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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垩路

我进去了。

“我找到了一扇门,一扇小门,拉开门闩之后,

穿过走廊,两边排列着橡木架子,

好奇心(你知道这谚语,福克斯先生,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了)好奇心杀死猫。

上面有半身像和小装饰,

在我的梦中(别忘了,福克斯先生,这只是我的梦。你脸色惨白)这房子让我着迷,

我走着,在猩红的地毯上走得无声无息,

我敲了门但没有仆人前来迎接。

最后我到了大厅。

巨大的门紧锁着,

这儿又有闪耀的红色石头,

我来到房子前面,登上华美的台阶。

镶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里,

我没看见任何人。

写道:

它们每一匹的眼中都充满着血和疯狂。

勇敢

在十几匹夜一样黑的骏马之间,

再勇敢,

“我把小贝齐拴在马厩里,

却莫鲁莽。

却莫鲁莽。

否则你的血

再勇敢,

会变凉。

勇敢

“那儿也有楼梯,宽阔,铺着猩红地毯,

我走近些,念道:

我离开大厅,

在底座上,刻着九个字。

走上楼梯,全无声响。

它眼里有着痛苦,它站着,

推开橡木门:

冰冷的大理石,它能说什么呢?

我到了餐厅,我确信是餐厅,

这斯多葛学派的小门徒很勇敢地什么也没说——

因为一顿恐怖晚餐的残羹还留着,

狐狸咬小孩的肚子,咬成了重伤,

冷掉了,苍蝇盘旋着。

一个斯巴达小孩,偷走了一只狐狸,把它掩在袍子里,

有一只嚼了一半的手,

“房前的花园里有这样一座雕像,

一个啃过之后发硬了的脸,是女人的脸,我很害怕,

一座垂直且开阔的白石纪念碑。

她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像我。”

它本身就是一道风景,那些美丽的窗户、廊柱,

“上帝保佑我们远离这黑暗的梦境。”她父亲叫起来。

那是座豪宅。帕拉第奥式的,明亮、宽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最后我让贝齐在一座房子前停下来。

“不可能的。”我向他肯定地说。那位美丽女士的微笑

这儿一点,那儿一点:那头猪肯定已经死了。)

在她的灰眼睛后面闪耀。

(现在我需要仔细看才能找到血迹——

人都需要肯定。

血迹领着我穿过草地,跨过水渠,沿着砂石路一直走下去

“餐厅旁边又有一间屋子,

走了几里直路之后,

一间很大的屋子,差不多可以把这座酒店都装进去,

骑着我的小马,贝齐。树林翠绿。

里面杂乱无章地堆着戒指、手镯、

“所以我循着血迹,上了那条白垩路

项链、珍珠坠子、长裙、毛皮披肩,

也不懂得欣赏您的绿眼睛和迷人的举止。

蕾丝小礼服、丝巾和缎带,女靴,

不懂得欣赏您苍白的皮肤,

暖手筒、女帽。俨然是个宝洞兼更衣间——

不懂得欣赏贵府,福克斯先生;

钻石和红宝石就在我脚下。

——某些干瘪无趣的傻瓜

“在房间尽头,我知道我到了地狱。

而且,既然这是个梦,所以我不希望有人陪护

我梦见……

还有那些白杨林荫道,避暑石洞和凉亭。

我看见很多头。年轻女子的头。我再看墙——

欣赏你从希腊带回的雕像、宝石,

墙上钉着很多被分割的四肢。

在林间的空地和小径上散步,看湖泊,

有很多乳房堆积着。一堆一堆的肠子、肝、肺、眼珠……

就如你常常邀请我的那样,

不。我说不下去了。四周苍蝇不停地飞来飞去,

“于是,在梦里,我非常渴望去你的宅邸,

保持着低沉单调的嗡嗡声。

虽然这是她在讲故事。但是目光,那种目光。

——哔滋卟滋卟滋卟滋,它们就这样嗡嗡地飞。我几乎不能呼吸,

“这可绝对不行。”我微笑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不是她。

我从那屋里跑出来靠着墙哭起来。”

还有你那可以吃掉她们心脏的牙齿——”

“是狐狸窝无疑。”美丽的女士说。

那双足以诱惑少女们灵魂的眼睛,

(“不是这样的。”我轻声嘀咕着。)

微笑了,福克斯先生,用你那红的嘴唇和绿的眼睛,

“他们这些脏畜生,就是用牺牲品的骨头、皮、羽毛之类把窝弄得乱七八糟,

你微笑了,

法国人管他们叫列那,

你会把它绑在你那匹黑色的骏马后面走回家。

苏格兰人则叫他们托德。”

你说你会切开一头母猪的咽喉,

“人总没法自己决定名字。”我未婚妻的父亲说。

“你回答说,福克斯先生——极为奇怪的回答,不过梦本来就是奇怪、诡异且阴暗的——

他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他们全都是

就像沥青一样黑,那条路上根本没有月光……

映着火光,烤着炉火,啜着麦芽酒。

在其他时候却把路都遮住了。到了晚上

酒店的墙上贴着运动海报。

在树林里最晴朗的时光线都变得碧绿金黄,

她继续说:

要知道那是很长的路,而且黑,

“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还有碰撞的声音。

我问要怎样才能沿着那白垩路,找到你的家。

于是就往回跑,沿着来时的猩红地毯,

这儿有如许的风景,我想带你欣赏。

沿着宽阔的楼梯下去——太晚了——大门已经开了!

——来我家吧,我的甜心,沿着白垩路。

我从楼梯上跳了下去——是滚下来的——

“你,先生。在我梦中,你策马而来,呼唤我,

最后我绝望地爬起来,

她看着我。

在桌子下面等着,颤抖,祈祷。”

不过,正如歌谣所言,我离树林太近,不可能被猫头鹰吓到。

她指向我:“是的,先生,你进来了,

酒店外面传来夜晚的声响:猫头鹰嘶叫着,

你,撞开大门,摇摇晃晃地进来了,先生,

她的声音平静又柔和,我们都静下来听她讲,

还拖着一个年轻女人,

“我的故事吗,父亲?我的故事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拽着她的头发和脖子。

我的未婚妻脸红了。任何玫瑰花瓣都比不上她的脸庞。她点头说道:

她的头发很长很乱,她尖叫着想挣脱。

“讲个故事吧,亲爱的,你之前说你有个故事?”

你笑了,在你的嗓子深处,

但是我未婚妻的父亲插嘴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不绝于耳。”

不过总是因为尾巴而露馅儿——”我这么开了个头,

她看着我。面色鲜艳。

幻化为女子、屋舍、山林、神灵、财宝,

“你抓起一把短短的老式阔剑,福克斯先生,在她尖叫的时候,

“我听说东方的狐狸会跟在和尚或者学者后面,

你割断了她的喉咙,那声音再次在回响,

它就在她那双灰眼睛后面。她看着我,很快乐地。

我听见了她的哀求、叹息和哭号,

微笑消失了,藏到她的嘴唇后面,我知道它在那儿,

只能闭上眼睛祈祷她安静下来。

随后她坐下,四周一片喝彩。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安静了。

这是那女木匠、吓得要命的产婆说的。学者消失了。”

我向外看。你微笑着,拿着你的剑,

长着狐狸的爪子,而不是手。

你的手上全是血——”

“人们说,她的孩子出生时,

“在你梦中。”我对她说。

狐狸随身携带

“在我梦中。

但我看见利刃

她躺在大理石地板上,任你宰割。

我们发誓相爱

你砍呀,撕呀,刺呀,你喘着气。

我们发誓结婚

你把她的头捧起来,

狐狸挖了

把你的舌头伸进她湿润的嘴唇间。

我看见那洞

你砍掉了她的手。雪白的双手。

大树枝折了

又把她的胸衣割开,切掉了她的胸部。

大树枝弯了

然后,你开始呜呜咽咽着号叫起来。

她唱道:

突然间,

她的头发里还有橡树叶子,

你一把扯掉她的头,抓着她的头发扯了下来,

“后来人们发现她游荡着,神志不清。

那火一样的红发,

满嘴牢骚地离开了他的牺牲品。

你跑上楼去。

到了清晨,他收起鹤嘴锄、铲子和刀离开了

你一走,

想象自己是根树枝,是片叶子,是个小芽。

我就扑向大门。

但是她一动不动,

骑上我的贝齐,沿着白垩路回家了。”

——猫头鹰,我敢打赌,不过现在不赌,哼!那是只猫吗?过来,猫咪……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放下麦芽酒,

但是她终究在发抖。有一次他突然向上看说道,

搁在旧木桌上。

“她在他头顶的橡树上簌簌发抖。尽量轻轻地呼吸。

“不是这样的。”

他在黑暗里刺了又刺。

我告诉她。

而另一只手,握住他那短而锋利的刀,

告诉他们所有人。

他一只手拥抱着夜里的空气,

“这是不可能的,而且,

我未来孩子的妈妈,来吧,让我抱着你。

上帝不允许

哦,在月光下看着你真是一桩美事,

这样的事情发生。

——晚安,我的鸽子,我的心肝,

这是个噩梦。

高声念诵着,她听见他说:

我希望谁也别做这样的梦。”

他在下面走来走去,前前后后,

“在我逃离那阴森森的房子之前,

就算再加上一个孩子她依然是个小人儿——

在我可怜的贝齐跑得口吐白沫之前,

那是个小坟墓,因为她是个小人儿,

在我们沿着白垩路逃走之前,

“他这样,挖她的坟墓——

血仍然鲜红。

她的声音甜美动人,不过我的未婚妻的声音更为美妙。

(被你割断喉咙的真是一头猪吗,福克斯先生?)

他要走很多里路,才能回到自家大门。”

在我回到爸爸的酒店之前,

回到自家大门

在我摔倒之前,

直到回到自家大门

在我的父亲、兄弟、朋友们惊恐无语之前——”

因这夜路途漫长

所有诚实的农夫,猎狐人。

他求月亮多给他些光明

他们穿上靴子,黑色的长靴子。

“一只狐狸在晴朗的夜里出门

“——在那之前,福克斯先生,

那个漂亮女士(她是谁?酒店的客人,我猜)唱道:

在地板上,在血淋淋的地板上,我捡到了

像是有心事。

她的手,福克斯先生。那个女人的手,

她的嘴唇朱红

你在我眼前砍下来的。”

我的未婚妻,她的头发乌黑,她的双颊粉嫩,

“不是这样的——”

——差不多是整齐的:

“这不是梦。你这畜生。你这蓝胡子。”

她停下来,我们整齐地鼓掌吆喝起来

“不是这样的——”

我现在唱给你们各位,如何?”

“你就像吉利斯·德·莱斯[1]。你这个怪物。”

那是首老歌……

“上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允许!”

他轻轻地吹着口哨,唱着歌儿,挖着她的坟墓。

她笑起来,但是没有欢乐也没有温暖。

橡树下,

褐色的发卷围绕着她的脸庞,

他开始干活儿了,就在荆棘丛边,

玫瑰色被阴霾所取代。

他从里面拿出了鹤嘴锄、铲子、刀。

两点红色在她的双颊上燃烧起来。

还扛着一个袋子,

“看呀,福克斯先生!她的手!她可怜的小手!”

她的情人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在暮色中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把那东西从她胸口里拿出来(轻轻地晃了一下,我做梦都想着的胸口)。

就她那样子,爬上了树。

把它扔在桌上。

不知为什么她爬到树上去等他。

它就在我眼前。

橡树下,荆棘丛边,

她的父亲、兄弟、朋友们,

不知为什么,她提前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

他们凶狠地盯着我,

他的眼睛乌黑又锐利,他的头发是赤褐色的。

我捡起那个小东西。

“他笑得有些诡异,

那毛发是红而浓密的。脚爪很粗糙。一头全是血。

或者不如说她相信自己相信的。

但血已经干了。

那姑娘漂亮又富有,但她相信他。

“这不是手。”我对他们说。

冲着他家老爷的女儿抛眼风,

但是拳头纷纷砸向我,

尽管她看见他在大厅里

橡木棍子击中我的肩膀,

去他的姑姑家。她相信了他。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

一起,

一只黑皮靴将我踢倒在地板上。

就在今晚,

随后雨点般的踢打落到我身上。

发誓说他们会结婚,他们会一起远走高飞,

我蜷起来,抽泣着求饶,紧紧握住那只爪子。

她就去找他,号啕大哭。他拍拍她的头发,

也许我哭了。

而且肚子也大得没法掩饰的时候,

然后我看见她,

所以,当她不再行月事,

那个苍白美丽的姑娘,微笑盘踞在她唇边,

一个学者,背叛了,

她行走时长裙飘逸,灰色的眼睛充满快乐,

“镇上有个女孩,一个朴素的女孩,被她的爱人,

仿佛远离这屋里的一切。

她点点头,站了起来,张开嘴唇:

今晚她要走好多里路。

她依然微笑。

在她离开时,

“也许,您可以为我们讲个故事?”我扬起眉毛。

从我躺在地板上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

“夫人,我讲不好故事。”我鞠了一躬,问,

我看见蓬蓬的大尾巴拖在她身后;

她嘴角弯弯,笑了起来。

我应该喊出来,

她的眼睛灰如云雾,身材匀称,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今晚她会跑掉,

她坐在屋子一角,梳着小卷发,

用四条腿,沿着白垩路,健步如飞。

“这绝不是一个故事,福克斯先生。”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士责怪道。

猎人来了怎么办?

她父亲和父亲的朋友们正又喊又闹。

他们来了该怎么办?

我的未婚妻垂下眼睛,她有些颤抖。

勇敢,临死前,我低声说。切莫鲁莽。

这儿有如许的风景,我想带你欣赏。”

我的故事讲完了。

到我家来。

[1]十五世纪法国贵族,百年战争时期法军元帅,曾与圣女贞德并肩作战。后来沉迷炼金术,虐杀了众多儿童。据说此人是蓝胡子的原型。

“……我希望哪天你能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