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感觉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的状态。”
“哪样？”
“跟你说过了，我是英格丽德·班克斯，我在伦敦大学附属医院工作。”
“你这样有多久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等着她开口讲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相信你，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我疯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关于我的这些事？”
我们坐到河边一个酒吧式餐厅的桌子边。她面向着泰晤士河，我面朝着她。
“因为我清楚知道你在经历着什么。”
她停顿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她在打量我，想着她是否应该在我身上冒这个险。她最终决定一试。“好吧。”
她拂开面前的一缕头发。“比如说呢？”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心里有数。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在最近才发生的。告诉我。相信我。”
“比如说你有一天醒来，你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的人生已经不同。比如说你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何去何从。你照镜子时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人，可你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你，因为照镜子的就是自己。然后你环顾四周，想找到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你找到了那张员工卡，上面写着你叫英格丽德·班克斯，是伦敦大学附属医院的一名护士。于是你试着告诫自己别犯傻了，那一定就是你。但你始终觉得这事情怎么都不对劲。”
她递给我一张伦敦大学附属医院的员工卡，卡片上有照片。上面的名字是英格丽德•班克斯。照片上的女人同我面前的这位很相像。她轻声说道：“你看，我是英格丽德，我是伦敦大学附属医院的一名护士。看到了吧，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她倾身向前，抓住我的手，泪水从脸颊滚落。“看来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需要这么做。但我可以给你看这个。”
“这件事发生有多久了？”
“就让我帮你吧。”
“两天了。就像你说的。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只知道我一定就是英格丽德·班克斯，因为卡片上写着我的名字，也因为当我去上班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我是英格丽德·班克斯，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一直觉得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直直地看着我。我看得出来她哭过。“我不是维多利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
两天。维多利亚对我态度的转变正是在两天前。我生命的诗意也离开了我这么久。
“我认识你。我能帮你。”
我回想着在酒店里第一次看见布里奇斯、第一次看到我的幽灵分身的时候。我想着我第一次照镜子却发现那个镜子里的人并不是我的时候。英格丽德正在经历的苦痛和折磨我能感同身受。
“你为什么那么叫我？那不是我的名字。还有，我叫什么都与你无关。请不要跟着我。”
“你见过她么？那个有着你原本容貌的那个人？”
我走在她旁边。“维多利亚，我觉得你需要帮助。”
“就在我变成这样的第一天，我在骑士桥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看了让我浑身打寒战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跟我一样，但她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我没能追上她。但那之后，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只能勉强看到相对于先前的些许相似之处。我当时以为我一定是疯了。我现在也这么觉得，我竟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
但那不是维多利亚，虽然看起来很像，很容易就会将她错当成维多利亚，但还没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她也有着修长纤细的身段，赤褐色的头发，闪亮的灰绿色眼眸。但她不是维多利亚，她跟维多利亚的相似程度就跟我和布里奇斯差不多。
“你不记得我？”
她扭过头，看着我，但脚下却没停。“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还记得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眼熟，但我不知道有多大把握。我一多想就会满脑子都想着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只能通过不去想这些事情来勉强度日。我是英格丽德，我是伦敦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士。而我不认识你，你跟那些晃荡着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我加快脚步追上她，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用一个新来的个体置换了维多利亚。也想通了当维多利亚离开布里奇斯来找我时，他为什么无动于衷，以及为什么他会威胁她会被取代。我也对眼前这位英格丽德正在经历的困惑一切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就走在我前方。
我看着英格丽德灰绿色闪着泪光的眼睛。我向前抓住她的双手。“让我帮助你。”
去汉米尔顿没什么意义。布里奇斯的人在通往顶层公寓的电梯那里把守着。他们一眼就会认出我。也罢，我还是回到了马路边，淹没在泰晤士河沿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的手没有缩回去。
我试着不让自己回去那里，在泰晤士河南岸走了很长时间，希望能看到维多利亚的身影。也许看到她的话，我就有机会说出我一直该说而没有说的话。告诉她我从哪里来。说服她相信我的任务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