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戾已经不在河边,而是钻进了树林里,继续朝着鸣珂招手。鸣珂一路追赶,始终无法靠近它。
自己是这儿的女王。鸣珂闭上眼睛,试探着迈出脚步,果然没有掉进水里。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脚稳稳地停在水面上,于是她欢欢喜喜地顺利过河。
“你是想逗我玩吗?我生气了!”
“没关系,这是你的梦。只要你相信自己能跨过来,水流也不能阻拦你。”阿戾说。
“你只要跟着我就行啦,我说过吧,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鸣珂四处寻找阿戾,也不知过了多久,看到阿戾在河对岸朝她挥手。面前的小溪变成汹涌的大河,水流湍急,河上也没有桥。
山路难走,荆棘重重,鸣珂一路上少不了摔跤,还擦破了手臂,可没过一会儿,伤痕就消失了。
今天在重重叠叠的山中,小溪曲曲折折流过。停云城中也有山,不过都是低矮的小丘。站在山坡上,可以望见内城的城墙,女王住在城墙那边,她从来没有出现在外城过。传说每天夜里,她都会赶着马车离开停云。马儿和车都是冰雪凝成的,女王的心也像冰一样冷。她会让马儿一直跑,跑到最北边的冰天雪地中。据说,女王是雪妖的孩子,只有把自己埋在雪里,才能沉沉睡去。
来到丛林深处,茂盛的树枝挡住了阳光,天空突然变暗,眼前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阿戾就站在洞口。
夜晚再次来临,于鸣珂而言,梦里的一切似乎更加真实。昨天晚上阿戾告诉她,下次它会带着她去一个好地方。
“就是这个地方啦。”
鸣珂不再说什么,她叹了一口气。
阿戾钻进山洞里,回过头看着她,希望她跟上来。
“还有啊,那只兔子告诉我,它的名字叫阿戾。真想养一只兔子啊。”
不过,鸣珂没有动。前方未知的黑暗让她心生恐惧,耳朵里回响着可怕的声音,这山洞里准是噩梦。在阿戾殷切的目光中,鸣珂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我想回家。”
“会的。”鸣珂的妈妈是在安慰女儿,也是安慰自己。
不过,家在哪儿呢?一时记不起来了。
“那您说,有一天我们会自由吗?”鸣珂抬起头来望着母亲,“昨天的梦里,我还和那只兔子一直走啊走,走了好些日子,来到海边。外面的世界有海,对吗?海水亮闪闪的,是咸的,我尝过。大海雄壮辽阔,当海浪朝我涌来时,我感觉自己似乎也变成了海浪,一直随着海上的风飘来飘去,自由自在。”
阿戾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再次回过头,说道:“没关系,你跟着我就行,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恐怕女王只是想让我们害怕她,然后我们才能受她控制。至于乐趣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永远也体会不到。”
鸣珂依然呆立在原地,阿戾很是失望,单独走进洞里。鸣珂决定在洞口等着它,可山洞里突然伸出一只长长的黑色爪子,扑向鸣珂。她转身逃跑,身后的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女王到底想怎么样呢?”鸣珂问,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让我们每个人被噩梦折磨,她觉得很快乐吗?除了女王之外,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都以折磨人为乐?”
她一直跑,不知过了多久,树林突然消失,她来到一片草坪上。草坪没有边际,天空没有云朵,她身边没有阿戾。她决定回家,却想不起有哪些家人,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名字。这儿是哪儿呢?
鸣珂沮丧地垂下头,妈妈也不忍心再告诉她,不仅没有兔子,猫啊,狗啊,鸟儿啊,虫子啊,青蛙啊,这城里都没有。这儿只有人类在苟延残喘。
她只能拼命奔跑,跑了很久很久,总算看到远处有一男一女手拉着手迎面走来。女人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看起来容光焕发,是妈妈!她身旁的男人高大挺拔,笑容和煦。看清他们面容的一瞬间,鸣珂落下泪来,轻轻唤了一声:“爸爸、妈妈。”
“恐怕不行,停云没有兔子。”
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相信此生都不会分开。过了一会儿,爸妈牵着她的手要带她回家,满满的幸福在她的心中流淌,眼中的天地也格外美好,就连地上的草叶都散发着生气勃勃的光芒。
最近,鸣珂的故事里,一只蓝色兔子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梦中的她在花田里,那只兔子会帮她举着花篮;她在屋子里看书时,兔子会帮她倒茶;在花园里和朋友们捉迷藏时,兔子会把大家藏在哪儿告诉她。那只兔子成为她的朋友,它讲着只有鸣珂能听懂的语言。一天早晨,鸣珂讲完自己的梦,梦里她和小兔子一起采蘑菇,之后她叹了口气,说道:“妈妈,我能养一只兔子吗?”
像是觉察到什么,鸣珂转过头,隐约看到草坪那边有一抹蓝色,熟悉的色彩,看起来像是一只兔子,不过一时想不起来那只兔子的名字了。
懂事的鸣珂便会乖乖开始描述她的梦境,她从来没去学校念过书,但她总能找到合适又美丽的词形容梦中的事物。那些梦境总是那么远,因而那么动人,它们支撑着这对母女。
兔子向她靠近,慢慢变大,最后甚至快要碰到天了。鸣珂抬头望着它,因为害怕而紧紧抓住父母的手,突然,父母消失了。隐隐约约中,她听到空中传来兔子的声音:
每天早晨起床后,柳霖都会把鸣珂叫到床前,轻声说:“给妈妈讲一下你昨天晚上的梦。”
“我想永远留在你的美梦里。”
不过,噩梦确实可怕。在梦里,柳霖一次次看着父亲死去,看着污血从他的眼窝里涌出来。很多时候,与父亲一同死去的,还有她的丈夫。她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出失去丈夫的痛苦,但噩梦一次次地把她重新拽入痛苦和无助中。不过,只要有鸣珂,即使做一辈子噩梦,一次次在梦里痛不欲生,她也能坚持下去。
美梦里?这是梦吗?
柳霖只得苦笑,依然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繁重的体力活固然辛苦,但不会束缚人心,可屈服于噩梦与女王,不就是认输吗?
果然是梦吧。
“你还是那样死板,那样冥顽不化!”临走之前,柳夜抛下那句话。
这样想着,鸣珂一脚踩进大坑里,惊醒过来。四周一片黑暗,窗外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犬吠,没有虫鸣,身边倒是有妈妈,额头上都是汗珠,双手绞在一起,正痛苦地呻吟。妈妈正在做噩梦,鸣珂像往常一样把她摇醒。
迎萱也经常暗暗诅咒女王,顺便诅咒所有女巫。鸣珂也讨厌女王,她夺走了鸣珂的夜晚,让她不能和母亲一起看星星月亮,但她并不想把这种讨厌扩大到所有女巫身上。女巫也是人,有好有坏。记得小时候,她听邻居家的爷爷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女巫漂亮迷人又善良。
无论你在哪里,夜幕降临,黑雾便会把人带进梦里,折磨人一整夜。有些幸运的人会在中途醒来,之后便不再做梦,但这只是极少数。
鸣珂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根据一个人从事的职业,断定那人是善良还是邪恶?难道能够因为一个人是厨师还是工匠,就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刚刚我梦到爸爸还有您,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鸣珂说,每次从噩梦中醒来的妈妈,都能被鸣珂的美好梦境抚慰。
“她也是我们的主人!”
“会有这样一天的。”妈妈笑着说,然后闭上眼睛。受梦的影响,此刻她异常沮丧,差点儿对女儿说,相聚的一天是在死亡里。她会再次睡去,也可能会再次做噩梦,也可能逃过一劫,但这一晚上已经够辛苦了。
但柳霖就是不答应,被问得急了,她愤然道:“她不过是个篡夺王位的坏女巫!”
鸣珂也阖上眼睛,想到阿戾的话。它想留在鸣珂的美梦里,它本来不就是梦中的角色吗?又有一个她想不明白的问题,不过她并不着急问。因为在她记忆的小角落里,已经收藏了好多问题,她期盼着有一天,黑雾从夜晚消失,把星星和月亮还给她。她相信那时,所有困扰她的谜题都会有答案。
“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女儿呢?你忍心让她一直跟你干重活吗?”
半睡半醒中,鸣珂听到外面似乎有嘈杂的吵闹声,像是很多人在叫嚷着,也好像很多双脚在走动。她再次醒过来,发现妈妈也睁着眼睛。竖起耳朵走到窗前,果然有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行进中的士兵。
原来,女王的某个厨师生病过世,空出位置来。柳霖的厨艺很好,只要在柳夜的安排下,她准能填补那个空缺。不过柳霖拒绝了。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鸣珂问。
“姐姐,你就听我的话,到女王手下做事吧。”柳夜又说。
“不知道,睡吧,明天早晨就明白啦。”
不久前,妹妹柳夜到家中来看望自己和鸣珂,像往常一样,把母女俩住的破屋子贬得一文不值,她再一次向姐姐肯定,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一整晚,城中都闹哄哄的,脚步声靠近又远去,士兵们正在集结。
若是认识在女王手下掌权的人,总能找到机会。
第二天早晨,城门并没有按时打开,城墙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有人说是城外的反抗者来了。之前也有过好几次小规模的战争,反抗者们怀着巨大的信心围城、攻城,几个月下来,粮草耗尽,也没能突破城门。
当然,其实也有办法得到解脱,一是死亡,二是归顺女王,成为她的士兵。人本能害怕死去,大家都选择尝试第二种方式,但被选中的人少之又少。噩梦控制了所有人,没有士兵的监督,大家也不敢反抗吧。
还有人想混进城里,与城外的人里应外合,但这着实困难。停云外城共有十六道门,只有北门与东门每天按时打开。外地人想到这城中来,得经过严格的身份登记,才会发放通行证。据说通行证上有女王的魔法,无法伪造,若没有通行证,就没办法离开停云。此外,出入城门还设立口令,每天都会改变。除了士兵,还有女王用魔法制作的冰雪小人,一直监视着内城与外城。曾经有人尝试过伪造通行证,但被识破了,那人想要仓皇逃走,守城的士兵放箭将他射中。之后那人的脑袋被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因此,里应外合不过是空想。
“都是因为听父亲讲了那一大堆故事,我才变得这么不现实吧。”柳霖想。
他们又来了吗?
柳霖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她受了太多苦,不自觉地把女儿幸存下来的美梦,和那若有若无的希望相连。有时候,柳霖会因为劳动来到城墙下,看着那高达二十米的城墙,想象着有一天墙壁倒塌,她会拉着鸣珂的手走出停云,跨过护城河,走进没有噩梦的世界里。有时候,她甚至会祈祷着,有一位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打败女王,赶走黑雾,把自由还给大家。这时她便会笑起来,嘲笑自己,已经被黑雾折磨十几年,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妄想。
柳霖不由苦笑,不过又是一次脑子发热的行动,又会和上次一样,以失败告终。
也只有母亲知道,鸣珂从未被噩梦困扰,每晚安稳地滑入美梦之中。白天,停云和其他地方相同,所以谁也不知道,夜晚准时到来的黑雾,至此来自何处。
鸣珂却不这样想,她相信十次失败之后,第十一次依然有可能成功。若真有人想要拯救停云,她多么希望能贡献一份力量,不过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吃早餐,然后出门干活。
鸣珂不知如何回答,对与错的问题搅得她头晕,就算分出谁对谁错,又能怎样呢?每个人依然会被噩梦控制啊。
女王似乎并没有将这次攻城当回事,大家照例干活。密连到了收获季节,得抓紧收割这种香草,将它们运出城。虽然进出停云有严格的规定,但并不意味着停云是个封闭的城市。停云拥有整个梦幻大陆上最出色的密连种植地,当女王用黑雾掩盖夜晚后,香草的质量提高不少。每年这个时候,虽然有人害怕女王,但大家还是会来停云城中收购密连,只是没人敢在这儿过夜。
“我没有说她们是对的,但是,若不是你的姨妈,你觉得我们母女俩能够生活得下去吗?”妈妈反问道。
鸣珂离开家,来到通往北门的那条街,这道门把大家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大家都说,没有人能够逃跑。
鸣珂的两个姨妈,其中一个在女王控制停云之前便去世了,红颜薄命,却也免受了噩梦与暴政;另一个姨妈柳夜,十年前投靠了女王。因此,听了好友的话,鸣珂觉得,对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那天回到家中,她对妈妈说:“您不过是想维护姨妈吧,她们的做法是错的。”
不过几个月前,鸣珂亲眼看到一个人逃走,那是个女人,但也可能不是,因为那个人很快又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第二天,鸣珂把母亲所讲的告诉迎萱。没想到迎萱冷笑一声,说道:“你妈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是因为她妹妹也是监工那伙人中的一员。她当然要维护她!”
那天休假,鸣珂去迎萱家里玩。迎萱和奶奶一起住在停云最贫穷的地区,那儿都是纵横交错的杂乱小巷子,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就算有,也是过去的事了,十几年了,反抗者的信心也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了吧。”
鸣珂向来懵懵懂懂,那次也像往常一样迷了路,穿梭在一条条巷子里时,她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秃顶男人说话,那个男人穿着外面世界的衣服。她本来也没在意那两个人,突然听到“咚”的一声重物倒地声。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躲在巷子口的杂物堆旁张望,只见那个女人蹲下身使劲推了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秃顶男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她便从他的口袋里翻出通行证,一脸得意之色,又想了想,索性剥下了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鸣珂这时有点儿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想要从停云逃走吧。城里经常有人以这种方式离开,所以商人们都不敢深入停云,尽量待在士兵眼皮子底下。
“听说女王占领停云时,有不少人逃了出去,后来陆陆续续也有人逃走,还有不少以前归属停云的村镇,一直在反抗。”
这个男人显然被眼前的漂亮女人迷住了,说不定也把口令讲了出来。不过,穿成这样逃跑,会不会太奇怪。
“不过是我们的期望,有谁敢反抗她呢?他国之人,不会轻易干涉的。”
不过很快,鸣珂心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只见那个女人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眨眼竟变成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模样。她把那个男人拖到巷子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柴草盖住他,然后转身离开。真是奇怪,那么优雅秀美的脸上,却带着孩子一般的笑意,看起来古怪极了。鸣珂害怕她发现自己,赶紧跑开。
鸣珂点点头,又问:“城外真的有反抗者吗?”
那个男人很可怜,但鸣珂的心里,更希望女人能够顺利逃走。当时,她被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那几天她一直心神不宁。
鸣珂也讨厌监工,却不到诅咒的程度。她曾把迎萱的话告诉母亲,妈妈对她说:“对于大家来说,要在这儿生活下去都不容易,无论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过是被环境逼迫。阿珂,你不能这样恨着那个监工的女孩,说不定她每夜都为举报父母哭泣。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痛苦,我们要学会包容。你明白吗?”
那个人逃走了吗?
“最讨厌她这种人,诅咒她不得好死。”迎萱一次次恨恨地说。
鸣珂看了看城门,很快又拐进巷子里。密连那浓郁的香气钻进鼻子,蛮横地盖过其他所有的气味。
不过,她看起来和同龄孩子没多大区别。白天,她也不得不早早起床去地里干活。每片土地都有士兵监督,若稍微做得不好,眼尖的监工便会拿鞭子抽人。鸣珂的朋友迎萱说过,监工的父母暗地里从事反抗女王的活动,和城外的反抗者有联系,监工举报了他们,亲自将他们送进牢里。监工的心狠手辣得到女王的赞赏,也得到更大的权力继续压榨其他人。
鸣珂喜欢密连,但整日泡在它的香气里也会厌烦,真想离开这儿透透气。停云很大,但终究只是牢笼。鸣珂想去海边,吹着真正带着咸腥气的海风,而不是在梦里。
没得到女王承认的人,夜里都会被噩梦缠绕,但鸣珂是个例外,恐惧从不曾出现在她的梦里。
一整天,城墙上都有士兵守卫着,下午收工回到家里,鸣珂听说反抗者的军队已经在城外扎营。三天后,城内的士兵依然没有出击。眼下唯一需要犯愁的是密连,虽然香草可以晒干保存,但若迟迟运不出去,错过最佳时期,价钱就会被压得很低。
有时候,梦里的她也睡着了,会再做一个梦。梦里的梦里,只有温馨与团聚,还有迟迟难以实现的梦想终于实现的喜悦。她甚至能结识来自停云之外的人,她离开这儿探望他们。
外面的人准备怎样进来呢?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再次放弃?
因此,她总会梦到自己和爸爸妈妈或熟悉的人,一起坐在广袤的星空下,没有黑云,没有噩梦,大家可以一起唱歌、聊天,或跳舞,累了便倒在青草地上睡觉。密连的香气不远不近,闻着很舒服。
鸣珂不由得沮丧起来。她希望外面那些人干脆不来,不给城内的人希望,这样也就不会失望了吧。
同一轮月亮下,母亲长大,与父亲结婚,鸣珂出生。之后父亲过世,连停云的夜晚只剩下黑云和噩梦,已经十多年了。鸣珂才十一岁,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月亮,一直憧憬着母亲讲述的月光下的故事会,向往着母亲记忆里的那片宁静。
第四天早晨醒来时,鸣珂感觉到地底下传来震动,不过坐起来就感觉不到了。她离开家门穿过巷子,来到了那连接内城与外城的大道上,听到身边传来隆隆的响声。地面震动得非常厉害,士兵们拿着武器却不知所措。
妈妈一家人,以前住在城西山坡下的村子里。现在,村子不见了,那儿种植着许多密连,柳霖就在那片地里劳作。工作时,她总会抬头望着天空,想象着当时的月色如何。
鸣珂赶紧扶着墙壁,“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来。她吓得“哇”的一声叫起来,张皇失措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臭味直钻进她的鼻子里。很快,臭气越来越浓,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酒气,和密连香气混在一起,令人喘不过气来。
鸣珂听妈妈柳霖说起过,她小时候最盼望夜晚降临。到了晚上,结束一天的劳作,家人可以围坐在一起吃饭。若是夏天,还可以在院子里纳凉,在星空下聊天。柳霖的父亲知道很多故事:勇士们的冒险、少男少女的相思、国王的阴谋、女巫的嫉妒……每晚的故事都不一样,因此每个白天都有盼望,每晚都会收获惊喜。日子平淡如水,但不乏细节上的感动。
她想知道地底蹦出来的是什么,又不敢跑回去,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跑,远离这种可怕的气味。天空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鸣珂抬起头来,看到一片低低飘过的云,那应该是云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