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业上的停滞已经不算什么了,他现在要的很简单,就是找到一个熟人,找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站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在投影前潇洒地讲述一个数百万金额规模的活动策划思路,并且演讲中每隔一分钟就会抛出一个段子活跃气氛。仅仅两个小时之前,他还觉得这次会议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为此足足认真准备了一个月。
他打开通讯录,从只见过一面的业务伙伴,到认识超过二十年的发小儿,从刻骨铭心的前任,到交情平淡的大学同学,一个不漏地拨打过去,然而所有的结果都一样,没有人认识这个叫作杨京的家伙。他颓唐地挂断电话,呆呆地坐在花坛边,看着到了饭点去吃午饭的人群,他觉得自己像个流浪汉。但是这种缘于和世界失去联系的孤独,比无亲无友的流浪汉更惨。
路边车来车往,时近中午,这座城市正是精力充沛开始全力运转的时候,蹲在路边的杨京,内心一片冰凉。
他决定换一个思路,掏出钥匙,随手在身边的树身上刻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是谁?”
电话被挂断了。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嘟嘟的忙音。杨京不死心,他继续拨过去,电话被挂断,再拨过去已经是关机。
这是准备做一个简单的思维导图。可是他看了这三个字半天,却发现无法继续下去。因为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是他现在无法得到答案的。
“……”手机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声叹息,“唉,不要以为我们老年人就那么好骗。”
杨京沮丧地站起了身,他很疲倦,他想回家。虽然这个家也只是租来的房子,但至少里面还有土豆,也许猫不会那么冷酷,还记得自己。
“妈,是我……”杨京都快哭出来了,之前的愤怒、不安、慌张,在此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等等!刚刚在拨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拨打了房东的电话,而房东也表示不认识自己,那么早上自己醒来的那间出租屋是哪里来的?
杨京的心凉了大半截,手已经开始发抖。妈妈不可能没有存自己的电话号码,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呢?
杨京有些兴奋起来,他迅速做出决定,先回家一趟,也许会有线索可以从这种诡异的局面中解脱出来。
杨京似乎理清楚了一些自己的现状,但是他的心情更低落了,他想到了一个人,突然抬起头来,然后迅速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亲人一栏,拨通了标注“妈妈”的号码,铃声刚响就被接了起来。杨京还没有来得及先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喂,谁啊?”
正在这时,他听到自己前面有人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声。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孩大张着嘴,正惊恐地看着自己。
首先可以确定的,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了。不是恶作剧,而是他们所有人都集体失忆了,不,准确地说,是集体忘记了自己。想到这里,杨京下意识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自己印象里的自己,样子没有任何变化……自己没有变,煎饼摊吴师傅、他的同事们也都没有变,中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突然想起刚刚站在眼镜男旁边看着电脑的时候,桌面上的一个图标,标题是“部门2014年工作总结”。自己是2013年入职,而公司里的人却都不认识自己。那么顺着这个推论,很容易得出另一个问题:在此之前的熟人,是否也不认识自己了?
“我怎么了?”这个念头闪过,时间似乎忽然变慢了,杨京感到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斜着抛向草地。在空中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辆冲上人行横道的轿车继续失控地滑行着。
煎饼买不到、前台不认识自己、办公桌被占、被保安赶出来……这些都不重要了,杨京此时此刻,只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痛苦,杨京的思维就凝固住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