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克恶狠狠地瞪了莫里森一眼。
莫里森狂怒不已，抓起手边的维多利亚式摆件，砸穿了科顿的影像。“我他妈要亲手宰了你，科顿！我——”他一拳打穿了旁边的橱柜。
莫里森打个响指，指着他的部下说：“去引力研究实验室，快！”
科顿哈哈大笑：“我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啊哈，莫里森先生，想也别想。感谢一些非常勇敢的真人和合成人的牺牲，我现在能控制某个小玩具了，刚才这几分钟我一直在调整瞄准范围。”
莫里森朝全息画面怒吼：“狗娘养的！你是哪一个？”
莫里森突然满脸恐惧。
他们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全息画面，光鲜长发造型的理查德•科顿出现在屏幕上，高科技时代的“怀亚特•厄普”身穿牛仔裤和黑T恤，靠在工作台的边缘上。几秒钟后，一个年轻的莫里森克隆体走到他旁边，朝众人点点头：“嘿，老爸。”
“别白费劲啦，莫里森先生。”
“可惜我不认识她。不，你忘了渗透正是我的专长。我是犯罪天才，记得吗？霍林杰雇我就是为了这个。什么都比不上内线好用，尤其是这个内线还能去他不该去的地方乱晃，不至于引起任何怀疑。他拥有绝妙的掩护。”
海德里克轻蔑地摇头道：“你少给我夸夸其谈了，科顿。你也许可以找个莫里森的克隆体，帮你接入通信系统，但你绝对不可能劫持克拉托斯的控制权，除非你也在总部大楼内。”海德里克看了一眼他自己的全息显示屏：“而我看得出你不在。”
“你是怎么做到了，科顿？你怎么能进入我们的通信网？”海德里克气恼地闭上眼睛，“伐楼拿……”
“你得有点创意，格拉汉姆。转发装置就能做到这个。来，体验一下……？”画面中的科顿开始操作一个全息控制面板。
“我知道这么偷听很没礼貌，但看见你拼命炫耀你那话儿有多大，我就忍不住也想比一比了。”
几秒钟后，整幢大楼像是碾过了一块减速带。海德里克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跳了一下。油画从墙上掉下来，古董展示盒翻倒，有几个碰碎了。士兵、莫里森和海德里克都摔倒在地，但阿莱克夏和格莱迪在脊髓控制软件的操控下，反而保持住了平衡。
格莱迪望着天花板，内心涌出一丝希望。他望向阿莱克夏，阿莱克夏也抬起了眼睛——面颊上依然淌着泪水。
大楼里再次响起警报声。
“一点不错，格拉汉姆。”
海德里克爬起来，脸色苍白。他抓住办公桌的边缘：“上帝啊……”
海德里克瞪着天花板：“科顿！”
“咱们就别这么见外了。”
“啊哈，小莫里想通了。”
“你怎么能控制住克拉托斯？”
莫里森脸上露出明悟的表情。
“这会儿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你只需要知道，我有一道引力投射束对准了你该死的喉咙，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让你尝尝天翻地覆的滋味。所以，我建议你对我的同伴好一点儿。”
海德里克皱起眉头，和莫里森困惑地面面相觑。“你他妈……你怎么能在这儿说话？你是谁？”
海德里克瞪着莫里森说：“他是怎么接入控制阵列的？你说你们及时阻止了他们。”
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海德里克，你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你们雇莫里森先生不是因为他有脑子，格拉汉姆。”
格莱迪想说什么，但意识到他无话可说。
海德里克惊慌失措，视线乱扫：“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
“哈，格莱迪先生，确实有这个必要。你不值得信任。与伐楼拿、艾尔科特和诸如此类的人一样，你们没有把组织的最高利益放在心中。因此我们需要你集中注意力，就像瞄准目标的一束激光。你的失败会延长阿莱克夏的受苦。你知道我们能让这种折磨持续多少年。”
“首先，释放格莱迪先生和阿莱克夏。”
格莱迪摇头道：“没必要送她去休眠所。”
海德里克盯着阿莱克夏。
“你看他现在多么瘦削和凶悍。”他朝阿莱克夏点点头，“想想看你会变得多么坚韧，阿莱克夏。精神方面，肉体方面。”
“希望你能跳起来去释放他们，格拉汉姆，否则我就让你再跳一跳……”
“我看也是，局长大人。”
大楼又抖动了一下，海德里克一跃而起，指着莫里森叫道：“放开他们！放开他们！”
海德里克转向莫里森：“监狱似乎在格莱迪先生身上造就了奇迹，莫里森先生，你说呢？”
从莫里森下巴肌肉的扭动角度来看，他都快把牙齿碾成粉末了。他调出手腕上方的全息控制面板，摁下几个按钮。
格莱迪闭上眼睛，彻底失败的痛苦压垮了他。
随着“嘀”的一声，脊髓控制颈圈松开了阿莱克夏和格莱迪的脖子，落在地上。两人恢复了对四肢的控制权，一时间险些瘫倒在地。他们喘息了好几秒钟。
海德里克走到办公桌旁的垃圾筒旁，踩下踏板，等离子场随即出现，他把查托帕答雅的投影仪连同项链一起扔了进去。随着一道闪光和“噗”的一声，小装置气化得无影无踪。
格莱迪抬起头看着全息画面：“科顿，从没想过我看见你会这么高兴。”
格莱迪好一阵铺天盖地的失败感。
“现在，格拉汉姆，他们的装备。”
海德里克转向格莱迪，从桌上拿起格莱迪的全息视频投影仪：“格莱迪先生，你的这个小玩具挺别致的。”他打开小装置，查托帕答雅的面容出现在墙上。他关闭装置：“非常了不起，休眠所的囚犯想必用了不少心血。”他对格莱迪露出狰狞的表情，说：“我们很快就要开始扫荡了。抵抗者组织将被清除，监狱将回归原始用途——帮助我们分离意识和自由意志。”
莫里森恐惧地低下头。
“我们技控局就是这么处理失控的人工智能的。千万别忘记了。”海德里克从阿莱克夏的痛苦中得到了莫大的乐趣，“哈，看来我总算用我的办法触动了你。终于啊。”他对格莱迪和阿莱克夏说：“千万别再搞错了：这儿我说了算。你们必须服从我，无论愿不愿意。”
“我不会问第二次的。”
格莱迪望着阿莱克夏哭泣，无法想象这么爱一个人工智能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在体验过他的那些遭遇之后。但他不得不承认，伐楼拿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帮助了他们。
阿莱克夏走到海德里克面前，抓起桌上的正电子枪，带着十二万分的憎恶盯着畏缩的海德里克。
“从小就认识？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整个品系开了红票。所在的演化分支被移除，永远也不可能再现了。”
“阿莱克夏，你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行的。”
她只是默默哭泣。
“哼哼，我觉得我学得很快。”阿莱克夏猛地转身，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海德里克飞过办公桌，扫落了桌上那些还没掉在地上的古董。
海德里克看见她痛苦的模样，赞赏地点点头：“你认识伐楼拿有多久了？”
科顿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哎呀我的天，太带劲了。真高兴我录了下来。这段全息视频我会好好珍藏的。”
热泪淌下阿莱克夏的面颊。
海德里克挣扎着想爬起来，鼻孔和嘴唇淌出鲜血：“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职责！”
警觉的女声几乎立刻答道：“人工智能已销毁。”
格莱迪从旁边的警卫手里夺过引具和头盔，他们紧张地望着画面里的科顿。
海德里克点点头，朝天花板怒吼：“清除目标。”
“好了，你们所有人……”科顿指着士兵们说，“出去！滚出这间办公室。我们要展开高端会谈了。”
阿莱克夏叫道：“不！”
他们望向莫里森。
伐楼拿抢先开口：“再见，阿莱克夏。我非常为你自豪。”
“看他干什么？现在说了算的不是他。出去！”
海德里克望向阿莱克夏。
士兵们退向房门。伐楼拿已经消失，他们只好手动开门，鱼贯而出后又关上门。
“请问您想做什么，局长大人？”
阿莱克夏走到莫里森面前，解开他还没脱掉的手臂护甲，摘掉装有武器的手套。两人恶狠狠地互视。“来啊，等你动手。”
海德里克叫道：“格拉汉姆•E.海德里克，局长。”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又是“叮咚”一声，之前那个警觉的女声再次响起：“请确认身份。”
她从莫里森的护甲上取下非致命性武器和其他装备。“脱掉，包括装甲。”
“因为事后检查显示出你染上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习惯，对吧？”
莫里森厌恶地叹了口气，在手臂键盘上输入一组命令，装甲自行打开，从手臂和双腿上掉落，阿莱克夏从他身旁把它们一一踢开。他身穿军服站在阿莱克夏面前：“反正也不合身。”
“是的，我知道。”
海德里克用手帕捂住流血的鼻子，在办公桌前坐下：“你要我们做什么，科顿？你知道我们没得选！”
“正是如此。因为现在你跟咱们的朋友阿莱克夏和格莱迪处境相同。知道为什么吗？”
“每个人都有得选，格拉汉姆。只是某些人的选择很差劲而已。”
“不能，局长大人。我似乎无法访问所有资源了。”
格莱迪抬头看着科顿：“好了，科顿。叫人来帮忙吧。联系政府，给这件事画上句号。我要搞清楚休眠所在哪儿，我要救出我的朋友。”
“能帮我做点事情吗？”
海德里克点点头：“你赢了，科顿。我们是你的囚犯。”
“是的，我听见了，局长大人。”
莫里森怒气冲冲地看着海德里克：“你疯了吗？”
海德里克抬起一只手，拢在耳畔说：“咦，伐楼拿，你听见了吗？”
“莫里森先生，你也许还没注意到，但我们已经输了。”
话音刚落，天花板传来“叮咚”一声，另一个女声说：“紧急超驰系统已激活，请听提示确认您的身份。”
“你可以投降，但我不会轻易放弃。”
“S-3-2-E-W-9-3-A-Q-H-1-0-B-V-E-3-4。”
海德里克举起手掌。“我受够了。”他望着格莱迪说，“让你们那个可怜巴巴的所谓政府来收拾局面吧。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来向我们寻求帮助。”
“来，跟着我念……”海德里克拿起一张卡片读道，“S-3-2-E-W-9-3-A-Q-H-1-0-B-V-E-3-4。”
格莱迪看着海德里克，阿莱克夏用正电子枪瞄准莫里森。“会不会我说不准，但我肯定你会因为休眠所而面对人权法庭的审判。”
“是的，局长大人。”
海德里克厌恶地自嘲道：“是啊，我也这么想。咱们就别废话了。”
“憎恨。我已经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了。”海德里克把正电子枪放在办公桌上，“也同样不在乎其他人对我的看法，格莱迪先生，包括技控局内的下属们。”他又靠在办公桌的边缘上。“你要明白，技控局的内控机制能帮我们查找背叛行为。强制性的诚实就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了。”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伐楼拿。”
格莱迪望向屏幕上的科顿：“快点，科顿，召唤政府部队来这儿吧。”
她怒目而视：“无论你怎么折磨我，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憎恨。”
科顿做个鬼脸：“唔，乔恩，这个嘛……”
海德里克没有立刻擦掉她的唾沫，而是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块手帕，冷静地擦拭面颊。“唉，阿莱克夏，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最亲密的接触了。”
格莱迪和阿莱克夏不安地互视一眼。
她朝他可恶的笑容啐了一口。
“别闹了。叫军队过来，给联邦打电话。”
海德里克走到了阿莱克夏的面前。
“啊哈，可是有个问题，乔恩，海德里克说得对。”
“海德里克，不要这么做。”
连海德里克都惊讶地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想想看，假如你知道你每拖延一个小时，负责拷问的人工智能就会多撕碎她的一部分意识，你会因此取得多么巨大的进展啊。”
“你胡扯什么，科顿？”格莱迪怒气冲冲地走到屏幕前，“通知政府！”
格莱迪一阵恐惧：“不，你不能这么对待她。”
“你看，你没法把整个技控局关进监狱。莫里森，海德里克，这些家伙拥有只有技控局人员才熟悉的先进科技。记得二战后的沃纳•冯•布劳恩吗？盟军带走了他，让他主持阿波罗计划。”
“让我给你一个动机吧。”海德里克走向阿莱克夏，“亲爱的，既然你对休眠所那么好奇，现在正是去体验一下的好时候了。”
海德里克点点头：“冯•布劳恩很厉害。”
“我绝对不会帮助你。”
“明白了吗，乔恩？海德里克和这些人会逃脱惩罚。政府会和他们做交易。政府会想要他们的领先优势。等着瞧吧，这地方几个月内就会重新投入运行。”
海德里克假装惊讶地看着格莱迪：“哦，是啊，所以你对我们才这么重要，因为大众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你要帮助我，这次是真的帮助我。你要帮助技控局研发引力生成技术，你会取得成就。”
阿莱克夏站在格莱迪身旁，对屏幕吼道：“你在说什么，科顿？”
格莱迪与海德里克对视：“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们会和你作战。”
科顿在屏幕上使个眼色，举起双手：“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海德里克没有理睬莫里森的感叹，眼睛盯着阿莱克夏。“结果……结果我们的界墙多了两个突破口，大楼被剥掉伪装——照片上了所有的公共媒体。大火。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给我们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因此我们必须用力量震慑公众了，全怪你和格莱迪先生。我们无法允许人们公开质疑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无法允许外部世界继续维持现状。”
格莱迪对他吼道：“科顿，别偏离计划！”
莫里森先生听着海德里克说话，一边卸掉装甲服，舒服地叹了口气。这身突击制服对他来说显然太紧了。
“不，没有偏离，计划就是这样。至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别当我们有个人恩怨……”
她一言不发。
“科顿！”
“我们共事了几十年。我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保护你。”他低头看着正电子枪，“这象征着我对你的信任。它很可能是唯一能够伤害技控局的武器，由合适的人掌握，应该能保护我们。”
海德里克和莫里森瞪着屏幕，交换一个焦虑的眼神。莫里森终于举起双手：“好了，科顿！我认输！你赢了。叫军队来吧。”
她天青石色的眼睛和无法动弹的躯体一样毫无生气。
海德里克点头道：“对，我们投降。”
海德里克坐在办公桌的边缘上，翻来覆去地看着阿莱克夏的正电子枪。他哀伤地摇了摇头，抬起眼睛望着阿莱克夏：“你怎么能这么背叛我的信任？”
“很好，但正如你经常说的，海德里克——这是为了大家好。”
格莱迪和阿莱克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颈圈接管脊髓，意识和躯体分了家，他们就像两个傀儡，站在局长、莫里森和十二名武装警卫面前。格莱迪深感失落，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甚至没有躯体能带他逃跑。
屏幕上的科顿按下一个虚拟按钮。
格拉汉姆•海德里克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乔恩•格莱迪和阿莱克夏站在他面前。俯瞰香榭丽舍林荫大道的巴黎夜景填满了海德里克背后的跃层大窗。
整个技控局总部突然猛地一抖，带着里面的所有人和物体开始自由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