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欧茨号”就如同一个在家被禁锢了太久的重返大自然的孩子，在雪地中欢快地撒着野。
驶出洞穴的“欧茨号”开足马力，驰骋在遍布沟壑、高低不平的冰原上，不时腾空而起。
在溜达了一大圈后，“欧茨号”回到了路渐离面前，静止下来。
路渐离与“欧茨号”回到了陨石坑表面。
“多丽丝，你指挥着‘欧茨号’，我们出发吧。”路渐离催促道。
“好的。”多丽丝操控着“欧茨号”转动起了履带，沿着倾斜的坡面，向着洞口缓缓地移动。
“老路，先别着急，出发前有个任务还需要你完成。”
路渐离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先回到土卫二表面吧。”
“还有什么任务？”路渐离一愣。
“不需要了，老路。”多丽丝说，“尽管我们的脚下的确是一片翻腾的海水，但通向海洋的冰层实在太过厚实。我们需要去到五十公里外的南极，那里的冰层极为薄弱，我们能轻易地送‘欧茨号’去到海洋。”
“老路，我刚刚测试了‘欧茨号’运动状态的功率输出，结果不太乐观。‘欧茨号’的锂电池电量极为有限，为了不在地面上消耗过多功率，现在需要你扛着探测器到目的地，别担心，距离不会太远。”
“多丽丝，我们的下一站是去哪里？我们是继续向下挖，直到抵达海洋吗？”路渐离问道，此刻，他们身处狭窄而曲折的洞窟底部，已经完全望不见地表。
“我怎么可能搬得动这个大家伙？”路渐离惊讶道。
如果给它更大的空间，它一定还会移动得更加自如。
“老路，别忘了土卫二的引力只有地球的百分之一，‘欧茨号’的质量是两百千克，你举起它相当于在你在地球上举起两千克的物体，这对你不是多难的事。”
探测器体内沉睡了多年的各类组件完成了一轮自检，一切功能正常。最后，“欧茨号”陀螺形底部伸出了两条坚实的履带，履带震动了起来，在原地打着转。
“噢，好像是这么回事。”路渐离笑着耸了耸肩。
紧接着，多丽丝向“欧茨号”发出一串自检的命令，“欧茨号”颤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于是，路渐离靠近“欧茨号”，背对着探测器蹲下身来，他的太空服后背伸出机械臂，将“欧茨号”紧紧地抓住，背在后背上。
整个探测器的高度只比他矮上一头，浑圆的身躯足有他张开的双臂那么宽。
路渐离站起身来，尝试着在冰层上蹦跳了几下，果然他没有感受到太多的负重感。
很快，滚滚的热气让“欧茨号”上附着的积冰飞快地融化，展露出原来的模样，这是一个陀螺外形的金属大家伙，底部呈现出光滑而坚硬的圆锥形，上部的平台携带着各种仪器：目标照相机、高分辨成像仪、高增益天线……
就这样，路渐离背负着“欧茨号”踽踽独行在冰原之上。愈发靠近南极，地质状态愈发动荡多变，他感觉像是行走在一面初春正在渐渐消融的冰面之上，脚下的碎冰吱吱嘎嘎作响，自己时刻都面临着破冰坠落的危险。一路上，高踞土卫二同步轨道的多丽丝开启了自己的雷达，利用回声获取路线前方的冰层厚度，路渐离依照指示放慢了步伐，如履薄冰地小心挪动。
“多丽丝，我找到了‘欧茨号’！”路渐离惊呼道。
突然间，路渐离踩上的一块冰层崩裂开来。他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滑落进了冰缝中。不！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还在继续向下跌落。
终于，一个金属质感的物体从冰雪中露出了一角。
“多丽丝——”路渐离惊恐地呼喊道。
路渐离的心不由得绷紧了，他的挖掘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老路——”多丽丝大声地呼唤道。
“老路，‘欧茨号’离你只有一米的距离了！”多丽丝的声音激动不已。
幸运的是，崩开的冰层刚刚淹没他的身体，他便停止了坠落。
就这样，路渐离借助着冰镐与RTC电池热量的合力，飞快地向着“欧茨号”靠近。
坍塌的冰层还未抵达薄冰下的海洋。
抽水泵轰然运转起来，飞快地将积水送出了洞穴。
“好险。”他惊魂未定地爬回了冰面。他暂时还不想淹死在土卫二的海水中。
多丽丝说完，操控起路渐离太空服中的3D打印机，快速地打印出了一台小型抽水泵与一根长长的水管。
“老路，你必须更加小心，你已经抵达了土卫二最为脆弱的冰层区域。”多丽丝提醒道。
“没错，老路，你可真聪明。”多丽丝回应道，“不过你现在需要一些工具帮助你将积水引出窟窿。”
“这里的冰层究竟有多厚？”
“那我将太空服散发的所有热量汇聚起来，集中向着洞底方向散出，这样不是更加事半功倍？”路渐离灵光一闪。
“只有五百米厚，这块区域属于刚刚冻上的冰火山喷发口。”多丽丝说，“老路，我们就在这里想办法将‘欧茨号’放进大海吧。”
“是的，你携带的RTC核电池本质上是一种非常低效的能源方式，只能将百分之二十的核能转换成电能，其余近百分之八十的能量以热量的方式散发了出去。”
路渐离点了点头，将“欧茨号”从肩上放回冰面，然后陷入了思考。
“多丽丝，我发现太空服的散热似乎比我的物理挖掘更管用。”
他需要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开启一个通向地下海水的洞穴而又不让自己坠落进海洋。
很快，一个直径一米的窟窿出现了。路渐离将探照灯开启到了最大功率，埋头向着冰层深处挖掘起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如地球上在矿井深处埋头苦干、不辞辛劳的矿工，丝毫没有在乎身体不断消耗的与食物挂钩的热量。在多丽丝的指引下，冰窟以螺旋状的形态缓慢而弯曲地向着冰层下方蔓延。他渐渐发现，窟窿的半径在逐渐变大，这是自己身体散发的热量飞快地消融着四周紧密的冰层，让固态的冰化成了液态的水，积在了洞底。
很快，他想到了办法，他的太空服携带的那些纳米缆绳再次派上用场。
路渐离快步来到了光点处，俯下身来，转动起手中冰镐状的爪子。
他在冰面上找到四处相距超过一百米的点，将四个金属桩深深地钉入冰层深处，用3D打印机制造出的四根充满弹力的粗缆绳将太空服与金属桩连接在了一起。
“真是太好了。”
在准备工作就绪后，他来到金属桩的几何中心，动手挖掘了起来。
“是的，我已经与它交换了电磁波数据，无线电测距仪也确定了它正待在冰层以下两公里的地方。”
一条通向海洋的笔直路径飞快地向下延伸。
“那是‘欧茨号’？”路渐离兴奋道。
突然间，路渐离脚下的冰层分崩离析。
路渐离连忙睁大了眼睛，在红外线图景中寻找了起来，在距离自己近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小点极其粗糙的红色光斑，尽管微弱得如同寒风中即将熄灭的暗淡烛光，却又不可忽视。
这一瞬，尽管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的心脏还是如蹦极般猛地一荡，他绝望地看着自己坠落向了一片幽暗无边的世界，劈天盖地的海水压迫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全部视角。路渐离下意识地张大了嘴。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的耳畔传来了多丽丝激动的声音：“老路，你注意看你的五点钟方向。”
高密封的太空服阻挡住了海水的涌入。
冰原上的沉沉云雾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紧接着，在四根缆绳的拉拽下，他的身体停止了向下坠落，稳稳地漂浮在水中。
“‘欧茨号’——”他对着茫茫冰原轻声地呼唤道。
他长舒了一口气，但他不敢在海水中停留太久，赶紧借助缆绳离开了海水，爬出了洞窟。
路渐离只得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着急地等待着多丽丝的扫描结果。
在逃离过程中，他眼角的余光与这片海水有了匆匆一瞥的短暂交汇，这里属于液态水与固态冰交接地带，冰冷的海水中漂浮了一块一块巨大的洁白浮冰，如同一群正在缓缓游动的大型海洋生命。看上去这片海洋有着异常深广的疆域，但这些浮冰的存在让他无法窥见土卫二海洋更深处的秘密。
“老路，你现在最好不要走动，你身体的热量会严重干扰到我的扫描。”多丽丝赶紧制止了他的行动。
“多丽丝，土卫二内部真是一片广袤的海洋！”回到冰面的路渐离对多丽丝兴奋地感叹道。
他不由得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巨大的热团随之缓缓地移动了起来。
“是的，这片大海正在等待着我们的探索。”多丽丝的声音同样兴奋不已，“老路，我们现在把‘欧茨号’送进海洋吧。”
不，这个热源来源于自己太空服散发出的巨大热量，他又猛地意识到。
路渐离点了点头，他轻轻抱起了“欧茨号”，用自己的头部轻轻地触了触它的头，“好运，小家伙——”
很快，路渐离接收到了多丽丝共享的图像数据，这是红外线视角下的陨石坑，他看到了在一片沉默的模糊点阵图像中突兀地藏掖着一大团滚烫得赤红的庞然大物，它正在蠢蠢欲动，这就是“欧茨号”吗？路渐离的心中一紧。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欧茨号”送入了洞穴。“欧茨号”沿着冰窟垂直地坠向大海深处。
“当然。”
路渐离呆立在原地，他无法望见洞穴深处的图景，但多丽丝将“欧茨号”捕捉到的画面同步传输到了他眼中的视频芯片中，这样，他的眼睛也跟随着“欧茨号”一同潜入了海底深处。
“多丽丝，你的办法好酷——”路渐离称赞道，“能让我看一看此刻你眼中的冰原吗？”
“这片海洋看上去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广阔。”多丽丝的声音激动不已。她开启了“欧茨号”的强光探照系统，如同圆瞪着三只闪亮的巨大眼睛，迸射出的三束笔直的光束犹如灯塔之光，“欧茨号”在黝黑的海水中缓缓移动起来。
“你说得没错，”多丽丝回答道，“但它也仅仅是处于休眠模式，我会试着叫醒它，一旦‘欧茨号’接收到我的无线电信息，将会退出休眠模式，进入正常工作模式的探测器散发出的热量将会暴露它的位置。”
与此同时，“欧茨号”携带的各种探测器悄然运转起来，争分夺秒地捕捉着海洋的各种参数。
“红外线？”路渐离诧异道，“我记得这是一种探测物体热量的方式，‘欧茨号’此刻不是正瘫痪在冰层中吗？”
路渐离的心不由得绷紧了，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此刻在包括可见光在内的广阔频段中，扫描所及的海域中都是一片空荡，寻觅不到任何生命的踪迹。
“我会使用红外线测绘分光计对冰原进行一番仔细的扫描。”
这是一个失落已久的新世界。
“你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欧茨号”才刚刚进入海水表层，海洋的更深处会存在着他所期待的“唱着歌的海豚”创造的文明吗？
“不过我还有其他办法。”多丽丝说道。
那是自己能够在土卫二幸存下去的唯一可能性。
路渐离点了点头，五年时间对于这片冰原无异于沧海桑田。他感觉自己就像刚刚踏上金银岛的孩子，茫然无措，一时无法找到海盗宝藏的线索。
很快，“欧茨号”曲折地穿过了浮冰森林，进入了一片纯粹由液态海水构成的广阔世界中。
“时间已过去了五年，经年不息的风暴以及频繁的地壳活动已经完全改变了周围的地貌，从可见光视角我已经无法分辨具体位置。”
“这里海水的温度高达五十摄氏度。”路渐离注意到“欧茨号”传来的温度数据。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此刻探测器就躺在我的脚下。”路渐离茫然环顾着四野，完全看不出五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撞击，“多丽丝，你还记得五年前撞击点的样子吗？”
“是的，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温暖海洋。”多丽丝兴奋地回应道，“而且看起来越向下海水的温度越高。”
“你说对了一半。如我之前所说，由于控制芯片出故障，‘欧茨号’偏离了预定撞击点，错误地撞向了这个陨石坑。”
“你知道这片海域有多大吗？”
“当年你们就是想要撞开这里的厚厚冰层，让‘欧茨号’进入海洋中？”
“大约八万平方公里，这差不多是地球上最大的淡水湖苏必利尔湖那么大。”多丽丝回答道。
“距离你脚下地表三百公里有一片广袤的高温海洋，作为持续的热源影响到了地表的形态。”多丽丝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路渐离点了点头，又问道：“这片海究竟有多深？”
路渐离停下了脚步，尽管周遭依然是一片混沌不清的冰天雪地，但这里无疑有着与降落点不一样的景致。太空服外壁的传感器探测到这里的大气更为稠密，气候也更为“温暖”，温度达到了零下九十摄氏度的“高温”，足足比赤道地区高出近一百度。
“非常深，相对土卫二星球半径来说。”
路渐离进入一片凹凸不平的沟壑地带中，他的耳畔响起了多丽丝激动的声音：“老路，你已经抵达了蒂亚陨石坑。”
“你已经有了数据？”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已非常接近南极目的地了，从地表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震动，像是鼓点般催促着他，让他不肯放慢脚步。
“我刚用‘欧茨号’的雷达向海底发去了一束电磁波，通过电磁波折回结果推算出海洋的深度为二十公里。”
渐渐地，他感到身体有了反应，他的步伐不再轻盈，灌铅般沉重的双腿变得不像是自己的。
“二十公里下的海底是什么样子？会存在着生命吗？”路渐离颤声道。
这些高达数百米的陡峭悬崖让他难以只依靠一个简单的跳跃跨过，他不得不开启太空服的攀爬模式，手掌伸出了类似冰镐的爪子，深深地附着崖面，如登山般慢慢地翻越。
“我也不知道。”多丽丝说，“‘欧茨号’还会继续下沉，近距离探访一番未知的海底世界。”
中午时分，风暴终于停息了，世界又重归平静。但他的跋涉也没有变得轻松多少，因为接近南极的地形变得更加复杂曲折，一座座高低起伏的雪岭横亘在他前进的路线上。
路渐离默默地点了点头。很快，“欧茨号”进入了潜动模式，开启了体内的低压充气阀，把高度压缩的气体注入气囊中。探测器就如同一只体型庞大却身姿轻盈的深海鱼，摇摇晃晃地向着海底游去。一路上，“欧茨号”对海水进行了采样分析。路渐离及时地看到分析结果，结果正如多丽丝此前说的那样，土卫二的海水中存在着极其丰富的化合物，能在其中寻找到铁元素、氢元素、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碳酸钠、氯化钠，甚至是甲烷和丙烷这样的有机化合物。然而，在巨大的惊喜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深深的失望，这些化合物最多也仅仅是最为简单的有机物，距离最微小的单细胞生命仍相距甚远，也无法成为可供他直接食用的物质。
在婉转而激昂的歌声中，路渐离情不自禁地大声跟唱着，他昂首阔步，迎着风暴穿越了一个个风雪弥漫的崎岖沟壑。
随着探测器不断向海底深入，水温不断升高，平静的海水渐渐变得动荡起来，无数湍急的旋流汇聚成一场无比激荡的海啸，惊涛骇浪让探测器的视线剧烈地摇晃起来。
“你永远不会独行，你永远不会独行——”
探测器原本健硕的体格在汹涌澎湃的波涛中显得如此渺小，它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不要害怕黑暗，在那风暴尽头是一片金色天空与那云雀悦耳的歌声——
当“欧茨号”顽强地抵达距离海底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时，路渐离惊奇地看到了土卫二裸露出火热的内核，源源不断地流淌出猩红色的岩浆，将沸腾的海水变了颜色，这里的温度已高达一千一百摄氏度。
“当你在风暴中前行，请高昂起你的头——
真是没有想到，这颗外表冰冷的白色星球却拥有一颗无比炙热的红色内心。
这一刻，路渐离的耳畔响起了那首熟悉的You'llNeverWalkAlone。
这是一曲震撼人心的冰与火之歌，已经在土星环深处长久不息地回荡了数千万年。
路渐离略微愣怔了一下，“没关系的，利物浦还没有彻底丢掉夺冠的希望，联赛还剩下三轮，或许利物浦能够及时振作起来……不过，我可能没有时间见证最后的结果了。”
“唱歌的海豚在哪里——”路渐离喃喃自语道，他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探测器快要抵达旅程的尽头，整个探索过程虽然足够精彩纷呈，但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壮观的海底城市，也没有光怪陆离的外星生命……
“没问题。”多丽丝说，“老路，忘了告诉你，昨晚利物浦又输球了，仅以净胜球的优势压过切尔西暂居英超联赛榜首。”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冰冷的现实，整个土卫二上只有他一个真正的有机智慧生命。
“来首利物浦俱乐部的队歌吧。”路渐离未加思索地说道。
终于，“欧茨号”在狂乱奔突的岩浆冲击下功能失灵，图像骤然消失了。
“当然。”多丽丝回应道，“老路，你要点播哪首歌曲？”
“老路，我们与‘欧茨号’失去了联系。”多丽丝轻声地说。
“多丽丝，能来点音乐吗？”路渐离大声地说。
“这就结束了？”路渐离感到很是意外。
在天昏地暗的风暴中，他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路线缓慢地向前推进，迎面飞来的冰屑猛烈地拍打着他的面罩，盘旋的飓风改变着周围地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有一种豪迈的激情荡漾在他的心中。
“是的，即使没有海底岩浆的作用，‘欧茨号’锂电池的功率也只能维持这段时间。”多丽丝充满遗憾地说。
路渐离点了点头，他不得不开启太空服助力系统，依靠喷气的后推力抵挡着强劲的风力，向着南方迈出了沉重的步子。
路渐离没有回话，他陷入了沉思。这是一个充满生命潜力的星球，像极了四十多亿年前尚未诞生原始生命的混沌地球。足够的热量、足够复杂的环境、足够的液态水与有机物，以及恰到好处的大气层与不多不少的宇宙射线辐射量，这些都是孕育生命的要素与伏笔。假以上百万年的时间，这里极大概率会孕育出最初等的碳基生命，开启缓慢而艰辛的进化之路，但这一切并不是现在。
“是啊，土卫二上天气非常易变，你需要适应这样突来的冰雪风暴。”
上帝无疑又和自己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自己碰巧过早抵达了土卫二几百万年，路渐离在心底苦涩一笑。
“早安，多丽丝！”他也对着天空大声地喊道，“好大的风暴！”
路渐离心灰意冷地凝望着脚下裂开的冰窟，冰窟底部在冷冽空气的作用下又飞快冰封了起来。
“早安，老路！”多丽丝洪亮的问候声在通信器中响起。
土卫二的海洋短暂地对他开启了一扇窗，但在转眼间又彻底关闭了。
只见此刻辽阔的冰原上翻腾起了滚滚雪浪，如同一群突然闯入的白色狼群，狂野地咆哮着，在他周围横冲直撞地四下奔突。
这一刻，他默然接受了命运冷酷的裁决，唯一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如泡沫般破灭了。尽管土卫二拥有着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大气与海洋，却依然是一片生命尚未萌芽的荒漠。
土卫二的一天长达三十二点九个地球时。路渐离一觉醒来，正是清晨时分。但他的视线却仍是一片混沌不清的晦暗，耳畔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锐声响。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差点被呼啸而至的狂风刮走。
看似微不足道的渺小生命，却是宇宙间最为脆弱、最为莫测、最为难得的非凡奇迹。
Day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