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边说着谎话,一边思绪又回到了实验室下面,他和哈利抬着伊莎贝拉的副本穿过阴冷漆黑的旧工厂。他像个罪犯一样把伊莎贝拉的尸体藏了起来。
“他看到你了。还是因为诺贝尔奖的事吗?但是他肯定不会因为那样的事而对家人不理不睬的,更不会在这种时候这么做。”
一只手碰了碰彼得的背,如梦初醒的他不禁畏缩了一下。是哈利。
“他可能没看到我,他似乎在发呆。”
“还好吧?”
梅丽莎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天,他直接忽略了你。乌戈为什么要这样做?”
* * *
他在乌戈家楼下的卫生间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觉得必须出去为止。一出卫生间门,比尔和奥德丽·德尼罗就围了上来。
乌戈转向队伍中下一位前来悼念的人,就像没看到彼得一样。彼得收回手,转身走开了。
“节哀顺变。”奥德丽的脸贴向彼得的脸的时候,一股洗面霜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伸出手,勉强挤出一句话来:“节哀。”
“谢谢。”
乌戈就站在门口——破天荒地没有戴帽子——接受来宾的哀悼。梅丽莎陷进他怀里,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乌戈双眼紧闭,太阳穴上青筋突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梅丽莎和乌戈终于分开了。彼得走到乌戈身前,他的双腿抖得厉害,让他觉得下一秒他便要瘫倒在地了。
乌戈出现在拐角处,他等在那里,看着比尔和彼得两人握手。
最终梅丽莎打开车门,彼得别无选择,只能开门下车,跟着她走向教堂。梅丽莎伸手牵起彼得的手,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梅丽莎捏了捏他的手,以为他只是为伊莎贝拉的离世而落泪,他确实是因为伊莎贝拉的离世而落泪的,但事实却远不止如此。
待他们走后,大厅里只剩下彼得和乌戈两人。
梅丽莎把车停在教堂后面。发动机熄火,陷入了沉寂,他们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教堂后面,看到前来悼念的人在教堂的前门口静静地排起长龙,他们都低着头,其中有许多穿着制服的新兵。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别无选择……”
他应该告诉她的。如果梅丽莎知道这一切,并且愿意在葬礼上一直站在他身边,彼得觉得他便能挺过去。但每次想开口的时候,他总觉得如鲠在喉。推着贝拉进实验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做的是一件高尚的事情,而现在却觉得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无论如何我都会来,我爱伊莎贝拉,就像爱我亲妹妹一样……”
梅丽莎走在他身边,因为睡眠不足而眼窝深陷,鼻翼也因为不住地擤鼻涕而透着红。
乌戈举起一根手指打断了彼得的话。他靠近彼得:“别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如果按照我的意思,你这段时间都别再和我说话,离我远一点儿。如果我们非得待在一个房间的话,你就去房间的另一边。明白了吗?”
他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了。他可以装病,把梅丽莎送来之后自己回家睡觉。他甚至不必装病——一想到要走进教堂,面对乌戈、伊莎贝拉的家人和朋友,他就感到恶心、冒冷汗、肚子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彼得点点头。他不想和乌戈在一起,就像乌戈不想和他在一起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和工作的关系和乌戈有交集,彼得会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如今伊莎贝拉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工作,忘掉那个夜晚,全身心地去帮助那些身受这种该死的基因工程疾病折磨的患者。他希望所做的事情足够让自己的心里平衡一点儿。
山顶的教堂映入眼帘。彼得将目光移开,希望离它还有百米、千米远。伊莎贝拉和梅丽莎的叔叔沃尔特、婶婶罗斯分别穿着黑色西装和黑色连衣裙,他们走在前方的人行道上,朝大大的前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