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就是觉得你说什么记忆贷，越想越怪怪的，你可不要乱签啊！”
“没有啊！”孙小萌似乎并不怎么失望，总之她的回答让连婷婷松了口气。只是不好态度强硬地郑重劝告了，毕竟这个时候更不适合告诉她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梦。
“知道啦！”孙小萌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合同谈成是不是要庆祝一下？晚上请我吃饭！”
“就是那个梦。你今天又梦到了吗？”连婷婷还是决定谈一下。
连婷婷看了看表：“好啊，等我下班过来接你。你还有两个小时，可以慢慢想晚上想吃什么。”
话到嘴边，连婷婷却不知怎么说了。早上醒来时，对那个奇怪梦境的敌意在长达七八个小时的会议后，已经被消磨得若有若无。世界毕竟是真实的，梦境对人的影响最深的时刻仅仅是醒来后的短短时间里。那种强烈的防备感此时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正如连婷婷说的，昨天那件小事她已经忘了，但这封邮件最大的意义是让她感受到了好友发自内心的关心。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孙小萌做点什么。
“嗯，好呀，你说。”
每个人都有许多不同的身份，用这些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交际圈子活动，整个社会就是无数的人际圈子组成的。连氏企业的领导人，这是连婷婷最重要的身份，但与此同时，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富二代。有钱子弟这个圈子一向被连婷婷觉得太过幼稚无聊，平常也没有过多地深入经营，不像孙小萌那样以此为最重要的交际圈，但不代表她在这些人中间没有影响力。
“对了小萌，给你说件事。”
孙小萌说过，还有其他的人也做过这个梦，虽然她不确定具体是从谁那里听到的，但连婷婷判断肯定是在这个圈子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挖掘出这个都市传说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嘿嘿。”
做这件事的时候，连婷婷恢复了她的冷静理性，有技巧地把自己对这件事的好奇克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遮掩在客套寒暄之下。这十几个电话就像随意丢在湖面的石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她相信，随着水波的荡漾，一定会带回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看了看了。放心吧，我没那么胆小，都已经把这件事忘了。”连婷婷顿了一下，由衷地表示感激，“小萌你真好！”
打完所有的电话，连婷婷放下手机舒了口气。她从来不喜欢和这些朋友深交，更别提还要虚伪地客套一番，可她愿意为孙小萌做这些。
“哎呀，有什么好谢的！对了，邮件看了吗？”
那个怪异的梦始终让连婷婷隐隐不安。它连续出现，让人不得不去正视，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婷婷相信，这是一个圈套，魔鬼就是这样，越是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付出的代价也就越是惨重。
“非常顺利。”连婷婷觉得心里很温暖，“谢谢你，小萌。”
但即便她已经想明白了，却担心孙小萌依然还蒙在鼓里，而这个梦很有可能会继续出现。孙小萌发邮件是想帮助她，而她现在做的事，也是为了帮助孙小萌。因为她需要证据来说服孙小萌。
“婷婷，你手机一直关机，是在开会吧？顺利吗？”孙小萌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而最好的证据，莫过于曾经历过这个梦的人现身说法。
连婷婷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真是一如既往贴心可爱的小萌啊，她立刻拨号过去。
连婷婷猜想，如果真的有人曾在梦中签下记忆贷，那么他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她只需要把这个事实摆在孙小萌面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能够帮助她像自己一样抵御住这种诱惑。
“噢，对了，听我爸说，你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同要谈。我不太懂，但是不是谈成了就会更厉害了？反正祝你一切顺利啊，加油！”
消息是第三天才陆续有了回应，这个速度在连婷婷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不是什么郑重的托付，就如散布出去时一样，回应的消息也是以闲聊谈资的面目回到她耳中。
“所以这件事真的就是很倒霉遇上了，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意料之中却有一个大大的意料之外：具体的内容却并不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
“我也觉得她挺可怜的，所以让人给她家送了一万块钱，唉。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传说的源头来自于一个男生。这个人连婷婷也听说过，甚至见过一两面，只是并没有什么交情，因为他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众人提到时一定会和一堆艳史韵事捆绑在一起。
“婷婷，昨天看你脸色不好，担心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今天我就帮你查了一下。附件里的资料只能说明她不可能有机会认识你，所以我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她的具体情况，这个人最近比较倒霉，失业、被男朋友甩了，家里父母又得了病。总之，就是和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她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每个人对连婷婷的描述都不太一样，连婷婷从这些偏差颇大的版本中，很快梳理出了一些共同点，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连婷婷很快看完两个附件，这才把目光回到邮件的正文。
这是大概一年前的事情。这个男生在有一段时间里，反复对朋友提及过自己曾不停地做这样的一个梦。至于具体的梦境内容，没有人记得更多，不过连婷婷已经相信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但除了连婷婷之外，没有人会认为这个梦有什么特别，因为那段时间他正处于极其罕有的失恋状态，而纨绔子弟被普通女子莫名其妙地甩掉，这种八卦出在一贯风流的他身上，更让大家津津乐道。这个他亲口说出的古怪梦境，更像是他当时狼狈颓废的一种佐证，所以才随着八卦一起在圈子里流传了下来。
第二个附件则是一个文档，是一份简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普通女孩的照片，连婷婷一眼就认出正是那个差点被自己撞上的姑娘。照片之后则是一些个人信息：王丽霞，女，二十五岁，高中文化。工作经历基本都是餐厅服务员、超市售货员之类的。
连婷婷更在意的是，他究竟有没有签下梦中的那份记忆贷，可所有的消息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男人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她甚至无法从那个男人身上推测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浪荡生活，不时有新的风流韵事陆续传出。这样的结果和连婷婷的猜测完全不同，却更符合常理，生活本就是这样平淡，哪有那么多跌宕诡异的转折？
连婷婷先点开邮件的两个附件。第一个附件是一则新闻截图。图应该是从本城日报的电子版上截下来的，内容是一则几百字的快讯。标题是《交通安全意识淡漠酿悲剧，花季少女横穿马路当场身亡》，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容，发现描述的正是昨天自己险些遇上的那起交通事故，对事故本身的描写只有寥寥几十个字，大概交代了一下被撞的姑娘姓王，二十五岁。其他篇幅都是在强调交通规则的重要性。
有一两个自觉和连婷婷很熟络的朋友，在闲聊完这些八卦后，怀疑是她对这个浪荡子动了心，心眼好一些的会暗示这个男人不靠谱，心思阴暗一些的则努力撮合，等着看笑话。这些“朋友”们的心思，连婷婷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是她不喜欢和这些人过多接触的原因，要么太天真傻气，要么太小气刻薄。本来她还真的想过要直接联系这个男人，亲口问一下，但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被打消。
连婷婷重新打开手机，却发现孙小萌已经给自己打过好几个电话，最后留了一封邮件。
探查传言的行动就这样草草结束。自己越来越认真对待，把梦境当作事实对待的时候，它却失去了真实感，反而显得自己做的一切有些大惊小怪，傻乎乎的。
等到会议顺利结束，已经是下午了。
连婷婷讨厌这种感觉，她下定决心，不要再被这种事干扰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