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其中一个奥基德说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佩妮说，“我原先也不信，而且……”
弗勒意识到，她们从没见过和她们容貌迥异的人。
奥基德们看起来都很困惑。她们睁着大眼睛，面面相觑，这时又过来了更多的奥基德。
“你们有食物吗？”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丰腴的奥基德问道。
“从上面来的。”弗勒指着上面说，“上面还有很多世界，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不是很多，”斯内克贝特答道，“我们希望可以和你们换些食物和水。另外，如果你们有人会处理伤口的话，麻烦请帮帮我的朋友，他肩膀上有道很深的伤口。”
其中一个提高嗓门儿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弗勒不确定他是否在说自己。过去一天里的那种阵痛已经减轻很多了。
奥基德们小心翼翼地从两侧靠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们都是奥基德，每一个都是。
“把背包放下来。”奥基德说。
斯内克贝特的霰弹猎枪砰的一声掉到了柏油路上。弗勒和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枪。
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斯内克贝特，一边依次抓起背包，将它们递给自己的姐妹。
街道另一边的屋顶上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奥基德。
* * *
至少这里不是监狱。他们在这里的处境有所改善，弗勒想，眼睛注视着王冠模型和反锁着的华丽的木门。
“放下武器。”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我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佩妮一边对梅丽莎说，一边将她的直刘海从眼前拨开，“你们只用走进一台机器，然后那台机器就能吐出你们的副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吧。”弗勒说道。
“别说了，行吗？我不想谈这个。”
“我告诉过你。”声音从身后传来。弗勒转过身看见那三个女人后面有五个奥基德，都高举着手枪，与此同时还有六个人朝他们跑来。
佩妮用手捂住耳朵：“抱歉，你再说一遍？”她看了梅丽莎一眼，眼神犀利，“少点儿敌意不行吗？”
“准备好枪！”斯内克贝特蹲下来拔出霰弹猎枪。弗勒则拔出手枪，低声咒骂着。
“对不起，”梅丽莎低声说，“我有点儿激动。”
这时三个女人从一幢几乎完好无损的公寓楼前飞奔出来，径直向弗勒冲去。这三个人都是奥基德。
“彼此彼此。”佩妮回道。她退到一个角落里，挺着背面对墙壁盘腿坐下，然后把脚踝拉到大腿上。
“强迫症是什么？”弗勒问道。
“你在干什么？”弗勒问。
“我不知道。凯瑟琳有严重的强迫症，所以应该是她打扫的。”
“冥想。”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呼气，“这能让我平静下来。”
“如果这里没那么多人的话，他们又是如何全面清理这么大的地方的呢？”弗勒问道。
弗勒摇摇头，转身走开了。他越了解佩妮就越觉得她古怪。
“这个镇上可能没多少人。”梅丽莎说，“看起来它在战争期间遭到了严重的轰炸，大部分幸存者应该已经转移到难民营去了。凯瑟琳做了很多副本，比我们其他人的都多，她根本停不下来。末日来临前的几个小时所有副本离开的时候，她的副本看起来就像一支军队。一些副本最终散落到这种奇怪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门锁咔嗒作响，接着门猛地打开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说道：“是啊，就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回归了原位。”
“出来吧。”门外站着四个奥基德，其中一个对他们说道。
弗勒看了看佩妮的脚，她走路时一点儿也不跛。“你的脚踝看起来好多了。”
他们离开了市中心，沿着一条路往前走，路两旁是单层房屋，都装饰着五颜六色的招牌。途中，斯内克贝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给他们带路的奥基德。
“继续走吧，”斯内克贝特说，“如果这里有人住，就会有食物和水。”
“如果这里除了她们并没有其他人，为什么她们都带着手枪？”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斯托姆问。
弗勒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不存在威胁，她们的警惕性不应该这么高。“也许是从我们到这儿之后，她们才开始这样的？”
“我到现在还没习惯呢。”弗勒说道。
“她们发现我们没几分钟就把我们团团围住了，还拿着步枪站在屋顶上指着我们，如果按你的设想，她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望着她跑开。“天哪，我真的需要一点儿时间来适应。”佩妮说。
弗勒点了点头。这些奥基德的肩膀上都有一块很奇怪的徽章，其中一个是黄色的，上面绣着一棵树；另外一个是紫色的，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像一块砖。
“奥基德”向后退了一步，又尖叫起来，紧接着飞也似的跑开了。
“打扰一下，”弗勒看到其中一个奥基德走在他的左边，“这些徽章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奥基德。要是在之前的几个世界上，弗勒也许会感到非常震惊，但现在他却非常期待能在所到之处遇见一两个奥基德。
她移开了视线。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我睡不着……”一看到他们，她便尖叫起来。
另外一个奥基德回头看了看：“这是我们区分彼此的方式。”
“你好？”斯托姆轻声喊道。
他们拐进了一个大型停车场，朝着一座蓝白相间的大楼走去。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其中一个奥基德让另外四个人守在门外。
他们很恭敬地在远处停下脚步。晚上有一群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你身后，尤其里面还有一个面相不太友善的斯内克贝特，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到吧？
“让别人去吧，”其中一个抗议道，“我也想听听。”
有一个人独自站在杂乱和整洁之间的分界线上，正在把砖块堆进手推车里。那是一个女人，她背对着他们，看上去瘦骨嶙峋。
当弗勒被匆匆带进屋里的时候，她们还在争论谁该守在外面。
就像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一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另一边遍地散落、堆积着碎石和垃圾，跟其他的世界别无二致。
屋顶有几处塌陷了，显然是被炸弹击中过，但是宽阔的地板上一尘不染。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地板。几个手写字被高高地贴在墙上。
“看哪！我的妈呀，快看哪！”佩妮指着前面半个街区的地方说道。
弗勒和他的同伴被带到仓库中央的五张折叠椅前，那里聚集着几十个奥基德。
弗勒原本期望梅丽莎能够根据自己的诸多记忆给出一些解释，不过他却因此感到了些许欣慰，至少这里的一些事情依然会让她感到困惑。如果记忆沿着一条完整的链条一路追溯到过去，将会怎样呢？人生定会大不相同吧。
“我敢打赌，那些椅子一定在地板的正中央。”梅丽莎低声说道，“她们会从墙根开始一步一步地测量。”
“这里就像有一个巨型吸尘器吸光了所有不固定的东西。”梅丽莎说道。
椅子看起来确实处于房间正中央。弗勒所认识的奥基德确实很古怪，她会数步数，也会突然抽搐一下，等等，但并不会这么极端。也许当你周围全是和你一样的人时，任何怪异的举动都会变得正常了，所以你并不会加以克制，结果就是它们变得越发疯狂。
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他们左拐继续行进。
弗勒和其他人就座后，大约四十个奥基德在他们周围围成圈。
的确。其他的世界上到处都是垃圾。有倒塌或者遭到毁坏的建筑的地方，更是遍地瓦砾，还有数不清的砖块、木头、碎玻璃。弗勒看到了焦黑扭曲的钢梁和许许多多的汽车，但并没有看到瓦砾，连食物包装纸都没有。
“可以确定的是，”斯内克贝特低声说，“在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我的孩子了。”
“很干净嘛。”斯内克贝特低声说道。
梅丽莎回答了大部分问题。这场审问似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负责人。站在前面的人问了绝大多数的问题，弗勒猜测她们的地位应该比其他人高。而后面的那些人看起来更瘦弱，也更绝望。
他们落在了一座大城市的边缘地带。这里似乎荒无人烟，但因为现在是夜间，也不好说。他们随意走上一条街道，街道两旁到处是没有窗户的半栋房子、空荡荡的地基，以及少了一面墙而其他三面完好无缺的大楼。弗勒觉得这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当有人问他们如何做到从天上掉下来并且安全着陆的时候，弗勒要来了他的背包。他给她们展示了他的降落伞，还解释了它的工作原理。奥基德们纷纷伸出手，探进其他的背包，拽出降落伞。她们一边端详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下面有个世界。”斯内克贝特在他耳边说，“其他人都准备好了。”
“我们很乐意教你们制作降落伞。”斯内克贝特说。直到此时，他一直保持着沉默，无疑是在寻找机会让他们从这种不明朗的局面中脱身。弗勒不确定这些女人是否会伤害他们。虽然奥基德们并没有威胁到他们，但很显然他们也不能自由地离开。
弗勒醒来时发现斯内克贝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天黑了，月亮和大部分星星都被云层遮住了。
最前面的五六个奥基德聚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她们分开的时候，其中一个拍了拍手说：“好了！如果你们的职责范围不涉及这些陌生人，如果还想填饱肚子的话，就赶快回去工作。”
在噩梦中，他一直在隧道里爬行，只不过，与其说是隧道，不如说是一条油腻的大肠。肠子不停地蠕动着，每次扭动都能让人看到一小截臭烘烘的、不住抽搐的肉。他还能闻到这个地方的气味——辛辣刺鼻，就像煤渣上的呕吐物的味道。
这话听起来绝对是出自一个拥有较高地位的人之口。很显然，即便在一群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当中，最终仍然会有少数人手握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