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禽:
同上,配酒…………………………………14 皮.
卡特利特-索多米,埃谢………………… 6 皮.
同上,配小菜………………………………11 皮.
迈利,切块………………………………… 8 皮.
同上,蘸酱 ……………………………… 10 皮.
同上,配小牛块和生菜…………………… 8 皮.
嫩慕斯里德,去头………………………… 8 皮.
我完全不懂这是什么,但是旁边的房间里传来非常暴力的撞击声,我吓得血都要凉了,听起来就像是某个机器人住客在砸墙,想把自己的住所砸成碎片一样。我吓得汗毛倒竖,真是受够了。我努力悄无声息地逃出那间恐怖的房间来到街上。跑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现在,倒霉可怜的我该怎么办才好呢?路上我又遇到一群机器人,其中一个扮演老女仆,另外几个假装热心围观。我还是完全不明白这些马格利人到底在干什么。也许我可以再偷偷混进戟兵队伍里去,但是希望不大,而且很可能被抓。这怎么办才好呢?
2号菜单
我东想西想地走着,接下来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机器人坐在长凳上晒他身上的旧铆钉。他用报纸盖着头。头版上写了一首诗,开头一句是“吾已堕落,非乃昔日的马格利”——接下来的内容我想不起来了。我们慢慢聊起来。我自称是从附近的萨埵玛西亚城里来的。这个老机器人非常热情,很快就请我去他家。
然后他眨了眨光电池出去了。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开始给自己上油,用硅树脂把自己的外壳擦得锃亮,接着我发现店主在桌上留了张卡片,看起来好像餐厅菜单。我很清楚机器人不吃东西,所以惊讶地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
“那汝在找住的地方吗,先生?长久住在这个旅店也不是明智之举,怎么能和这些人为邻?请务必和沃来。汝光临寒舍,真是沃的光荣,请与沃分享备用零件。汝定然是高贵之人,请到沃卑微的住处来吧。”
“先生,您休息好了之后就请下楼……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沃知道保密,一点甜点和开胃菜……就很好……”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同意了,反正也合我的意。这位新朋友在三号大街上有自己的房子。他很快给我收拾了一间客房。
然后他又叮叮当当地下了楼,这间阴沉沉的屋子里摆了个带抽屉的铁皮柜子,放了一张铁皮床,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店主就端着一个油罐、一块抹布、一瓶硅树脂回来了。他把这些摆在桌上,用比较自信的语气低声说:
“这一路上汝一定很疲倦了。” 他说。
“仄釰子没有完啊,后面就没完没了啊,没完没了……就没有一个马格利,沃敢说,只要有谁抬头亲焱看看沃扪伟大引导者……仄边走,请老爷您……到这间恰当的住宅,这是门厅……您的客厅……卫生间……老爷您当然不会使用……垃圾桶在您屋内……等您退房沃勑结账……”
他也一样端出了油罐子、硅树脂和抹布。我知道他会说什么,机器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确实是那样说的:
他真的就把我背了进去。然后上了楼,这位店主就像着了魔一样用细小的声音说个不停:
“这些为汝恢复精神,请拿回自己房间使用吧,” 他说,“稍后沃扪再一起交流……”
“对。”我简单地回答。
他关上门。我没动那油罐和硅树脂,只是照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伪装,然后涂黑我的牙齿,过了十五分钟,我决定下楼,实际上我根本不懂这种神神秘秘的“表演”是什么意思,突然间房子里某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这次我没有逃跑,而是下了楼,那声音吵得震耳欲聋,仿佛有人要把铁柱子砸碎一样。那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屋子的主人拖着铁制的身躯七扭八歪地坐着,姿势非常奇怪,好像一个巨大的娃娃被砍成几块倒在桌上。
“很、很、很高兴幵道汝,好啊好啊……很高兴为汝服务……汝需要住宿空间吗,请问?”
“进来,沃的客人! 汝看到这躯体一定十分畅快。” 他看到我就赶紧坐起来,指了指另一边。一个比较小的机器人躺在地上。我走近了之后,那个东西睁开眼睛坐起来,用微弱的声音反复说:
在入口处我离开了同伴。趁着哨兵转身的时候,我把长戟一扔,它发出“咣当”一声,接着“嘭咚”一下,我赶紧躲进旁边第一条小街。街道拐角处有一座很大的建筑,上头挂了个牌子,写着“斧头下”。我只是往里头看了看,那个圆肚皮小短腿的旅店老板就突然跳到街上来了,他吱嘎吱嘎地响个不停。
“先生——我只是个无辜的孩子——饶了我吧——先生——我只是个无辜的孩子——饶了我吧。”
计算优先
房主递给我一把斧子,看起来和刚才的长戟差不多形状,只是手柄更短。
伟大引导者
订婚的机器人
忠于
“现甾,尊贵的客人,小心一点,满怀慈悲地——请给他看看,他怎么了!”
哈尔巴德施普军营
“但是我——我不会给孩子治病……”我无力地抗议道。他也僵住了。
我没听懂这番话,只能慢慢地继续走。过了一会儿,我已经感到绝望了——此时我们终于朝着一座巨大的红砖建筑走去,建筑外面有几个精致的铁字:
“不会治?”他重复了一遍,“好遗憾。汝这就让沃为难了,朋友。汝会干什么?沃只有这一点点爇点——这就是沃的爇点。那汝愿意用小牛吗?”
“怎么岢以汝这个脑子有阙锨罢!”我的同伴气冲冲地说,“这地方对沃扪来说泰奢华了!不行,坚持一会儿,去沃扪常去的地方!但是到了之后,汝就在外面等祂扪拿东西出来,有人出来,就问他要苏璞恩或者古鲁温,祂人很好!”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非常坚固的塑料小牛,挤一挤就会发出微弱的哞哞声。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想暴露,就大力砍向那个倒霉的人偶,整个过程中尽量不带一丝感情。同时房主把两个人偶都大卸八块,然后把工具收拾起来,他把那些东西叫作骨头刀。他问我满足没有,我只能说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沃扪进去坐坐如何?” 我问道,现在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铁皮外套之下我脚上的每一个水泡。
我在克尔夏的阴郁生活就此开始了。次日早晨,吃完了热机油做的早餐后,房主就出门上班了,他妻子在卧室里疯狂锯东西——我觉得是一头小牛,但也不确定。由于受不了那些哞哞声、尖叫声还有铁甲撞击的声音,我只能出去在城里随便走走。城里居民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单调,就是砍东西,用轮子碾压、纵火、拆东西——在城市中心有一个带小商铺的游乐园,你可以在那些店里买到最有创意的凶器。在那里没一会儿,我简直无法直视自己的削笔刀了。只有在肚子饿的时候,我才等到黄昏时分出城去,躲在树丛里赶紧吃几口沙丁鱼和饼干。吃这些东西我自然老是想打嗝,但是一打嗝我就会有生命危险。第三天,我们去了剧院。他们正在演一出名为《卡尔巴扎瑞斯》的戏剧,讲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机器人被一个人类——也就是黏液种——无情迫害的故事,他把那个机器人泡在水里,在他的油里掺沙子,故意弄松他的螺丝让他摔倒,等等。观众们气得咔咔作响。在第二幕的时候,电脑的密使出场,年轻的机器人得救了,第三幕主要是讲那个人的命运,如我所料,剧情很悲惨。
那两个戟兵毫无怨言地接受了检查。然后我们继续在正午的烈日下艰难跋涉,我不禁咒骂当初自愿要来这个倒霉行星的我自己。更糟糕的是,我饿了。只要肚子一叫我就会暴露,所以我尽可能弄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我们路过一家餐厅,我往里头看了一眼。里面完全客满:马格利人,或者叫金属块——我记得那位官员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一动不动地坐在里面,呈现出珐琅质的蓝色,他们偶尔发出吱吱的声音,或者转头用玻璃眼睛看着街上。他们不吃也不喝,似乎是在等待——我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铁皮外面系白围裙的显然就是侍者,他站在墙边等着。
出于无聊,我在房主的私人图书馆里东看西看,但是里面没有半点有趣的东西:有几份《萨德侯爵回忆录》的廉价重印版,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手册,比如《如何昏辩黏液种》,我还记得其中几段,有一段是“黏液种非常软,触感如同鼻涕虫……眼睛呈圆形,有液体,据说是展示他们灵魂的地方,脸颊有弹性……”等等,那本书有将近一百页。
“喂, 汝们这些懒虫,打起精神对伟大引导者表示敬意!!展示汝们的力量!肩膀打直!精神点!”
星期六,城里的大人物来拜访我们——分别是锡匠工会的锡匠大师、市府装甲师代表、工会高级机械师,还有两个原型箱,一个资深石匠,但是我分不出他们谁是什么职业,因为他们主要是在说艺术、戏剧,还有伟大引导者了不起的多重功能。女士们说了些八卦。我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有个叫卡普斯顿的机器人,他是个声名狼藉的流氓坏蛋,在上流社会中过着奢侈浪费的生活,他周围有很多电子跟班,一个个都披挂着无比昂贵的管子和线缆。但我跟房东提起这个卡普斯顿时,他反应很平静。
“马格利万岁!” 我的同伴大声回应。我赶紧默记下这个口令,然后也照样回答。那位官员仔仔细细看了我们三个一遍,然后勒令我们把长戟举高些。
“年轻人都有仄个过程,” 他很幽默地说,“等他生一点锈,就会成熟堕落,就是另一种调子了……”
“伟大引导者!”
一个女性高贵种此前很少来访,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注意我。在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机油之后,她低声说:“ 汝真可爱,汝愿意和沃在一起吗?到沃的房子去,沃扪岢以一起——”
“好吧。” 我表示赞成,然后我们又一起往前走。不行,我心想,这样就什么都干不了了。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又在城里转了一圈,突然一位官员拦住我们喊道:
我假装自己突然阴极漏电,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柞一会儿?汝的线路发热着吗?沃扪现在没事,沃扪可以送汝一程!”
我的房东夫妇一向相处得很好,但是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他们吵架,她骂房东会碎成零件,而房东却没回嘴。
“没有,” 我回答,“沃就想柞一会儿。”
有时候一个很受欢迎的电子医生会来,他在城里有个诊所。他很少谈论自己的病人,但偶尔也会说。通过他我得知机器人确实偶尔会发疯,而且发疯最严重的症状就是坚信自己是人类。而且,从他的谈话中,我得知,最近这样的病例越来越多了,当然他没有明说,我是从他的话中推断出来的。
“哈喽啊,盆友!汝舆到什么唛烦了?要不要沃扪给汝去加丶机油?汝不舒服了吗?”
不过我没有把这些信息反馈给地球,因为,首先它们太琐碎了;其次,我也不打算立即返回我藏匿飞船的山区,而信号发射器就在飞船里。一个晴朗的早晨,我砍完了小牛(房东每晚都给我一头小牛,他坚信世上没有比这更让我开心的了),突然有人狠命敲门,敲得整个房子都在晃了。我害怕起来,事实证明我怕得太有道理了。是警察来了——也就是那些戟兵。他们一言不发逮捕了我,把我带到街上,房东夫妇吓得目瞪口呆。我被铐起来塞进一辆车里,直奔监狱,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已经站在了入口处,他们纷纷发出表示轻蔑的嘘声。我被关进一个单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我坐在金属床垫上叹了口气。现在叹气也没关系了。我思考了一下,回想迄今为止我在银河系不同地点蹲过多少个监狱,但是没数明白。床垫脚边有个东西。是一本讲如何探知黏液种的手册——是有谁恶意放在这里讽刺我的吗?我不假思索地打开它。首先我读到,黏液种的上半身运动和所谓的“呼吸现象”紧密相连,要是面罩出口没有丝毫气流的话,还可以在握手的时候察觉到对方伸出来的手是不是软的。这段话最后还总结道,在焦虑的时候,黏液种会分泌出液体,主要集中在额头上。
我们就这样走完了整片城区。我一直注意看着,发现这条路上有两个餐厅,每个餐厅外面墙边都密密麻麻地搁了很多长戟。我什么都没问。现在我的脚非常疼,而且这身铁皮在太阳底下晒着,里头能把人闷死,外面刺鼻的尘土让我鼻子抽搐——我担心自己会打喷嚏,于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走,但是另外两个突然喊道:
这个描述很准确了。我现在确实在分泌出液体。表面上看来,太空旅行是挺无聊的,也就是说,刚才提到的蹲监狱的事情总是反复发生——这大概体现了探险某些不可避免的事项——在不同的行星,甚至在星云里。不过这一次的处境之艰难是前所未有的。中午时分,一个卫兵给我端来一碗滚热的机油,上面还漂着几颗轴承滚珠。我问他要更有营养的东西,毕竟我已经暴露了,但是他只是讽刺地咔嗒响了一声就离开了。我开始敲门,要求请律师。没人回答。到傍晚时分,我吃完了从盔甲里找到的最后一块饼干,此时有钥匙插进锁眼,一个带着厚厚皮制文件夹的矮壮自动机器走了进来。
“睵过几天如何?”另一个回答,“沃扪站点推迟了休假!嚯!可謲馫了,唉!”
“该死的黏液种!” 他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沃会担任汝的辩护律师。”
“沃扪隮时候枧面,波尔波?沃灰常希望和汝一起去玩电子啊嘻嘻。”
“你平时一直都这样见你的客户吗?”我坐下来问道。
我继续走。城市周边地区看起来不太好。生锈的破烂棚屋里坐着三五成群的机器人在玩猜单双的游戏。他们不时还起争执,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一门大炮在轰击一个装满金属鼓的仓库。又走了一段,我来到一个有轨电车站。一辆基本空着的电车开过来,我上了车。驾驶员是引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手被焊在方向盘上,乘务员也被固定在电车门口,同时还兼作车门。他全靠铰链活动,我递给他一枚硬币,然后坐在长凳上。硬币是部门给我的物资,长凳响得很厉害。到市中心我下了车,随便向前直走,仿佛全然无忧无虑似的。一路上我看到的戟兵越来越多,他们两三个一组在街道正中间来回走动。我注意到有根长戟靠在墙上,于是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拿起来继续走,由于我只身一人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正好我前面昂首阔步的三个卫兵中有一个身上的栅栏松了,他离队去整理栅栏,我便抓住机会跑到队列里占了他的位置。反正机器人的外观都一模一样,我进去了也看不出来。队里另外两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话了:
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他也坐下了。他很丑,而且下腹部的板子完全松了。
最荩有市湏目击到黏液种混迹于宬实的马格利国唝湏之中。提醒众人注意!任何唝湏如有见到黏液种,或形迹可疑之人,都砉立即上宀当地高贵种幵鍤查部门。任何荫仺、藏匿、知情不宀的行为都将受到严厉偁罚,严重者将永久拆除。举报者可获得1000皮斯通作为奖励。
“哼,见黏液种就仄样,” 他十分坚定地回答,“仄只是尊重沃的职业——不是对汝,汝个无耻之徒——沃用沃的学识为汝辩护,生物!至于说惩罚,沃岢以把惩罚减到只是拆卸。可耻!”
声明
“你在说什么呢?”我说,“我不可能被拆掉。”
这次状况之后我更是加倍小心。此时似乎并不是进城的好时机——半夜三更,街上没人——我一进城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我躲进路边水沟里耐心等天亮,顺便吃点饼干。我知道接下来要到明天晚上我才有机会再次吃东西。天亮的时候,我来到城外。一个人都没看见。旁边的围栏上有一张大海报,经过日晒雨淋,海报已经褪色了。我走过去看。
“哈!”他发出吱咯一声,“汝想得美!跟沃说汝之前都藏在哪里?汝这个可恶德黏液种!”
读了这么多文章之后,我渐渐明白了——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二号部门那些前去勘查的志愿者遭遇了怎样的命运。我承认,在那颗星球上着陆,我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我在完完全全的黑夜中着陆,事先就尽可能把大部分引擎都关闭了。在山区着陆之后,我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用枯树枝将飞船掩盖起来。情报部门那些专家真的不带脑子:一个谷仓,放在机器人的星球上实在很违和。我在那身铁皮伪装里头尽可能装了很多补给品,然后朝着城市方向出发了。我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城市,因为城市上方有一片明亮的电力光芒。中途我停下来几次,把沙丁鱼罐头摆好,因为它们在铁皮外套里哗啦哗啦到处滚。我继续走,忽然有个我没看见的东西把我绊倒了。我摔了,然后伴着一阵刺耳的声响站起来,“这就开始了?”的念头跳了出来。但是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应该说没有一个电器。出于谨慎考虑,我拿出武器:撬棍,撬保险柜用的那种,然后还有一个小螺丝起子。我用手在周围摸索了一阵,发现周围只有破烂金属物品。是古代自动设备的遗骸,机器的废弃场。我又继续上路,途中时常看看周围。这地方规模惊人,至少延绵一英里2。远处的亮光丝毫没能照亮这里的黑暗,接着,黑暗中隐隐出现了两个四条腿行走的身影。我呆住了。我的指导手册里根本没说这颗行星上还有动物存在。接着又有两头四足兽走了过来。我无意间一动,就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几个黑色的身影陡然一动,消失在夜色中。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专为优雅的马格利国女士设计——腹部烤肉叉,手指剪切钳,脊椎骨砍刀,现在有货!克拉卡鲁安Ⅺ。
“克劳斯创·弗雷德拉克斯。”
专门面对最新奇的客户。我们提供新奇有趣之物,绝对引领潮流,交友好去处,收费低廉。
“克劳斯创·弗雷德拉克斯,告诉我,我的罪名是什么?”
派罗曼亚科斯!全新擦拭赍,转为埃布拉卡博设计,不含汽油,完全防水防锈!
“罪名就是黏液种,” 他迅速作答, “此为大不敬。还企图煽动叛乱,尤其是采取了古库姆行为,竟然对伟大引导者图谋不轨,实在是极大的亵渎——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罪行,明白了吗,黏液种?认罪吗?”
爆炸药剂,剔除肉类,脖子酸痛,四肢笨重,运行不畅?试试格勒芒托瑞乌斯,费德里卡克斯LVI。
“你真的是我的律师吗?”我问,“你说起话来像检察官,或者地方预审法官之类的。”
《外太空报》上广告就更多了。
“沃是汝的辩护律师。”
我绞尽脑汁阅读这些奇怪的文章,毕竟我时间充裕,这趟旅程差不多要花一年时间。
“好。以上罪名我全部否认。”
在波单上的维塔利滚出去!!!
“他们会让汝火星四溅!” 他吼道。
未来品尝百弗伦!黏液种,
看到他们派给我的律师居然是这种货色,我也就一直保持沉默了。次日我被带出来接受审问。尽管法官使劲大喊大叫,比昨天那个律师的态度还吓人——可能是吧,总之我还是什么都不承认。他一会儿大声吼叫,一会儿低声细语,一会儿又发出机械的笑声,然后再冷静地解释说,哪怕等到他开始呼吸了,我也不可能逃出马格利的审判。
我们恢复菱钾铝矿
第二次审问有大人物参加,因为他体内的管道都闪闪发光。接着又过了四天。我最大的问题就是食物。我把拴裤子的皮带泡在水里想办法吃了,他们每天给我送一次水。卫兵送水的时候伸长胳膊免得靠近水罐,仿佛里头都是毒药一样。
铘茨今日开放!
过了一星期,皮带吃完了,还好我有一双山羊皮的系带高帮靴子——在我坐牢期间,鞋舌是最美味的东西了。
戈摩尔亨的一大群
到了第八天早上,两个卫兵叫我收拾东西。我被带上一辆面包车,移送到一个叫铁宫殿的地方,那个电脑就住在铁宫殿里。我们走上一座巨大的不锈钢楼梯,穿过众多排列着阴极射线管的大厅,最终我被扔进一间十分宽敞但没窗户的房间。卫兵退下,只剩我一个人。在屋子的正中间,天花板上挂着的一副黑色帘子垂到地上,帘子的褶皱集中在中间,形成一个方形轮廓。
还有一些内容吓得我即使穿着铁皮都觉得汗毛倒竖:
“啊,邪恶的黏液种!”雷鸣般的声音仿佛是从铁制的穹顶下的管子里传出来的,“汝死期已至。说吧,汝喜欢什么:切肉,砍骨头,还是液压打击?”
方型机体比阿帕额外RPG,可以租赁。适用于佩枯拉特XXV型号。
我没说话。电脑发出咣当轰隆的声音,然后又大声说:“听吾言辞,一切黏液生物中最黏稠丑陋的存在!听吾伟大的声音,汝这抽泣的黏液,汝这鼻涕般的乳状液!在吾伟大的光芒中,吾赐予汝仁慈:若汝愿意成为吾忠实臣民之一,若汝全心全意想成为高贵种,吾就饶汝的性命。”
塔摩德莱尔Ⅷ豪华型。
我回答称,这正是我多年的夙愿。电脑轻声笑了,一边发出脉冲式嘲笑一边说:“吾知道汝在撒谎。听吾的话,蛆虫!汝可以继续保持汝这黏液状形态,但只能以高贵种戟兵的面目出现。汝的工作是揭发所有黏液种:间谍、特工、叛徒和其他黏液星派来的害虫。暴露他们,揭发他们,找到赤身裸体待在铁皮里的他们,只有通过这神圣的工作才能让汝保住这身黏糊糊的皮。”
阿滕堡温热?普雷肢可以预订!货品齐全!为安全阿耨弄完了。
我庄严发过誓之后,他们带我去了另一个房间,给我登记,命令我每天向戟兵中心提交报告。做完这些事,我觉得虚弱又眩晕,但总算可以离开宫殿了。
有些根本就是完全看不懂:
夜幕降临时,我来到城外,坐在草丛里思考。我内心觉得很反感。要是他们砍了我的头,我至少还算保住了尊严,但是现在,我却要帮那个电子怪物做事,我违背了自己来时的初衷,彻底搞砸了这些机会。接下来怎么办呢?坐上飞船逃跑?那还真是丢人。但我还是朝飞船走去。当那个铁盒子大军统治者的密探比逃跑还要丢人啊。但是到了我当初隐藏飞船的地方,看见满地破损的飞船碎片,那份恐惧简直无法描述。显然是机器人干的!
无烟特醇机油——别让躐等机油减慢尼德思考速度!
我返回城里的时候天基本黑了。我坐在石头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那永远回不去的故乡而哭泣。泪水顺着铁甲内部的空壳落下去,这里面是我存放食物的地方,也是我的监狱——然后泪水顺着膝盖处的缝隙流出,也许会让关节处生锈吧。但我不在乎了。
朱温诺克斯,专为移除铁锈设计,芄古铁锈,鞫量铁锈化,大片基铁锈及其他状况,完美移除铁锈。新品上市。
突然我发现一群戟兵正慢慢朝城外的草地走去,西沉的太阳勉强映出他们的轮廓。他们举止很奇怪。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他们一个一个陆续离开队列,悄无声息走进灌木丛中消失了踪影。我觉得这事太奇怪了,于是尽管内心依然绝望,仍然起身悄悄跟上了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阿米拉哆啦VI,最出名的是橱柜式高热量熔岩引擎,气阀式涡涡特里木来,分段铰链完美设计,非常低能耗。
我必须要补充一句,这个时节,本地灌木丛里结了不少浆果,味道很像欧洲越橘,吃起来甜美可口。只要能离开这座钢铁城市,我就会来吃浆果。所以想想看我当时有多惊诧吧,我跟踪的那个戟兵居然掏出一把小钥匙——跟我在总部拿到的那把一模一样——从左侧打开面罩,然后双手抓起浆果像个野人一样拼命塞进嘴里!虽然我站得挺远,也还是能听见他稀里呼噜地吃。
于是我依次阅读了如下文章: 《甾马格利国完美生存的陆大准则》《马格大师格勒尕图连的见面会》《如何于艾姆勒尔公会修理托-伊尔》《因冷阙赍缘故马格利国民鞫绝龢作》 。广告用语就更奇怪了。其中绝大部分我都不太明白。
“嘘,”我急切地嘘了一声,“喂!”
借着词汇表的帮助,我明白了“玏麖”就是冷静的意思,“&輧”或“Σ輧”是和平,“噀芠”是问,“辋哿竞技场”表示高贵种用来玩机器人足球的运动场,足球用的是实心铅球。我认认真真地研究了那些报纸,因为在起飞之前,总部的人再三向我强调,必须要熟悉高贵种生活的方方面面——我现在在心里都称他们为高贵种,因为把对方称为机器人不光是侮辱,而且还会瞬间暴露我的伪装。
他一跳,掉进灌木丛里,但是没离开太远——不然我会听见声音。他应该是摔倒在什么地方了。
加尔罗伊三世甾辋哿竞技场釐感觉比较好,也铣得更有信心,他穿过场地,来到图尔图库尔,噷快有了籴一个齽蓲,但实赍上他甾佽次比赛上膝盖状态不佳。这位战士隮使负有阙锨,依然是赛场上的喫鏾,他势不可当,向錞匚发起攻炻。哈尔巴德施普錞员甾围架设8道匚线,但甾加尔罗伊三世攻炻瞎不堪一击,卩卩败騩。最终他怛获取晟,我们玏麖下来噀芠一下,他韪Σ如此斨怛?
“听着,”我压低声音说,“别怕。我是人类。人类。像你一样乔装起来了。”
开头还不错,我心想。然后我又开始看那个题为“竞技场新闻”的专栏:
似乎有一只眼睛恐惧又怀疑地闪了闪,从树叶后面看着我。
宑日伟大陛下至高引导者于璪齓熵釫钟昇勪儴时,于劢岢勑平台珐布重要闫鎙,陛下标諟,命为密勒姆兰的黏液种铜呙假装侍奉伟大陛下至高引导者勑荫仺他们的爇点。该黏液种完全未有意諟到甾他<。)#)))≦糒判后于哈尔巴德施普甾遭,蒙受鞫怛耻辱,孻炻众人佥仄的懦夫,兹匼他已被鋀进位于拉勒弗斯特里乌姆之地牢。
“汝为什么要跟着沃?” 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
我读了最后一篇文章,内容是关于被抨击的黏液种:
“我正在跟你解释。我是从地球来的。他们专程派我来的。”
一开始我觉得报上的文字写法很奇怪,接着我就想起来,嘎啦嘎啦教授说过,“乔纳森二世号”上的字典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古老版本了。我已经知道机器人把人类叫作黏液种。他们称呼自己则是高贵种。
我花了好一阵子才说服他,他总算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他在黑暗中摸了摸我的盔甲。
黏液种的堕落
“汝是人类?禛的?”
竞技场新闻
“你为什么不正常说话?”我问。
终偈黏液种的钫法键截
“嗨,沃罔记了啊,甾仄里待了五十年,从‘命运号’把沃送到这里开始……沃糟了好多罪啊,说也说不完……唉,感谢上苍,甾沃死前又舆到一个真正的黏液种……”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长串。
电锱整钘镅划
“振作一点!别再装了!听着——你是不是情报局里来的?”
我启动反应堆,点火,进入起飞程序,决定起飞,这可一点儿都不简单——我抻着脖子,脖子疼得不行,而且我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嘴,最后不得不用一个鞋拔子才吃到东西。随后我坐在吊床上,开始看机器人报纸,几条大标题映入眼帘:
“对哇,就是情报公司来的,是马林格劳特公司送沃来的,唆是要严格保密,卧底侦察。”
“一个撬棍,用来打开保险柜……当作武器,使用武器是最后手段。好了,去大显身手吧。”那位官员语气挺亲切的。我没法好好和他握手,因为我的手上戴着铁手套。我打开门走进飞船。那个谷仓似的飞船内部其实很普通。我真的很想脱掉这身叮叮当当的铁皮,但是他们都反对我脱掉——那群专家解释说,我最好能尽早适应这身沉重的负担。
“你为什么不逃跑?”
“一个什么?”
“天哪,沃怎么跑?沃德飞船被拆了,能跑到哪里去?哎呀,那边是沃扪队德人来了!沃该回去了……下次沃扪还能枧面吗?明天,甾军营墙那里……汝来吗?”
“是的。你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在里面了——密码、解码器、无线电、报纸、补给,各种这样那样。包括一个肩负重任的撬棍。”
虽然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我还是同意和他见面,我们互相道别,他提醒我等一会儿再走,自己则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我进城的时候心情轻松多了,因为我看到了策划密谋的机会。为了保持力量,我走进在路边看见的第一家酒店睡了一觉。次日一早,我找了找镜子,看到我胸口上有一个小小的粉笔痕迹,是个小叉,就在左边的护肩甲下面,我突然恍然大悟。是那个人——是他干的,他想出卖我!“那个卑鄙小人。”我低声说着,脑子里疯狂思考该怎么办。我擦掉那个可恶的记号,但光这么做还不够,他肯定已经报告了——我敢肯定。他们会开始寻找这个陌生的黏液种,很显然就是最后一个登记注册的人,还会把有嫌疑的人都叫去问话——我肯定会被问的,一想到会被问讯我就怕得不行。我意识到我必须转移自己的嫌疑,立即想出计划。那一整天我都待在旅店里大力砍牛,免得引人注意,到黄昏时分,我手里藏着一支粉笔,快速跑到市中心,至少给路过的四百多个行人身上画了叉,反正从我身边经过的都被我画了叉。到午夜时分,我觉得放松一些了,就回到旅店,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除了和我说话的那个叛徒以外,还有好几个戟兵也跑进树丛里了。我停下来想了想。突然,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冒出来。我离开城市去了浆果灌木丛。这时候刚过午夜,那群铁皮人又出现了,他们渐渐散开,接着从附近的树丛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急切咀嚼吞咽的声音,然后他们的面甲陆续关闭,这群人从灌木丛里默默爬出来,盔甲里塞满浆果。我混入其中——因为天黑,他们把我当作自己人——在回去的路上,我给周围的人尽可能用粉笔画上小圈。这样一路到了戟兵大本营门口,我可没打算进去,所以又溜回了旅馆。
我对旁边陪同前来的秘密官员说:“我的天,别告诉我那个是我的飞船。”
次日我坐在戟兵营地外的长凳上,等他们放风出来。我看到一个肩膀上画着叉的,就跟着他,街上没人的时候我用手一拍他的背,他吓得全身一抖,我就说:
轻轻碰一下书架,一块墙壁就打开了。我咣当咣当地穿过一条狭窄的楼梯走进后院,院子里停着一架货运直升飞机。他们把我搬上去,然后飞机就升空了。一小时后,我们降落在一个秘密太空机场。发射机坪上的普通飞船旁边,竖着一个仿佛谷仓的圆形塔。
“以伟大引导者的名义!跟我来!”
“我们没有关于它们生活习惯的数据,原因你也懂。研究它们报纸上的广告类型会很有用。你跟它们说话的时候,不要站太近,否则它们能透过麦克风网眼看到你——如果你能把牙齿染黑就最好了,这里有一盒散沫花染剂。别忘了每天早晨做个样子,假装给你身上的铰链上油,机器人认为这么做是日常礼仪。但是也不用做得太过头——不时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会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好了,我想差不多就这些了。等一下,你不会想就这样上街吧,你疯了?这里有一条秘密通道,在那边……”
他怕得要命,从头到脚抖个不停,像个温顺的羊羔一样一言不发地跟着我走了。我关上自己的房门,从兜里掏出一支螺丝刀,开始拆他的头。花了一个小时,我才把那个铁罐子拆下来,终于看见了一张脸,由于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他苍白阴沉消瘦,而且吓得直翻白眼。
“是啊,机器人又不吃东西。”
“你是黏液种?” 我大声吼道。
“是的,不过反对那方的报纸也是由那个电脑运营的。厄普教授认为,那个电脑不光忍受着电子方面的神经错乱,同时也忍受着政治方面的神经错乱。继续说,不能吃东西,不能嚼糖果、口香糖或者任何类似的食物。你只能在夜里进食,通过这里的小口子,转一下钥匙就开了——这是个韦特海姆锁——然后再抬起那个小门,很好。千万别弄丢了钥匙,不然你就会饿死。”
“是,长官,尊敬的长官,但是——”
“它们还有反对派?”
“但什么?!”
“为了这趟旅行,我们会给你《电子通信员》和它的反对派报刊《外太空报》两种刊物的全部往期内容。”
“但沃,沃……登记过……沃发誓效忠伟大引导者!”
“好吧,还有什么?”我问。
“多久之前?说!”
“你误会了。你当然可以呼吸,但是一定要安静地呼吸。不要叹气,不要喘息,不要吹气,不要深呼吸——总之不能发出呼吸的声音,还有,千万千万不要打喷嚏,神仙保佑。打喷嚏你就完了。”
“三……三年前,长官,但、但、但那之后沃一直……”
“你疯了吧?”我说,“我怎么能不呼吸呢?我会憋死的!”
“等等。”我说,“你知道其他还有谁是黏液种?”
“蒂奇先生,”负责化妆的那个人说,“有几件重要的事情你要记清楚。首先,不要喘气。”
“地球上?长官,我不清楚,沃只求您慈悲,沃只是——”
我随他穿过一条秘密走廊,进入一个好似小型手术室的房间。四个人开始捣鼓我。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把我带到镜子面前——我都认不出自己了。我整个人被包在铁皮里,肩膀方方正正,头也是正方形的,眼睛位置是玻璃孔,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机器人。
“不是地球上!是这里!”
“需要。很需要。我们的专家会帮你的。他们已经在等你了。这边走,请随我来……”
“没有!长官!没有!但是如果沃看见,沃一定报告——”
“好吧,我到了之后会注意看着外面。”我说,“我需要准备什么伪装吗?”
“好了,”我说,“你可以走了。拿去,把你的头盔戴上。”
“我们一直使用这个策略。”他显然有些不安。
我把螺丝刀扔给他,把他推到门外,还听见他在双手发抖地拧紧自己的金属脑袋。我坐在床上,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忙坏了,因为我就在街上随机抓人,把他们带回旅店拆下脑袋。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所有人都是人类,每一个都是!这地方没有一个机器人!我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夜间?”我说,“推进器的火焰会暴露目标……”
一个恶魔,电子恶魔——就是那个电脑!在这个发光线缆组成的巢穴里孕育出了怎样的地狱啊!这颗行星潮湿多雨,湿得简直能让人害风湿病——对机器人来说太过于潮湿,有害健康……他们早该生锈烂掉了才对,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里肯定也已经没有维修备件了,他们早就坏了,一个个都去了城外的坟场,只有风从他们破烂的金属外壳里吹过,奏出挽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电脑眼见自己建立的秩序消失,自己的国家崩坏,它想出了一个最离谱的阴谋。它利用它的敌人、利用那些被派来摧毁自己的间谍建立起新的军队,选出自己的代理人,把他们变成了它的臣民!那些暴露了的人都不敢背叛电脑——谁都不敢尝试接触其他人,也就不知道他们其实不是机器人,就算他发现了一个人类,也会担心对方首先出卖自己——就像起初被我在越橘树丛里抓住的戟兵一样。虽然敌人变成了中立派,但那个电脑还不满足——每件事情它都树立一个典型,并且鼓励大家互相揭发,检举新来的人,它的邪恶诡计就不会暴露。毕竟最能分辨机器人和人类的人(假设其中还有一些机器人的话)都参与到情报机关的机密工作中去了。
“我不是怀疑它的能力。”对方回答,“主要是伪装的问题。你坐的飞船外观上像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像飞船。它会是——回头你自己看吧。对了,你必须在夜间着陆……”
就这样,每个人都暴露了,然后登记发誓,觉得自己被彻底隔离了,甚至怕自己的同类胜过机器人,因为机器人倒还不一定是秘密警察,而人类对人类来说却肯定是。那个电子怪物就这样奴役我们,控制了每一个人——利用每个人控制了所有人,我的飞船肯定也是我那群悲惨的人类同胞拆掉的,根据那个戟兵的说法,之前的飞船肯定也是一样的遭遇。
“为什么?”我问,“我自己的飞船就足以胜任。”
“恶毒,太恶毒了!”我想到这里简直气得发抖。煽动我们背叛还不够,地球的部门还不停地派来更多的人侍奉这电脑——地球送来了最好、最可靠、最优质的设备!在这群铁皮奴才中有没有真正的机器人呢?我很怀疑。从他们热切迫害人类的态度里也能看出来。因为人类自己必须——对机器人来说人是新物种——他们必须比真正的机器人更像机器人才行。所以我的律师才对我表现得无比仇恨。所以我第一次遇到的那个混蛋才想出卖我。唉,这地方是何等地邪恶、混乱,俨然就是一团电子线路的阴谋诡计!
“你今天就出发吗?”他说,“非常好。但是你不能驾驶你自己的飞船,蒂奇。绝对不行。这样的任务必须使用特殊飞船。”
发现了这个秘密对我来说也没用,只要那个电脑一声令下,我转眼就会被扔进地牢。这里的人被奴役得太久了,他们一直在假装服从那个插电源的别西卜,居然忘了怎么正常说话!
一阵掌声打断了我的发言。我就不说会议后来发生了什么了,因为说的话就好像我在自吹自擂一样。委员会和议会把一切能想到的权限都授予了我。次日我以马林格劳特公司顾问的身份和普罗塞昂部门的主管见面,又见了太空勘查部门的主任。
我该怎么办呢?偷偷溜进宫殿?那样做太疯狂了。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眼下的状况很奇怪:这座城市被墓地环绕,电脑的臣民全都在坟地里了,早就变成锈渣了,然而它的统治还在继续,甚至比以往还强大,甚至更令人信服,因为地球不断送去新人——何等愚蠢!我越是思考,就越觉得这件事在我之前肯定就有人发现了,但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他必须要联系其他人,信任其他人,但是总是不可避免地马上就会遭到背叛,叛徒肯定能博得电脑欢心,并得到提拔。“我的个神圣电子设备啊!” 我心想,“这真是天才的计划……”想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也染上了机器说话的腔调,而且我也习惯了铁皮面罩,人类的脸反而显得太裸露、丑陋、不体面……而且黏糊糊的。“天啊,我要疯了,”我心想,“那些人,他们肯定很多年前就已经疯了——救命!”
“先生们!”我站起来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非常严重。我只能通过嘎啦嘎啦教授令人信服的言辞想象它能产生的各种后果。因此我想向本次尊敬的会议提出一些建议。我将独自前往普罗塞昂,评估那里的状况,搞清楚你们那几千人是如何失踪的,并且在调查过程中想办法平息日益加剧的冲突。我明白这一次任务比我此前执行的任何任务都要困难,但是先生们,有些时候,无论成功与否,人都应该采取行动。所以,各位……”
经过一晚上忧郁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去了市区的一家商店,用三十皮买了一把最最锋利的砍刀,然后等待夜幕降临。接着我溜进一片大花园,那花园的中心就是电脑所在的宫殿。我躲在灌木丛里,用钳子和螺丝刀脱下铁甲,然后光着脚沿着排水口往上爬,我小心翼翼地没发出一丝声音,来到了二楼。窗户开着。卫兵沿着走廊来回巡逻,发出空洞的撞击声。他背对我走到对面大厅尽头的时候,我跳进窗户,飞快地跑到近旁的门口,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这个年迈的老人离开讲台,蹒跚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周围一片死寂。我举起手。主席惊讶地看着我,犹豫片刻后他让我上台。
那个房间恰好就是电脑跟我说话的大房间。里头很黑。我拉开黑色的链子,看到那巨大的电脑像一堵墙一样高及天花板,刻度盘像眼睛一样闪烁。边缘处有一条白色的裂缝。显然是一扇门没关好。我蹑手蹑脚、屏息凝气地走过去。
“我们确实尽可能让电子脑不接触到人性的这些黑暗面。但是现在普罗塞昂地区住的全是熟知人类堕落、扭曲、犯罪行为的金属居民,唉,我必须承认,机械精神病学对这个案例完全束手无策。我没有要说的了。”
电脑内部好像一间二流旅店的小房间。较远处放着一个门半开的保险柜,柜子不大,一串钥匙插在锁头上。屋里还有一张堆满文件的桌子,桌旁坐着一个穿灰西装的干瘦绅士。他戴着一副松垮垮的袖套,很像是办公室文员的打扮。他正在写东西,一张一张地填表。他手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碟子上还放着几颗糖。我轻轻走进去之后顺手关上门,门的铰链甚至都没半点声响。“咳咳。”我说着,双手举起大砍刀。
“也许有些天性冷漠的人对这种事没有同情心。他们惹得电子脑发火。先生们,电子脑通常对我们毫无恶意,但即使是线圈和管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是因为船长无休止的迫害才让它变成坏脾气的酒鬼。还有‘格诺比号’的电子计算机,它的设计初衷是维持航线正确,但是在突然发疯时,它宣布自己是大仙女座星云的遥控小孩,因此是穆尔格兰德瑞帝国的继承人。在我们的专门机构里经过治疗之后,病人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现在它完全正常了。当然,还有更严重的病患。比如说有个大学的电子脑,爱上了数学教授的妻子,出于嫉妒,它篡改一切计算结果,那个可怜的数学家很沮丧,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计算了。但是从那个电子脑的角度来看,它肯定认为是数学家的妻子蓄意引诱了它,因为她让它计算她的贴身内衣账单。现在我们讨论的这个案例又引出另一个例子——‘角斗号’的飞船电子脑。由于线路上的缺陷,它和飞船上的其他电子脑连接起来,然后在无法控制的扩张冲动中(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为电力巨型癖),它占领了船上的所有空余储藏室,把全体船员都丢在多岩石的米泽隆星上,然后它潜入阿兰特罗皮亚海中,宣布自己是当地蜥蜴的元老。在我们带着镇定设备赶到那个星球之前,那东西气得把自己的导管都烧坏了,因为当地蜥蜴不听它的话。当然这个飞船电子脑发疯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们后来得知,‘角斗号’上的二副是个宇宙闻名的出老千高手,此人利用一套暗号牌把这个电子脑彻底清空了。但是,先生们,‘乔纳森二世号’这个电脑的例子十分特殊。有明显临床症状的混乱状态包括急性二茂铁巨型狂热症、社恐性偏执被害妄想症、危重症多重神经衰弱,更不要说还有恋尸癖、自杀倾向以及表演型人格。先生们!我必须提醒各位注意一些因素,这些是理解本次事件的基础。‘乔纳森二世号’上除了有运往普罗塞昂造船厂的木材以外,还有一些容器,其中装的是汞基合成记忆,这些容器是要送往位于北落师门的银河大学。合成记忆中包含两类信息:一类是精神病理学的内容,另一类是古典词汇学内容。我们必须假设电脑在扩张过程中接受了那些容器中的信息,经过吸收之后成了它自己的综合知识的一部分,其中可能包括开膛手杰克、波士顿杀人狂、格洛姆斯皮克绞杀狂这类历史资料,也有《马索克传记》《萨德侯爵回忆录》之类的材料,还有皮尔皮纳克的鞭笞派记录,还有几百年前《穆尔姆罗普洛斯的穿刺刑》的第一版,而且还有阿伯克龙比图书馆那份著名的藏品——那位哈普索德的手稿《刺杀》,作者于1673年在伦敦被斩首,其更有名的绰号是‘婴儿屠夫’。此外,还有贾尼克·皮德瓦的原创作品《简明拷问法则》《折磨、鞭打、绞首:温和处刑技艺导论》,还有现存唯一一本《下油锅烹饪法》,这是阿芒格尼亚的加尔维那里神父在临死前写成的。那些重要的容器里还包括各种备忘录,有些是从石碑上转译的,有些是尼安德特人文学联盟食人区的会议记录,克朗普富斯子爵的《绞刑沉思录》。而且我还得补充一下,信息目录中还包括阿加莎·克里斯汀的《完美犯罪》《黑色尸体之谜》《ABC谋杀案》。先生们,这下你们可以想象了吧,那个电脑纯洁的思想肯定受到了极度恶劣的影响。
那位绅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我,我手中砍刀的闪光让他惊恐无比。他脸都扭曲了,一下跪在地上。
“先生们!”他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洪亮,“电子脑不是被制造出来即可,同时也是应该受到教育的,这一点早已经被人们接受。电子脑的大部分区域确实是冷酷无情的。永不停息的劳动,复杂的计算,操作人员的粗暴态度和嘲笑——这就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出来的机器必须忍受的状况。所以毫无疑问会有死机、短路,这些都是频繁出现的自杀行为。不久前,我的诊所就接到过这样的病例。一个人格分裂病例——二歧式深层心因性电刑交替。那个病例给自己写情书,使用了很多表示亲密的词语,如‘继电器宝贝’‘线轴乖乖’‘小数码回转泵’等,这些都充分证明它病得很重,需要得到关爱,需要善意的词语和温暖温柔的关心。电击治疗和长时间休息能使它恢复健康,或者采用比如说,震颤性制冷电子震击。先生们,电子脑不是缝纫机,不是你用来往墙上钉钉子的工具。它是一个有知觉的东西,周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它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发生宇宙危机时它会抖动,让整艘船都发抖,让船上那些人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
“不要!”他喊道,“不!!!”
这位著名的机械精神病学专家走上讲台,由于年事已高,他的行动有些不便。
“再敢出声,你就死定了,”我说,“你是谁?”
“先生们,”他提高了嗓门说,“很不幸,事情的发展不如我们所愿。在收到了几篇无线电报告之后,我们就和在克尔夏的人彻底失去了联系。我们又派出替补人员,但结局也一样。首先他们发来加密通信,报告说他们已经安全降落,接着就没有任何生命信号了。从那之后的九年时间里,我们总共派出过两千七百八十六名外勤人员前往克尔夏,没有任何人返回,也没有任何人回应!这个现象再加其他事实,充分证明了那些机器人的反间谍能力超强,也许还说明了更加值得警惕的事实。注意克尔夏的出版方在他们的社论中一直言辞激烈地攻击我们。机器人印刷厂印出大量海报传单送给地球上的机器人,在这些传单中,人类被描述成恶棍、贪婪的‘吸电鬼’,还被起了贬义的绰号,比如他们在官方声明中说人类是黏液团,整个人类种族是烂泥。我们再次向普罗塞昂提出诉求,并辅以备忘录,但是对方只是将此前的绝不干涉声明重复了一次,我们再三指出中立地位(实为懦弱的孤立主义)本身就是危险行为,但也没起到作用。我们必须明白,那些机器人其实是我们的产品,因此我们必须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另一方面,普罗塞昂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讨伐行动,包括武力征收电脑及其一切附属品。先生们,这就是今天我们面临的状况,也是开会的原因。为了让大家明白局势有多不稳定,我只需要补充一点,上个月那个电脑的官方喉舌《电子通信员》发送了一篇文章,文中严重污蔑了人类的整个进化树,要求地球与克尔夏合并,理由是机器人——根据各方面权威意见看来——是比生物更高级的形式。我的发言到此结束,接下来的时间交给嘎啦嘎啦教授。”
“赫、赫普塔格努斯·阿古森, 我的主人。”
“后续调查表明,这个电脑把自己安装在了那颗行星上,并且自我复制产生出了无数机器人形态的后代。它通过控制这些后代获得了至高的权力和大片领土。由于克尔夏恰好在小犬座及其居民梅尔曼尼特斯人的政治-重力影响范围以内,而这个智慧种族跟地球利益一致且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因此我们不希望采取武力行动,所以暂时没有去打搅克尔夏和电脑创建的机器人殖民地——在我们部门的文件中,这个殖民地代号是ROBCOL。但是SECOS要求回收,因为根据法律,电脑和它的机器人都是保险公司的财产。关于这件事,我们也联系了梅尔曼尼特斯人,对方的回答是,据他们所知,电脑并不是制造了一片殖民地,而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该国自称为马格丽国。而梅尔曼尼特斯的政府虽然不承认那个国家存在,而且和那个国家也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但终究还是从事实上承认了这个社会组织,并认为它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权利做出任何改变。目前为止那些机器人的行为都十分和平,它们在行星上悠闲地生活,没有任何侵略或者毁灭行动的迹象。但是显然我们部门不能轻易下结论,仅凭一般感受去评判那种行为实在太轻率了,所以我们派人伪装成机器人去了克尔夏,因为ROBCOL的新兴民族主义毫无由来地痛恨一切人类事物。克尔夏的新闻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我们是可恨的奴隶主,非法剥削、压榨无辜的机器人。所以我们虽然努力想要本着互相尊重、互相了解的精神,代表SECOS和它们谈判,却都没能成功,就算我们提出最谦逊的要求——让电脑和它手下的机器人主动到保险公司来——对方也回以很粗暴的沉默。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叫我蒂奇先生就好了,明白吗?”
“五年之后,调查又有了全新的进展,变化银河学研究所的巡逻机‘阿斯托梅格号’发现,在一颗未被探测过的行星普罗塞昂附近,有一个生锈的船壳围绕着它旋转,这个船壳的外形很像失踪的‘乔纳森二世号’。‘阿斯托梅格号’由于燃料即将耗尽,便没有在那颗行星上降落,它直接返航,同时以无线电通知地球。小型巡逻船‘杜克隆号’立刻出发,它搜索了普罗塞昂周边,最终找到了残骸。这残骸就是‘乔纳森二世号’,准确来说是‘乔纳森二世号’的剩余部分。‘杜克隆号’巡逻船报告称自己找到了那艘废弃的飞船,但飞船损毁极为严重——机器部分已经被移除了,只剩防水板、甲板、隔断板、舱门——所有东西都被彻底拆掉了,围绕那颗行星转动的只是个空空的船壳。‘杜克隆号’的船员派出更多探测器前去查看,发现‘乔纳森二世号’上那个暴动的电脑似乎是决定要在普罗塞昂行星上定居,所以才劫持了飞船好方便把自己安装在行星上。有了这条信息,我们部门建立了一个专门文件,代号为CERCIA,意思是‘货船与财物回收——小心不服管教的自动驾驶’。
“遵命!是!是!”
“故事就是这样,准确来说应该叫作‘那个老头的哀歌’。不过关于‘乔纳森二世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只字不提。后来平克顿的人在他常待的酒店入口处放了个录音装置,录下来这个老叫花子唱的歌。他偶尔会唱些非常恐怖的内容——主要是关于一个普通计算器宣称自己是宏观泛光连续体的至高伟大统治者。平克顿的人由此判断,如果信息解读无误的话,那个电脑确实疯了,确实把所有人都赶下船了。
“电脑呢?”
“这十年来,一切想要定位这艘船的努力都落空了。但是平克顿的调查员一直努力研究‘乔纳森二世号’神秘失踪事件,他们发现,在银河酒店外面有个疯疯傻傻的乞丐,整天唱着奇怪的歌,这个人应该就是‘乔纳森二世号’的前指挥官阿斯托森提·皮坡。这个老头肮脏不堪,衣衫褴褛,简直难以描述,别人叫他阿斯托森提·皮坡的时候他确实会回应,但是他神志不清,说话都很不清楚——只会唱歌。平克顿的人耐心提问,他就唱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是说船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结果他被赶下船,全身上下就穿了一件太空服,后来他跟几个忠实的船员花了两百多年从黑暗的仙女座星域徒步回到地球。他到处流浪——他是这么唱的——有时候乘着流星飞往地球的方向,有时候跳上顺路的飞行器——这只是他在‘卢蒙号’上的一小段旅行,那是一艘无人驾驶的深空探测器,恰好以亚光速朝着地球飞行。据他所说,这趟骑探测器‘卢蒙号’的旅程的代价就是他无法说话了,不过他变得年轻了很多年,这要感谢亚光速运动时人体时间收缩的著名现象。
“蒂、蒂……”
“先生们,为了进一步理解这件事,这里我必须说几件事。这个无线电操作员是个文盲,而且有口吃的毛病。我们会想,因为有这个毛病再加上没经验,他肯定把电文搞错了,所以我们在密码大学的专家重现内容后,发现这里说的是:‘电脑疯了,SOS,乔纳森二世。’专家表示,根据电文内容来看,在太空深处发生暴动的情况虽然罕见,但确实发生了——我们说的是船上的电脑发生暴动。由于保险费用已经付给船主了,所以他们不能再主张对失踪的船有所有权,船的所有权(包括船上货物)都属于SECOS,SECOS雇用了平克顿事务所,以方便沟通彼此需求,双方代表分别是阿布斯略哈泽和门默纽斯·平克顿。这两位专业人士调查发现,‘乔纳森二世号’最后一次航行时候,船上的电脑是当时很先进的型号,使用多年一直没问题,但是最后一段时间储存了很多有关某位船员的投诉。那个船员是一位飞船工程师,名叫塞米勒昂·基特顿,此人通过各种方式折磨这台电脑——降低它的输出电势,摇晃它的管道,嘲笑它,用刻薄的词语诋毁它,比如‘连螺丝都松了的便宜货’‘老坑货’。基特顿否认了一切,他声称是电脑产生了幻觉——高级自动装置偶尔确实会发生这种状况。总之,嘎啦嘎啦教授稍后会为各位进行解说。
“根本就没有电脑,对不对?”
爱思哦爱思 桥内三二十
“不——不,先生!我只是听命行事!”
电闹风了
“当然。谁下的命令,你知道吗?”
他拿起桌上一张卡片念道:
他抖得像片树叶,哀求着举起双手。
第一排一个宽肩膀、矮壮身材、头发白如牛奶的人站起来,他走上前来,朝与会人员鞠了个躬,开门见山地说:“先生们!大约六十年前,银河公司一艘名为‘乔纳森二世’的货船出发前往位于横滨的星际港口。这艘船是要把一批原木从阿热克兰德里亚运到猎户座伽马星去,指挥这艘船的人叫阿斯托森提·皮坡,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太空水手。这艘船在瑟波邦星域附近被一个星际浮标最后一次捕捉到,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年后,泛宇保险公司(简称SECOS)的人全额赔偿了失踪货船的损失。理赔后两个星期左右,新几内亚的一个新人无线电操作员收到了一段电文。”
“太麻烦了……”他痛苦地说,“求求你!千万别让我说出来,我的——原谅我!蒂奇先生!我……我只是个秘书,登记在册的六级秘书而已……”
“先生们!各位校长、教务主任、教授,还有你,尊敬的伊翁·蒂奇,”那位两鬓斑白的人站起来说,“作为至高严肃秘密事务部全权代表兼部长,我要在此开启一项特别流程,要求考虑克尔夏的一桩事宜。请秘密顾问克萨菲瑞斯发言。”
“好吧。那电脑呢?机器人呢?”
楼上凉爽宜人。我进入那个阶梯大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群被精心筛选过的人之中。坐在会议桌后面的人中只有两个我不认识,天鹅绒软垫扶手椅上摆着宇宙学的花形标志。我认出了嘎啦嘎啦教授和他的助手。我朝众人点点头,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会议桌后面坐的人中,其中一个个子很高,两鬓斑白,他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橡皮铃,悄无声息地摇了摇铃。这真是万全的预防措施啊,我心想。
“蒂奇先生,行行好吧!我把真相全部告诉你!是我们的首领——他安排了这一切。分配资金——去运作,提升——啊——提升效率……研究发展,决定什么事适合我们的人民,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分配……”
给我开门那人对兜里的麦克风说:“蒂奇先生到。”然后他又对我说:“请上楼。左边那扇门,他们在等你了。”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兰布勒塔努姆小讲堂前面没有停着直升飞机,车也没有,连私人飞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么糟糕的吗?”我闪过这样的想法,然后穿过一座开满大丽花的花园,来到主入口。过了好久都没人应门。最终,那个单向猫眼的盖子被打开,一只无形的眼睛紧盯着我,随后门开了一条缝,只够我一个人通过。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从我来到这里开始——什么都没变过,你千万不要以为这里我说了算,绝对不是!我的工作只是管理这些人事文件。问题在于……在于我们的人处于极端环境中面对敌人时会不会崩溃——他们准备好没有,嗯,准备好拼死一战没有。”
我按照平克顿法则将家里分成小块,然后仿佛是要寻找一根针似的进行了彻底搜查。最终我找到了一个洗衣票。那个蠢货把我所有的裤子都送到洗衣店去了。那么我昨天穿的裤子又去哪里了呢?我想不起来了。而此时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冰箱就不用去看了——那里头除了袜子就只有文具。我已经绝望了。我从飞船里取出太空服,穿上之后走到最近的一家百货公司。我在街上的时候有人盯着我看,不过我还是买到了两条裤子,一条黑的,一条灰的。我穿着太空服回到家,换上裤子——当时的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接着去了中餐馆,把上的菜都吃了,还气愤地喝了一瓶摩泽尔1,然后看了一下表,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我浪费了一整天时间。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回地球?”
我心想,好吧,终于有点事情做了。克尔夏,克尔夏……我知道这个名字,但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我在《宇宙百科全书》里查了一下。“克瑞斯”“克鲁里亚”,就没有了。真奇怪,我心想。年鉴里面也没有。这还真是有意思了。克尔夏肯定是一颗秘密行星。“我喜欢。”我低声说着,开始穿衣服。这时候已经是十点了,但是我的帮佣走了,我得适应一下才行。我在冰箱里找到了袜子,感觉目前自己终于跟上了那个疯狂电子脑的思路,但是突然我又面临着一个严重问题:没有裤子。到处都没找到。衣柜里只有短外套和长大衣。我在屋里找了一圈,甚至把飞船里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不过我倒是发现我那个笨蛋用人把地下室的油全部喝光了。肯定是最近才喝的,因为上个星期我才数过油罐,当时罐子全是满的。这可真是太气人了,我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他拆了算了。他早上不想起床,一连几个月,他都会在晚上提前把耳机用蜡塞起来。任你拉铃拉到手酸他也不理,然后就找借口说是没注意到。我威胁他说要卸下他的保险丝,但他只是轻蔑地咔咔响了两声。他知道我离不开他。
“因为,因为事实证明他们全是背叛者,蒂奇先生……谁都不愿为了古库姆——呸,我是说为了我们的事业捐躯,那个词说得顺口了,请理解。十一年来,我一直坐在这里,再过一年我就该退休了,领津贴了,我有妻子和孩子,蒂奇先生,看在他们的分上——”
宇宙要事。绝密!
“住口!”我愤怒地说,“你想要津贴,狗腿子,我就给你津贴!”
信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一个印章。一行红色的大字沿斜对角方向印在信纸上:
我举起砍刀。那个秘书的眼睛瞪得老大,吓得趴在我脚下。
我们要求对此事严格保密。
我命令他站起来,然后把他锁进保险柜里,当然没忘留一点儿通气口。
克尔夏相关事宜秘密大臣有幸邀请伊翁·蒂奇先生参加于本月16日17:30举行的会议,地点在兰布勒塔努姆小讲堂。只有受邀请者才能入场。需携带X光机。
“不准偷看!要是你敢发出任何声音,我就砍死你这老混蛋!”
信箱里全是常规的早间邮件——两封会议邀请(地点在蟹状星云某个荒芜死寂的地方)、抛光飞船用的机油广告,护路喷气飞机的新发股票,没有任何有趣的内容。最后有一个厚厚的黑色信封,盖了五个印章。我掂了掂重量,打开这封信。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愉快的夜晚之一,屋里有很多文件——报告、陈述、宣誓书、记录、档案,这颗星球上每一个居民都有自己的档案袋。我用这些机密文件在桌上铺了个床,因为房间里没有睡觉的地方。次日早晨,我打开麦克风,以电脑的身份命令所有人在宫殿前集合,且每个人都要带上钳子和螺丝刀。他们排成长队,好像一大片铁制的棋子,我以圣电子设备的电容的名义命令他们把各自的脑袋取下来——上午十一点,第一批人类脑袋出现了,接着出现了骚动和混乱,大家喊“叛国!叛国!”——几分钟后,最后一个铁头盔也咣当一声丢在了地上,大家齐声欢呼起来。然后我也出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建议大家在我的带领下一起开始工作——我希望用现有的材料和补给做成一艘飞船。结果我发现,这个宫殿的各个房间其实就是由好多艘宇宙飞船拼起来的,而且都装满了燃料,随时都能出发。在走之前,我把阿古森从保险柜里放了出来,但是没有让他上船,也没有让其他任何人上船。我对他说,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报告给他的上级,还要让他的上级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个人对他的看法。
面包自然是烤焦了。我把它扔进水槽。水槽被堵住了。我厌恶地挥挥手,又去看信箱。
这就是我最神奇的冒险旅行之一。尽管也遇到困难和痛苦,但我很高兴结局不错,因为我又重拾信心了,虽然一些腐败的宇宙公务员让我感到失望,但电子脑还是十分正派的。是的,你想想,只有人类最坏,其实还是挺宽慰的。
然后我想起楼下还在烤面包片。
1 指德国境内摩泽尔-萨尔-鲁韦尔地区出产的白葡萄酒,这个区域包括摩泽尔河流域及其支流萨尔河与鲁韦尔河。
我冲咖啡的时候,牛奶沸腾,漫了出来。那个电子傻瓜把抹布跟我的手帕放在了一起。当初他帮我把鞋子内侧刷得锃亮时,我就该把他送回去大修才对。我拿了个旧降落伞当抹布,又上楼去给陨石掸灰,抓老鼠。那些标本全是我亲手收集的。其实也不难——你只需要追上陨石,用网子一套就好了。
2 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里等于5 280英尺,合1.609 3公里。
本来那天会是这样的日子:我的用人送去修理了,所以家里会变得越发混乱。什么东西都找不到。老鼠在我收集的陨石标本里做了窝。它们会把最漂亮的球粒状陨石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