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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后

魔法师拖动箱子,来到舞台前,

像个雕像,或是橱窗里的模特。

他动作十分轻松,

那位女士看着我们笑了笑,然后一动不动。

来到我祖母身旁。

(祖母拨弄着她的珍珠项链,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先谈几句,

一个闪闪亮亮的女人站在祖母身边。

比如她从哪里来、叫什么之类的。

也许是吧。我只看见

他们之前从没见过对吧?祖母摇头。

之前消失的那一个,看出来了吗?就是她。

魔法师打开箱子。

就是她,我祖父低声说。

我的祖母走了进去。

红色的。

也许不是同一个人,祖父想了想说道。

拿着另一个箱子——

我觉得之前那个女孩头发颜色更深。

有一个闪闪亮亮的女士从侧面走上台,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运动健将,他是这么说的。一个运动健将

我为祖母感到骄傲,但是她只觉得尴尬,一心希望自己没丢丑,

魔术师再次为她鼓掌——

没有哼平时那些歌。

来到舞台上。

她走进箱子里。他们关上门。

然后穿过通道,走上台阶。

他打开箱子上方的一个小窗口。我们看见了

把吃了一半的杯装冰激凌和小木头勺子放下,

我祖母的脸。珀尔?你还好吗,珀尔?

她慢慢站起来。

我祖母笑着点点头。

或者焦糖硬糖,说不定是为了让祖父眼馋。

魔法师又关上门。

我祖母喜欢晚上边看电视边吃甘草糖,

助演女士给了他一个细长盒子,

祖父摔了个大马趴。

他打开,拿出一把剑。

结果汽车突然拐弯,

刺进箱子里。

忽然想着要抓住汽车好一路飞驰。

然后又是一把,又是一把,

他年轻的时候骑自行车玩,

祖父笑着解释道,

我祖父的牙早就掉了,

刀刃其实收进刀柄里去了,

虽然有烟渍,但是全都是她本来的牙。

然后箱子上伸出来一个假的刀刃。

打算减减肥。她对自己的牙齿非常自豪,

魔术师又拿出一块金属,

她刚戒了烟,

将它插入箱子中段。

我祖母当时大概六十岁?还是多少岁来着?

箱子被一分为二。然后他们两个,

珀尔,去吧,我的祖父说,跟他去吧。

女人和魔术师抬起箱子上半段。

但是魔术师还是伸出他长长的手指。

放在舞台上,

祖母低声说:“我,啊,不……”

我祖母的半个身体在里面。

甚至能闻到魔术师身上须后水的味道,

上半身。

祖母不太情愿。我离得很近,

他再次打开箱子上的小门,

其他人鼓掌叫好。

我祖母脸上带上十分信任的微笑。

然后请她上台。

他关门之前,

一个很有中世纪风格的鞠躬。

她就已经通过活板门到舞台下面了

朝着我的祖母鞠了个躬,

现在她就是露出来半个身体,

他慢慢地走到观众面前。

我祖父非常确定地说。

魔术师笑了,他的牙齿很小,不大整齐。

节目结束后她会告诉我们其中的机关。

祖母让他安静。

我希望他别说了,我需要魔法。

还有活板门,我祖父又说。

箱子上半段还有两把刀,

魔术师一挥手,盒子坍塌变成了一堆木头。

都在脖子的高度。

她其实还在盒子里

你还好吗,珀尔?魔法师问道。跟我们说说,

是镜子,我祖父解释道。

——你会唱什么歌?

魔术师鞠了个躬。

我祖母开始唱《黛西黛西》,

随后箱子再次打开,她不见了。

他捧起箱子的上半段,

魔术师关上门。

上头的小门还开着,她唱着《黛西黛西》,

那位女士面带微笑地走进去。

一开始在舞台这头,

然后把箱子转个面,敲了敲后面。

然后又到了舞台那头。

她打开箱子前门。

是他在唱,我的祖父说。他在用腹语。

箱子很高,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是全黑的。

听起来像是祖母的声音,我说。

那位闪闪亮亮的女士推上来一个箱子。

这是当然的,他说。当然是这样。

已经很破旧了,在草丛里任凭风吹雨淋也没人去管。)

他很厉害,祖父说。他真的非常厉害。

(娃娃屋是我妈妈的。现在依然放在我家里。

魔术师再次打开箱子,

会冲洗胶片,会做娃娃屋。

现在那个箱子也就是一个帽子盒那么大。

他会修理刮胡刀和无线电收音机,

祖母已经唱完了《黛西黛西》,

他参选过本地议员,但得票只排第三位。

她正在唱另一首歌:

不过从来没有投入生产过。

天啊天啊,我们走吧,司机醉了,马也偷懒。

他还发明了别的一些东西,也取得了专利,

我们得回去,我们得回去,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人还是幽灵。

回呀回呀回到伦敦去。

但他们还是会看,

她出生在伦敦,时不时会给我讲些她童年时期经历的可怕故事。

其实当时根本没什么电视节目,

比如说闯进她父亲商店里的小孩。

机身很大,屏幕很小。

喊着破店破店要倒闭,然后跑走,

祖母跟我说,那个电视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做的,

她不让我穿黑衬衣,

他自己做了电视。

因为她说这样让她想起东区那些商人。

他就知道一切事情的原理。

莫斯利的黑衬衣。她妹妹为此被打得眼圈发黑。

(我想象不出祖父是小孩的样子),

魔法师拿出一把餐刀,

据他自己说,从年轻的时候起

慢慢插进红色帽子盒里。

都藏在魔术师袖子里。

歌声停下来。

那是万国旗。

他又把两个箱子拼回去,

祖父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说,

他把插进箱子的刀剑之类的一把一把抽出来。

花朵绽放,丝绸小旗子在他指间源源流出。

然后打开上半段的小门:

我们都看着她,此时在魔术师的手中,

我的祖母还在微笑。

她闪闪亮亮,非常迷人。

有点尴尬地露出她那口年迈的牙齿。

另一个女士上台,站在侧面微笑,

魔术师关上小门,我们看不到祖母了。

一个魔术师出场鞠躬。我们鼓掌。

又把最后那把刀抽出来。

然后一阵雷声滚过,台上腾起烟雾,

再打开箱子大门。

那些女士又在台上跳舞,

她不见了。

防火幕升起,随后真正的幕布也升起来了。

然后他手一挥,红色的箱子也消失了。

我们吃着雪糕,灯光再次暗下来。

机关在他袖子里,祖父虽然这么说,但也不太确定。魔术师从燃烧的盘子里变出两只鸽子。接着他在一阵烟雾中消失了。

我祖父排队去买了个巧克力脆皮雪糕和两个杯装冰激凌

她在舞台下面,或者在后台,

幕间的时候,

我祖父说道。

大家都在鼓掌欢笑。

喝杯茶的工夫,她就会带着花回来了。

和我的祖父祖母一样,他们都退休了,身心疲惫,

也许是带巧克力,我希望是巧克力。

观众都是老年人,

跳舞女孩又上场了。

一位歌手唱了我没听过的歌。

最后喜剧演员又再次登场。

一些女士排成一排在场上跳大腿舞。

所有人登台致谢。

然后喜剧演员就退场了。

最终谢幕,祖父说。仔细看,

我总觉得他有一点像我祖父。

也许她就在人群中。

他呆头呆脑,没头发,戴眼镜,

没有。他们唱了歌。

我们就是来看他尴尬犯蠢的。

你骑着马,

一点也不好笑。他很倒霉又很尴尬,

走在浪花之巅,

我们大笑着鼓掌。他又讲了两个笑话,

艳阳当空。

他好像在飞——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大幕落下,我们离开大厅。

镜子会反射。

在外面逛了一会儿。

伸出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让我们看见,

然后去了舞台侧门,

然后就竖起一面镜子,半个人站在后面,

等待祖母出来。

来啊,他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的口头禅),

魔术师穿着便装出来了,

一个当时很有名的喜剧演员登场,

闪闪亮亮的女士穿雨衣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灯熄灭了,红色的幕布升起。

我祖父去跟他说话。他耸耸肩,

杂耍!

表示自己不会说英语,然后

国王的……

他从我的耳朵后面变出了一枚半克朗硬币,

一天晚上他们带我去了国王剧场。

然后消失在雨夜里。

必须照顾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祖母。

那一周对我的祖父母来说可能还挺困难的,

我们回到家,继续生活。

那里有一丛丛的黑莓,还有各种灌木。

早餐、午餐、晚餐、茶点,

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屋后潮湿的草丛里玩,

我们依然吃着黄金牌吐司和银片牌柑橘酱,

我祖母会带着我沿林荫道散步。

还有茶。

面具上画着其他人在节日期间毫不快乐的笑容。

后来我回自己家了。

他从黑暗中拿出纸做的面具,

那个夜晚之后,祖父迅速变老,

那间我不能进去的小黑屋里,

仿佛很多年月在他身上一闪而过。

祖父经常待在楼顶,

黛西,黛西,他唱道,

日子过得很慢。

给我你的答案。

她声音很小,没人跟她说话。

如果你是世界上唯一的女孩,

我本来并不想。

那我就是唯一的男孩。

你让我爱上你,我本来并不想,

我爸说跟着那个小货车。

黛西,黛西,给我你的答案,

我家里就数祖父唱歌最好听。

她用这些工具准备食物,一面还哼着歌:

他们说他可以去当歌手,

铰肉机、搅拌机和刀具都是她忠实的助手。

但是他还要洗胶片、

厨房成了她的领地,所有的锅碗瓢盆、

修收音机、剃须刀之类的……

午餐和晚餐由我祖母来做,

他的兄弟组了个二重唱组合:夜莺,

(银片牌和黄金牌的)

曾经还上过电视。

一些吐司面包和柑橘酱

他平静地接受了那件事,但是有一天深夜,

一壶茶,给祖母、我还有他自己,

我忽然醒来,想起餐厅里还有点甘草糖,

我祖父在日出时就起床做早饭:

我走下楼。

这就是变老了。)

祖父正光脚站在厨房里,

专门等着我去的时候才吃,

就他一个人。

(老人家:我知道他们很老——他们存有巧克力

我看见他用一把刀刺进盒子里。

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偶尔会跟祖父祖母住在一起。

你让我爱上你。

——威尔·戈德斯顿《诡计和幻影》

我本来并不想。

再现一位女士的倩影是个人品位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