是一段连着一大块水泥的钢筋。他以令人诧异的敏捷和力量扑向格莱迪,格莱迪意识到海德里克很可能也接受了基因强化。
海德里克没有回头,一刻不停地逃跑,双开门自动打开,让他进入外面的廊道。格莱迪想起了那条廊道:海德里克正朝他的“隔离”科技博物馆而去。
格莱迪向后一跳,靠在墙上,水泥块擦着面颊掠过,然后砸在钻石质地的飞行头盔上——他向后跌了出去。他抓住窗框,转身看见海德里克在壁架上左右摇晃,挥舞双臂以保持平衡。
“海德里克!”
海德里克这一击的反作用力将他自己推向了壁架边缘。
格莱迪扫视宽敞的办公室。现在很难回想起以前的“上”究竟是哪个方向。他的视线迷失在乱七八糟的飘浮物品之中:家具、艺术品、零碎摆设,有的已经破碎,有的完好无损。他终于看见了海德里克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下颠倒——紧接着他看见了海德里克:他沿着墙壁正爬向一扇边门,与格莱迪有四十英尺的距离。
“乔恩!”
阿莱克夏对他吼道:“海德里克!去抓住海德里克!”
海德里克掉出了壁架边缘,尖叫着落向二十层楼下的地面。
格莱迪不知怎的飘离了天花板,他在半空中游回去,想借力飞向扭打中的莫里森和阿莱克夏。“我来了!”
格莱迪跳下壁架追赶,同时按下引具的开关。他像跳水者那样直冲而下,落后海德里克二十英尺,一层又一层楼飞速掠过,海德里克的惨叫声越来越轻。海德里克表情惊恐,向格莱迪伸出双臂,但格莱迪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格莱迪用尽了一切办法,最后不情愿地调转引力方向,他坠落得越来越慢,海德里克再次放声大叫,叫声离他越来越远。
但莫里森不肯松手。
“不!”
她没有回答。她和莫里森在半空中翻滚,她忙着用自己的超常力量制服对手。她抓住飘过的沙发,对准莫里森的面门连撞两下。
格莱迪悬在车站大厅屋顶上方四层楼的半空中。格拉汉姆•海德里克像虫子撞上挡风玻璃似的摔在石板屋顶上,鲜血淌进他身旁的排水槽。格莱迪望着技控局局长的尸体,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败感吞没了他。
“阿莱克夏!”
没多久,阿莱克夏降落到了他身旁的空中。
冰山碰撞的隆隆巨响在墙壁之间回荡。大楼再次抖动,刺耳的破碎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他一转身,看见莫里森和阿莱克夏在半空中搏斗,他的身体立刻忘记了呕吐。正电子枪飘在两人几码之外。格莱迪估计阿莱克夏撞上天花板的时候,枪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看见阿莱克夏安全归来,他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安慰。
他抬起头,看见窗户上是俯瞰香榭丽舍大街的巴黎静景,与自由坠落的状态格格不入,他的大脑顿时闹腾起来,他开始觉得恶心。
两人痛苦地对视。
格莱迪撞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努力吸气,同时试着站起来——他发现这个倒是很容易做到,因为他们正在自由坠落。他在家具和艺术品之间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双脚几乎没有碰到天花板——说是天花板,这会儿当作一面墙也未尝不可。
格莱迪望着海德里克的尸体:“牛顿第三定律真是无处不在……”
格莱迪在坠落中挣扎转身,努力调整姿势,然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海德里克办公室的天花板。古董匣、家具和其他人跟他一起撞上了天花板,但物品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撞得粉碎。大楼似乎比他们晚半秒钟开始坠落,令人胆战心惊的破裂和扭曲声响彻房间——像是城市大小的冰山互相碰撞。但紧接着,在房间里的物品彻底撞上四十英尺高的天花板之前,建筑物也开始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