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我又想到了维多利亚。她和那个取代我成为雷蒙德·布里奇斯的家伙在一起怎么样了。她会注意到他的不同吗?我宁愿相信她会的。我宁愿相信她会注意到那些重要的事情,比如我对她的工作的兴趣,比如我所了解的她的秘密内在,那个她不让众人知晓、只向寥寥数人敞开的私密之处。在那里她既能做个聪明绝顶的天才,也能做个小女孩。在那里有着爱情。
所以你看,事情就是这样。我那个最初的身份,也就是正和维多利亚待在汉密尔顿的那个家伙置换了我,而我则置换了艾林·帕斯寇,接下来天晓得他又会去置换谁。这就像一个小鬼丢出一块大石头,在水塘里溅起的涟涟水波。水波荡漾开去,近处的水波很大,距离波心越远水波越小。
你是对的。我在骗谁呢!要是和这个新的雷蒙德·布里奇斯的性爱同样狂野刺激,她又何必在意他与我——那个昔日的雷蒙德·布里奇斯——的不同之处呢?她会把这看作是心情的转变,或是对方暂时忘了她的小癖好而已。那家伙还是能温香软玉抱满怀。
我身上开始冒汗。一个想法渐渐成型,我早该想到这一点。要是宇宙气场中量子流的干扰导致了熵饱和度混乱,或者其他什么鬼原因,最终把我变成了我现在这副模样,曾经被我占据了身份的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另一个艾林·帕斯寇。他就在外头某个地方,琢磨着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迟早,他就会来找我的麻烦。
我尽量不去想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曾几何时我们也曾这样相互依偎在那间公寓里,浅灰色的泰晤士河在下面流淌。
名片上有地址。EP咨询公司,就在伦敦东11区。我得去这个地方看个究竟。
我试着去想点什么别的事。想想维多利亚即将做的关于艾略特的演讲《荒原》。还有我在那个新家伙冒出来之后的生活。
我靠在加固滑铁卢大桥的一堵石头护墙上,把自己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夹克和裤子的口袋空空如也。慢着,等一下。夹克右手口袋内衬那儿有个口子,而且有什么东西滑到了衣服下摆的内衬里。我伸进去,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有一叠卷起来的票子,一共50英镑。既然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自然非常有用。还有三张名片。艾林·帕斯寇。我猜这就是我的新名字。艾林·帕斯寇。让我自己选的话我肯定不会选这个名字,不过这是弄清楚我目前身份的第一步。除非这就是我,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我会带着三张印着这个名字的名片呢。
我设想着一个场景,她正在做关于艾略特的演讲,而我就在听众里,而且正如我此刻预见的那样,她没有认出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可以就这么坐着,看着她,再次欣赏她的声音,她那柔软的美式口音里的抑扬顿挫,那让她显得如此迷人的遣词造句。还有当她陈述重点或是回答问题时那嫣然一笑。接着我想象着自己在演讲结束时和她说话,而她仍然没有认出我。当我不断地提出那些我精心准备的问题时,她会被这些专业问题激起兴趣,可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向她吐露身份,告诉她我是如何变了样,因为我不想被她看成一个失败者,一个像马克那样的失败者。
我摊开双手,做了个表示“好吧,被你发现了。我不会惹麻烦的。我这就走”的手势。在我沿着路堤走开时,他脸上露出笑容。
我知道站在这泰晤士河边迷失在这些思绪里毫无益处。我也知道,我得作为艾林·帕斯寇继续我的生活,至少在命运提供给我的这段时间里。
我想回汉密尔顿上头的顶层公寓。但是我进不去。密码变了。当我试着想法子进去的时候,我发现酒店的一个保镖一路都在跟着我,这会儿正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