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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主席之二

贝莱摇了摇头,目光集中在自己的鞋子上。

“的确如此。目前为止,你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他回来后,直接宣布休会,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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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莱说:“我想应该有,但需要适当的时机来借题发挥,可是主席似乎并不认同我。”

等到主席回来的时候,贝莱仍旧盯着自己的鞋子。主席重新就座,随即对这位地球人投以严厉(而且相当不友善)的一瞥。

法斯陀夫悄声道:“你有没有更具体的论述?”

他说:“来自地球的贝莱先生?”

法斯陀夫倾身凑向贝莱,贝莱也赶紧向他凑过去。(阿玛狄洛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仿佛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和他无关。)

“请说,主席先生。”

主席站了起来,气势立刻打了折扣,因为他的高度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我要去走走,以便想想我刚刚听到的一切,很快就会回来。”他朝卫生间走去。

“我认为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但我可不想有人说我并未充分听取双方陈述,即便这似乎的确是在浪费时间。你指控阿玛狄洛博士做出这些疯狂行为,但他到底有什么动机,你能告诉我吗?”

“我有一连串环环相扣的推理,主席先生。”

“主席先生,”贝莱以近乎孤注一掷的声音说,“我的确找到了动机——一个非常好的动机。首先我要强调一件事实,如果阿玛狄洛博士和他的研究院无法制造人形机器人,他的银河殖民计划就会成为泡影。而目前为止,他并未造出任何人形机器人,也根本造不出来。您不妨问问他,是否愿意让立法局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来调查他的研究院是否成功制造出或设计出了人形机器人。如果他愿意声称研究院目前正在生产人形机器人,或者只是刚完成设计——甚至只是掌握了理论基础——而他随时能对一个合格的委员会证明这件事,那么我会立刻住口,并承认我的调查工作一无所获。”说到这里,他屏住了气息。

主席严肃地说:“对于这些假设,来自地球的贝莱先生可有任何佐证?”

主席望向阿玛狄洛,后者的笑容开始褪去。

阿玛狄洛轻轻笑了几声。“我有什么动机要做这些事。您瞧,主席先生,这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臆测,在奥罗拉任何法庭都会被判是诽谤。”

阿玛狄洛说:“我愿意承认,在可见的未来,我们还造不出人形机器人。”

“既然这样,主席先生,我的设想如下,”贝莱说,“阿玛狄洛博士故意和我讨论了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好让我在他的办公室待得够久,给他足够的时间破坏我的车辆。然后他又设法让我再多留一阵子,以便我在雷雨交加时才动身离去,这就能确保我的身体会在半途出状况。他曾经研究过地球的社会,这点他跟我提过好几次,所以他知道雷雨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认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派机器人跟踪我们,等到我们的气翼车抛锚,他们便能把我们通通带回研究院,表面上是营救我,实际上则是这么一来,法斯陀夫博士的机器人便会落到他手中。”

“那么我就继续说下去。”贝莱恢复了呼吸,但听起来很像是猛喘一口气,“如果阿玛狄洛博士向法斯陀夫博士求教,当然有机会得到所需要的一切答案,只不过,虽然答案都在他脑子里,但在这件事情上,法斯陀夫博士是不会愿意合作的。”

“既然你是在我要求之下讲的,而且你说的话出不了这个房间——”主席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壁凹里站着机器人,“也就不存在诽谤的问题,除非我觉得你在作恶意攻击。”

“对,无论在任何前提下,”法斯陀夫咕哝道,“我都不会愿意。”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主席先生,”贝莱说,“因为我担心会诽谤了尊贵的阿玛狄洛博士。”

“可是,主席先生,”贝莱继续说,“有关设计和制造人形机器人的秘密,并非仅仅掌握在法斯陀夫博士一人手中。”

主席若有所悟地说:“我同意。来自地球的贝莱先生,假设你的记忆——或说你所声称的记忆——都是正确的,对于你所叙述的事情,你要如何诠释呢?”

“是吗?”主席问,“还有谁知道呢?听到你这么讲,贝莱先生,法斯陀夫博士自己都显得很惊讶。”(这是他头一回没有冠上“来自地球的”五个字。)

“我想,你大可这么讲,但你当时也很可能已经精神错乱,产生了幻觉。在那种情况下,那些机器人说了些什么,甚至到底有没有那些机器人,似乎都得打上大大的问号。”

“我的确很惊讶。”法斯陀夫说,“据我所知,绝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并不了解贝莱先生的意思。”

“没有,院长,我记得相当清楚。”

阿玛狄洛微微翘起嘴唇说:“我怀疑贝莱先生自己也不了解。”

“精神涣散吗?或许记忆也有些模糊?”

贝莱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他轮流望向其他三人,感到谁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是的,院长。”

他开始解释:“难道不能说,任何一个人形机器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吗?或许并非在意识层面,也不能直接提供这方面的资料——可是这些资料当然在他们脑中,对不对?如果好好盘问一个人形机器人,我们就能根据他的答案和反应,窥探出他是如何设计和制造的。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以及足够精辟的问题,就能让一个人形机器人告诉你怎样设计另一个人形机器人——一言以蔽之,无论任何机器,只要我们有机会详加研究,都能破解它的秘密。”

“而且当时你很不舒服。”

法斯陀夫似乎吃了一惊。“我懂你的意思了,贝莱先生,你说得很对。我从没想到过这一点。”

“院长,这三个问题,答案都是否定的。”

“恕我直言,法斯陀夫博士,”贝莱说,“但我必须告诉你,你和其他奥罗拉人一样,怀有一种奇特的自傲心理。你是最顶尖的机器人学家,只有你会制造人形机器人——你太过陶醉于这个虚名,以致对明显的事实反倒视而不见。”

“因此后来这些事,你并未保有任何记录?你身上并未安装记录装置?也没有随身携带这类装置吧?”

主席总算绽露笑容。“他把你一语道破了,法斯陀夫博士。我也曾经纳闷,你为何那么积极地主张只有你才知道如何毁掉詹德,虽说这会大大削弱你的政治实力。现在我明白了,你宁愿在政治上失势,也要保住独一无二的地位。”

“是的,院长。”

法斯陀夫显得又气又恼。

阿玛狄洛说:“贝莱先生,你的机器人离去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对不对?”

阿玛狄洛则皱着眉头说:“这和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有关吗?”

“可以。”

“的确有关。”贝莱的信心逐渐增强,“你不能直接向法斯陀夫博士逼问答案,更不能命令你的机器人伤害他,例如对他严刑逼供。而法斯陀夫博士身边永远有机器人当保镖,你也无法亲自出马发动攻击。然而,你却能设法孤立一个机器人,再让其他机器人将他带走,只要在场的人类病得不清,无法采取必要行动阻止即可。昨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想染指丹尼尔而临时策划的。当身在研究院的我坚持要见你,你就知道机会来了。后来,假使我没把两个机器人支开,假使我无法硬撑着装作若无其事,骗你的机器人朝反方向追去,你就已经抓到他了。而只要持之以恒地分析丹尼尔的行为和反应,你终究会破解人形机器人的秘密。”

阿玛狄洛说:“主席先生,能否让我针对这点,继续询问贝莱先生,以便证明这个陈述毫无价值?”

阿玛狄洛说:“主席先生,我抗议。我从未听过这么恶毒的诽谤。他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个病人的胡思乱想罢了。我们不知道——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辆气翼车是否真的遭到破坏;倘若真有其事,又是谁破坏的;此外,是否真有机器人在追气翼车,他们又是否真的和贝莱先生说过话。他只是把一个又一个的推论堆在一起,唯一的证人就是他自己,唯一的证词则充满疑点——别忘了,他当时吓得快疯了,而且很可能出现了幻觉。无论在任何法庭上,这些证词都会立刻遭到否定。”

“当时,虽然我的身体明显有问题,他们却先问我的机器人在哪里,然后才问及我的健康状况。不久之后,他们就丢下病恹恹的我,继续去搜寻我的机器人。他们一定背负着极其强烈的命令,否则面对一个健康状况显然不佳的人类,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事实上,我早已料到我的机器人会遭到搜捕,所以才及时把他俩支开。我觉得万万不能让他俩落到外人手中。”

“这里并不是法庭,阿玛狄洛博士。”主席说,“凡是和目前这个议题有关的事,我都有责任仔细聆听。”

“你为何如此肯定?”

“全然无关,主席先生,他只是在罗织罪名。”

“是的,主席先生。我十分肯定,有很强的命令在驱使他们这么做。”

“不过,这些话倒还兜得拢,我看不出贝莱先生有任何明显的逻辑矛盾。如果我们承认他所声称的经历都是事实,那么他的结论可谓合情合理。你要否认这一切吗,阿玛狄洛博士?包括破坏车辆、追捕对方,以及想将人形机器人据为己有?”

“搜寻丹尼尔和吉斯卡?”主席问。

“当然!我否认到底!没一件是真的!”阿玛狄洛说——他已有好一阵子不曾展露笑容,“这地球人能够提出我们昨天对话的全程录音,而且毫无疑问,他会指出我为了延误他的行程,故意把话说得分外仔细,故意邀请他参观研究院,还故意留他共进晚餐——可是这一切,同样能解释为我尽心竭力地展现礼貌和待客之道。或许,我对地球人太过同情,以致表现得有点失常,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否认他的一切推论,而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无法推翻我的否认。我拥有极佳的声誉,绝非这个地球人声称我是奸诈小人,就会有人被他说服的。”

“我们的确遭到了追捕,因为我的机器人刚刚走开,追捕我们的那批机器人就到了,他们劈头便问我的机器人在哪里,我则回答我已命令他们离去。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问我是否身体不舒服。我说我没事,他们就不管我了,因为他们要继续搜寻我的机器人。”

主席若有所思地搔搔下巴,然后说:“当然,我不会根据这个地球人目前所说的这些,就对你提出任何指控——贝莱先生,如果你要说的仅止于此,它只能算是耐人寻味,说服力却嫌不足。你还有更具实质内容的说词吗?我要警告你,如果没有的话,我在这件事情上就只能花这么多时间了。”

“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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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贝莱说,“如果允许我说下去,我会详加解释。”

贝莱说:“我最后还想提一件事,主席先生。您或许听说过一个人,名叫嘉蒂雅・德拉玛,或是索拉利的嘉蒂雅,她自己则只用嘉蒂雅这个名字。”

“为什么?”

“我听说过她,贝莱先生。”主席的声音中透出些许不耐烦,“我看过那出超波剧,你和她在里面都有重要的戏份。”

“是我命令他们离开的,主席先生。”

“她和那个名叫詹德的机器人相处了好几个月。事实上,最后他成了她的丈夫。”

“那么你的机器人怎么会走开呢?”主席厉声问道,“既然你身体不适,他们不该留在你身边吗?”

主席原本不以为然的目光瞬间转为怒目逼视。“她的什么?”

“好吧,我很不舒服。”贝莱勉强承认。

“她的丈夫,主席先生。”

“而且昨晚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我相信主席一定也记得。所以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很不舒服,对不对?至少处于半昏迷状态?”

法斯陀夫差点站了起来,他赶紧重新坐下,一脸惴惴不安的表情。

“是的,院长。”

主席厉声道:“这并不合法,而且还更糟,简直就是荒唐。机器人无法使她受孕,他们不可能有下一代。如果没作出生儿育女的承诺,就无法取得丈夫——或妻子——的法律地位。我想,即使是地球人,也该知道这一点。”

“不能算很好?你是个地球人,只能适应你们那些大城里的人工环境,到了户外你就会浑身不自在。是不是这样,贝莱先生?”阿玛狄洛问道。

贝莱说:“我的确了解,主席先生。而且我确定,嘉蒂雅自己同样了解。她口中的‘丈夫’只有情感上的意义,和法律并无关系。她将詹德的地位视同丈夫那么重要,她在情感上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不能算很好。”

主席转向法斯陀夫。“这事你知道吗,法斯陀夫博士?他可是你的机器人。”

“等一等。”阿玛狄洛说,“当时你情况如何,贝莱先生?”

法斯陀夫显得很尴尬,答道:“我知道她喜欢他,也曾怀疑她拿他来解决性欲。然而,在贝莱先生告诉我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重近似儿戏的关系。”

“其他的机器人。他们不久就来了,但那时我的机器人已经走了。”

贝莱说:“她是索拉利人,她对‘丈夫’的看法和奥罗拉人并不一样。”

“遭谁追捕?”主席问。

“显然如此。”主席说。

贝莱说:“当气翼车抛锚时,我们正遭到追捕。”

“但她对大环境的现实还算清楚,因此懂得保守秘密,主席先生。借用法斯陀夫博士的说法,她并未将这重近似儿戏的关系告诉任何奥罗拉人。前天她一五一十对我说了,是想要我明白我所调查的案子对她而言多么重要。不过,她之所以提到‘丈夫’两字,主要还是由于我是地球人,能够以非奥罗拉的角度,了解这两个字对她的意义。”

主席有点烦躁了。“请来自地球的贝莱先生继续好吗?”

“很好,”主席说,“冲着她是索拉利人,我勉强可以认同这一点。这就是你要补充的那件事吗?”

“我并未暗示什么。”阿玛狄洛举起手来,做了一个表示友善的手势,“我只是作个陈述——以便留下记录。”

“是的,主席先生。”

“你是在暗示……”法斯陀夫只说了几个字。

“这样的话,它和今天的议题完全不相干,我们在审议时必须排除在外。”

“此外他还是法斯陀夫博士的手下——他的程序是他设定的,日常命令也是他下达的。”阿玛狄洛说。

“主席先生,有个问题我必须问一问。就一个问题,十几个字而已,主席,然后我就会结束发言。”这番话他说得尽可能认真严肃,因为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回院长,并没有,”贝莱说,“不过吉斯卡坚称它被动了手脚——他不但是合格的气翼车司机,而且经常驾驶那辆气翼车。”

主席犹豫了一下。“同意,最后一个问题。”

阿玛狄洛说:“你似乎对不可思议的事作了很多设想。有没有找过合格的技师来检查那辆气翼车,确认它真被动了手脚?会不会只是普通的故障呢?”

“谢谢,主席先生。”贝莱很想将问题一字字大喊出来,可是他忍住了。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伸出手来指着对方。成败在此一举,这个问题代表了一切,但他牢记法斯陀夫刚才的警告,故意像是随口说出来:“阿玛狄洛博士怎么知道詹德是嘉蒂雅的丈夫?”

“我们不晓得,但这是在研究院里面发生的事。我们是受邀前往的,因此研究院中有不少人知道我们在那里。更重要的是,当时不太可能有其他的不速之客。想要为这件事找个合理的解释,就必须认定是研究院成员动的手脚,然而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除非是阿玛狄洛博士亲自下令,但这点同样不可思议。”

“什么?”主席万分惊讶,扬起了那对雪白的浓眉,“是谁说他知道的?”

“动手脚?”主席惊讶地问道,“被谁动手脚?”

既然主席发问,贝莱就能继续说下去:“问他吧,主席先生。”

“等到我们离开研究院之后,发现我们的气翼车被动了手脚。”

与此同时,他朝阿玛狄洛的方向点了点头,而后者已经起身,以明显的惊恐目光瞪着贝莱。

“谢谢你,”主席说,“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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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列入记录,答案是肯定的。”贝莱说,“其中一位是人形机器人丹尼尔・奥利瓦,另外一位名叫吉斯卡・瑞文特洛夫,他是比较旧型的非人形机器人。”

“问他吧,主席先生,他似乎坐立不安。”贝莱再说了一遍,声音非常轻柔,以免将大家的注意力从阿玛狄洛身上引开。

“是法斯陀夫博士的机器人吗?”阿玛狄洛问道,“我这么问,是希望留下记录。”

主席问道:“怎么样,阿玛狄洛博士?机器人竟然成了索拉利女子所谓的丈夫,此事你知道任何原委吗?”

“我在进行调查之际,有两个机器人全程陪伴,主席先生。”贝莱答道。

阿玛狄洛结结巴巴说了两句,然后闭上嘴巴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主席先生,这个毫无来由的指控令我措手不及,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已经由刚才的煞白转成了酱紫色。

“你们?”主席追问。

“我可否解释一下,主席先生?一下子就好。”贝莱说。(他会被制止发言吗?)

“主席先生,”他开始发言,“昨天下午,我曾经侦讯过阿玛狄洛博士,他非常合作,主动提供许多资料。当我们离开的时候……”

“如果你有任何解释,”主席绷着脸说,“就赶紧提出来,我当然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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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先生,”贝莱说,“昨天下午,我和阿玛狄洛博士有过一番对话。由于他打算一直把我留到风雨大作,所以故意把话说得分外啰唆,而且显然并未字斟句酌。在提到嘉蒂雅的时候,他随口提及那个机器人詹德是她的丈夫。我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贝莱深深吸了一口气,时候到了。

“这是真的吗,阿玛狄洛博士?”主席问。

主席皱起眉头,并未望向贝莱便直接说:“我请来自地球的贝莱先生告诉我们,他是否有任何重大发现。”

阿玛狄洛仍旧站着,一副犯人面对法官的模样。他答道:“不管是真是假,都和目前讨论的问题无关。”

贝莱低声道:“主席先生,我不希望在没人问我的情况下,擅自发表任何意见。您是否问了我一个问题?”

“或许无关,”主席说,“可是你面对这个问题的反应令我很惊讶。我认为你和贝莱先生都了解其中的意义,而我则不然,因此我也想要了解一番。关于詹德和那个索拉利女子的不正常关系,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又顿了顿,法斯陀夫迅速瞄了贝莱一眼,并微微点了点头。

阿玛狄洛像是掐着脖子说:“我不可能知道啊。”

“既然如此,”主席说,“在我下令终止调查之前,应该先问问目前可有任何重大发现,我想这样才公平。”

“这并不算回答。”主席说,“这是闪烁其辞。当我要求你对我交代一段记忆时,你却作出主观判断。关于詹德的那段陈述,你到底说过还是没说过?”

他顿了顿,似乎是要给法斯陀夫一个附和的机会,法斯陀夫当然不放过,赶紧说:“他的调查工作已经进入第三天,主席先生。”

“在他回答之前,”贝莱觉得自己的立场越来越稳固,因为主席此时已经义愤填膺,“为了公平起见,我必须提醒阿玛狄洛博士一件事:昨天也在场的那个机器人吉斯卡,能够奉命将我们的交谈完整复述一遍,非但一字不漏,还会模拟双方的声音和语调。简言之,他拥有那段对话的录音。”

主席说:“我同意,当初我允许法斯陀夫博士安排这项调查,或许并非明智之举,但我只是说‘或许’。我也承认,现在我很想下令结束调查。不过这个地球人——”他的言谈举止仿佛他并不知道贝莱也在场,“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

阿玛狄洛突然火冒三丈。“主席先生,吉斯卡那机器人的设计者和制造者是法斯陀夫博士,此人不但宣称自己是全银河最顶尖的机器人学家,而且还是我的死对头。这样一个机器人所做的录音,我们能够相信吗?”

“而在奥罗拉,也已经有人在私下抱怨。”阿玛狄洛继续说,“我其实是基于私心,才让调查工作持续下去。那会折损法斯陀夫在民间的支持度,以及他在立法局中的得票数。调查进行得越久,我就越有胜算。可是另一方面,它对奥罗拉会造成伤害,而我绝不希望为了增加胜算,拿我自己的世界当作代价。我建议——诚心诚意建议您——主席先生,下令终止这项调查,并劝法斯陀夫博士趁早优雅地接受这个必然的结果,否则拖得越久,他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贝莱说:“或许您该先听听那段录音,然后自行决定,主席先生。”

“我已经注意到了。”主席说。

“或许我该这么做。”主席说,“今天我来这里,阿玛狄洛博士,可不是来请别人帮我拿主意的。但我们暂且搁下这件事。不管那段录音说些什么,阿玛狄洛博士,你是否希望正式作个声明,强调你原本并不知道那个索拉利女子将机器人视为自己的丈夫,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这么讲过?请记住一件事——你们两位都是立法局议员,应该都明白——虽然没有机器人在场,我自己的录音装置仍会将我们的对话完整录下来。”他拍拍前胸鼓鼓的口袋,“一句话,阿玛狄洛博士,有还是没有?”

阿玛狄洛同样迅速回应:“打从一开始,我就反对这样做。那个地球人或许是高明的侦探,但他对奥罗拉一无所知,根本查不出什么来。除了四处造谣中伤,令奥罗拉在太空族世界丢人现眼,他一事无成。如今在五六个太空族世界上,至少有六七个重要的超波新闻节目把这件事当成闹剧来报道。相关影音记录已经送到您的办公室了。”

阿玛狄洛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绝望。“主席先生,我当真不记得我在聊天时随口说了些什么。如果我的确提到丈夫两字——这并不代表我承认了——也许只是因为之前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有人提到嘉蒂雅迷恋她的机器人,仿佛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

法斯陀夫迅速回应:“讲到这里,就要谈谈我请地球人贝莱先生所进行的调查了。”

主席问:“你究竟是跟谁聊的天?是谁跟你提到这件事的?”

“不,”阿玛狄洛说,“意外故障的几率实在太小了,相较之下,法斯陀夫博士是元凶的机会大得多——如果我们因此轻忽法斯陀夫博士的刑责,那就太不负责任了。我不会放弃立场,而且我一定会赢。主席先生,您也知道我一定会赢,而在我看来,目前唯一合理的做法,就是强迫法斯陀夫博士承认失败,以免造成奥罗拉的分裂。”

“一时之间,我也说不上来。”

“很简单,就是我从未伤害詹德。我并没有影射任何人,此事纯属偶然——是测不准原理作用在正子径路上的结果,这种事经常可能发生。请让阿玛狄洛博士承认它是偶发事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该指控任何人,然后,我们就可以针对两个殖民方案的优劣,展开一场理性的辩论。”

贝莱说:“主席先生,阿玛狄洛博士若能热心地把可能的对象一个个列举出来,我们就可以逐一询问,查出到底是谁提到这件事的。”

主席叹了一口气。“别这样,法斯陀夫博士。别玩弄修辞伎俩,今天我们要把冷嘲和热讽都放在一边。你要如何为自己辩护?”

阿玛狄洛说:“主席先生,我希望您能考虑到,如果真这样做,会对研究院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在不着痕迹的前提下?据我所知,的确如此。我不信阿玛狄洛博士在机器人学上有那么高的造诣,而且我常感到讶异,在他创立了机器人学研究院之后,有那么多的同仁作为后盾,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声称自己无能为力——而且是公开宣示。”他对阿玛狄洛挤出一个并非没有恶意的笑容。

主席说:“我希望你也考虑一下,阿玛狄洛博士,然后针对我们问你的问题,提出一个比较好的答案,以免我们被迫使用极端手段。”

他转向法斯陀夫。“你又怎么说呢,法斯陀夫博士?只有你才能毁掉那个机器人吗?”

“等一等,主席先生,”贝莱以极尽逢迎的口吻说,“还有一个问题。”

“我是知道,”主席说,“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并非对你的支持者,也并非对媒体,而是私下对我说。你刚才已经这么做了。”

“什么?还有问题?”主席不以为然地望着贝莱,“什么问题?”

“他自己也承认,他是唯一做得到这件事的人。这点您也知道。”

“阿玛狄洛博士为何极力避免承认自己知道詹德和嘉蒂雅的关系?他说过那是件不相干的事。既然如此,他何不干脆承认自己的确知道,以便结束这个议题?我要说,此事绝对有关,而阿玛狄洛博士心知肚明,一旦他承认了,我就会用这点来证明他的罪行。”

“你如何证明是法斯陀夫博士令那个机器人停摆的?”

阿玛狄洛怒吼道:“我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我要求郑重道歉!”

“只要我能证明,就不算诽谤。”阿玛狄洛说,“我的论证或许诉诸情感,可是它站得住脚,主席先生,您也看出来了吧?我的观点一定能胜出,但如果我孤军奋战,难免会拖泥带水。我建议由您来说服法斯陀夫博士,请他坦然接受失败,否则奥罗拉人所面对的巨大困境,将削弱我们在太空族世界的地位,进而动摇我们对自己的信心。”

法斯陀夫淡淡一笑。贝莱则紧紧抿起嘴,一脸严肃的表情,他已经将阿玛狄洛逼到了墙角。

“诽谤!”法斯陀夫低声抗议。

主席涨红了脸——像是随时会脑溢血——万分激动地说:“你要求?你要求?你向谁要求?我才是主席。我负责听取各方陈述,然后作出决定,建议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我要听听这个地球人如何分析你的行为。如果他诽谤你,一定会受到惩罚,这点你大可放心;而且我会对诽谤罪采取最广义的解释,这点你同样大可放心。可是你,阿玛狄洛,千万别对我提出要求。继续吧,地球人,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但字字句句都要格外谨慎小心。”

“那正是他想要做的……”

贝莱说:“谢谢您,主席先生。事实上,嘉蒂雅的确把她和詹德的秘密关系告诉了一个奥罗拉人。”

“那是诉诸情感的论证。你打算声称,法斯陀夫为了颠覆你的观点而故意造假,让人形机器人显得并非那么有用。”

主席打岔道:“啊,那人是谁?可别在我面前玩超波剧的把戏。”

“是的。”阿玛狄洛说。

贝莱说:“我只想直截了当提出一个陈述,绝对没有其他意图,主席先生。我所谓的奥罗拉人,当然就是詹德自己。他虽然是机器人,但他也是奥罗拉居民,因此或许可被视为奥罗拉人。嘉蒂雅一定曾在激情之际,当面称呼他‘我的丈夫’。既然阿玛狄洛博士承认,关于詹德和嘉蒂雅的夫妻关系,他或许是从他人口中获悉的,那么我们能否假设正是詹德告诉他的呢?阿玛狄洛博士是否愿意立刻作个正式声明,在詹德进驻嘉蒂雅宅邸这段时期,他从来没有和詹德说过一句话?”

他淡然地望着阿玛狄洛,刻意避免流露出支持或反对的神情。“你打算利用那个机器人詹德的停摆,当作反对法斯陀夫观点的论证,对不对?”

阿玛狄洛两度张嘴像是要说话,却两次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主席显得不太高兴。“恐怕你们其中一人必须让步。我可不想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引发意气之争,让奥罗拉分裂成两个阵营。”

“好啦,”主席说,“在此期间,你到底有没有和詹德说过话,阿玛狄洛博士?”

“那就不可能有任何妥协了。”阿玛狄洛说。

仍旧没有回答。

法斯陀夫叹了一口气。“我的观点早已记录在案,我确信不需要再重复了。阿玛狄洛博士打算利用人形机器人来建设新世界,等到完工后,再由奥罗拉同胞进驻,可是目前他连一个人形机器人也没有。他根本造不出人形机器人,但就算他在这方面有所突破,这个计划还是行不通。除非阿玛狄洛博士同意,至少让地球人能够参与开拓新世界的工作,否则不可能有妥协的余地。”

贝莱轻声说:“答案若是肯定的,就和目前的议题百分之百有关了。”

“针对这点,你有什么回应呢,法斯陀夫博士?”主席问。

“我开始看出这是必然的了,贝莱先生。好啦,阿玛狄洛博士,再问一次——有还是没有?”

“毫无疑问,”阿玛狄洛立刻回应,“这根本不算什么妥协。地球有八十多亿的人口,比太空族世界人口总数的一倍半还要多。地球人寿命很短,全靠快速生育来递补。我们对于个体生命的尊重,在他们那个世界上付之阙如。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蜂拥至每一个新世界,然后像昆虫般开始繁殖,当我们还在进行准备工作之际,他们已经霸占了整个银河。提供所谓的平等机会给地球人,无异于把银河拱手让给他们——那绝非什么平等。地球人必须留置在地球上。”

阿玛狄洛冲口而出:“这地球人到底掌握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他手里有我和詹德的任何谈话录音吗?他找到任何目击我和詹德碰面的证人吗?除了那些自说自话的陈述,他到底还掌握了什么?”

法斯陀夫说:“阿玛狄洛博士的妥协几乎没有实质意义,主席先生,我愿意提出一个更有意义的妥协方案。何不将银河同时开放给太空族和地球人?银河大得很,不愁容不下双方的人马。这样的安排,我会愿意接受。”

主席转头望向贝莱,贝莱回应道:“主席先生,如果我毫无证据,阿玛狄洛博士应该赶紧否认他和詹德作过任何接触,以便留下正式记录——但他并未这样做。事实上,我在调查过程中,曾经询问过法斯陀夫博士的女儿瓦西莉娅・茉露博士,此外还询问过一位名叫山提瑞克斯・格里迈尼斯的奥罗拉青年。在这两段访谈录音里,很容易听出瓦西莉娅博士曾经鼓励格里迈尼斯去追求嘉蒂雅。您大可问问瓦西莉娅博士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以及是不是阿玛狄洛博士建议她这么做的。而且看起来,格里迈尼斯经常性地和嘉蒂雅一起散步出游,两人都很喜欢这个活动,但詹德从未和他们同行。您若觉得需要,主席先生,不妨调查一下。”

“我懂了。”主席说,“而你,法斯陀夫博士,听了这番陈述之后,是否愿意放弃你原本的立场?”

主席淡淡地说:“我会考虑,但若一切如你所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阿玛狄洛说:“很抱歉,主席先生,我必须坚持把地球人留置在地球上,由奥罗拉人单独开拓银河。然而,若能避免我们之间不必要的纷争,我愿意作出妥协,允许其他太空族世界加入我们的行列。”

贝莱说:“我曾经强调,除了法斯陀夫博士自己,就只有丹尼尔能够提供人形机器人的秘密。但在詹德死前,当然可以利用同样的手法,从詹德身上套取这些秘密。丹尼尔住在法斯陀夫博士的宅邸,相较之下接触不易,詹德则是常住嘉蒂雅的宅邸,而她对于机器人的保护措施,不会做得像法斯陀夫博士那样严密。

他暂停发言,开始等待。

“有没有可能,阿玛狄洛博士利用嘉蒂雅不在宅邸的机会,也就是当她和格里迈尼斯定期出游的时候,试图和詹德交谈——或许是利用三维显像——以便研究他的反应,甚至对他进行各种测试,最后再抹除詹德的相关记忆,让他无法把这件事告诉嘉蒂雅?很可能他即将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偏偏詹德此时停摆了,令他功败垂成。然后,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丹尼尔身上。他觉得也许只剩下几个测试和观察便能成功,所以设下昨晚那个圈套,正如我先前的……的证词所言。”

“因此首先我要请问,阿玛狄洛博士是否准备接受法斯陀夫博士的立场,以便达成一致的决议,或是法斯陀夫博士基于同样理由,准备接受阿玛狄洛博士的立场。”

主席以近乎耳语的音量说:“现在一切都兜拢了,令我几乎不得不相信。”

“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个歧见,机器人那件案子可以留给民事法庭,至于这个地球人是否行为失当,或许根本不必有结论,直接打发他走就行了。

“我还要指出最后一点,然后我就真的发言完毕了。”贝莱说,“在研究和测试詹德的过程中,阿玛狄洛博士当然有可能一不小心——但并非蓄意——把詹德弄坏了,因而犯下了这桩机杀案。”

“该如何探索和开拓银河,才是今天真正需要讨论的问题。究竟是要由奥罗拉单独进行,还是让我们和其他太空族世界携手合作,或是把这件任务留给地球?阿玛狄洛博士和母星党主张由奥罗拉一肩扛起这个重责大任,法斯陀夫博士则希望把机会留给地球。

阿玛狄洛疯狂地咆哮:“不!绝对没有!我对那机器人做的事情,绝无可能导致他停摆!”

“首先我想强调,有关这个地球人行为不当——或说有此可能——这个议题我希望能略去不谈,直接跳到核心议题。而在讨论核心议题的过程中,谁也不要提到另外那个小题大作的机器人议题。中断机器人的运作属于民法的范畴,民事法庭可能会判被告侵害财产权,然后处以罚款,顶多如此而已。更何况,即使真能证明是法斯陀夫博士令詹德・潘尼尔终止运作,那个机器人毕竟是他参与设计并监督制造的,而且事发当时,其所有权仍属于他。既然一个人可以任意处置自己的财产,法斯陀夫博士是不会受罚的。

法斯陀夫插嘴道:“这点我同意,主席先生,我也认为并非阿玛狄洛博士令詹德停摆。然而,主席先生,阿玛狄洛博士刚才所作的陈述,似乎间接承认了他曾经研究过詹德——因此贝莱先生的分析原则上完全正确。”

主席并未对贝莱作出任何回应,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张开,开口道:“我们开始吧,看看能否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成果。

主席点了点头。“我不得不同意你,法斯陀夫博士——阿玛狄洛博士,你可以坚持正式否认这一切,那就会迫使我展开一次全面性调查,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根据目前的态势,我相当担心调查的结果将对你极为不利。我建议你别逼我这么做——以免损及你自己在立法局的地位,或许还会伤害到奥罗拉一向稳定的政局。

虽然贝莱态度不佳,阿玛狄洛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

“依我看,当詹德一案尚未发生之际,在银河殖民这个议题上,法斯陀夫博士的观点在立法局占了多数——但显然并非绝大多数。而你凭借宣扬法斯陀夫博士应对詹德的停摆负责,争取到不少议员转投你的阵营,因而从少数变成了多数。可是现在,如果法斯陀夫博士愿意,他可以指控你非但是终结詹德的元凶,事后还故意诬陷你的对手,而将局势翻转过来——一定会让你输得很惨。

他并未伸出手来,只是叫了一声:“主席先生。”然后,他随便点了点头,又说:“当然,我曾见过阿玛狄洛博士。”

“如果我不出手干预,那么你,阿玛狄洛博士,以及你,法斯陀夫博士,或许会由于倔强顽固,甚至是由于愤恨难消,而动员双方的人马,用各种罪名互相指控。我们的政界和舆论界也会注定分成两个阵营——甚至四分五裂——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伤害。

直到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而且人人皆就座之后,贝莱(他比其他三人坐得远些)才有了被介绍出场的机会。

“我相信,在那种情况下,虽然法斯陀夫一定会获胜,但大家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为了奥罗拉着想,身为主席的我有责任从一开始就替他拉票,并对你和你的同党施压,要求你们以最佳的风度接受法斯陀夫的胜利,而且要立刻表态,阿玛狄洛博士。”

法斯陀夫将欢迎仪式做到十足,当然少不了言不及义地寒暄几句,并且奉上点心和饮料。从头到尾,谁也没有提到贝莱这个外人,甚至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法斯陀夫说:“我无意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主席先生。我再次提出我的妥协方案,让奥罗拉和地球,以及其他太空族世界,一律拥有开拓银河的自由。而我乐意加入机器人学研究院,把我对人形机器人的知识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协助阿玛狄洛博士实现他的计划,用以换取他郑重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兴起任何报复地球的念头,并将这个承诺写成书面协定,由我们和地球代表共同签字。”

他的声音低沉而果决,十分适合他的身份。或许由于年事已高,音色难免沙哑,听起来有些严厉,但是这点(贝莱想到)对一位主席而言只有加分作用。

主席点了点头。“这是个既明智又有政治家风范的建议。我能请你也接受吗,阿玛狄洛博士?”

他的头也很大,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感觉上,那些皱纹绝非笑容所累积的,而是由于长期行使权力,在脸颊和额头所留下的记录。他的头发花白稀疏,发漩附近则是一片光秃。

阿玛狄洛终于坐了下来,表情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他说:“我从未争取个人的权势或个人的胜利。我想要推动的,是我认为对奥罗拉最有利的方案,而我坚决相信,法斯陀夫博士这个计划意味着奥罗拉迟早自取灭亡。然而我了解到,这个地球人的作为,令我现在毫无反击之力——”他以恶毒的目光很快瞥了贝莱一眼,“我被迫接受法斯陀夫博士的建议——但我提出一个要求,请允许我在立法局针对这个议题正式发言,公开宣示我对这些后果的恐惧,以便留下历史记录。”

然而,他之所以那么矮,主要是因为两腿太短,因此当大家就座之后,主席在身高上的缺陷就不那么明显了。事实上他相当粗壮,有着结实的胸膛和肩膀,这使得他几乎显得盛气凌人。

“当然,我们会准许的。”主席说,“而你如果愿意听我的忠告,法斯陀夫博士,请尽快让这个地球人离开我们的世界。他已经替你打赢这一仗,让你的观点获胜,但如果奥罗拉人有充分的时间觉悟到这是地球人打赢奥罗拉人,你的观点恐怕就不会太受欢迎了。”

主席非常矮,矮到令人惊讶的程度。相较之下,阿玛狄洛比他高了将近三十公分。

“您说得很对,主席先生,贝莱先生会在接受我的道谢——我相信还有您的道谢之后,很快就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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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主席的态度并不算十分大方,“既然他凭借智慧和勇气,替我们免去一场政治上的腥风血雨,我愿意向他道谢——谢谢你,贝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