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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这个大车站越来越暖和了。空气还很清冷,但铺在轨道和站台上的雪上升起薄雾。特伦诺迪看着一块大教堂大小的冰块从远处的屋顶滑脱,慢慢倒下,翻滚着,在飘浮的迷雾中下坠,撞碎在轨道上。一秒之后声音传到她耳中,一声深沉的轰鸣巨响,在巨大的穹形空间四周回荡。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解冻了,外面可能变得危险,她想。但相对塔里的黑暗,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界面看起来明显更高兴,尽管它还在困惑地看着四周。

他们沿着一条通向塔基周围的人行道走。塔基连接着所有站台,联通伸展在站台之间的轨道。有时候长过头的珊瑚藤什么的草丛从墙上垂下来,挡住去路,但每次他们到跟前,草丛就倒向一边让他们通过。他们终于来到斜坡分岔的地方,向上的那条路很陡峭。

“它很可能一路旋转上去,就像游乐场里的螺旋梯一样,”特伦诺迪说,“但塔这么宽,所以不需要太陡。我觉得轨道缔造者没有台阶或电梯。只有斜坡。对一个外星主宰物种来说,好像有点太基础了。”

界面抬起金色的眼睛看天花板。薄雾在变厚,盖住了穹顶的高处。座座连拱桥从塔侧面几百米高处萌芽,高处缠绵着雾气。它拉着特伦诺迪的手。“在这上面。”

“什么在这上面?”她问。

“重要的东西。我不记得了。”

说着它已经在带她往斜坡上走。

“快来帮忙!”岑大喊。回声在安静的蠕虫之间震荡,从上面的房顶毫无规律地落下。他听见尼姆的爪子在斜坡上掠过的声音,还有虫叔在公开频道里问出了什么差错。尼姆探险家们聚集在周围。他们的灯像探照灯一样找到了诺娃的脸。岑摸摸她,但她没有颤动。她躺在那群友好的怪物中间,像个沉睡的公主。

“她怎么了,火车?”岑问,指望大马士革玫瑰还在看他的耳机输入。

“据我所知,”火车说,“她某种程度在和那机器连着。我相信她在和它交流。”

岑看向身后的尼姆。“我们应该让她回到玫瑰车上。”他说。

一只尼姆技术人员小心地越过他走上前,站着研究机器。亮着灯的地块现在好像更亮了,像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屏幕。“这个东西可能是轨道缔造者的电脑,”这个尼姆说,“如果诺娃小姐和它连接着,我们可以学习它们的秘密。移动她有扰动连接的风险。”

“我不在乎连接。”岑说,然后意识到他是在乎的。因为要是连接断了,而诺娃的一部分大脑还陷在那个外星机器里面呢?那剩下的也许就不是诺娃了,反正不是他的诺娃。他把她从克拉尔特那里救回来,可不是为了再次失去她,让这个机器抢走。他无法忍受再次变得孤独。他跪在她身边,看着她眼皮后面眼珠微弱的机械转动,祈祷她能告诉他怎么才能帮上忙。

尼姆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就渐渐散开了,兴奋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研究着巨大的静止的蠕虫。这里的一切都这么宏大,似乎让他们飘飘然,自己的祖先能创造出这么大的东西,这想法让他们陶醉。

三十分钟后,岑跟上他们。他打定主意塔里一定有能帮上诺娃的东西。也许他能找到办法亲自和这东西谈谈,让它放开她。

他沿着斜坡往上,爬回到站台那一层,然后再上去,打着电筒照进上面一层那一丛丛豆荚吊舱里。吊舱大多数都是空的,但一两个里面存有跟楼下的那些一样神秘的机器。其中一个舱里,他发现一个壁龛,里面有个三角形金属盘子。盘子表面有三个圆形小坑,像冰箱里放鸡蛋的托盘,每一个坑里都坐着一个黑色的球体,就跟他为雷文偷的那个一样。

岑盯着那些球体看了一会,不好的回忆吞没了他。他毁了一辆火车和很多人的生活,包括他自己的,就为了一颗这样的球体。雷文把它装进蠕虫时,它打开了一道新的凯门,但早在他知道它的作用以前,岑就已经能感觉它的独特和强大。也许它是整个星罗帝国最珍贵的东西。现在他正看着另三个一样的球体。他把它们从托盘里拿出来时,它们都同样出奇地重。表面都蚀刻着同样错综复杂的迷宫,细得几乎看不出来。

他把它们装进口袋,去找更多的球体。他在豆荚吊舱之间赶着,很快找到更多托盘。有的是空的,但多数都托着球体。他为雷文偷的那个价值连城,不惜毁了帝国。现在他有了九个……十二个……它们在他的口袋里像游戏弹珠一样哗哗响。

“岑·斯塔灵?”

他从吊舱里钻出来时,一柱光打在他脸上。尼姆首领在斜坡顶上。她奔向他,问:“你在这一层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吗?”

岑摊出空空的手说:“还是只有些死机器。”

尼姆似乎很猜疑。“那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岑问。

他的口袋里传来轻微的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是球体挤在一起。

“你衣服里面的育儿袋有声音。”尼姆说。

“这叫口袋。我里面有各种东西——”

“把你夹克里面的育儿袋掏空!”尼姆命令道。

“不。”岑说,想知道她会不会逼他,而且不知道她一旦发现他对她隐藏了什么,她会怎么做。但他自己想留着那些球体。如果他能从这里找到回家的路,他想确保自己对特伦诺迪和她的家族还有用,以防她反悔说过的诺言。拥有打开崭新凯门的钥匙,还有什么人能比这更有用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再也不用管尼姆会做什么了。特伦诺迪的声音在耳机里嗡嗡作响,把他吓了一跳。

她站的地方比他高几百米,和界面一起在一座高高的连拱桥进入塔的地方。她之前在那里停下休息,看看风景:从塔基延伸出去的轨道,复杂的交错、切换、调度轨道,蜿蜒的岔道,而主线笔直冲向穹形建筑墙上的开口,神秘的凯门在那里静候着。她正找着玫瑰和鬼狼曾经穿过的隧道,这时有个移动的物体吸引了她的目光。

“岑!”她着急地喊道,“又一辆火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