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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O年二月十七日 星期日

不用说,我们先前没让外公知道丹尼尔把我接回去的事,现在一切全露了底。泰格阿姨试图转移话题,说起她正努力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外公在暑假时出院,离开费多席;这样一来,若是没安排成功,她也可以回家照顾他。阿关姨婆立刻说泰格阿姨应该放弃她的教职,卖掉公寓,搬回埃布尔达,全心照顾外公。我完全无法同意!别的不说,想想外公过世后怎么办!我实在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包括像阿关姨婆这种自私的人——认为其他人应该如此牺牲自己。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而你只能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因为大脑一时间无法接受耳中所闻。外公也告诉她别蠢了,这是唯一大快人心的事。

“我在寄宿学校上课,所以不常见到他。”我说。我承认这借口有些牵强。

不过阿关姨婆倒是说了个很有趣的故事,关于她的驾照如何被吊销,所以我想特别把这件事记下来。记住,她已经八十二岁了。她那讨厌的女儿住在曼彻斯特,有天,她驾车要从女儿的住处返回自己斯旺西的家。她沿着谷地的乡道开,那是一条快速道路,双向各有两线道,但不是高速公路,所以速限只有六十,她却开到九十。一名警察把她拦了下来——据她所说,是名年轻又傲慢的警察——问:“女士,你知道自己开多快吗?”

“是喔。那你和那没啥屁用的爸爸住得开心吗?”

“九十。”她回答。答案精准,但毫无悔意。

“因为她脑袋有问题,而且无法相处。”我回答。你必须挺身反抗,否则会被她践踏得面目全非。“你们怎么会认为那是适合小孩成长的环境?”

“请问你知道这条路的速限是六十吗?”他又问。

“你干吗离开莉兹?”阿关姨婆劈头就这么问候我。

“小伙子,”阿关姨婆说,“我在你出生前就用这速度开这条路了。”

我们在探访时间去疗养院探望外公。抵达时,我才知道芙洛西姨婆也在,吓得我魂都飞了。她是无所谓,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阿关姨婆,她是这世上我最不喜欢的人之一。如果天底下还有比一间住满来日无多的老人疗养院更糟糕的事,那铁定是她。阿关姨婆的字典里没有“圆滑”两个字,还有“亲切”。她粗鲁、讨厌,而且对自己的直言不讳洋洋得意。她今年高龄八十二,但不是因为年老与没耐心才惹人嫌,外婆说她六十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现在就是吊销你驾照的时候了。”他如闪电般令人措手不及地说,而且是认真的,所以姨婆从此去哪儿都只能搭火车!

以下内容是我趁睡觉前在泰格阿姨的公寓里补写的。

不像我,她非常痛恨火车。“我受不了火车,也恨死克鲁的车站。那里的站台是搞什么鬼?要搭火车来卡地夫,还得千里迢迢,在楼梯爬上爬下才能走到十二号站台!我发誓以后绝对再也不这么干!不,路克,这将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除非我死,要不我绝不可能再来南威尔士。到时候要在克鲁换车的就是我的棺材!”

火车匆匆掠过埃布尔格芬尼(穿越边境,进入威尔士),才短短时间不见,堤岸边便长满茂密的樱草。我一定要记得告诉外公。卡地夫一定会在圣戴维日[1]前就开满黄水仙。

我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她一点也不在意,为此我得特别表扬她。

火车沿着威尔士边境飞驰。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去北威尔士,甚至穿越威尔士的边界,小威说那儿离奥斯维斯利只有几英里远。我的地图上有标示,现在我知道了。真希望地理课也能多教我们一些地图的知识,不要成天净是教那愚蠢的冰川作用。不过我想了解冰川作用确实有助于我了解地貌,或起码知道哪儿曾有冰河流过。世界上有些地方因为太常有冰河流经,导致高山都给磨蚀成低矮的丘陵,只剩一片湖底般的平原,唯有火山岩心的遗迹仍微微突起。那景色一定很壮观,但我很高兴这里没有变成那样。我爱这里的山。

我打给小威,告诉他我今天毫无进展,最好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葛罗芬多。我跟泰格阿姨说了小威的事,她要我把所有细节从实招来——所谓细节,并非是指他父亲的职业或他修了什么AL e v e l的课,而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她他很帅,而且还算喜欢我。泰格阿姨想见他,我说他也很想来这儿看看。她一听到便立刻紧张兮兮地担心他要睡哪儿。她那张时髦的棕色沙发太短了,不适合给访客当床睡。

泰格阿姨会到卡地夫车站接我。不过如果她没出现,我自己也能应付。我现在身上有六镑七十二便士,就某种层面而言,金钱确实可以代表自由,但重点并不在于金钱本身,而是它能带给你选择的权力。我想海因莱因说的就是这意思。

【注释】

《颠倒世界》是本怪书,我甚至不确定它算不算是科幻小说,结尾也收得莫名其妙。刚开始我真的很喜欢,现在就不确定了。

[1] St.David Day,每年的三月一日,尔士的国庆节。

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