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先退守四川，依托大山中的隧道阻挡虫子，然后开始积蓄力量反攻，历时五年，伤亡数亿人，从重庆打回东京，再打到莫斯科、柏林、巴黎、伦敦……最后登陆纽约。
在亚洲，日本在六个月后放弃了抵抗。几千万难民涌向中国和澳大利亚，其中包括近百万各国军人。国际联军在武汉成立，全世界各国军人奇迹般地统一到了一面旗帜下。那面旗是一个孩子设计的，蓝底上五颗金星成环，象征着大洋上五洲同心。
但战争并未结束。
当年，入侵者最先在太平洋夏威夷出现，在珍珠港消灭了美军舰队，开始侵入太平洋周边各国。短短一年内北美洲全部沦陷，美军全军覆灭，只剩下民间武装。欧洲在战争开始一月后成为战场，三个月内西欧失守，几百万欧洲军队与难民向东欧大撤退，一直退到莫斯科。之后是八个月惨烈的莫斯科保卫战，三百万军队和一千万市民丧生在城中，但这次严寒没有拯救莫斯科，怪物们变异出了耐寒的品种，它们攀过红场上冻结着的无数尸体，爬上了克里姆林宫，莫斯科沦陷。
11.
解散联军的另一个原因是，没有人愿意让一支“国际军队”长驻自己的国土。
夏远行和吴诺琴抱着刚出生的夏永诺，认真地盯着电视上的新闻。他的周围挤满了人，他们坐在楼下的大院中，守着全小区唯一的一台电视机。
人类在收复了各洲主要大城市后，为了鼔舞民众信心，宣布异星侵略者已经被打败。并解散了大部分联军，将士兵送回家乡。
“昨日，在联合国总部前再次爆发大型示威游行，支持建立地球联邦，要求全球统一的群众和民兵举行武装游行，人数达到近十万人，而反对者也同时举行游行，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要独立、要自由，要求恢复到战前各国独立自主的状态，人数也达到近十万。”
战争其实从未结束。
电视上，统一派高喊着：“要统一，不要战争！”而独立派喊的是：“还我祖国！我战斗是为了拯救它，而不是灭亡它。”
10.
联合国大楼前，联军的旗帜代替了联合国国旗飘舞。反对联邦者来到那座著名的扭曲枪管的塑像下，高举标语，呼喊口号，并高唱一首来自著名音乐剧《悲惨世界》的名曲。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却完全记不起她的模样。从他记事起，她就不在了。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三十五年后，夏永诺站在城楼上，听百万人在广场上欢呼：“夏永诺！夏永诺！”
你可听见那歌声
吴诺琴开心地举高这个婴儿：“夏永诺！夏永诺！”
Singing a song of angry men
“挺好听的。”
歌声来自愤怒之人
“叫他……夏永诺。好不好。”吴诺琴说，“因为我的名字里有诺啊。”
It is the music of the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夏远行问。
这是不愿成为奴隶的人们的呼声
又过了十个月，他们生下了一个男孩。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这个乱世中，能有一个人相伴已经是太幸运的事。
当你跳动的心脏
城中大力宣传号召年轻人早结婚早生孩子，以补充地球人口，使人类不会越打越少。夏远行被组织上催了很多次，他不能再犹豫了。以前的那个她，即使没死，再相遇的概率也几乎为零。更何况，那只是暗恋。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一个月后，夏远行和吴诺琴结婚了。
应和那战鼓的声响
两人互相望着，突然都移开了目光。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吴诺琴。”
新的世界将被开启
“你叫什么名字？”
When tomorrow comes
“我没有加入正规军，一直在城市里游击。你们去拯救全世界的时候，我和几个女同学在这座城市苦苦支撑，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
当明天来到
“你这样的人如果在部队里，会是战斗英雄。”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
“我一般都是远距开火，只打眼睛。虽然一般也都是和队友一起，但我很清楚哪些是我干掉的。”
你是否愿加入征程
“一百五十二只。”夏远行有些羞愧，“我才杀过几十只。我是说单独打死的，和战友一起打死的，那就数不清了。”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我杀第一只虫子时，才十七岁。”女子背枪上肩，“那时它正在吃我的父亲……之后三年里，我杀了一百五十二只。我拼命地练枪法，子弹紧缺，我就只练瞄准，端着枪一瞄就是一小时，后来，我的手再也不会抖。”
谁将与我同行
城墙上的枪声停歇了，一次进攻又被打退，这一次不知又损失了几人。
Beyond the barricade
夏远行回头，女子正呈半跪瞄准姿势。她收了枪看着夏远行：“你怎么知道我没上过战场。”
越过层层街垒
枪声在他身后响起，怪物的前颅被击中了，那是它的大脑所在，唯一的要害。因为头骨坚硬，只有从眼睛打入才有必杀效果。只两次点射，怪物栽倒在吓呆的小孩面前。
Is there a world you long to see
夏远行跳下车，把那女子也甩下来，举枪瞄准。
是否有你的理想之邦
百米外的水井边排着长队的人群四散奔逃，一只怪物顶开井里的铁网爬了出来。井边，一个小孩吓得大哭，连跑也不会了。
Then join in the fight
尖叫声忽然从城中近处传来。
请加入战斗吧
“打靶和真战场是两回事。”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怎么？看不起女人吗？我是我们队的射击冠军。”
你将得到自由解放
“你别去了，用不了那么多人。”夏远行嫌她拖慢了自己的速度。
与此同时，支持建立统一联邦的人群护卫在联合国大楼前，高举联军和联合国旗帜，手挽手齐唱联军战歌。
夏远行紧蹬自行车踏板，准备去墙头支援。一位年轻女子背着步枪跳上了车：“同志，带一程吧。”
当年联军成立誓师时，没时间谱军歌。有人急中生智，以一首电影歌曲作为军歌，引万人合唱。
这不是怪物们第一次冲上墙头，匆忙筑成的城墙粗糙不平，水泥剥落，怪物们可以越来越轻易地在墙上爬行，翻过墙头向外伸出铁刺。每一次怪物登墙，都会带来数人或数十人的死伤。城中的孩子小学第一堂课就是枪械射击，十二岁就可以加入民兵，随时准备着顶替登墙。
这就是It's a good day to die，来自《星河舰队》。
夏远行远远看见已有怪物翻上了城墙。民兵们冲过去，向它逼近射击。怪物在弹雨中挣扎着，猛扑向最前方一人，用尖利的足把他刺穿。墙后，更多的怪物攀了上来。
Courage Duty Honor
但这次或许有些不同，墙上的叫喊声更激烈了，带着恐慌。人们在墙头跑动着，从一处布防跑向另一处。
勇气 责任 荣誉
枪声又响了起来，高墙上，民兵们开始对外射击。警报声长鸣，但是城中居民无动于衷，警报每天都会响很多次，他们早就麻木了。
We call upon our troopers
三架旧J10战机掠过城市上空，飞过高墙，向荒野而去。城中民众向天欢呼，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跟随飞奔。很快，几团火球在高墙外升起。那是每天例行的轰炸，有时是凝固汽油弹，有时是化学毒剂，但收效甚微。怪物们藏身于地下，即便是核弹也无法将它们清除。
我们召唤战士
夏远行虽然退役了，但仍然是联防队的成员。其实城中的成年人几乎都是民兵，怪物每天都会来袭击，少时数只，多时数百只。大规模的袭击几乎每月都会有一次，而且越来越频繁，怪物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繁殖的速度远比人类快。
In this our darkest hour
异形生物并没有灭绝，只是逃入了地下和荒野。人们筑起水泥高墙防备怪物的袭击。高墙内的面积只有十几平方公里，墙外仍然是恐怖的地狱。
在这最黑暗的时刻
战争结束一年了，仍然时时停电，没有自来水、没有足够的粮食。上海的人口只剩下不到五十万，这已经是全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了。
Our way of life is what we're fighting for
他的车上挂着一个汽油桶，他得去离住所几公里的地下井买水。
为此战斗就是我们的生活
夏远行背着一把掉漆的56式自动步枪、蹬着自行车行进在泥泞的南京路上，身边是没有玻璃却晾晒着“万国旗”的高楼大厦。不远处，是一堵十几米高的不见边际的水泥巨墙。
The flag that flies above us
一年后。
旗帜在头顶飘舞
9.
Inspires us each day
是时候回家了。夏远行深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清新纯净。他大步向远方走去。虽然那里已没有一个人在等待他的归来。
激励我们每一天
这证书不过是一张打印纸，连联合国的徽纹都是印上去的。任何一个人用打印机都能打一张出来。不过在此时一张打印文件已经是稀有之物，绝对能作为官方文件的证明。
To give our very best in every way
“此证授予参与了伟大的地球保卫战争的战士，表彰其英勇行为，感谢他曾为人类的未来而战斗不息。”
尽我所能也倾尽我所有
现在的他，穿着没有衔的军服。手上只有一张纸。上面用几国文字写着：
It's a good day to die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战死就在今朝
他已经退役。在纽约登船时，他就交出了珍贵的枪支。放下枪的那一刻，他极为犹豫，那曾经是他的性命。在这场战争中他行程上万公里，踏过了三大洲，射出了数千颗子弹，看着无数战友牺牲在面前。枪声和喊声犹在耳边。但这一切都要过去了。
When you know the reasons why
他的身后，是巨大的运输船。士兵们正源源不断地从船上走下。港口上没有欢迎的人群，连飞鸟都看不见一只。集装箱上长出了草，巨型吊车被藤蔓包裹，变成了百米高的大树。
当你明白为何而生
夏远行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Citizens we fight for what is right
十几亿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而地球人甚至不知道入侵者来自何方。
要作为公民为权利而战
在暴风雪封埋的村庄，看不到一个人影，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孤寂地放着这个声音。在黑暗阴冷的地下室，火炉已经熄灭，那残躯的手边，收音机也在响着。空旷的城市中，楼房上爬满变异的植物，飞机散下的传单如雪飘落，却没有一个人来捡。
A noble sacrifice
“地球上的所有人类，所有公民。当你们听到这条信息时，我们向你们宣布，艰难漫长的战争已经结束。外星入侵者已经被大部分消灭，残余力量也正被清除中。地球将成立一个统一的联合体。世界将历史性地团结在一起，没有国界，不再纷争，共享一切。此刻，不论你身处哪里，不论你与你的亲人曾遭受什么苦难，请与我们一同为明天祈祷，我们会迈入一个光明的未来。”
英勇地就义
8.
When duty calls you pay the price
“战争真的结束了吗？”吉娜冷笑，拿起夏远行面前的那杯水，慢慢地倾倒在地，像是在祭奠亡灵。
当使命召唤你付出
“中国有句古诗‘今朝有酒今朝醉’，睡到明朝爱谁谁。战争结束了，所有人都想开心一下。”
For the Federation I will give my life
“可惜我对你毫无兴趣，虽然你只点了一杯水，但你脑袋里早塞满了你的小虫子们，你和那些纵酒狂欢的浑蛋没有任何区别。”
我将生命奉献给联邦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挑战一下。”夏远行直视着她的眼睛。
12.
“为什么约我？如果你厌倦了为女招待争风吃醋，想试试纽约良家妇女，那你可错了，老娘不是省油的灯，和我上过床的人后来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夏远行在电视机前看着现场直播，听到It's a good day to die歌声响起时，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以手按胸，跟着一起高唱。观众中好几个老兵也都站了起来。
“别闹了。”夏远行说，“现在只有啤酒是硬通货。”
作为联军老兵，夏远行虽然已退伍，但这首歌伴着他打遍欧、亚、美洲，无数战友同生共死，浴血战场，都同唱此歌。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热血沸腾。
吉娜像只腰肢柔软的猫跳上了他身边的椅子：“大兵，出来找乐子了？美国占领区的女人欢迎你们。有人民币吗？”
但是他转过头，却发现吴诺琴抱着睡着的夏永诺，惊讶地看着他。
夏远行没有点酒，因为他知道这些酒桶中可能泡过虫子或尸体，酒里全是怪异的腥味。但劫后余生的人们才顾不了这么多，至少比人血的味道甘甜百倍。
“你怎么了？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酒吧里挤满了狂欢与烂醉的士兵，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女招待的尖叫声不时传来。几天前这里还爬满虫子，现在就开业了。墙上的血迹和残肢都没有来得及清理，仿佛是某种艺术的涂鸦。
“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你这样过。”吴诺琴的眼神也变得陌生。
7.
“这是我们联军的军歌。当年这歌一响起，所有人都会起立。那年解放柏林，我们作为敢死连冲进国会大厦，却被包围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必死了，我们呼唤了炮火，坐标定位自己。然后一起唱这首歌……”夏远行眼眶湿润了，“我们连最初的一百多个人，活到了最后的只有两个半。”
顾问没有睁眼，轻轻地说：“不，战争永不会结束。”
“我知道你对联军的感情，但是，你真的支持建立地球联邦吗？”
“顾问，你能放下那把枪吗？战争结束了。”夏远行说。
“为什么不呢？我们死那么多人，辛苦奋战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一个统一和平的世界吗？”
士兵们都沉默了，为自己的未来而迷惑感伤。只有顾问，仍然紧紧抱着他的狙击枪，闭目靠在窗台上，仿佛随时准备射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吴诺琴抱紧夏永诺，“你支持建立联邦？那我们的国家就没有了，就被吞并了。”
“我不知道。”岳亮认真地想了想，“忽然发现，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这不是吞并，是联合。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建立联邦，难道要回到以前，让各国各建军队，继续分裂，甚至打核战争吗？”
“你不想回家，也不想留下，那么想去哪儿呢？”夏远行问。
“以前各国不是各自过得好好的吗？也没有打世界大战。”
“现在谁还要绿卡？”岳亮瞪眼，“看美国都被炸成什么样了？空军和火箭军一点儿保护古建筑的精神都没有，满大街都是等待发救济粮的难民，还有下水道里那些杀不完的虫子。求我我也不留下。”
“可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战乱和种族仇杀吗？”
“你以为你能留在纽约？”汤庆祖嘲笑，“你以为你打下这地方，就自动拥有美国绿卡了？”
“你知道吗？”吴诺琴低头，“有个传言……从来就没有什么外星人，是人类自己创造出了那些虫子，作为战争武器。虫子毁掉了所有国家，他们才能统一世界。”
“家？哪儿还有家？”岳亮摇头，“不过是些伤心地，走到哪儿一闭上眼，就能想起谁死在那儿了。我才不想回去。”
“这是可笑的谣传！毫无证据的猜想！”
“联军会被解散是真的吗？”二等兵汤庆祖走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退伍回家呢？”
就在这时，枪声从电视中传来。
“那又怎么样。人家可是‘新世贸中心连’‘国会大厦连’‘白宫连’。再说，又不是谁占了就归谁。”夏远行细心地擦亮每一颗子弹，突然不打仗了他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13.
“听说了吗？所有的连队可以以他们所占领的最伟大建筑命名，所以我们连以后会被称为‘帝国大厦连’，酷吧！”岳亮如愿截了肢，却没能装上珍贵的机枪臂，只能用海盗船长的铁钩手代替，他正用这钩子在这间据说是某全球首富用过的办公室里晾晒全班的内衣裤。
战争刚结束，民众拥有大量枪支，仅在纽约就有近百个武装派别。拥护和反对联邦的两派中，都有大量的持枪者，一开始，他们只是朝天开枪，联军坦克与装甲车在一旁严阵以待。两派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看起来流血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夏远行所在的E连就驻扎在帝国大厦里。这是对他们连队第一个把旗帜升起在帝国大厦顶端的嘉奖。只有夏远行知道，通向大厦之巅的道路有多漫长。
联合社直播记者站在镜头前问：“和平还能持续多久？或者，战争从来就没有结束过？现在，离真正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只需要一颗子弹。”
但人类世界的复兴计划已经提上日程，联合国总部被收复的一周后，新时代的第一次联合国大会就在这里召开。
这颗子弹，终于在下午3时11分到来。
收复纽约的战斗在一个月后结束，联军付出了伤亡五万余人的代价，仍有大量异形生物隐藏在城市的各处阴暗角落，地铁和下水道还没有被控制，敌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一位支持联邦阵营中的年轻女孩胸前突然冒出了血花，她倒了下去。手上举着的牌子落在地上，那上面写着：Make peace Not war。
6.
接下来是两派愤怒的人群互相射击，转眼间数十人倒在血泊中。
我对你的爱 将永远在
联军拉响了警报，向人群发射催泪弹。坦克开上街道，隔离人群。
穿破苍茫的黑暗
但联军的行为被认为是偏向支持者镇压反对者，因为联军的确向反对者一方发射了更多的催泪弹，这使反对者变得更加愤怒。联军坦克成为火力攻击的目标。
漫漫长路我将归来
一颗手雷扔在了坦克上，腾起火光和烟雾。
不要悲伤请你等待
联军的坦克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向反对派人群扫射。
请你要相信 我必会回来
14.
但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开
夏远行和吴诺琴站在电视机前，看着空中直升机拍摄的画面，目瞪口呆。
所以从不敢轻许誓言
那一整夜，纽约联和国大楼前的枪声都没有停歇。
因为知道世上没有永远
被激怒的反对武装从纽约各处聚来，达到数千人，开始围攻联合国总部。
寻找着 紧拥着 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同时，全美数千个武装组织宣布联合成立美国独立军，预计人数达到数十万。而驻美联军数量只有几个师。
我们都在寂静中相爱
“新的独立战争开始了！”反对武装领袖站在美国国旗下，向全世界发表讲话，“三百年前我们建立了这个国家，今天我们也会保护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一个荒凉的时代
一天后，联军司令部表示愿意同反对力量展开谈判，并由各国人民投票公决，来决定是否加入联邦。
吉娜再次闭上眼睛。夏远行慢慢唱起：
15.
“很愿意。”
“你会投给联邦吗？”吴诺琴问夏远行。
“没什么。对了，这首歌还有中文歌词，你想听吗？”
“当然。我是联军军人。”
“我就知道不该问。”
“你曾经是。”
“不知道。我想，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
“我永远是。我不会让我的兄弟们的血白流。”
“她呢？”
“可是……”吴诺琴说，“如果我支持恢复独立的中国呢？”
“我女朋友喜欢。”
“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致？我们是夫妻啊！”夏远行急得要落泪。
歌唱完了，她睁开眼：“你也喜欢这首歌？”
“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吴诺琴望着他。
吉娜没有睁眼，却也轻轻地跟着唱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夏永诺在中间的摇篮中哇哇哭泣。
My love for her will never die
16.
Tell Laura not to cry
投票日来了。
Tell Laura I need her
“我们不要再争了。”夏远行抚着吴诺琴的头发，“我们这几天这么吵，太可笑了。就让投票决定一切吧。不论哪方胜出，我们都不用再争了。”
Tell Laura I love her
吴诺琴摇了摇头：“不会这么简单的。”
远处枪声不断，夏远行靠在墙上，唱起歌。
“你说什么？”
“家……”吉娜喃喃地念着，仿佛已进入梦乡。
“如果人类能用投票来决定一切，早就不会有战争了，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吴诺琴看着他微笑，“无论如何，让我们都为自己的信念投下一票吧。”
“一切会好起来的，战争会结束的。”夏远行也闭上眼，“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17.
“活着毫无快乐，死亡只是解脱。”吉娜把枪抱在怀里，“我活着，只是好奇我究竟能活多久。”
全球幸存的三十亿人中，有十二亿人参加了这场决定人类未来的投票。
“你不怕死？”
投票结果，直到十五天后才统计出来。
“我以为这是能活下来必备的素质呢。那些恐惧的人，早就已经崩溃了，不是吗？”
支持建立统一联邦的票数：约六亿四千三百六十一万张。
“这种时候你能睡着吗？”
支持各国独立的票数：约五亿九千七百五十五万张。
吉娜在夏远行身边靠着，闭起眼睛。
联军指挥部宣布，建立联邦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地球联邦即日成立。以联军旗帜为联邦旗帜，联军战歌为联邦国歌。
“三年前我每天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后来，我可能一个月才会想它一次，而现在，我已经放弃了任何希望。没有希望，所以——也就不会失望了。”
联军指挥部同时发布公告：要求所有联军外武装交出枪支，否则以非法武装处置。
“永远不会？”夏远行望着她。
几乎同时，全球近百个武装抵抗组织发表联合宣言，宣布不认可这次投票结果。理由是统计过程中可能存在大量人为误差，有约二十亿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投票，且仅五千万的票数差根本不能代表民众支持联邦。他们称这场投票是联军一手主导的可笑的、荒诞的闹剧。
“永远不会。”吉娜笑着把水递过来。
反抗者同时宣布：以战前各国为单位建立自由独立军，将为了本民族的独立解放而战斗到底！
“战争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夏远行仿佛在自言自语。
异形虫子尚未消灭，人类的内战已经开始。
“要喝水吗？”吉娜拿着两瓶水弯腰快步来到他们身边，敌人虽然没有远程武器，但在窗口招摇就像对虫子喊“这里有食物”。
18.
而顾问好似不用睡觉似的，检查着他的枪械，枪支卡壳是仅次于子弹打光的第二位致死原因，但顾问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可靠精确，就像机器人。
“请所有联军退伍士兵立刻回当地指挥部报到！联邦与和平需要你们来保卫！请所有联军退伍士兵立刻回当地指挥部报到！联邦与和平需要你们来保卫！”
“也许因为它们正忙着和红旗二连争夺纽约证交所……”岳亮缠着绷带靠在窗下昏昏沉沉，“它们一定有很多股票急着抛……我的手好痛……会不会感染……要不截肢吧……我想装个很酷的机枪臂。”
这声音在电视与广播中响着。夏远行站了起来，来到窗边。
“我觉得不对劲，它们为什么不攻击这里？”夏远行在窗前用瞄准镜观测着前方，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回过头，吴诺琴也从床下拖出她的步枪。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枪声彻夜不停。从雷达上显示，敌人正潮水一般地冲击联军防线，单兵雷达上方绿点在一个个消失，又一个个地补上。各阵地反复争夺，但这座大楼中却始终平静。
“你想干什么？”他问。
5.
“我知道，你要去报到了。我无法阻拦你，只希望不要在战场上遇上你。”吴诺琴将弹匣装上。
“希望我们能等到明天。”夏远行收起枪，“放下预警器，两组轮班休息。呼叫请求增援。”
“你疯了吗？你真的要和我成为敌人？”
“收到团指令。”顾问终于开口，“登陆区已建立，各部队原地坚守，等待援军登陆，天明时发起总攻。”
“我也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克里斯汀肃然起敬：“我开始同情那些落在亚洲的外星虫子了。它们一定在哭喊‘妈妈，地球好恐怖，我想回家！这里满地都是中国人！’”
“为什么？你们所谓的独立，这么重要吗？”
夏远行看着周围：“虫肉很像蟹肉，配孜然烤更好，虫肺煮汤很香，最美味的是它们的眼珠，咬破满嘴是汁。你们不肯吃它，怪不得会饿死那么多人。”
吴诺琴望着夏远行：“我为我的祖国而战，你呢？”
“这里只有虫子。”
“天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我也爱这个国家，但加入联邦后我们不是也一样可以幸福地生活吗？”
“关于吃。”
“那你为什么要反抗外星虫子？”
“关于吉娜？”
“生活在一个统一的世界和被虫子吃掉是一样的吗？”
“看来我们终于找到共同话题了。”夏远行说。
“是不一样。”吴诺琴冷笑，“被吃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但被征服的屈辱会永远持续。”
“好吧，说重点，你们有吃的吗？我饿得已经想把吉娜吃掉了。”
“没有什么征服者！我会害你吗？我想伤害你吗？我们还有孩子！”
“我们是国际联军，军队中没有国籍，只有战友。”夏远行用英文回答，他抬起手臂，露出联合国国旗的臂章。
“如果你的司令部下令，你就会。”
“是的！我迫不及待地看到红旗升起在白宫上空，那时我一定会哭的。我妈被吃的时候我都没有哭过。”克里斯汀满脸的嘲讽。
“我不会！我绝不会向你开枪！”
“别这样克里斯汀，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吉娜推开他。
“那么，现在就拿起枪，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
“欢迎帮助美国人民赢得解放！”克里斯汀上前搂住吉娜，“吉娜是好样的，她杀了好几百条外星狗，我相信她一个人也能干掉你们所有人。”
“可如果不是你这么固执，我们本来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们别理他，他是个话痨。”那个叫吉娜的女子走过来，她有着暗红色的头发，“你们来了多少人？别大意，我亲眼看见美军第一骑兵师全军覆没在这里。”
“如果我不是这么固执，当我看到我父亲被吃掉时我就已经放弃战斗了！”
“拜托，同志们，别这么严肃。对了，吉娜，你会说中文，告诉他们我爬过长城，我还在天安门前照过相，我给你们看看……哦，我忘了我的Iphone19被吃掉了……”
“是联军把你们从虫子手中解放出来的！”
夏远行没有搭理他，示意士兵们搜索周围，救护伤员。
“你错了，是我们当年支持了联军，你们在海外打仗时，是我自己用枪保卫了自己，是我省下口粮支援前线。但我曾保卫的一切，现在又要被夺走。”
“嗨，欢迎来到自由世界，这里的空气怎么样？”那个金发的青年人说着英文走来，手中提着一把军用M4自动步枪，手臂上是鹰的刺青，“我是克里斯汀，纽约是我的地盘。还有，你们真的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夏远行痛苦地一拳砸在墙上：“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
4.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美国人。”夏远行挥挥手，阻止了射击。
突然，门被重重地砸响了。
但对面传来了人的喊声，是英文。
“开门！”外面有人吼着。
又有灰影在红外目镜中闪过，士兵们再次向黑暗中开火，将商场的柜台与人体模特打得粉碎。
“他们来了。”吴诺琴微笑，“我就知道，投票选的，只是我们个人的生死。如果是联军的人，你就让他们带走我。如果是独立军的人，我会拦住他们，你跳窗逃走吧。”她举起手中的枪。
死亡来临是如此迅疾，你还没有认全自己班的人，就又换了一茬新人。久而久之，你习惯了不去问身边人的名字，因为他们注定不会被记住。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夏远行呆望着她。
夏远行看了看周围，只剩下六个人，一个刚编成的班，瞬间就没了一半。
门被撞开了，一群穿联邦军制服的人冲了进来：“都转过身靠墙，把手放在头上！”
他们冲上了二楼，四周安静了下来，这一波的攻击终于被打退，只有楼梯上还有伤者在翻滚，他们的身体被撕开，血流满了楼梯，不可能再活下去，也不能浪费子弹去帮他们结束痛苦。
“我是支持联邦的！”夏远行喊，“我妻子也是。”
夏远行打光了弹夹中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抽出刺刀，在对面的掠食兽咬穿他的喉咙之前先把刀刺进了它的口中。
“你们什么立场我们不知道吗？”为首者喝道，“把这女人带走！”
“冲过去！”夏远行吼着，士兵们分成两队，一队射中火力向上射击，另一队阻挡着追击者。
“不要带走她！”夏远行挣扎着，“我是个联军老兵，我忠诚于联军，这是我妻子！”
“它们在后面！”楼梯最上面的几个士兵向二层射击。几只怪兽已经守住了通向二层的楼梯口，它们的智力完全不输人类，团体配合能力还更强。
“夏远行！”吴诺琴向他大骂着，“你少假惺惺了，你刚才还想去举报我！你就是联军的一条狗！”
夏远行听到耳边一声怪吼，一只从护栏边翻上来的掠食兽直扑向他，腥臭的巨口离他只有几厘米，夏远行一枪托捣掉了它的牙，将它推了下去。
夏远行呆望着她。
大半个班的士兵撤进了楼中，按小组互相掩护，且战且走，退上没有电的自动扶梯。试图冲上扶梯的怪物被扫射打烂了头，滚落下去，但更多的又扑上来。它们的足甚至能攀在玻璃上，有几只从楼梯底部倒攀了上来，包抄士兵们的后路。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对这个侵略者说。”吴诺琴甩开拘捕者，凑近他。
“太多了，向楼里撤！”班长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在一根尖刺穿过他的头颅前。
她轻轻地贴近他的耳边：“傻瓜，不论哪派获胜，我们必须有一个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
夏远行将枪管顶在那东西的眼睛后方，扣下了扳机，它沉重地摔倒下去。岳亮奋力地甩手挣开它的牙齿，夏远行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夏远行不知所措，面对虫子时他从来没有畏惧过，而现在，他只能沉默呆立。
夏远行听见身后一声闷响，他一回头，一只黑色掠食兽已经扑倒了岳亮。它背上全是黑色的尖刺，有着十几厘米长的剑齿，咬住了岳亮抬起的手臂。
联军士兵们把吴诺琴拖出了门外。
“小心破相。”岳亮提醒着。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开火了，天空全是映着火光闪亮飞舞的玻璃，好像圣诞之夜，那些怪物随着这些美丽碎片一起坠下，将士兵们一个个扑倒。
吴诺琴挣扎着回头，向夏远行一笑：“再见了。”
“近了再打。”班长喊。全班人抬枪屏息瞄准，看着那些东西越来越近。
那是夏远行看到吴诺琴的最后一眼。
“伏击，敌人在上面！”旁边传来惊恐的喊声。夏远行抬起头，看见十几个黑影攀着竖直的大厦的玻璃幕墙扑了下来。
19.
有时你希望身边全是人，这样怪物扑向你的概率会小一些。但有时你又恨不得他们全挂了，这样你才有机会得到枪支和弹药补充。别指望什么后勤，补上来的新兵还眼巴巴等着捡你的枪用呢。
联邦军与自由军的战争进行了十年。不论哪一派占领了城市，都对城中的另一派进行屠杀与清洗。
“我们得悠着点儿用了，注意捡点儿弹夹。”
又是数亿人死去了。直到异形生物重新壮大，彻底占领了地球，战争才结束。最终，地球表面被电脑未来一号控制下的机器与生物军队占领，而剩余的反抗者逃入了地下。
所以夏远行也学会了默认顾问不吭声就是一切正常，一个幽灵般安静的家伙至少比一个时时惨叫的伤员强。
夏远行再也没有看见过吴诺琴，他知道城边每天都枪声不断，尸骨堆积如山。他没有勇气去寻找。
顾问是一周前才编入这三人小组的，接替挂了的老张。他轻易不说话，像吝惜子弹一样吝惜每一个字。你总是会忘记他的存在，隔三岔五就要确认一下：“顾问，你跟在后面吗？”“顾问，你受伤了吗？”“顾问，你还活着吗？”
然而，他还是被征召入伍了。他的孩子夏永诺，被送去婴儿院抚养。
一个弹夹抛到了夏远行手中，算是回答。
夏远行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战争。以至于他一看到枪，听到枪声，就会颤抖，想吐。
“顾问，你子弹够吗？”夏远行问。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胆小鬼，被士兵们嘲笑、殴打。他们不知道，以前，孤身面对虫群，他的脸也不会变色。
夏远行最好的成绩是用了三次点射九发子弹干掉一只掠食兽，但岳亮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那家伙本来就受伤了。对付掠食兽最有效的办法是打爆它的头，但头颅也是它们最坚硬的地方。它们的动作敏捷如电，在十米外很难打准要害。要节省子弹，必须等它靠近到十米之内，正跃起向你发出致命一击时开枪。这是真正的决斗，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但夏永诺却喜欢枪声。他在战火枪声中长大，五岁时就去参观训练射击，以致养成了一个毛病，只有听着枪声，才能安然入睡。
面对冲击时一般以三人为一火力组，共同瞄准一个目标，确保能在十米外将其击毙。但在有些时候，怪物铺天盖地，目标多到根本顾不过来。而转身逃跑也是没用的，因为你不可能跑得比掠食兽们快。这种时候，只有冷静地取出手雷、拉开拉环，在掠食兽的牙咬入你身体的同时爆炸，虽不一定能同归于尽，但能减少痛苦。
当他入睡时，就要卫队在室外开枪，枪声彻夜不息。一旦枪声停止，他就会醒来，暴怒。甚至要杀人。
两个弹夹意味着什么？如果一只标准体形掠食兽从一百米外向你冲刺，6秒内就会冲到你的面前，枪法好的士兵可以独自在这6秒中用不超过三十发子弹将其打死，不换弹夹，而做不到的基本都死了。
只有一首歌能代替枪声，让他平静，睡得像个孩子。
“哦，恭喜，你离死不远了。”
那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母亲为他录的摇篮曲，也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声音。
“两个。”夏远行平静地说。
那是一首悲伤的歌，讲述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相爱。男孩想赢取一枚戒指向女孩求婚，他去参加赛车，却出了事故。临死前，他说：
“你还有几个弹夹？”岳亮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Tell Laura I love her
3.
Tell Laura I need her
“不要停留，继续前进！”各排排长开始高喊，士兵们开始整队进发。前方的枪声已经响起，先头部队正在激战中。
Tell Laura not to cry
当人们看见那怪物攀在了机身上，就知道那直升机完了。怪物敏捷地打破玻璃钻进了机身，一位乘务员想从另一侧跳离，却被咬住悬在机身外，被甩扯了几下，腿被叼在怪物口中，身子落入了海水中。直升机旋转着坠落下去，掠过一艘登陆艇栽入海中，螺旋桨搅起水浪，泼在士兵的脸上。
My love for her will never die
报复很快就来了，那只触角再次翻出水面，它足有几十米高。这次，它向直升机甩出了一样小礼物。
有人为这首歌谱了中文的歌词。
没有人向水中扫射，子弹比生命更珍贵，不能徒劳浪费。军人都受过教育，没有命令就不开枪，哪怕异形正在撕碎同类或自己。直升机飞来，投下了几颗炸弹，爆起的水花除了将旁边登陆艇上的士兵全部浇湿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这是一个荒凉的时代
水面很快安静了，上百人被吃掉不过是一瞬间，连骨头渣也没有留下。旁边驶过的登陆艇上，士兵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从亚洲打到欧洲，再横越大西洋，这种场面看得太多，都麻木了。只要厄运还没降临在自己身上，没有人愿意浪费力气尖叫。
我们都在寂静中相爱
身后的海水中发出巨响，一艘登陆艇被海中出现的庞大触角抛上了天空，几十个人尖叫着落入水中，探照灯迅速地照了过去，那里水花像沸腾一般，落水者惨叫着挣扎，海水变红了。夏远行回想起自己在多年前看过这个场景，那时他吃着雪糕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中的鲸鱼、海豚和贼鸥分享沙丁鱼大宴。
寻找着 紧拥着 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前面就是华尔街铜牛！我们在那儿照张相！”身边的岳亮看着军用导航，兴奋地喊。
因为知道世上没有永远
几架直升机飞来，探照灯在拥挤的人群脸上划过。“继续前进，不要拥挤在草地上，到各指定位置集合。”直升机上的扩音器喊着，就像是一个声嘶力竭的导游。
所以从不敢轻许誓言
他的身后，更多登陆艇靠上炮台公园的滩头，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岸来，士兵们在岸上站住，抬头张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开
他仰望着这座黑暗中的城市，这里曾经是无数人的梦想之地，世界繁华的中心。而现在，只是无数钢铁墓碑构成的墓园。
请你要相信 我必会回来
夏远行终于登上了新大陆的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
不要悲伤请你等待
2.
漫漫长路我将归来
他在扉页写着：“如果你发现了这本日记，请将它带给丁零。我喜欢她，可惜我从来没机会对她表白。”
穿破苍茫的黑暗
夏远行把日记本放入胸前口袋。面对外星生物，你不能指望在胸前挂一个勋章啥的能救你命，因为它们一般直接用尖儿刺透你的脑袋。夏远行只希望自己死后，这日记本能留下来。
我对你的爱 将永远在
登陆艇推开海浪，向既定登陆点驶去。纽约一片寂静，敌人没有任何的炮火反击，它们杀人从不需要子弹。
不论是联邦军还是自由军，士兵们都喜欢这首歌，因为他们都想把它唱给自己的爱人——还活着的、已经逝去的，或是想象中的。
“这是人类光复北美的第一战！”排长高喊，“陆战队员们，准备登陆！”
大雪纷飞的战场上，士兵们躲在冰冷的战壕中，有人在广播中放起这首歌。双方都静静地听着，暂时忘记了战争的意义。
夏远行合上日记本，向远方望去。战斗已经开始，黑夜中的曳光弹像美丽的礼花，扑向高举着火炬的自由女神，为火力指明方向。用肉眼也能看见在那女神面孔上爬行着的怪物们，像是死者脸上的蛆虫。
几十年后，夏永诺成了人类的英雄，他终于推翻了“外星人”的统治，实现了全球的解放与统一，成为了万众拥戴、至高无上的领袖。
“我们的部队到达了A19区，这里以前有一个名字，叫‘纽约’。”
然后，他毁了联邦。因为他是如此痛恨它，它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2031年5月6日。
他修改了历史，将自己的父亲塑造为一位英雄，任何知道他父亲当年如何厌恶战争的人，都被清除了。
1.
夏永诺对待联邦军和自由军同样残忍无情，虽然一方是他父亲的荣耀，另一方是他母亲的信仰。但是，他恨他们，因为是他们教会了他战争，使他只懂得用战争和残暴来解决一切。
——保尔·柯察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联邦军和自由军在帝国建立后，才懂得当年的战争是多么可笑。真正的黑暗与邪恶，他们从未见过。
“即使到了生活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也要想办法活下去，生命总会有用处的。”
外星人发明的脑中芯片，在帝国仍然强制安装。只是这一次，当芯片察觉到大脑中的叛逆思想，将直接释放电流，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