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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十月十六日 星期二

茱莉的父母经济并不宽裕,她穿的是姐姐的旧制服,家里开的是一辆老车。但她姐姐是班联会主席,她母亲过去也曾担任过级长,并替华兹华斯赢过网球比赛的奖杯。她现在也是华兹华斯的学生,而学校会把她分到华兹华斯,就是因为她的母亲、阿姨和姐姐全都是华兹华斯的学生。体育室里有一张茱莉母亲捧着奖杯的黑白照片,照片下的标牌写着“尊贵的莫妮卡·温特沃思”,因为茱莉的外公是个子爵。虽然茱莉没有尊贵的头衔,但她在阶级上却高所有人一等,因为她母亲是“尊贵的莫妮卡”。不仅如此,除了那尊贵的头衔外,还有奖杯和学校传统所结合起来的一切。茱莉自己算不上聪明,但在各种运动竞赛中表现相当出色,而这点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总之,我要谈的是阶级。在中五初年级内——全校中我唯一称得上熟悉的就是这班女生——沙伦家是最有钱的。她比大多数的同学都还常出国度假,父亲是外科医生,家里有一栋大房子和一辆大车。但就阶级而言,她的地位却相当低,因为她是犹太人,因此显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像魔法般虚无缥缈的细节。像是虽然他们家绝对负担得起,但她却没有一匹自己的小马。她父母重视的事情不同,所以他们家有游泳池,却没有小马。她圣诞节会去滑雪,但是是去挪威,因为她父母不可能去德国或瑞士。

中四高年级中有个只会咯咯傻笑的胖女孩,大家都叫她莎拉小姐。她父亲是个伯爵。我认为茱莉对她有些唯唯诺诺,但不是太确定。阶级不全然与势利有关,许多事都与它有关,只是每个人都像发疯似的重视得不得了。我入学后,她们劈头就问我父亲开什么车,而“黑车”显然不是个好答案。她们不相信我不知道,我也没坦承自己只看过那辆车几次,而且本来就对车没什么兴趣。后来我才晓得他开的是宾利——我在信里问的——这是她们认可的厂牌之一。但这对她们有什么意义吗?她们希望能精准界定每个人的地位。当然了,她们很快就发现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没有小马,没有头衔,还来自威尔士。父亲住的地方帮我加了一点分数——重点在于父亲;有些女孩的父母离异——像是可怜的狄尔丽——但就算与母亲同住,会影响到你阶级和地位的还是父亲。

学院的制度则和年级完全无关。年级是一套横向的制度,学院则是垂直的。全校所有年级的学生都会被分进四个不同的学院,而学院间会竞争各种不同的奖杯——学校的大礼堂里就摆着货真价实的银制奖杯。四个学院都以维多利亚时期的诗人命名,我被分到史考特学院,其他三所分别为济慈、丁尼生和华兹华斯。没有雪莱,也没有拜伦,我猜是因为这两人多少有些负面的名声。外婆很喜爱这些诗人,只是非常讽刺地,史考特除外。年级制度主掌课程,而学院掌控其他一切——特别是运动竞赛。除此之外,还有因为学生言行而得到的加扣分,而我们也应该要将学院与排名视为要务,并照应同学院的同学,无论对方属于哪个年级。不用说,我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事。这压根就是格伦福隆[1],而我将永远感激冯内果让我知道这个词。

阶级完全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影响事物的方式无法以科学分析。而尽管它毫无真实可言,却无所不在,力量强大。看到了吗?它就跟魔法一样。

我们确切来说是属于中五初年级,而且还分成A、B两班,不过并没有按能力分班,老天保佑,那是不对的。不过实际上,我们还是有实行按能力分班,因为吉儿和其他化学课的同学都属于A班,而她们毫无疑问比较聪明。依据我的成绩,我也应该分到A班才对,但学校只有在学期末才会调动班别。图书馆的凯洛小姐告诉我,他们说我本来应该会在圣诞节前调到A班,但因为我的课表很麻烦,所以现在只能和那些笨蛋一起同班到明年九月。她说这话的态度好像我该学到一次宝贵的教训,知道自己从此该严守份际,再也不要逾矩。但我很高兴自己争取到了化学课,真希望当初也有极力争取生物课。

【注释】

沙伦应该是我们这年级里家境最富裕的一个学生。我们属于中五初年级,这个学制不论放到哪个脉络下都毫无意义,我一想到就忍不住火大。阿灵赫斯特从中三开始就划分为初、高两级。就他们的理论来说,理想中,有些小学会从一年级,也就是七岁的学童开始划分学级,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这么做,而且这也只是我从这愚蠢的数字中推测出来的结论。这样一来,等学生升到六年级后,无论初级或高级,就会和全世界其他先上小学一到四年级,再上中学一到六年级的学生接轨。不过如你所发现,阿灵赫斯特跟其他一般中学没有两样,都是从一算到六年级,只是算法比较愚蠢。

[1] Granfallo,出自冯内果所著之《猫的摇篮》,意指表面上关系紧密,但其实彼此间仅具有虚假联结的一群人,如同事或同学。

你知道,阶级就像魔法,既无法确切说明,而且一旦开始分析,就会蒸发不见。但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着,而且影响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与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