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徐山摇摇头，眼角有泪光闪现，“看来孙晓还在埋怨我，那天他本来要加班，是我死缠烂打非要让他赶过来的。”
后面的话张明没有说下去，但徐山应该猜到说的是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张明有些后悔，今天的事本来就离奇得很。只是自己心里犯嘀咕就好，干吗非要说出来让别人也添堵呢。
见徐山没什么反应，张明才接着说下去：“我当然不信，然后就给你打了个电话。但接电话的不是你，是嫂子。她也说……”
“你们俩嘀咕啥呢？”方敏茹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她坐在对面，指着张明和徐山，“互送衷肠等一会儿啊，咱们先开席。班长说两句吧。”
张明是想到就顺口提到，话说出口才觉得似乎有些晦气，不过想到和班长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解释道：“之前我和孙晓聊天的时候，问到了你。结果他说……说你上周车祸去世了……”
张明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大家都已落座，服务员也已经倒好酒，开始陆续上菜了。
徐山挥了挥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规矩，老同学聚会，带什么家属……什么怪事？”
徐山站起来，端起杯子：“第一杯酒，欢迎张明回来，这一杯给他洗尘。”
“那个月正好出差，实在没办法。对了，嫂子怎么没来？我还没见过呢。”张明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今天还有个特别奇怪的事。”
大家一饮而尽。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我结婚你小子居然也不来！”徐山做出一副夸张的嫌弃表情，“等会儿先喝两杯绝交酒再说。”
徐山倒满了酒杯：“第二杯酒，给孙晓。愿好兄弟一路走好。”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是头七，如果你小子能听见的话，记得以后常回来看我们。今后每次聚会，都会给你留位置。”
说完这句话，张明心里又是一阵感慨，现在大家见面自然而然聊天的话题也变了，再过几年恐怕聊的都是家长里短，孩子学习成绩之类的吧。
张明这才发现，果然这张大桌旁空着两个位置，却依然一丝不苟地摆着酒杯和碗筷。
“上次分手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暂时不准备考虑这事了。”张明说着轻轻给了徐山一拳，“还是你现在幸福，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准备什么时候要宝宝？”
“第三杯酒，给宋莱。大家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嗯。不说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谈女朋友没？”徐山问道。
徐山再次第一个仰头喝完杯中的酒，眼神缓缓扫过每个人，动情地说道：“这一周我都没有睡好觉，看大家也应该都是如此。说实话，我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他们怎么就这样没了呢？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们，虽然知道每个人都会老，最终都会死去，但生离死别就这样忽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想着不久前孙晓和宋莱还和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心里就很难过。”
“这种事是命，躲不过也没办法啊！你别想太多了。”张明见徐山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反过来安慰他。
他重新斟满了一杯酒：“但是我想，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应该更好地生活，想必孙小胖他们俩也不希望我们一直都愁眉苦脸的。今天以后，希望大家能够振作起来，把他们俩的那份人生也一起活了！”
徐山叹了口气：“都怪我。那天也是我约大家在这里吃饭，他和宋莱先坐的出租车，结果半路出了车祸。”说完面有愧疚之色，低下了头。
张明第一个鼓起掌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觉得悲伤，感觉到孙晓和宋莱是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之前的奇遇，也许真如徐山所说，是他想再回来看自己一眼吧。
张明换了个话题：“孙晓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在座的人都穿着黑灰色的正装，胸前的白花也暗示着悲伤的基调，但徐山的一番话，还是让屋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尽管不像往日那样欢乐热闹，但张明还是明显能感觉到压在所有人心上的那种抑郁淡了不少。
徐山也说不出个什么，最后只是安慰道：“可能他太想你了，所以用这种方式和你见上一面吧。”
大家都尽量不谈死去的两位好友，不论说什么都毕竟有些伤感，所以话题集中在张明身上。作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张明也明白这是唯一让大家情绪高涨的办法，所以也很配合，各种敬酒来者不拒，不一会工夫，就已经有些酩酊，感觉胃里一阵翻涌，赶紧站起来，朝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洗手间。
简单几句话把事情讲完，张明松了一口气：“我到现在还有点蒙，感觉和做梦一样。”
“快点回来，吐完了才好接着喝！”有人起哄道。
“今天我来得早，就直接进了这个包厢，然后看见孙晓坐在那儿。”张明看了眼旁边的沙发，继续说道，“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记得很清楚，拿了一个烟灰缸在身边，还倒了一杯茶喝。但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这屋里整整齐齐，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很干净。方敏茹说头七什么的，应该只是为了给我台阶下吧。但我现在真觉得她说得也许有道理。”
张明感觉喉咙一阵难受，也来不及斗嘴，大拇指朝下比了个手势就赶紧冲出了包间。
徐山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等着张明说下去。
卫生间就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张明对着洗手台一阵狂吐，总算舒服了许多，虽然头还是很晕，不过在彻底醉倒之前，应该有把握灌翻两三个人。他洗了个冷水脸，感觉到脸颊的滚烫，没有着急出去，靠在墙上准备休息一下。
“这个烟灰缸很干净，对吧？”张明指着桌上面前放着的烟灰缸。
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张明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心想这帮家伙怎么这么着急想要灌翻自己？可拿出手机后，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呼叫人姓名，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张明没马上回答，有些犹豫起来。他需要想想应该怎么说。
孙晓。
“你脸色看上去太差了。”徐山往张明身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你刚才说见到孙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明看着这两个字，酒意消退了大半，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手机坚持不断地响着，张明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张明有些恍惚，大学里的时候，徐山的生活费最多，所以每到月底其他人弹尽粮绝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嘻嘻笑着，然后主动给大家发烟抽。直到这一刻，张明才总算找到一点同学聚会的感觉。
“喂，你跑哪儿去了？再不来我们都快吃完了。”电话那头很不满地抱怨着。
“烟没戒吧？”徐山在张明身边坐下，不由分说递过一根烟，直接塞到张明嘴边。
张明却听得头皮发炸，因为话筒里的声音，千真万确就是孙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