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等等。”张明决定让这个恶作剧到此为止了，不过他也不想好好的同学会搞得大家都不愉快。要让大家停止演戏，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我刚才已经见过孙晓了，他躲在哪里？赶紧让他和宋莱出来吧。”
老友们在身边低声劝慰，这样的场面看起来伤感动人，可身处其中的张明却是另外一种感受。他越来越生气，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恶作剧的目的，想要让自己生气，那么不得不承认，这个目的达到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张明松开了搂住徐山的手，脸色发白，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其他人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是他骤然听到这个噩耗一时承受不住，纷纷上前安慰他。
这种眼神张明很熟悉，不久之前他向服务员询问是否见到孙晓时，对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这种眼神里的含义很明显：你出问题了。
等等！张明打断了自己不由自主延伸出去的思维。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开始融入这种悲伤的气氛中了。可问题是，自己不久前才和活生生的孙晓见过面啊！
徐山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安静：“张明，我们都知道你和孙晓的关系最好，所以才打电话让你千里迢迢赶在今天回来。但人生就是这样叵测难料……”
说话的是方敏茹，这个小团体中唯一的女性，张明知道大学的时候孙晓喜欢她，只是方敏茹好像对他没有意思，还经常取笑他太胖了，所以孙晓从来不敢表白。可此时看方敏茹眼睛红红的，似乎对孙晓还是非常在意的。
看着班长徐山脸带悲意地说着话，张明却渐渐听不清后面的话。因为此时他看着徐山悲戚的表情，心情很复杂。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也说道：“今天大家约在这里就是下午去祭拜他们……”
他很了解徐山，是个真性情的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徐山一直都是这个小团队的领袖，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和他身上这种真诚的气质有关。
徐山叹了口气：“张明，一开始我们也不能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可此时徐山越是真情流露，张明就反而越是觉得可笑，他生气的地方不是在于大家联合起来骗自己，而是明明这个无聊的恶作剧已经被自己看穿了，还煞有介事地继续演戏，这不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但徐山和其他人都没有动。张明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是那种“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
所以他冷冷地打断了徐山：“别骗我了，有意思吗？”
“别闹了，差不多就行了啊！”张明语气轻松，搂过徐山，“让我等了那么久，都快饿死了，先开饭吧。”
徐山住了嘴，眼中有几丝无奈，拍了拍张明的肩膀，显然是不想和张明争执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笑，这帮家伙演得也太真了。只是玩笑开到这种程度，实在有些过分。
这种态度让张明更不爽，干脆挑明了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设计的。先让孙晓躲着，然后一起演这么一出，等我上当了再让这小子出来，一起看我笑话是吧？只是你们没想到，我居然提前到了，之前在包间里就见到他了。
张明曾想过大家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做好了被兄弟们取笑调侃的准备，也想好肯定会在酒桌上被灌翻。可是压根儿没有想到，真的见面，却是在这样一种诡异又荒唐的气氛中。
“我说他怎么看见我没说几句就急匆匆走了呢。看来你们没来得及商量好啊，他没告诉你吗？”
说完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暗淡下来，气氛变得凝重而悲伤。
一口气说完，张明感觉气顺多了。但徐山和方敏茹他们的反应出乎张明的预料，他们脸上都不加掩饰地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然后相互看了看，却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徐山走过来，搂住张明的肩膀，声音有些疲惫：“对不起，没有提前在电话里告诉你。他们两个人上周车祸，去世了。”
“头七。”最终还是方敏茹开口打破了安静。其他人都是一副恍然的表情，似乎这两个字解决了什么疑惑。
“孙晓呢？”张明很快发现不安来自于哪里，“还有宋莱呢？”
张明眼角挑了挑，感觉不太对头，从他们的反应看来，不像是玩笑结束的样子。
张明一时愣在当场，他忽然不安起来。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会穿成这样来参加同学会，但这样的装扮在他知道的礼仪中只有一种，那就是参加追悼会！
“如果你真的见到孙晓，那么只有这一种解释。”方敏茹继续说道，“今天是他们俩去世的第七天。”
白花只是小小一朵，但在深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非常醒目。张明这才注意到，大家都不约而同穿着或黑色或灰色的衣服，所以看上去才那么压抑。
头七还魂，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风俗，至今大家仍然习惯在这一天去墓前隆重拜祭。张明刚听到这个词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根本没往这方面，此时他目光再次落在方敏茹胸前的白花上，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只是这样，激动之下的张明也不会多想。问题是，他发现所有人的胸前，都别着一朵白花。
如果不是为了骗自己，那么他们这样的装扮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头七去给孙晓扫墓！
因为他发现，徐山和其他的老同学们脸色都有些沉郁。虽然见到自己后纷纷也露出笑容，但那种阴郁沉闷的气氛还是笼罩在他们身上。
张明忽然觉得自己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虽然这很荒谬，但眼前五六个表情沉痛的老友比起匆匆一面的孙晓的确要更真实许多。
张明微笑着走上前去，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连同整个人一起僵住了。
“他……他们真的去世了？”张明的声音有些颤抖，此时反而希望他们忽然哈哈大笑，说你这个笨蛋，我们是在逗自己玩呢。
随着徐山身后而来的是其他几个熟悉的老同学，虽然一眼看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改变，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张明无比激动，就像看到了那些青春岁月。
可是徐山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一直在附近等着的服务员招了招手：“人到齐了，给我们安排一下吧。”
徐山的发际线明显退后了很多，头发也比几年前稀疏了些。除此之外变化不怎么大，身材还是和大学时一样瘦高，不像孙晓那样几乎胖成一团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