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一幅幅缓缓滑动着相册，照片上大部分是追悼会的场景，还有一些刻着名字的墓碑，这些照片都从侧面证实，徐山和其他几个老同学的确已经身故。
孙晓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听到张明这么问候，直接醉眼迷离地拿出手机，点进相册后，沉默地把手机递给了张明。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张明放下手机，心中却充满迷惑，不由自主冒起了这个念头。孙晓和徐山，都是自己的好友，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完全对立起来。他们说的话，肯定只有一方是对的。
“班长他们的后事已经办完了？”张明忽然问道，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人在青春热血时的友谊最为难得，张明相信这种友谊，相信即便他们中的一方真的已经死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只是还有很多问题无法解释，既然肯定有人在说谎，那么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呢？
而想要知道真相，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找到一片乱麻中的线头。
“张明，真是没想到啊！”宋莱忽然笑着感慨了一句，“开始孙晓对我说你也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在骗我。没想到你真的赶在今天回来了。”
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可能从孙晓和宋莱这里得到答案。甚至，他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到底是人是鬼！
他本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着说着忽然泪水就流了下来：“往常聚会，一桌子都坐得满满当当的，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
张明进屋以后，一句也没有问，没有问为什么这间屋子里的人会变成你们，没有问徐山方敏茹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张明看了孙晓一眼，明白孙晓应该是没有把之前自己遇到的“怪事”告诉宋莱，所以他以为自己是今天特意在头七这个日子赶回来的。
“怎么不说话？闷头喝酒容易醉啊！”宋莱见张明面色苍白地一杯接一杯，有些担心。
宋莱在大学时就留着一头长发，颇有诗人气质，也是这些朋友中最多愁善感的一个。毕业这几年依然还是扎着个马尾，看来性格上没有什么改变。他酒量并不是很好，此时伤感起来更加控制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念叨着大家曾经聚会时的情景，很快就醉倒，弯着腰作势欲吐。
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是他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明见孙晓也喝得双眼通红，只有自己是最清醒的，赶紧离开座位，上前搀住宋莱：“忍住，我扶你去卫生间吐。”
身边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老同学，尽管几年没见，他们的动作神态还是那么熟悉。可越是这样，张明越觉得他们很陌生。
一到卫生间里，宋莱就抱着马桶一边猛吐，一边号啕大哭。到最后甚至抱着马桶不肯起来。他这副样子也感染了张明，虽然张明依然有所猜忌，但能感觉到宋莱此时悲痛的情绪是千真万确无法作假的。张明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只觉得又酸又涩，心里堵得慌。
张明没有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热辣，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酒意，之前的酒意也早就不翼而飞，比没喝酒之前还要清醒几分。
因为一个人抱不动喝醉了的宋莱，张明只得暂时放弃把他扶回去的打算，不过也不能真的把宋莱丢在这里。所以张明只是走到卫生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点了根烟。毕竟身上溅了不少呕吐物的污渍，味道实在有些难闻，只好先透透气，让宋莱缓一会儿，
“这是敬各位兄弟，今天头七，你们如果能回来，就一起干了。”孙晓说完这句话，重新倒满三杯酒，放了一杯到张明面前，“这杯酒我们一起敬他们。”
等他清醒一些再说。
孙晓说，之所以两个人点这么多菜，是为了纪念死去的大家。等张明坐下后，他斟了六杯酒，然后一一泼洒在地上。
一大早就起床赶早班飞机，之前又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再加上喝了很多酒，虽然醉意早已消退，但张明这个时候还是觉得很累了，脑子似乎也转动得慢了很多。
张明坐在孙晓和宋莱中间，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一大桌菜。
一根烟抽完，他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因为无论是徐山还是孙晓，言语之中，似乎都在暗示对方是鬼。可张明回想起之前接触的细节，两伙人身上都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同样能说能笑，能吃能喝，握手有温度，身后有影子。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孙晓看着呆站在门口的张明，显然对他刚才的举动很困惑，笑骂道：“你还真有童心，这是在玩藏猫猫吗？”
那么是哪里有问题呢？张明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抓住了什么，却难以看清楚。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离开了不过十来分钟，为什么屋子里的徐山、方敏茹他们都不见了，而是已经死去的孙晓和宋莱！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正当张明想要抓住这个隐隐的线索，忽然手指上一痛，原来是入神中夹在手上的香烟烧尽，烫着了手指。
张明脑袋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关上门。
张明没好气地把烟头丢掉踩灭，看来这样想也想不出来什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走近隔板，敲了敲门：“宋莱，好点没有？我扶你回去吧。”
孙晓，宋莱。
里面没有回应。张明担心他在里面睡着了，这个天气在厕所地板睡着还是很麻烦的。
偌大的饭桌旁，只有两个人。一个身材胖成球状，一个长发消瘦。
拉开隔间的门，张明却愣住了，因为宋莱不见了。
张明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不光是宋莱的人没有在里面，马桶和附近的地面都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刚刚呕吐过的任何痕迹。
自己离开的时候，正是酒过三巡气氛高涨的时候，欢声笑话不断，可此时里面却非常安静。
张明浑身骤然冒起无数鸡皮疙瘩。他迅速地拉开其余卫生间隔板的门，里面全都是空无一人。宋莱就这样没有丝毫征兆，消失在他眼皮底下，前后只有一根烟的时间，而这期间，他自己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宋莱要出来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张明走回包间门口时，就觉得有些异样。里面太安静了。
张明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这是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和恐惧状态下的自然反应。
虽然心中寒意凛冽，但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洗手间里。
这时，手机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振动，是一条微信。
这是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可张明已经不敢坚信这一点。因为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他不相信所有人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对自己恶作剧一场。
张明脑袋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机械地点开信息，有着强烈的预感，这条信息一定也会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果用正常的思路来解释这些诡异的现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最开始的判断：他们合伙起来在骗自己。
这是一条来自微信群的消息。张明看到群的名字的瞬间，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这个群他太熟悉了，群里都是老同学。但问题是，孙晓第一次告诉他徐山遇到车祸去世这个消息时，张明为了寻找证据，特意翻找过这个群，却发现早已经被解散。
之前心中那些被略去的疑问再次翻腾起来，张明发现眼前的状况有些熟悉。他本已经相信徐山他们说的，孙晓已经死去。可此时他不由得再次动摇起来，因为孙晓也曾说过，出车祸的是徐山。
但此时，这个群又诡异地出现了。
张明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他又重新洗了个脸，冷水浇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可他却冷静不下来，脑中不停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已经死去的孙晓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张明你不要想着逃跑，赶紧回来接受美酒的制裁吧！”
“宋莱说得没错啊，你小子架子越来越大了。赶紧过来。”说完，那个和孙晓极其相似的声音就挂了电话。
这条信息的内容，光从文字上就能明显看出是姜君仁的语气。张明看发消息人的名字，果然是他。小姜酒量好，性格也最活泼，总爱在群里调侃其他人。如果是往常，张明肯定会和他斗嘴，但此时却完全没有一点这样的心情。
他心中涌起无数的疑惑，可最终只是结结巴巴说出了几个字：“我在洗手间。”
因为张明发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
今天一定是自己永远难忘的一天。张明脑中忽然升起这个无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