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茹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低着头拉住了张明的胳膊，装作开玩笑似的说道：“那我得拉着你，真怕你跑了。”
他只得装作没有听见，含糊地说道：“你先回去，他们都等急了吧？”
她的这句话让张明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怕你跑了”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无比微妙，既可以理解为女生的失望埋怨，若是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怕你跑了”！
如果换个时刻，方敏茹说出这样的话，张明多半会心动。但他没想到方敏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流露真情，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心神不定的张明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思认真考虑这个。
张明脸色忽明忽暗，心里念头反复翻腾，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方敏茹一起回去。他始终觉得，无论如何这群朋友是不会来害自己的。
张明在感情方面并不是白痴，一直能感觉到方敏茹对自己应该有好感。说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孙晓一直暗恋她，在毕业前夕自己甚至考虑过向方敏茹表白。
“啧啧，老实说，你刚才跑到哪里躲起来了？”一进包间，就听见小姜嚷嚷起来，“几年没见怎么越来越滑头了。不过反正没用，这两瓶给你留着。”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几年都不愿意回来，是不是在躲着我？”方敏茹逐渐回复了泼辣直接的本色，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说到最后声音却又低了下去，“其实我一直很想你能回来。”
徐山的目光则落在了张明被方敏茹拉住的胳膊，开始起哄：“小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没有眼力见儿了。我说方敏茹也跑出去那么久，原来两个人去说悄悄话了。”
张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下大家都兴奋起来，纷纷揶揄调笑张明。方敏茹在众人面前一点没有刚才的小女人神态，落落大方地坐回位置，笑吟吟的也不解释。
“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就想这样偷偷跑了？”方敏茹的神情不复平常地开朗大方，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几分幽怨，“难道是怕我？”
张明的情绪就要复杂得多。说来奇怪，本来他已经对在座的各位心生警惕，可是一进屋子，那种热闹真挚的气氛袭面而来，让他心中的惊恐似乎也融化了大半。
方敏茹从大厅的沙发上站起来，缓缓朝他走过来。她今天没有喝太多酒，但脸上却粉红一片，看着张明的眼神里有些复杂。
他一个个在这些好友的脸上看过去，没有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努力地想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张明停下脚步，使劲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这才艰难地转过头来。
张明忽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但无比强烈。那就是这样的画面自己一定要牢牢记住，因为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就是也许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的聚会了。而且这种感觉强烈到张明想要把所有不合情理的事情都暂时抛开，只想在这一刻好好享受大家相聚的时光。
“好啊，原来你真的想要逃走啊！”
酒已将尽，旧也叙得差不多了，筵席已至尾声。把所有人的脸庞都深深地记下后，张明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安静。
但他走到大厅，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有些话想要对大家说。”屋子里的喧闹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张明快步走过走廊，甚至不敢回头看一下另外一头，房门关着的包间。
张明刚才一直在犹豫，但终于下了决心，准备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无论有问题的是眼前这些人，还是孙晓和宋莱，当事情彻底挑明以后，总会有个结果！
之前没有下定决心，是因为抱有希望能够找到问题所在，可此时他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张明正在想着如何开口，包间的门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决定离开。
回头看去，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走了进来。
无论是站在孙晓还是徐山的立场上，无疑对方都已经死去。即使张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难辨真假，虽然他们都没有表露出对自己的恶意，可是本身卷入这种诡谲的事件中，就让张明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张明松了口气，刚才听到敲门声时他心里一紧，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孙晓和宋莱，如果真是他们两个，那么他真不知道局面会演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个故事，张明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的境况和故事中的女生实在是太像了！可当自己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他却发现自己同样根本没办法做出判断。
刚刚好容易才酝酿起来的情绪被打断，让张明有些不快，对服务员说道：“等会儿再结账，我们要说点事，麻烦你出去一下。”
于是女生惊恐地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状况中：她必须要选择相信其中一方，可是却无法判断究竟哪一方在撒谎。
服务员却没有动，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明，又看了一下他的身后。
女生伤心之余，和其他人一起在营地里等着山下救援队伍的到来。但晚上，她的男友忽然出现在营地门外，对无比震惊的女生说，在雪崩中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张明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却震惊地发现，其他所有人脸上的表情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一群人攀登雪山，一对情侣中的女生留在了营地。三天之后，其他人都回来了，告诉这个女生，山上遇到雪崩，她的男友不幸遇难。
这里的“凝固”并不是形容词，而是所有人同时像被施了魔法冻结住了，每个人都维持着前一刻的姿势，但却完全静止住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鬼魂回转，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是有可能的。这种思维上的限制被打开后，张明第一时间想起了曾看过的一个故事。
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但宋莱的神秘消失，终于让张明彻底意识到，这件事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存在任何人为设计的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张明猛然看向屋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个头挺高的少年，身上穿着深蓝色西装校服，胸口别着的校徽上写着几个小字，张明一晃眼只看清了最后的“中学”两个字。
之前的事情尽管诡异，但张明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自己暂时没有想到而已，所以他尽量避免自己往离奇的方面去想。
高中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张明，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叔叔，你得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