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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法国人怎样摆平纠纷

“巴比康!”船长大声叫道,“我找了他两个钟头都没找到他!他躲哪儿去了?”

“尼切尔,我是来看您的,来阻止您杀死巴比康或被他杀死。”

“尼切尔,”米歇尔·阿尔当说,“这样说就不礼貌了!我们应该永远尊重对手;请保持冷静,如果巴比康还活着的话,我们会找到他的,而且同样,如果他没有像您那样一时兴起去解救那些遭难的小鸟,他应该也在找您。不过,我们找到他以后,米歇尔·阿尔当要对您说,你们之间再不能决斗了。”

“米歇尔·阿尔当!”船长大声问,“先生,您来这儿干什么?”

“在巴比康主席和我之间,”尼切尔一脸严肃地说,“存在着几乎是你死我活的敌对……”

他转身一看。米歇尔·阿尔当正站在他面前,用富有感情的声调又说道:“一个令人敬爱的人!”

“行了!行了!”米歇尔·阿尔当接着说,“像你们这样正直的人,可能曾经相互憎恨,但现在应互相尊重。你们不要再交战了。”

“您真是个善良的人,您!”

“先生,我要战斗到底!”

尼切尔怜爱地看着它消失在树丛中,这时他听到一个感动的声音说道:

“不行!”

原来,尼切尔船长把步枪往地上一放,全然忘却了自己所处的危险,正非常小心翼翼地解救那只落在可怕的蜘蛛网里的受害者。解救成功后,他把那只小鸟往空中一放,后者欢快地扑腾几下翅膀,然后就飞走了。

“船长,”于是马斯顿诚恳地说,“我是主席的朋友,他的alterego,另一个他;如果您真的想杀死他的话,那就朝我开枪吧,这将完全是一回事。”

在两棵高大的鹅掌楸树之间设着一张布满网眼的捕鸟网,在网中间有一只小鸟,翅膀缠在网上,拼命挣扎,发出阵阵哀鸣。设置这个错综复杂鸟网的不是人类,而恰恰是当地独有的一种毒蜘蛛,那种蜘蛛个头有鸽子蛋那么大,长着巨大的爪子。在扑向它的猎物的一刹那,这只可恶的动物却又折身返回,跑到鹅掌楸树枝上寻找庇护去了,因为轮到它受到一个可怕的敌人的威胁了。

“先生,”尼切尔用痉挛的手紧握着步枪,“您开什么玩笑……”

可他和他的同伴还没走上五十步,就停下来仔细端详船长。他们本以为会找到一个凶残成性、一心想报仇的人!可一看到他,他俩不由得目瞪口呆。

“马斯顿朋友没开玩笑,”米歇尔·阿尔当答道,“我理解他想替敬爱的人送死的想法!但他和巴比康都不会倒在尼切尔船长的枪口下的,因为我有一个非常诱人的建议,你们会迫不及待地接受它的。”

“到他那儿去,”米歇尔·阿尔当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一个?”尼切尔半信半疑地问,显然,他对此不太相信。

尼切尔放下了他的武器!难道他对他的对手已不再惧怕什么了吗?

“先别急,”阿尔当答道,“只有巴比康也在场时我才会说出来。”

“尼切尔!”米歇尔·阿尔当感到心里猛地一紧,脱口叫了出来。

“那我们就找他去吧。”船长大声说道。

“是尼切尔船长!”

接着这三位男人立即就动身了;船长卸下来复枪的子弹,把枪扛在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

“那是……”

在接下来的半个钟头里,他们的搜寻毫无结果。马斯顿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神情严肃地留意着尼切尔,思忖着船长的报复是否已经得逞,可怜的巴比康是否已经中了一枪,躺在血迹斑斑的灌木丛深处,已经气绝了。米歇尔·阿尔当好像也有同感,因此两人已经在用目光询问尼切尔船长了,突然马斯顿停了下来。

“认识,认识,他正转过身来。”马斯顿答道。

他们看见离他们二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男人倚靠在一棵高大的美国木豆树上,上身一动不动,下半身隐没在草丛里。

“可你认识他吗?”米歇尔·阿尔当问道,在这种情况下,他那双极度近视的眼睛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是他!”马斯顿喊道。

“是的!一个男人!好像一动也不动。他的步枪已不在手中了。那他在干吗?”

巴比康没有动。阿尔当把目光投向尼切尔船长的眼睛,可后者也一动不动。阿尔当往前走了几步,叫道:“巴比康!巴比康!”

“有人?”米歇尔·阿尔当应道。

没有任何回应。阿尔当冲向他的朋友;然而,正当他要抓住他胳膊时,他突然间停了下来,惊喜地叫了起来。

“嘘!”他说道,“那儿有人!”

巴比康一手拿着铅笔,在一个本子上画着一些公式和几何图形,而他的未装子弹的步枪却躺在地上。

在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期间,他们继续搜索着。大部分的树林已被搜寻过了。没有任何他们存在的迹象。不能不让人怀疑那个樵夫的话了,当阿尔当正要放弃继续徒劳的搜寻时,突然间,马斯顿停下了脚步。

这位科学家忘了他的决斗和复仇,正全神贯注地做着他的工作,对其他的东西不闻不问。

米歇尔·阿尔当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他;他和马斯顿继续往前走。他俩时不时地大声呼喊;一会儿叫巴比康,一会儿喊尼切尔;可那两人中没一个回应他们的呼唤。一些小鸟被叫喊声唤醒,快快地飞翔着,接着消失在树丛中,还有几只受惊的鹿慌忙地窜进了树丛里。

可当米歇尔·阿尔当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时,他抬起头,用惊讶的眼光望着对方。

“可如果我们来得太晚了呢!”马斯顿用失望的口气说道。

“啊!”他终于大声叫道,“是你呀!你在这里啊!我的朋友啊!我找到了!”

“那么我们呢!还有我们呢!”米歇尔·阿尔当说道,“我们进入树林以后,如果真有枪响,我们应该听到的!”

“找到什么了?”

“肯定都完了,”马斯顿沮丧地说道,“像巴比康这种人是不会和他的敌人玩花招的,既不会设陷阱,也不会用心计!他这人过于老实和大胆了。他已经径直地走向了危险,肯定那个樵夫离得太远了,枪声传不到他那里!”

“我的方法!”

在徒劳寻找了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伙伴停了下来。他们愈发担心了。

“什么方法?”

几秒钟后,这两位朋友就消失在了树丛中。这是一个非常茂密的灌木林,里面有高大的柏树、无花果树、鹅掌楸树、橄榄树、罗望子树、橡树和木兰树。这些种类繁多的树枝交叉纠缠在一起,使得人的视线无法望到远处。米歇尔·阿尔当和马斯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悄无声息地踏过深草,从生长旺盛的藤木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用探寻的眼光在荆棘丛和浓密的树阴下的枝条中搜索着,他们每跨出一步都担心会听到那可怕的来复枪声。至于巴比康通过时可能留在树林里的足迹,他们根本就没能辨认出来,于是他们只能盲目地在模糊可见的小径上前进着,在这样的路上,只有印第安人才能一步一步地追随到他的敌人。

“避免发射炮弹时后座力作用的方法!”

“好,往前走吧!”阿尔当紧握着他同伴的手说。

“真的?”米歇尔用眼角瞥着船长,问道。

“啊!”马斯顿斩钉截铁地说,“我宁愿脑袋上挨十颗子弹也不愿巴比康挨一颗子弹。”

“真的!用水!一般的水就可以具有弹性……啊!马斯顿!”巴比康惊喜地叫道,“您也在啊!”

“冒着被一颗本不该属于我们的子弹打中的危险进入树林去。”

“正是他本人,”米歇尔·阿尔当答道,“同时也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尊敬的尼切尔船长!”

“怎么办?”马斯顿说。

“尼切尔!”巴比康霍地站了起来,失口喊道。“对不起,船长,”他说道,“我给搞忘了……我现在准备好了……”

“一声都没有。看样子那个猎人什么都没打到!”

米歇尔·阿尔当立即插了进来,不给两个敌人互相质问的机会。

“一声都没听到?”

“当然啰!”他说道,“所幸的是你们这两个正直的人刚才没碰面!否则的话,我们现在只能要么为这位要么为那位而痛哭流涕了。不过,幸亏有上帝帮助,现在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如果一个人可以忘却他的怨恨,却专心于力学问题或逗蜘蛛玩时,那么这个怨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没有危险的。”

“没有。”

于是米歇尔·阿尔当把船长的故事讲给主席听了。

“那您听到枪声了吗?”米歇尔·阿尔当又问道。

“有件事要问你们,”故事快讲完时他问道,“你们这样的好人之所以出生,难道就是为了互相用马枪打破对方脑袋?”

“太晚了!”马斯顿喊道。

当时的情景显得有点可笑,有些事情是如此的出乎意料,以至于巴比康和尼切尔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米歇尔·阿尔当明显地感到了这点,于是他决定赶紧促使他俩和解。

“大概一个钟头吧。”

“正直的朋友们,”他的嘴角露出最迷人的微笑说,“在你们之间只有一点小误会。没别的什么事。那么!为了证明你们之间的一切怨恨都已经消除,还有,既然你们都是些愿冒生命危险的人,那么请坦然地接受我要提出的建议吧。”

“有很长时间了吗?”

“说吧。”尼切尔说。

“一个猎人?是的,我见他进去了。”樵夫答道。

“巴比康老友认为他的炮弹会径直飞向月球。”

“一位猎人。”于是阿尔当说道。

“对,确凿无疑。”主席回复道。

大炮俱乐部这位令人尊敬的秘书天真地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他的主席。但是那位樵夫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而尼切尔老友坚持认为炮弹将最终落到地球上。”

一个年老的樵夫正在那儿锯他砍下的树木。马斯顿一边奔过去一边大声问:“您有没有看见一个背着步枪的人进去,就是那个巴比康,我们的主席……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对此非常肯定。”船长也大声地说。

他和米歇尔·阿尔当两人疾跑在露水未干的平原上,穿越稻田和小溪,抄最近的小路,然而一切徒劳,他们还是没法在五点半之前到达斯克斯瑙树林,巴比康肯定在半个钟头前进入了树林。

“那好!”米歇尔·阿尔当接着说,“我并不想说服你俩意见统一;我只想跟你们说:和我一起出发去月球,去看看我们是否会停留在半路上。”

“我们就是这样一帮人,”马斯顿谦逊地回应道,“不过我们还是快点吧。”

“嗯!”马斯顿惊叫道。

“你们真是一群魔鬼!”听他的同伴绘声绘色地描述完这整个场景时,米歇尔·阿尔当大声感叹。

两位决斗者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抬起头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都很留意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巴比康等着船长的答复。尼切尔却等候着主席发话。

再也没有比这种美国式的决斗更恐怖的了,决斗中双方在矮树丛中相互搜寻,躲在荆棘丛里相互窥视,然后在灌木丛里像野兽般相互射击。那时决斗中的每个人肯定很羡慕草原上印第安人那些天生的超人本领,他们的灵敏,他们的机智,他们对蛛丝马迹的敏感以及他们对敌人的嗅觉。一个失误、一次犹豫或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招致死亡。在这样的决斗中,美国人经常会带上他们的狗,他们既是猎人又是猎物,一连几个钟头相互追逐着。

“怎么样啊?”米歇尔用最动听的话语问道,“反正已经不用担心会有后座力了!”

在快速奔跑的路上,马斯顿把情况告知了阿尔当。他告诉他巴比康和尼切尔不和的真正原因,这个积怨是怎样的年深日久,在双方朋友们的暗中帮助下,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面对面地遇见过;他还说这不过是钢板和炮弹的竞争罢了,而大会上的那一幕,只不过是尼切尔长期以来一直在寻找的发泄他怨恨的机会。

“同意!”巴比康大声说。

马斯顿正如此这般说着时,米歇尔·阿尔当也没心思打断他的话,他匆忙穿上他那条肥大的裤子,不到两分钟的工夫,这两位朋友便撒腿跑向坦帕城郊区。

虽然他以非常快的速度说出这个词,尼切尔还是在同一时间说完了同样的词。

“昨晚,”马斯顿一进门就嚷嚷道,“我们的主席在大庭广众下受到了侮辱!他向他的对手下了挑战,而那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尼切尔船长!今天早上他们要在斯克斯瑙树林里决斗!这一切可是巴比康亲口告诉我的!他要是被打死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就泡汤了!因此必须阻止这场决斗!可要阻止巴比康,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影响他,那个人就是米歇尔·阿尔当!”

“哇!太好了!好哇!哎呀呀!”米歇尔向两位决斗者伸出双手大声欢呼道,“朋友们,现在事情已得到了解决,请允许我以法国方式来招待你们。走,吃饭去。”

阿尔当本来完全可以对这样吵闹的要求置之不理。不过他还是起身开了门,而恰在这时,房门眼看就要在顽固的来访者撞击下倒下。大炮俱乐部的秘书闯入房间。就是扔一枚炸弹进来,也不会造成更大的声响。

注 释

“开门!”有人叫道,“看在上天的分上,快开门呀!”

拉丁语,意为“第二个我,密友”等。

当主席和船长正在讨论决斗协议时(这种决斗非常可怕、野蛮,双方在决斗中都努力猎杀对方),米歇尔·阿尔当正在休息,以消除胜利之后的疲劳。显而易见,“休息”这个表达方式并不恰当,因为美国人的床硬得简直可以和大理石或花岗岩桌面媲美。阿尔当因此睡得相当不踏实,他裹在用作床单的毛巾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并梦想着以后如何在他的炮弹里放置一个柔软舒适点的床垫;这时候,一阵喧哗声把他从梦想中吵醒。杂乱的敲门声震动着房门。好像有人用一件铁器在砸门似的。在一大清早,这为时过早的嘈杂声中夹杂着可怕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