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我们死时,我们宛若野兽。
“我们死去。
“我们彼此无异。
布里奇斯在持续高涨的欢呼声中继续着。
“我们归于尘土。
“而我现在告诉你们,让它来吧!”
“正如它们归于尘土。
“亦或是你的邪。
“但是现在,我在此告诉你们,还有另一条路。
“因为这是你们的时刻,此刻将判定你的正。
“而你们无需长久等待。
“一同走进我们崭新的未来。
“未来几近于此。”
“手拉手,
此刻他们纷纷起立吟唱。
“而你若决意与我同行,我便要你们放开对过去的执念。”
“更好的路。
“未来的也已到来。
“更好的路。
“现存的早已存在。
“更好的路!”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我能看见你们生命中的困苦,看见你们是多么努力地在自己建造的世界里寻求意义,又是怎样从中获得喜悦。
要是我告诉你看清布里奇斯的行径易如反掌,你应该也不会惊讶的。他所做的就是利用你们的信仰。正是这信仰将你们塑造成现在的样子,也是这信仰使得你们即便希望自己多么与众不同或是多想逃脱自己的过去,也会变得与彼此一般无二。这信仰将你们变成现在的你们,也意味着你们永远不能触及现在。这也正是大混乱的原因。
布里奇斯往舞台边缘走去,用更低声音,向每一个信徒问好。
布里奇斯不再安抚他们。
英格丽德低声说:“他引用的是《传道书》,所罗门第三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正引导他们陷入希冀的狂喜之中。
我有些困惑:“我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
“当野兽倒下,
“和亦有时。”(以上翻译参考《传道书》所罗门第三章)
“即是你们崛起之时。
“战有时。
“你们将被提升,飞离浊世。
“憎有时。
“你们将崛起,再一次崛起。
“爱有时。
“正如我再次崛起。”
布里奇斯回以宽容赞许的微笑。
他们的唱和声更响亮了。
一个纤细的少女站了起来,尖叫着:“好呀,告诉我们吧。将真理告诉我们吧!”
“开始吧!
“放声有时。”
“开始吧,兄弟!
“缄默有时。
“开始吧,姐妹。
“分合有时。
“我们将聚合为一。
“收弃有时。
“让它开始吧!”
“得失有时。
布里奇斯弯下腰,长鞠一躬,不带半点虚情假意。
欢呼声响起。布里奇斯举起双臂,要求他们安静下来。
信徒们愈发疯狂。
“庆亦有时。”
他像个老练的演员,吊着他们的胃口。他学会了如何让观众建立期待,却又不一下子让他们满足。
“哀有时,
他离场的时间掐得刚刚好,等他回来再鞠躬的时候,正好把他们带回到激情之中。他重复返场三次,走下台的时候观众仍处于欲求欲取之中。
“喜有时。
你们的信仰啊。
“泣有时。
英格丽德为了盖过下面的喧哗让我听到,提高了嗓音大声喊道:“可怕。真太可怕了。”
布里奇斯继续说着。
我们差点就被发现了。布里奇斯做了个手势,信徒们一瞬间就归于寂静。他们将手臂抱于身前,双目紧闭,无人动作。
我悄悄对英格丽德说:“他还真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这看上去像是冥想,然而其实并不是。这展示着一种力量,即布里奇斯左右他们的力量。
“毁灭有时,重生亦有时。”
他站立着俯瞰他们,知道他们会对他言听计从。
“杀戮有时,治愈亦有时,
时间静止,万籁俱静。
“死有时。
我冒险跟英格丽德悄声说:“你还不信他正在为一次大规模入侵做准备?”
“生有时。
她摇摇头:“他这手段让每一个举动都能达到既定目标,软化他们,让他们自愿被填鸭。”
“万物皆有时。
感觉仿佛过了一个半小时,不过实际上大概还不到十分钟,秘鲁风格的排箫乐再次响起,一开始声音低微,随即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他开口说话了。
信徒们睁开眼睛时,布里奇斯已经离开了舞台。
音乐戛然而止。信徒们站起身欢呼起来。他只用右手向下比了一下,就让他们安静下来。他们坐到座位上,静如止水。
他们站起身欢呼起来。他们虽还想继续听他说话,但却已变得异常平静。他们决然地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灯光暗下,带有秘鲁风格的排箫乐声渐渐响起,布里奇斯出场了,脸上因为胸有成竹而洋溢着智者的从容和得意。所有将自己粉饰成神的人身上应该具有的特点,他全都具备了。
我们一直等到我们以为人都走光了。
我抬头望了望VIP包厢,看见米拉就坐在一群年轻母亲中间。帕斯寇不见踪影。在另一个包厢里,杰瑞和一伙衣装革履的人坐在一起。在他们后面,伯尼·文森正在一帮青少年信徒跟前扮演着他的长辈角色。
等我意识到帕斯寇知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太迟了。他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我们还以为自己在房檐这儿够小声的了。我瞥见他正指向我们的位置。
信徒们涌了进来,挤满了音乐厅。一个声音响起,音量略低于我们的听觉范围,这声音我们听过,就在我录杰里留在英格丽德枕头下那记忆棒里的声音的时候。那是给信徒听的,用来强化他们的信仰。没错,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接受过睡眠疗法之后才成为真正信徒的。
他朝我们走来。
我把英格丽德的手攥得更紧了。她也回握住我的手。
从灯光台上下来有两个出口。我让英格丽德从离帕斯寇较远的那个出口离开。
我也看到了布里奇斯,那个正在把自己伪装成神的布里奇斯。
她不肯走:“我不会就这样离开你的。”
我还看到了马克,自始至终如一的那个马克。我终于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要说服克林特把他移交给艾尔史密斯,之所以进一步牺牲掉他,就是为了消除他这个威胁。
“假装你是信徒中的一个走开就好。我需要你回到希里克斯公司。把我们在这里了解到的一切告诉皮特森。”
我看着自己,那个在布里奇斯来到这个星球将我置换掉之前的自己。
“如果你被抓,我也要和你一起被抓。”
照片下面有一排三英尺高的红字:“生命之树”——来吧!
“那又有什么意义?我要你立即就走,就当为了我,走吧。”
这是一场独角戏。舞台正中孤零零地放置了一张白色高脚凳。凳子后面是一张布里奇斯高达55英尺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微笑着,看起来慈悲仁爱。不过,如果你不是一个急切等待加入其中,只能看到表面现象的旁观者,你就能看到他那目光中掩饰不住的狡诈。
我能看出来她都快哭了。我吻了吻她,将她推向安全出口:“走吧,就当为了我。”
上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组由一台手提电脑控制的自动聚光灯,电脑是通过无线网络被操控的,而操作者则呆在下面某个较为舒适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在这里我们不会被发现,却可以以一个绝佳角度看到下面的舞台。
她赶在帕斯寇到达前顺利下了楼梯。
我和英格丽德走到队伍前,出示了我们的技术人员通行证。被雇来维持入口秩序的有三个膀大腰粗的家伙,其中最积极的那个把我们的通行证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随即点点头让我们进去了。皮特森的活干得和他宣称的一样好。我们朝舞台的照明区域走去,就是整栋建筑屋檐正下方,有三个楼梯通到那里。
我朝他上来的楼梯走去,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