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们离开小宇宙之前，我悄悄和647号小宇宙通讯，让智子将艾AA的细胞传送给我，我重新克隆了她。”
“我老了，”云天明说，看上去颇为滑稽，因为永远是十八岁身体的他看上去比对面的一对夫妇要年轻的多，“别笑，你们不过在小宇宙里过了一年，我可是实打实地在大宇宙中奔波了上百亿年，我真的累了，想过一过罗辑当年的那种隐居生活了。”
“但是，”程心望了一眼艾AA，“如果是克隆人，那不是另一个空白的人么？可是AA什么都记得啊，刚才我们还说起以前在地球上的旧事呢。”
“简直太美了！”程心和关一帆不约而同地赞道。
“戒指很早就扫描了她的大脑，”云天明说，“拥有她全部记忆的数据，重新输入进去不难。不过可惜的是，戒指的扫描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就完成了，这个艾AA可没有后来我们一起生活四十多年的记忆，让她重新爱上我也真是困难呢。”云天明说着，微笑着握住了艾AA的手，艾AA也含笑看着他。
“维度逆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云天明说，“隐藏者的1.91个大时，相当于我们的六十多年吧，这里将是维度逆转最后到达的区域。狄奥伦娜临终时说，让我和妻子平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这也是她的心愿。于是我用589号小宇宙的材料造了这片大地——普罗旺斯——看着还不错吧？”
程心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只觉得酸溜溜的：“这应该是我的男人啊，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程心的心跳了一下：如果云天明回到647号小宇宙，能够见到她，那么一切又会如何？她不愿意再想下去，随口问道：“对了，AA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当你在蓝星时已经去世了么？”
想到此处，不由得恚怒又生，愤愤地向云天明和艾AA各瞪一眼，但蓦地惊觉：“为甚么我还在乎这些？我是有夫之妇，一帆又待我如此恩爱！”不知不觉幽幽的叹了口长气。虽然她这一生甚么都不缺少了，但内心深处，实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她从来要什么便有什么，但真正要得最热切的，却无法得到。
“难怪你从来没有回到过647号小宇宙。原来你一直用589号小宇宙进行空间跳跃。”关一帆恍然大悟。
程心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从纷乱思绪中挣脱出来，又问道：“所以，超膜广播是你发出的？”
云天明从惨烈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点了点头：“其实这本来是她给589号小宇宙起的名字，我只是搬用了一下。”
“是的。”
“……所以，为了纪念狄奥伦娜，你就把这里命名为普罗旺斯？”关一帆问。
“那么要归还质量的目的，也与坍缩无关是么？”
云天明五内俱焚，他有千万个意识形要发给她，但是狄奥伦娜却已经关闭了接收他意识形的频道。
云天明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按照宇宙自身的能量平衡原理，最终确实会走向坍缩。但在智慧生命的干预下，坍缩不可能自然发生，如果没有维度逆转，那么宇宙最终在黑暗森林状态中低维化下去，直到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变成无限的时间轴，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事实上，我们所熟悉的银河系和本星系团一带已经全部成为二维的了！宇宙中有三分之二的区域已经实现了二维化，如果不进行维度逆转，主宰的投影在未来的二维世界将丧失智能，无法进行逆转操作，那么一切都完了。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维度逆转，必须设法归还所有的质量。否则我们的宇宙将永远无法复原。”
把握你最后的生命和时间吧，时间足够你爱，云……
程心和关一帆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那个还在小宇宙里的漂流瓶和生态球。
可是你还有你爱的人，云，我什么也没有。到宇宙的边缘去，把你的妻子重新克隆出来，你们还可以过几十年幸福的常人生活，不是么？
“你是说所有的……质量？”程心涩涩地问。
云，我不是为你牺牲，只是寻找一个自我实现的机会，真空衰变后整个宇宙都会归零，你不过比我多活几十年而已，没有区别。
“是的，正如我刚才解释过的，维度逆转会带来宇宙的复生，我们的地球也会再度出现。一丝一毫也不能少，否则会产生蝴蝶效应，或许我们的世界会永远消逝，不会再重现。”云天明说。
云，让我留下来吧，你知道，我一直想成为圣女。
“但是有千万个小宇宙，未必每一个都归还质量给大宇宙吧？”关一帆说，他心里也在打鼓。
是狄奥伦娜把他送进589号小宇宙之门，并命令小宇宙的入口立刻脱离这一区域，这是他无法改变的最高级命令。同时传送给他这样一个意识形：
“正如我刚才说过的，没有千万个小宇宙，只有647个。”云天明说，“而且每一个都来自主宰，主宰能够将它们全部归还到大宇宙中，我是以防万一。这个工程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万一有什么别的文明能够造出新的小宇宙而又没有归还到大宇宙，那一切就都失败了。所以我必须用所知道的几百万种语言广播，让它们全部归还物质和能量，如果有的话。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天明神情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最后决战的那个时刻。在天萼的核心，在隐藏者狂暴的能量浪潮中，他完全不能自主，只是挣扎着向前冲，他仍然可以从小宇宙中逃走，但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消灭隐藏者，那么在他下一次找到隐藏者之前，宇宙必然已经二维化了。
“可是隐藏者不是还进行过跨宇宙的攻击和探测么？怎么会不损失能量呢？”
程心和关一帆都惊呆了。
“智子告诉我，这个宇宙和超膜间存在能量平衡，输出多少能量，就从超膜中吸纳多少能量，以宇宙膨胀的形式导入宇宙中。物质在能量层面是不可分辨的，所以这不是问题。麻烦还是小宇宙上。”
云天明沉默了片刻，神情变得凄悲：“九个地球年前她死了。当我们最终发现隐藏者的时候，完全被他无法匹敌的力量所压倒。我们奄奄一息，必须有一个人留在那里，引导主宰启动真空衰变，狄奥伦娜将我送入了小宇宙，然后开启了戒指，和隐藏者同归于尽。”
程心觉得心里发毛，弱弱地问：“天明，那个……如果有……有……比如说五公斤左右没有归还，会发生什么？”
“那么这位狄奥伦娜后来……”程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云天明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四维智慧体的意识形比主宰本身的要弱很多，但和我一样，狄奥伦娜最初也无法接受而陷入昏迷和痴呆。当那些拜占庭军人发现她后，就残酷杀死了她，把她的尸体钉在墙上。不过和我一样，狄奥伦娜已经接受了意识形，她很快就复活了，她的身体被改造，并且被赋予了‘戒指’，成为了一个搜索者。从此她遵循主宰的命令离开了地球，在宇宙中追寻着隐藏者的下落，直到她遇到我，我们一起追寻和战斗了无尽的岁月，也一起照看着银河系人类的命运……”
忽然在他们之中，爆发出一阵女人的大笑。这笑声既非来自程心，也非来自艾AA，而是来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智子。她笑得如此癫狂，以至于美丽的面孔都扭曲了。
“没错，那是第589号小宇宙，是四维宇宙时留下来的，其中的四维智慧体已经奄奄一息。这个智慧体也是主宰网罗的仆从，他最后将意识形灌输进了狄奥伦娜的大脑，让她继续自己的使命。”
这笑声令程心毛骨悚然，她想起了一百一十亿年前的那个夜晚，水滴攻击之后，在地球上那个火山口里，一身忍者打扮的智子也是这么狂笑的。
“你是说，另一个小宇宙？”程心惊讶极了。
程心如被电击。忽然间，她明白了一切！一切！
云天明讲述了狄奥伦娜企图刺杀土耳其苏丹而失败的故事，然后说：“其实，在她最后一次进入高维模块时，她失踪了一天一夜，其中并非没有机会刺杀土耳其苏丹。但她却被四维空间中一个神秘的声音所召唤，进入了一个小宇宙。”
“是你！”她转向智子，“是你用谎言诱骗我留下了那五公斤的鱼缸，还有什么漂流瓶，也是你的阴谋！我又一次被你骗了！又一次！”
“狄奥伦娜出身在一个贫寒家庭，从少女时代起就沦落风尘。但在1453年，拜占庭沦陷之前，有一个高维模块经过地球，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云天明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们。
“抱歉，我说的太乱了。狄奥伦娜曾经是古代拜占庭帝国的一个……风尘女郎，和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中的女魔法师，银河系人类的守护神，也是我最好的老师和朋友。”云天明郑重地说，关一帆和程心都吃惊得合不拢嘴。
“那只能怪你太蠢，”智子不屑一顾地说，“你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个狄奥伦娜你一直没说明白，她也是一个搜索者吧，但是究竟是什么人？”
她又转向云天明：“亲爱的主人，您真的以为主宰会让这个肮脏的宇宙再次重现么？您真的以为主宰不想得到一个新的机会，永远统治安宁的静止王国？永恒轮回，永恒重复。哈！这只是地球上的玄学家的狂想罢了。永恒的只有主宰！唯有主宰！”
“没错，是狄奥伦娜给起的。”云天明说，“那是她祖先的家园。”
“五公斤是至关重要的质量，主宰可以让无数的小宇宙都永远游离于宇宙之外，可以让宇宙损失亿万倍的质能，可是如果损失的量多于五公斤，那么维度逆转之后由于过大的原初差异，将只有静止的死寂宇宙，而没有智能体出现，当然也就没有了主宰；可如果损失的量过小，也说不定真的不会改变什么。我们又无法从超膜上得到其他宇宙的物质，所以必须抛弃五公斤左右。”
“怎么叫这个名字？法国的那个普罗旺斯？”
“这是非常艰难的任务，小宇宙本身是封闭的，主宰只能从超膜上控制它，但无法控制其内部，如果要归还只能是全部归还，不可能归还大部分但只留下五公斤。主宰自己的小宇宙是无法割裂的，其他绝大部分小宇宙早已经没有生命居住或者只有低等生命。主宰只能把它们统统扔回到大宇宙里。589号小宇宙里的两个人太精明，恐怕不会上当。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647号小宇宙。偏偏这个宇宙居住的是程心，居然还把我当成了闺中腻友。所以我暗示程心可以留下一个生态球，跟她说什么给这个宇宙留下一点生命啊，不要让它变成一片黑暗啊，这个女人还真的信了！所以，五公斤就这样产生了！”智子笑吟吟地解释说。
“普罗旺斯。”云天明说。
“你简直是……混账！”云天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恚怒，伸手想打智子，但是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和挑战的眼神，竟又下不去手。
“云兄，你的这个世界叫什么名字？”关一帆大声问。
“我和一个机器人较什么劲啊……”他想着，放下了手。
艾AA拿了一些自酿的啤酒出来，他们坐在海滩上，听着潮声喝了起来。
“您无从责备我，主人，”智子说，“您把647号小宇宙的管理权限交给了程心和关一帆，给我的命令是服从他们，我的行为是完全服从他们意志，特别是程心命令的结果，是不是，程心？”她挑衅地看着程心。虽然智子本身并没有情感，但是她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人类的情感。
一个下午，关一帆和程心已经听了太多云天明的“神迹”，见怪不怪了，只是又感叹了几声。
程心低下头，无话可说，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关一帆尴尬地站在一边。艾AA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哦，毕竟是地球上的星空看起来顺眼，所以我稍微安排了一下它们的位置。”云天明轻描淡写地说。
“胡说，是你设法左右了她的意志！”云天明愤怒地说。
“不对，我认得出来，这是北斗七星，这是仙后座的W，还有那个，不是猎户座的腰带？难道说外星系的星星排列能和地球上看到的一样？”关一帆问道。
“那也要让她能被人左右才行！”智子反驳说，“我也想左右您的意志，就没那么顺利，最后不得不用永恒轮回的理由来说服您，这可太难了。谁叫您让我服从的人那么好左右呢？”
“不，”云天明说，“这些是真正的恒星。是这个星系的成员。”
云天明伸手指着智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回，他真的怀疑眼前的智子是不是一个机器人了。
“我说云兄，”关一帆带着三分醉意说，“这些星星也是你造的么？”
“如果您想要的话，杀了我吧，”智子说，“我绝不会反抗。”
太阳沉到在雪山背后（和地球上的视运动不同，这是真正的“西沉”，“太阳”是围绕着这个平面公转的一颗卫星），璀璨的繁星出现在天空中。宾主五人走出小屋，坐在海滩上观赏着星星。
云天明僵硬在哪里，最终长叹一声，放下了手：“这没有意义，你只不过是主宰的影子。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关一帆也张口结舌，但在惊讶之余，终于松了一口气。
智子向云天明鞠了一躬：“遵命，主人。不过如果您通过戒指召唤的话，我会随时回到您身边的。”便要转身离去。
“AA！怎么是你！”程心吃惊地喊了出来。
程心忽然大叫一声，像一头发疯的母兽一样扑过来，压在智子身上，两个人厮打起来。
门帘一掀，一个围着围裙的俏丽少妇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两盘菜：一盘清炒土豆丝，一盘五香牛肉。
“你这个混账……贱人……我恨你……我恨你！”程心哭叫着，胡乱撕咬着，她抛弃了所有的教养，积蓄多年的怨恨终于发泄了出来，程心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解放了，她终于看清了，使自己这粒沙尘四处飘飞的，是怎样的天风；把自己这片小叶送向远方的，是怎样的大河。她彻底放弃了，让冷风吹透躯体，让仇恨穿过灵魂。
他们吓了一跳，什么老板娘？却很快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说：“来了来了！”
智子没有还手。这对她没有意义，程心伤不了她分毫，她的身体是绝对的弹性体，比橡皮做的还要柔韧，如同无骨一般，无论怎样被蹂躏、凹陷、扭曲，都会迅速恢复原状。
餐馆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程心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云天明坐在他们对面。他们有千言万语要问，云天明却扭头忽然对后面喊道：“老板娘，菜烧好了没有？客人都到了。”
关一帆想拉开程心，但是拉不开。云天明站在一边，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也难怪他，一百多亿年艰苦卓绝的努力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艾AA有些害怕地抓着云天明的胳膊，她几乎认不出她昔日的好友了，这还是那个程心么？
程心一怔，赶紧收拾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低头走进了这家“餐馆”。
最后，智子冷笑着说：“程心，你不是恨我，是恨你自己，其实就连你自己也清楚。”
云天明爽朗地一笑：“三位，久等了，请进。”
这话让程心呆呆地住手了，瘫坐在一边，痛哭流涕，关一帆抱着她柔声抚慰。智子冷冷地站起来，又对云天明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天明！”虽然已经有心理预感，但是当程心看到云天明的造型时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他和十八岁大一时一样年轻，但是又远比那时候更健康，更阳光。如果他当初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早就对他……
“等一等！”当智子走出十几米之后，云天明又叫住了她，“少了五公斤，会发生什么？主宰真的能建立起永恒的十维宇宙么？”
还没等他想清楚，“那个家伙”已经迎了出来，赤着膊，一身古铜色的云天明站在了他们面前。
智子站住了，回头看着他，过了良久，凄然摇了摇头：“其实主宰也不知道，这是无法计算出来的，是——未知。但总比无尽的重复要好吧？主宰总要试一试。”
程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关一帆却有些紧张：“那个家伙……真是每次都出人意表，这次他又要送你什么了？”
在那一刻，云天明忽然有些可怜起主宰来了，纵然是至高神一样的存在，面对宇宙大化，它也无能为力，而必须战战兢兢，为自己的生存奋斗，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在一束信号的指引下，飞船在海滩上降落，三人走出飞船，就看到海滩上一栋小小的白色房屋，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匾，上面写着一行汉字：“宇宙尽头的餐馆”。
云天明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糟，未来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是啊，一切从头来过，宇宙也从头来过，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化为虚无，但宇宙将仍然存在，他也仍然存在，组成他的每一点物质，每一个夸克都会以某种形式存在在新宇宙里，也许会另外组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他，为什么要灰心绝望呢？地球，人类，太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物质，而物质总会以某种方式重生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
主宰要试一试，这个宇宙也要试一试。机遇和危险永远是一体两面，一切都在无尽的变化之中，又何必执着于已经消逝的过去世界呢？就让自己的微躯随大化之流吧，飘到那永远没有尽头的新世界去吧！这难道不正是时间本身的意义——自由么？
难道真的是“那个人”？
“斜风细雨不须归。”不须归，不须归。那就不要回去了，到那陌生的世界去吧……
“那个人的许可”！那个人！除了那个有最高权限的人，谁能控制小宇宙的出口在哪里？
正如智子所说的，如果第一次有意义，那么无限的重复也有意义。同样也可以说，如果第一次有意义，那么即使永远不再重复，一切都化为虚无，那一次仍然有意义。宇宙和生命的意义并不随重复而出现，也不会随着变迁而化为乌有。
二人对视了一眼，程心露出了一丝惊喜和不安，关一帆的脸色却有些尴尬了。
过去的世界，即使不再重复，也仍然在那里。即使从未被想起，也不会被忘却……
“很抱歉，未得那个人的许可我不能透露，不过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智子说。
不知过了多久，智子走了，程心也哭着走远了，关一帆追在她后面。云天明并不恨程心，但也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不是他不能面对程心，而是他知道，程心不能再面对他。虽然她的行为可能确实会创造一个新宇宙，但她却不能接受一个被残忍地揭开圣洁外表的、真实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她。不管怎么说，在这上百万平方公里的新世界上，他们会找到一个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度过剩下来的五十多年的。
“是谁造的？”他们惊讶地问道。
而他，他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生活和爱的柔情再度充塞了他的胸臆。不是为了这个宇宙剩下的五十多年，而是为了那个未知的新宇宙。
“不是行星，”智子纠正他们，“在你们面前是一个长宽各一千公里的平面，厚度是二十公里左右，这是一个人造世界。并且是它指引小宇宙开口到这里来的。”
他想起了决战的最后一刻，当他脱离那片狄奥伦娜牺牲的空域时，所接受到的最后一个残缺不全的意识形，并非来自狄奥伦娜，而是来自垂死的隐藏者：
“你是说我们随机地闯入了宇宙尽头某个星系一颗行星的大气层，而且这颗行星的地表环境还几乎和地球一样？”关一帆叫了起来。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和自己在宇宙中随机选择50公斤的物质，结果正好选中身边的程心一样不可思议。
我创造了时间，却终将死于时间。但我绝不后悔。如果能够再有一次机会，我……
“在你们进入小宇宙的一百一十二亿年之后，至于位置，由于各个星系的位置变化太大，不好描述，简单来说，就是宇宙的尽头吧。”
意识形到此就中断了。但云天明忽然明白，隐藏者要说的是：
好在这二位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目瞪口呆片刻后，他们便转向智子：“现在我们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间？”
我仍然会让时间重新开始，让一切都再有一次机会……
一切就好像回到地球一样。分外熟悉和亲切，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这个地方比地球更美、更绚丽多彩，更一尘不染。
主宰、隐藏者，还有他自己，虽然彼此敌对，争斗不休，但是最终，却是做了同一件事情：一切都是为了新宇宙的诞生，为了生命和爱在新宇宙中的新生。
他们往左边望去，远处是一道白茫茫的雪山，雄浑壮阔，连绵不绝；右首的远处好像是一片热带雨林，郁郁苍苍，而在他们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真正波涛万顷的蔚蓝色海洋。
云天明思索着，对着普罗旺斯的大海伸出了手掌，如同摩西伸出权杖，在他的召唤下，一轮红日顿时从海上升起，照亮了黎明的天空。
没错，蓝天白云，下面是一片蓝紫色的草原，他们最初还以为是类似蓝星的外星植被，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亮蓝深紫，层层叠叠，在微风中像涟漪一样俯仰着，明艳无伦。
“这是新宇宙的日出……”云天明喃喃地说，轻轻拥住了艾AA，“你和我，还有狄奥伦娜、程心、关一帆……在这个宇宙中活过的所有的人和生命，无论如何转化，将来都会沐浴在新宇宙的太阳下的。”
满怀紧张，以为要坠入二维平面或者什么黑洞中心的程心和关一帆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约而同地擦了擦眼睛。
旭日将第一缕的璀璨阳光洒在他们二人身上，在他们身前，大海上波光粼粼，在他们身后，山野上怒放的薰衣草如梦如烟。
穿越宇宙之门之后，飞船骤然出现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下。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末世纪元9年 宇宙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