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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XXVII章

“别碰我!别理我!”

男人伸出手来:“塞布丽娜,别这样……你怎么了?是我啊,乔伊。”

“塞布丽娜,你病了还是怎么了?我们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看医生什么的。”

半个街区外的角落里发生的争吵引起了他的注意。彼得慢慢地走过去,听见一男一女在争吵。那个女人异常狂躁:“……离我远点儿!”

彼得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随后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彼得试着回想那个人的名字,但什么也想不起来。大个子,总是戴着帽子。就现在显现出来的症状来说,他肯定是在警告彼得前的十六到二十个小时前释放了暂时性意识缺失病毒。

人们都在努力寻找补给。一个穿着紫色衬衫、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推着一辆装满瓶装水的手推车从人行道上走过,他的手和车把之间别着一把手枪。

他们吵了一架,他和那个大个子,但是彼得不记得吵架的原因是什么了。一个女人?

他朝楼梯走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从停在人行道上的彼得身旁经过,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伸出手,捂住耳朵,尖叫着:“我住在哪里?”

他觉得肚子里一阵恶心,一时想不起来他想找的人是谁。他忘了梅丽莎。

他必须想办法记住自己是谁。

* * *

他觉得他要醒了,但他并没有睡着,他一直在看云。彼得呆立着,用手拂过脸颊,试图驱除脑海中的迷雾。他得行动起来,在这座飘浮在空中的岛屿上找到一个降落伞,这样他就能找到……

然后他想起了奇点。它的能量可以用来缓和局势,可以传输到燃料电池里再送到这些岛屿上。只有他和另一个帮助搬运它的彼得知道它藏在哪里。他必须趁现在还没忘记,赶快记下来。

天空美妙迷人,从他的位置看去,上面点缀着许多犹如大棉花糖的淡积云。

只是,暂时性意识缺失病毒的受害者无法阅读。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不记得怎么阅读了。这个想法很可怕。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他们都不见了,除非他能找到他们。

如果画成画或者地图呢?

他也想找到他的朋友。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不起哈利和凯瑟琳的样子,不一会儿工夫,他们的脸庞又浮现在彼得眼前。彼得无比渴望见到他们,但同时又莫名地为哈利的死而悲伤。他仍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既死未死的人表示哀悼。

他掏出钱包。没有什么大的物品可以供他写字,除了他的身份证和几张照片。一张是他和他妻子的蜜月合影。她若知道他还把它带在身上,一定会用刺耳的笑声挖苦他。

即使不得不盲目跳伞,彼得也要抓住机会找到或者做出一个降落伞。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实验室,还有梅丽莎都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实际上有五个梅丽莎。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她很可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对他丧失了信心。但他仍要找到她。即使她瞧不起他,他也会不惜一切去见她,待在她身边。

他把钱包和里面的东西丢在人行道上,只留下了照片。当他试图把照片放进口袋时,他的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

在新的世界秩序中,威廉斯堡在曼哈顿下方的可能性有多大?也许他可以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视野范围内的每一座岛屿,识别它们,然后提出一些初步的假设:各种各样的地块是如何散落在空中的。也许吧。

他掏出伞兵。有关降落伞的一切,他忘得一干二净。还有时间找到一个降落伞吗?

他把降落伞揉成一团,扔向天花板。降落伞干脆利落地展开了。彼得一把抓起落在地板上的伞兵,把它塞进了他的前口袋,一个计划悄然生成。

彼得闭上眼睛,试图想明白这种病毒的传播速度到底有多快。他不知道他在哪里长大,没有任何童年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有过父母。他是一名物理学家——他仍然记得这一点。他的名字是……

床头柜上的台灯上挂着一个玩具伞兵。彼得把它从台灯开关上解下来,翻来覆去地查看。这个玩偶两三厘米长,穿着棕色迷彩服,戴着配套的头盔。他的降落伞是浅绿色的,圆圆的,三片伞布上有几条裂缝。

想不起来。

这间公寓的次卧是儿童房。从满屋子的战斗人偶和玩具军车来看,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他得抓紧时间。他拍了拍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可以写字的东西。他可以去最近的公寓楼,找到一间没人的公寓,然后破门而入。可这需要时间,到那时他可能会忘记他想写的内容。

要是有手枪防身就好了。他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翻箱倒柜地搜索,希望能碰上大运。

他突然愣住:我想写什么来着?

以这座岛上现有的材料,他无法造出一台新的复制器,因此也就没有机会获得另一个奇点。即使他有一个奇点,要精通它并用它来修复世界的可能性似乎也微乎其微。或许他应该找到阿斯彭总统,告诉她他虽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可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她或许可以用残存的权力帮助其他人理解自身的处境。当然,这样一来,他大有可能会被吊死在路灯上或者被活活烧死。

他拼命回忆,发现了手里的伞兵,接着记忆重现。

他用望远镜观察楼下的街道。大多数过路人在搬运东西,或者推着手推车。彼得丝毫不想冲出去加入他们,尽管他意识到自己若不抓紧时间搜集食物、水以及武器,那么他活下去的概率就会一点点降低。他不害怕,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完全被罪恶感占据了。

钥匙链上有一把小刀。他可以割破手指,用他的血。好主意——这可以告诉未来被抹去记忆的自己这幅地图有多重要,是让人宁愿为其洒热血的东西。他环顾四周,发现排水沟里有个废弃的糖果盒。他把它撕开摊在人行道上。

他在水池下找到一支崭新的牙刷,刷牙的时候用的是粉色柠檬汽水而不是水。

他伸开小折刀,毫不犹豫而又迅猛地划开拇指指肚。黏稠的血滴啪嗒啪嗒地落在人行道上。他用食指指尖蘸着鲜血,从底部开始,画了一面旗子。他用另一只手稳住那只颤抖的手,画图的时候,他的双手都沾上了鲜血。

彼得猛然惊醒。他梦见一个大洞在床底下张开,他通过它一路坠落到地核。清醒之后,他发觉现实跟梦境一样光怪陆离。

画指代当前世界的椭圆的时候,他不停地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样做的原因。他一边与遗忘抗争,一边大声重复着:“我在画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