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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如何变得更好

“哦,我可不想这样。”母亲说。她就近找了把空椅子坐下,她在电视里的样子也顿时变得清晰醒目。

“现在人像变成幻影了,”伊丽莎白兴奋地说道,“我在说明书上看到过。说不定,待会儿你的图像就会完全消失。”

“我也想变成幻象。”一个小维拉德说。他从椅子里蹦下来,开始像跳舞一样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如果我不坐下,”妈妈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忽然受到了启发,“如果我一直站在电视边上呢?”虽然这只是随口说说,可话音未落,她在电视里的人像就变成了灰色,并开始逐渐消散模糊。

“不,你别闹。”说着,维拉德太太瞪了孩子一眼,他就吓得不敢乱动了。

“因为那是未来。妈妈在五分钟后已经坐下来了。”伊丽莎白的语气就像一切都尽在掌握,而她没有首先指出是因为这一切不言自明。

怀特叔叔也有所发现:“跟你们讲个事情!”

苏西虽然一脸惊愕,但还是第一个注意到了电视画面和现实中的我们的位置差异。“嘿,妈妈,”她说,“你看,你在电视里是坐在椅子上的。”画面当然没错,但在现实中,母亲还站在电视机旁边检查频道。

“什么事情?”母亲问。她没有看着叔叔,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画面。

确切而言,画面里几乎就是我们的模样。画面的视角比我们坐的地方稍稍高一些,位置也稍稍靠后。不过,我们还是能在众人之中看到怀特叔叔耸立于群山之上的秃头。这顶秃头在父亲、伊丽莎白和祖父的头发之间,鹤立鸡群。母亲则挺直身子坐在他们背后那张餐厅的木椅上。两个金发的小维拉德挤在母亲边上的另一张木椅里。在这幅画面里的“他们”,或者说“我们”,都在看电视。你还能从画面中看到一台大概占了画面三分之一的电视机。画面中的电视机里,还能看到一台迷你电视机,里面放映着更袖珍的画面……依此类推,这就是我们眼前的景象。

“我错了。”

画面里就是我们。

“你错了?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说。”怀特叔叔是母亲从小被宠坏的小弟,大家都觉得他没把自己折腾到地球另一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都现在了,你说自己错了,我会信吗?”母亲说,“你会认错就像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一样。如果真的错了,你就快说给我听听,我真希望有人能把这些录下来。”

正当母亲用手指轻敲电视屏幕显示台标的位置,想证明她的确调到了正确的频道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电视屏幕上突然闪现了一幅画面,取代了之前的蓝色背景。

“我对未来的看法错了。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确可以变得更好。”

母亲表现得好像自己做了蠢事,她站起来又检查了一遍设定。“是131台,”她说,“你们看,这的确是131台。”

“比什么好?”

“也许我们调错频道了,”伊丽莎白说,“说明书上说要调到131台。”

“比现在要好。”

“见鬼了,”怀特叔叔说,“你们让我赶急赶忙吃点心,现在就给我看这个?”

“好在哪里?”

我们还是只能看到没有信号的一片蓝色屏幕。

“在未来,我有杯啤酒。”怀特叔叔点到为止。这就好像他找到了一个宝藏,但是又不愿意在地图上标得太清楚、太明白。没错,电视机里的怀特叔叔正瘫倒在座椅里,脑后靠着个枕头,和现在客厅里的他一样。但在电视里,在他的扶手椅的杯座里,还有一罐银子弹啤酒。

没有任何变化。

怀特叔叔站起来走进厨房。回来的时候,他就挥舞着手里的那罐啤酒,好像那是圣杯一样。他兴冲冲地将啤酒抛起,再将它放回扶手椅的杯座里。现在的他和电视里未来的自己一模一样,两个版本别无二致。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接下来,我们大家陷入了沉寂中。我们都聚精会神,想再从画面中挑出其他事情,想看看我们接下去会怎么做。我们甚至盯着屏幕里的那些小屏幕,想预测我们在另一个五分钟内的举措。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个节目就像《大家来找碴儿》的游戏。通过比较两幅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图画,来寻找二者之间的差异。只是在这个节目里,没人告诉你总共有多少不同之处。

这也是为何在FoTax开播的时候,我们家的小房间里会挤了十四个人。我们的电视屏幕足有七英尺,而维拉德先生家的电视是老式的四十二英寸型号。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维拉德先生他们家买了接收器,还是多半会来我们家看节目的原因。你可能会觉得我们两个家庭凑在一起,客厅会吵吵嚷嚷。就算祖母已经打起了瞌睡,其他人总会闹个不停吧?但每个人都安静地坐在电视屏幕前,直到收发器显示时间的绿色数字忽地一闪,变成六点整。

这种游戏其实说不上公平。

如果不是被公寓门口那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伊丽莎白还会继续说下去。门外站着维拉德一家。维拉德先生挽着他的太太站在前面,几个小维拉德躲在他们父母的腿后面看着我们。他们几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使般的鬈发、纯真的眼睛,还有沾着巧克力的贪吃的嘴。“我们能和你们家一起看节目吗?”维拉德叔叔问,“我们的收发器还没到。”维拉德婶婶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忘了去注册。”维拉德一家总是爱吵架,一点火星就能引燃。在矛盾升级之前,母亲赶紧说:“快进来吧,大家都在客厅里。苏西,你去给他们几个拿些椅子。”

没过多久,妈妈就开始和维拉德太太说长道短。爸爸跟维拉德先生抱怨我们家的冰箱会发出像里面有只老鼠尖叫一样的噪声,维拉德先生接过话茬儿:“也许真的有只老鼠被困在里面。”伊丽莎白开始给小维拉德们讲鬼故事,苏西则在旁边鬼哭狼嚎,在关键时刻制造节目效果。祖父问祖母,她想不想在睡前喝杯马天尼。当他发现祖母已经开始打鼾时,顿时开怀大笑。

母亲蹲在电视机前,手里捧着使用说明,摆弄着那个新的索尼收发器。“把时间设置成预测五分钟后的未来。”伊丽莎白姐姐的座位在父亲和祖父之间,她一本正经地吩咐母亲。伊丽莎白姐姐坚持让我们喊她的全称,四个音节,一字不落。使用说明刚拿出来,她就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把内容记得一字不差。“调到比较近的时间点能够减小灰色地带与幻象出现的可能,”她接着说,“别忘记要调到131台才能接收到节目。”

怀特叔叔不是那种会对电视节目感到厌烦的人,毕竟这回他是节目里登台的明星。不过十五分钟后,他还是朝我这边靠了过来。他问我:“新一季的《抢劫坚果店》有没有上映?”

母亲总是坚持要我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共进晚餐。但为了能让我们赶上FoTax的线上直播,她破例让我们提前半小时进餐。下午五点半就吃晚饭,早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么早吃晚饭,就像吃了两顿午餐。”怀特叔叔这么形容这顿饭。但他刻意压低声音不让母亲听见。他还特意转过脸去,不让母亲读到他的唇语。他接着高声说:“咦,我的面包怎么还没来?难道要我在自己的餐桌上饿死吗?”我的小妹苏西把面包篮子递给他,让叔叔自己挑一个。“这块又冷又硬,像石头,不硌掉我的牙就算我走运了。你们知道的,每分钟都有个喝奶的婴儿降生到地球上。这块面包要是硌着我,我也就只能喝奶了。”他在篮子里翻来覆去找了好一阵。等他吃到自己想要的面包,我们已经开始聊冰激凌了。“你们这些馋鬼,”怀特叔叔说,“吃的都在这里了,跑不掉。”他一边说,一边从餐桌上端走了自己的那份晚餐:鸡肉、凉拌卷心菜和一些小点心。叔叔端着餐盘一溜烟进了客厅,在我们之前先占了个座。

我试图回忆上一期的《抢劫坚果店》是什么时候上映的,再看看这期是不是该播了。正当我准备查阅播放列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电视画面里的异常。这次不是苏西,也不是怀特叔叔,更不是那个名字很长的爱较真儿的伊丽莎白,是我发现了不同之处。

怀特叔叔管FoTax项目叫“你不必为光子交税”。这个梗是他从一个深夜脱口秀里学来的。虽然懒得看宣传册,怀特叔叔还是从电视节目里知道关于FoTax的知识。Fo是光子的简称,而Tax则是快子的简称,一种超光速次原子粒子。“现在,给我再拿个圆面包吧,”他说,“从篮子底下给我拿个热的。”

“不,”我告诉他,“不会播出《抢劫坚果店》,不过这次会有其他更有意思的节目。”

埃里克·舍勒的小说刊登在《科幻网络杂志》《后记》《疏影高树》以及《邱吉尔女士的玫瑰花蕾手镯》上。他的作品也在重印后被收录进《年度最佳奇幻与惊悚小说》《拾遗》《年度最佳科幻小说》。他与其他人的作品一起被收录在杰夫·范德米尔的合集作品《圣徒与疯人之城》以及哈尔·邓肯的《从A到Z的奇妙都市》。舍勒还是《启示者》杂志的共同主编。本文首先在《西比尔的车库》的2010年7月刊发表。

“你怎么知道的?”

汪杨达/译

我指指电视。

埃里克·舍勒/著

五分钟后的我们,已经在看那个节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