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点点头。
忽然,他明白了:“不会是复制器的事吧?”
“贝拉,这不可能。就算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我也不能瞒着乌戈和梅丽莎做这件事。”
他歪着头,不知道自己知道些什么。
“轮不到他们来决定,是我想要这么做的。现在只有我的想法才作数。”伊莎贝拉想撩开眼睛前面的头发,但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彼得伸手去帮她。“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你会这样做吗?”她问道。
“你知道的。”
“不会。”
“怎么了?”
他松开伊莎贝拉的手,走到窗前,避开她恳求的目光。
伊莎贝拉专注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宛如一对恋人。接着伊莎贝拉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不要只会说不——你先想一下。你设身处地考虑一下,你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两周后你就不复存在了;你曾经的一切、你所有的记忆、你感受到的爱,这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他点点头:“我听你的,我尽力。”
彼得转身面向伊莎贝拉,然后闭上眼睛,让伊莎贝拉明白自己会如她所愿。他试图想象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痛苦的几个星期时的情景。
“我觉得我过去两周对你的了解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都多。”见彼得没说话,伊莎贝拉继续说道,“不要等到人时日不多的时候才对他们敞开心扉。”
他之前也这样做过。他知道如果自己对死亡理解得更为透彻,他就会明白那一天终会来临,届时死亡就不再是想象,残酷的现实会直击人的内心,真正的恐惧也会接踵而至。他不愿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
彼得琢磨着伊莎贝拉的话,面露诧异,眼睛盯着她的水瓶,还有她几乎一口没动的午饭。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个自闭的人。除了梅丽莎和哈利,伊莎贝拉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她说的话,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彼得不得不承认,想象着另一个他带着同样的想法、同样的回忆继续生活是一件挺欣慰的事。虽然这不会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却可以削弱它。
伊莎贝拉点点头。“总是这样,”她又咳了一声,“你不会明白的。”过了一会儿,彼得才意识到她是在回答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从外表上来看呢,你为人可靠,和蔼可亲。但想要透过外表了解内在就会碰壁,不过你很清楚内在远比外表丰富。”
“我想我能理解你想这么做的原因。”彼得承认,“如果是我,我可能也想这么做。”没等伊莎贝拉开口,他继续说道,“可是贝拉,我做不到。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我们不能鲁莽行事。”一想到贝拉要像小白鼠一样被扔下虫洞口,他就心生恐惧,“你觉得乌戈和梅丽莎会接受复制出来的你吗?他们会感到特别困惑,会天下大乱的。”
“没事吧?”彼得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作势去拍她的背。
“那就是我,我就站在那儿,像平时一样和他们说话。”她交叉双臂,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拒绝我的。”
伊莎贝拉倾身向前去够一根长长的吸管,好让自己不用别人帮忙就能喝到水。刚咽了两口,她就靠回到靠枕上,剧烈地咳起来。
彼得把手伸向空中:“我都不清楚这么做是否安全。它现在只对小白鼠有效,要弄清楚它是否适用于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彼得笑了:“我还以为第一印象是我的强项呢。有趣的是,我很快就喜欢上你了。”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无意中惹恼别人。这些年来,他为此做了不少研究。“你不喜欢我什么?”
“那么如果我死了,看看即将离我远去的美好生活,彼得,看着我。”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你。”伊莎贝拉问道。
彼得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转过了身,他低头看着伊莎贝拉的脸,这张脸和梅丽莎的脸大不相同,比梅丽莎的更圆。她的双眼炯炯有神,热切地注视着他。
彼得掠过她,看着静脉输液袋中的药水缓缓滴进注射器。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死了,这也将是一份礼物。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我没笑啊。”
彼得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如果真的如她所愿做了实验,他不会真正地失去她。他可以这么做,但他不愿去做。
“一点儿都不好笑。”伊莎贝拉对他说,吐字有些含混不清。
“也不是说我们就要这么放弃,”她说,“乌戈还是会找到治疗方法的。”她的语气里带着希望,也许是看出了他在动摇。
彼得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现在不想去担心战争的事,只想全心全意地陪陪伊莎贝拉。他坐下来,拉起伊莎贝拉的手。她的手指不住地抽动,就像其中有电流经过。她的脸也在不断抽动,嘴角被扯向一边。
贝拉挣扎着从枕头上抬起头:“我们可以将它作为预防措施。我一直想要一个双胞胎妹妹,所以如果我能活下来,她就不会有事。另外,我还会因此出名。”
全世界都在为日益减少的能源供应而争战不休,结果却使能源危机愈演愈烈。这没有任何意义。听说俄罗斯和它的同盟国——现在已经包括阿根廷、朝鲜、中东地区的国家,以及东南亚和苏联大部分国家——入侵的下一个目标是美国,所有人都吓破了胆。
彼得点点头,只是表明他明白伊莎贝拉的意思,而不是答应她的请求。
看到彼得进来的时候,伊莎贝拉剧烈颤抖的手放下了电视遥控器。MSNBC正在重播昨天的一段视频,视频中俄罗斯的无人飞机在对包含位于得克萨斯州自由港的布赖恩芒德战略原油储备基地的洞穴狂轰滥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