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他肃穆地说道，“让我考虑一下，并且和范德堡以及小克里斯谈谈，看他们的意思。”
原来船员们严肃地讨论的话题就是这件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拉普拉斯舰长真希望多懂一点中文。
“上级那边呢？”
“是钱学森号。它距离长城只有十公里远，我们想在那边献束花。”
“去他的上级!这里由我做主。”
“愿闻其详。”
47 满地碎片
“也许吧!不过我去那边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对我们之中某些人而言，这是个更重要的理由……”
“你们最好快一点，”盖尼米得的指挥中心一直催促着，“下一次的交会将是很严重的一次，我们这边和艾奥那边都会引发许多次地震。我不想吓唬你们，不过假如我们的雷达没搞错的话，你们那座山又比上次测量时下沉了一百米。”
“我认为这个点子不错，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它，到时恐怕会遇上倒霉事。”
范德堡心想，按照这个速率，不到十年，欧罗巴将会回复最初的平坦状态。在这里，每件事的变化都比地球上快得多，难怪这个地方很受地质学家的青睐。
“对!我们来回经过它一两次，就可以完全探知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现在他坐在小克里斯的后座，也就是二号位置，绑上安全带，四周是他所有仪器的操作面板。这时，他的心情既兴奋又有点遗憾。不到一个小时，他一辈子的知识追求将要画下句点——无论结果是什么。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与之比拟。
“你不说我也知道，‘长城’对不对？”
他没有丝毫恐惧感。他完全信赖人和机器。不过他却有一种意外的奇异感觉，即感谢已故的罗茜。假如没有她，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也许就此一辈子也得不到答案。
“把一百公斤的载重换成燃料，可以让我们有余力做另一件有趣的事。我本来早就想说，但比尔删T实在没办法装载多出来的仪器，假如我们三个人都去的话……”
载满装备的比尔删T在重力仅0.1G的环境下勉强起飞，它本来就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不过在卸下货物之后，回程情况应该好得多。它折腾了老半天，感觉上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才好不容易爬离银河号。因此，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看到船壳上的损坏情形，以及偶然出现的酸雨所造成的腐蚀痕迹。当小克里斯忙着起飞时，范德堡则因地利之便，简要地向宇宙飞船报告船壳的状况。这个动作虽然是无心之举，但事后却发现是正确的，因为以后谁也不会再关心银河号是否适合太空飞行。
张先生显然在心里细细盘算过，觉得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他们看到整座天堂岛在下面伸展开来，范德堡这才发现当初代理舰长弗兰克删李登岸时驾驶技术有多高明。整座岛的四周只有少数几处地点可以安全登岸。虽然其中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但李先生巧妙地利用风向和海锚，仍然功不可没。
“假如你坚持要去，我愿意替你争取。毕竟现在谁也奈何不了我——而且我们回地球之后都会变成英雄人物，没有人会再追究。”
一团云雾突然笼罩在四周，比尔删T以“半弹道轨道”爬升，将空气后曳力降到最低。足足有二十分钟之久，除了云雾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范德堡心想：好可惜!我知道下面有很多有趣的动物游来游去，别人是无缘看到的……
“他们知道这句话是胡说。小克里斯可以干得跟我一样好。只要机器不故障，驾驶航天飞机完全没有风险，而无论谁开飞机，都一样有可能遇到机器故障。”
“即将关掉引擎，”小克里斯说道，“一切正常。”
“我还没回答，所以才会找你谈一谈。我很想回答他们，你是唯一会驾驶航天飞机出这次任务的人。”
“很好!比尔删T。在你们的高度没有其他飞行器。降落跑道上你们仍然排第一。”
“我懂了，”张先生悻悻然回答道，“那你怎么回答他们？”
“是谁开的玩笑？”范德堡问道。
“都是上级!我很不愿意扫你的兴，但上级来了项命令说，只有范德堡博士和二副小克里斯才可以出这趟任务。”
“是我罗尼删林。信不信由你，‘跑道上排第一’的应该是最初的阿波罗。”
舰长微笑着。一支融洽的团队里是不应该有秘密的。
范德堡很清楚为什么有人开玩笑。当人们从事某些复杂或可能有危险的事情时，都需要一点幽默来化解紧张。只要玩笑别开过头就好。
“谢谢您!长官。您找我有什么事？”
“十五分钟后开始刹车，”小克里斯说道，“让我们瞧瞧，还有谁在频道上。”
“干得好!老张……不过这是预料之中的。”
他启动自动扫描，无线电选台器迅速地由低频往上扫描，一一排除不相干的频道，小小的机舱里回荡着一连串的哔哔声和呼啸声，夹杂着短暂的寂静。
张二副将穿梭机停妥之后，拉普拉斯舰长立刻把他叫到舱房里。张先生见到舰长之后，发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些都只是附近的导航信号和数据传输，”小克里斯说道，“希望能找到……啊!有了!”
忙了四十八小时之后，钟威廉号已经装载完成，绕着岛走了十公里，完成了检查，准备好上路了。这趟任务的时间仍然很充裕，根据最乐观的估算，宇宙号在三天之内是到不了的，而前往宙斯山一趟，包括范德堡博士布置一大堆仪器所需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六小时。
这是个模糊的音乐声，像是疯狂的女高音以颤声忽高忽低快速地唱着。小克里斯瞄了一下频率表。
他觉得他的宇宙飞船比较像一只搁浅的大鲸鱼，在陌生的外星环境中困难地生下小鲸。他衷心期盼这头小鲸能够存活下来。
“多普勒频移几乎消失了……它正迅速减慢。”
比尔删T四只粗短的脚站在欧罗巴荒凉的地面，样子有点像当年的阿波罗登月小艇，但体积比较大，也比较难看。不过正在舰桥上观看的拉普拉斯舰长想的是另一回事。
“那是什么东西？文字信号？”
“他办到了!”原代理舰长李先生大叫道，“他打破了高达德的纪录了——不费吹灰之力!”
“我想那是慢速扫描视频。他们正利用盖尼米得上巨大的碟形天线将许多数据传回地球，目前它的位置刚好适当。地球上所有新闻网都吵着要我们这边的新闻。”
观察舱内爆出一阵欢呼声。
他们聆听那催眠式的、无意义的声音几分钟之后，小克里斯就把它关掉了。虽然没有借助机器无法听懂宇宙号传来的信息，但不想也知道信息的内容。救援即将到来，而且马上会到。
几乎像变魔术一样，每件事情都发生得很快，瞒过了大家的眼睛；没有人看到比尔删T从机库里冲出来，只见一团浓密的蒸汽。蒸汽散去之后，穿梭机已经在两百米外着地了。
或许只是为了打破沉默，或者是纯粹好奇，范德堡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最近有没有跟令祖父通过话？”
“可以!”张先生悠闲地说道。
当然，行星之间的距离这么远，“通话”似乎是个错误的词儿。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想出更适当的字眼。无论是语音电报、语音邮件或语音卡，都曾风行一时，但最后都无疾而终。即使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在太阳系广袤的空间里，实时的对话是不可能的。因此常常听到有人不满地抗议道：“你们这些科学家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呢？”
没有老一套的倒计时。张先生好整以暇地做每一项测试工作，只要他觉得可以起飞，就起飞。这艘穿梭机的质量已经尽量减到最轻，而且所携带的燃料刚好足够飞行一百秒钟之用。如果一切正常，那已经够用。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多带的燃料不仅无益，反而危险。
“有，”小克里斯说道，“他身体还很硬朗，我希望能跟他碰个面。”
科学小组的人员大多聚集在观察舱里，每个人都焦急地沿着船壳的方向往后看。虽然从他们的角度无法看见机库的入口，但当比尔删T冲出来时，他们马上可以看到。当然，前提是它真的冲得出来。
他的声音里有一点紧张。范德堡心想：“我很怀疑他俩上次是什么时候碰面的。”不过他知道这么问很冒昧。接下来的十分钟，他和小克里斯一起预演卸货和装配的各项手续，以免着陆之后发生不必要的慌乱。
“他最好能，否则我们的麻烦可大了!”
小克里斯启动程序排序器之后不到一秒钟，“开始刹车”的警示灯旋即熄灭。范德堡心想：现在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下，我可以轻松地专注我的工作。咦，照相机呢？搞不好又飘到哪儿去了……
“就我记忆所及，”安德森博士说，“当年高达德的第一枚火箭飞了大约五十米。我不知道张先生是否能打破这个纪录。”
云雾开始散去。虽然雷达很清楚地显示下方的情况，与直接目视一样真实，但当山的真面目在数公里外隐然出现时，景象仍然令人震撼不已。
46 钟威廉号
“看哪!”小克里斯突然大叫，“看它的左上方——双峰的旁边——你猜那是什么!”
这是个聪明的点子——毫无疑问。假如可行，那么这趟任务总算没有白来。一个星期以来，拉普拉斯舰长一直很忙，几乎没有时间想宙斯山的问题；其实他们会落得今天的下场，都是宙斯山害的。之前他只想到如何继续活命的问题，但现在出现了一丝希望，因此有心情思考未来。他觉得冒点险去发掘真相是值得的——为什么这个小世界受到这么多关爱的眼神？
“我想你说对了。我认为那不是我们撞坏的，是它自己迸裂的。不知道另外一艘撞到哪里……”
“呃……当然机库内部会受损，不过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用到它。另外，机库墙壁本来就有防意外爆炸的设计，因此对宇宙飞船其余部分不会造成任何危险。我们会叫消防人员待命，以防万一。”
“高度一千米。要降落在第几号位置？从这里看起来，第一号位置好像不太好。”
“如果张先生说可以，我当然相信他。不过发动引擎时，不会损害宇宙飞船吗？”
“你说对了……试试第三号位置，反正它离山比较近。”
“起飞角度必须与水平方向呈六十度，启动穿梭机的侧引擎就可以了。”
“五百米。这里是第三号位置。我先绕个二十秒钟，假如你不中意，我们就转到第二号位置。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祝你们好运，比尔删T。’银河号说道。)谢了，罗尼……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怎么样？只有一些小石块，还有……怪了……到处都是像玻璃碎片的东西。有人在这里举行过疯狂派对似的……五十米……五十米……还好吧？”
“显然你们事先都想好了，”舰长很不情愿地说道，“不过起飞角度怎么办？该不会要我把银河号翻过来，好让比尔删T直接往上冲吧？机库是在侧面中间的地方，幸好当初我们着陆时没有把它压在下面。”
“好极了。下去。
拉普拉斯舰长陷入沉思；不过一想到火箭引擎要在他的舰里发动，他显然不太愿意。这艘百吨级的穿梭机钟威廉号(大家比较习惯叫它“比尔删T”——比尔是威廉的昵称，T是钟的第一个字母)纯系为轨道上之运作而设计；在正常情况下，它不用发动引擎就可以很轻易地推出机库，而在离母船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始发动。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你确定不再变了？……十米……扬起一些灰尘，就如尼尔当年说的……还是巴兹说的？……五米……着地!简单，对吧？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特地为此付我们薪水。”
“没那么麻烦!张先生有办法直接把它开出来。”
48 露西在此
“你说得没错，但最大的问题是在我们这边。你们如何将穿梭机从机库里弄出来呢？用吊车吗？即使以这里的重力而言，它也是满重的东西。”
“你好!盖尼米得指挥中心。我们——我是说小克里斯——已经成功降落在一块某种变质岩的表面上，它可能跟我们所称的‘天堂岛石’一样属于拟花岗石。这里距离山脚只有两公里，不过我已经看出不需要再靠近一些……
“而且，”范德堡说道，“这次驾驶员没有被人用手枪指着，这一点很重要。”
“我们现在正套上航天服的上半部分，并且在五分钟之后开始卸下装备。当然，监视器会一直开着，而且每隔十五分钟通话一次。范德堡通话完毕。”
“这次绝对没有问题，长官。穿梭机钟威廉号的质量只有我们宇宙飞船的百分之一，即使是当地的冰层也可能撑得住它。我们已经通过电视记录，找到十几个适合降落的地点。
“你说‘不需要再靠近一些’是什么意思？”小克里斯问道。
“然后找个地方降落？我想你们应该还记得，上次张先生打算将银河号降落在那里，结果没有成功。”
范德堡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在过去的几分钟里，他似乎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
“我们已经跟张先生讨论过了，他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宙斯山离这里只有三百公里，用穿梭机不到半小时就可以飞到。”
“Circumspice，”他愉快地说道，“这个拉丁文的意思是‘看看四周’。让我先把大摄影机拿出来……哇!”
“所以说只剩下一种选择，对吧？我目前抱持怀疑的态度，但我很愿意听听你们的意见。请说吧!”
比尔删T突然晃了一下，然后在避震器的缓冲下，颠簸了好一阵子。假如这样的运动再持续几秒钟，保证马上让人晕头转向。
“而且我不确定，”范德堡继续说道，“我敢不敢在这个加利利海上航行。并不是所有住在这海里的动物都已经获知我们是不能吃的。”
“盖尼米得说这里会有许多地震，果然没错。”惊魂甫定之后，小克里斯说道，“会很危险吗？”
“即使我们可以造一艘船，长官，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尤其现在，宇宙号应该十天以内就会到。”
“大概不会。距离交会还有三十个小时，而且这块岩石看起来还蛮结实的。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妙，幸好我们时间还算充裕。我的面罩戴正了吗？感觉上不太对劲。”
“你们想去宙斯山!怎么去啊？划船去？会不会是薛克顿的书看太多了？”小克里斯看起来有点尴尬，舰长一语中的。确实是南极的“南”给他的灵感，而且是多方的灵感。
“让我把带子绑紧一点。这样好多了。深深吸一口气——好，现在很好了。我先出去。”
每当有几个人一起来见他，通常不是有麻烦就是要他做出困难的决定。拉普拉斯舰长早就注意到小克里斯和范德堡经常花很多时间热烈讨论事情，张二副也常常参与。他很容易猜想他们在谈些什么，但当他们正式提出要求时，他仍然感到相当意外。
范德堡本想抢先踏出他的“一小步”，但小克里斯是指挥官，查看比尔删T是否完好——而且是否可以随时起飞——是他的职责。
45 任务
他在小宇宙飞船四周绕了一圈，检查着地支架，然后向范德堡比了个拇指向上的手势，范德堡才爬下阶梯和他会合。虽然他所带的轻便型呼吸器和当初探勘天堂岛时的一模一样，但还是觉得怪怪的，因此停在降落台上做了一些调整。然而他抬头一看，发现小克里斯正在检视一些玻璃状的石头。
“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无底限’这个字眼，尤其现在艾奥又即将和我们交会了……”
“不要碰!”他大吼道，“那很危险!”
“最后，今日气候报告如下。气压二百五十巴，温度维持在二十五摄氏度，正西风阵风每小时三十公里，云层覆盖率维持在百分之百，地震在无底限里氏强度一到三级之间……
小克里斯立刻足足跳开了一米远。在他外行人的眼里，那些东西不过像是从一件大型玻璃窑里烧出来的劣质产品。
“当然，地球上的探险家比我们幸运得多，至少他们有空气可以呼吸。我们舰上的科学小组一直吵着要出去，我们为此将航天服服加以改进，能够在舰外撑到六个小时。在这里的大气压力下，他们不必穿整套的航天服，腰部以上的半套就可以了。我允许每次出去两人，只要他们不走出宇宙飞船视线之外。
“它没有放射性，对吧？”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假如他知道的话，不知作何感想!的确，我们目前的情况比昔日的探险家好太多了。说来很难相信，即使在上个世纪中，当他们消失于地平线时，立即与其余的人完全隔绝。我们现在经常抱怨光速不够快，不能与朋友实时交谈，甚至抱怨要等好几小时才收得到地球的响应，实在应该感到惭愧……他们通常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音讯全无!再次向穆芭拉小姐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没有是没有，不过离远一点，等我过去。”
“这只是故事的开始而已。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也深受鼓舞——的是，薛克顿曾四度回去搭救困在小岛上的手下，将他们全部救出!你可以想象，这个故事对我们有多大的鼓舞。我希望下次你能够将他写的书传真给我们，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读它。
令小克里斯惊讶的是，范德堡居然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身为宇宙飞船的高级船员，小克里斯也是经过很久才习惯了一件事：在欧罗巴上可以将皮肤暴露在大气中，而不会有任何危险。在整个太阳系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这么做，连火星都不行。
“虽然舰上墙壁变地板，地板变墙壁，确实带来诸多不便，但与当年南极探险家相比，我们目前的生活算是豪华的。我们当中有些人听说过薛克顿的大名，但完全不知道当年‘坚忍号’的壮举。他们被困在浮冰上一年多，在山洞里熬过南极的严冬，然后乘着没有遮蔽的船横渡一千公里的大海，再爬过一连串不知名的高山，最后抵达最近的人类聚落!
范德堡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捡起一片长条形的玻璃物质；即使在这里的漫射光线下，它仍然发出奇异的光芒。小克里斯发现它的边缘非常锐利，锐利得有点邪恶。
“请告诉穆芭拉小姐，她寄来的小小历史故事对提升士气非常有帮助，这是她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这是宇宙中最利的刀子。”范德堡得意地说道。
拉普拉斯舰长向盖尼米得做每日例行报告时，心里一直想着这句话。这是穆芭拉从宇宙号(目前正以每秒一千公里的速度赶来)发来的鼓励函里引用的一句话，他觉得非常高兴，立即将它转寄给所有的难友。
“我们辛辛苦苦来这儿，就为了找一把刀子？”
“历史本身不会重演——历史场景却会一再重现。”
范德堡笑了，但旋即发现在面罩里笑很不舒服。
44 坚忍
“原来你还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
最后，“天堂岛”这个名称终于胜出，而且是全票通过。
“我现在才发觉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有人建议取个悲观的名字，例如冥府、地狱、阴间、炼狱等，但都被舰长否决，他希望有个快乐一点的名字。有人则异想天开地提出了一个充满堂吉诃德精神的名字，来纪念一位勇敢的敌人。经过认真的讨论之后，它以三十二票反对、十票赞成、五票弃权的结果被否决。也就是说，这个岛不会叫“玫瑰岛”了……
范德堡抓住小克里斯的肩膀，然后将他扳转过去面对宙斯山隐然的身影。从这个距离看去，它遮蔽了半个天空——不但是整颗星球上最高的山，而且是唯一的。
实在很难想象还有哪里比这座岛更荒凉、更不适合人居住。虽然半个世纪以来，欧罗巴上微弱的风雨不断，但覆盖其表面几乎一半的熔岩层一点都未被分解，冻岩之河上露出的花岗石也未被软化。但现在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应该替它取个名字。
“先欣赏一分钟。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
当然，舰上的科学家都摩拳擦掌，既然在无意中闯入这里，何不趁机探索一下这片新天地。根据盖尼米得传来的雷达地图，这座岛有十五公里长，五公里宽，岛上的最高点只有一百米——有人担心，假如来场大海啸，这个高度实在不够逃命。
他在计算机通信器上敲入一串密码，等“待命”的标示灯开始闪烁之后说道：“盖尼米得指挥中心幺洞九，听到请回答。”
经过整整六天的辛苦，拉普拉斯舰长终于满意了。银河号已经焕然一新，至少在目前的处境下，他们已经尽力了。他宣布全体放一天假，然后拟订在这颗星球上第二个星期的工作计划。大部分船员都利用这个假期补眠。
范德堡停了一下，细细品尝这一生难忘的一刻。
这里的地震虽然讨厌，但不会有危险。不过对于经历2033年东京大地震和2045年洛杉矶大地震的船员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们虽然知道这些地震的发生有规则可循，也就是每隔三天半的时间，当艾奥在内层轨道掠过时，地震的强度和频率会达到最高峰，但还是人心惶惶。他们也知道欧罗巴本身的重力在艾奥上产生的潮汐作用也会造成相同的损害，但那又怎样？
“请联系地球‘锯齿叔叔拐三拐’，将如下信息转接过去：露西在此。露西在此。以上信息，请复诵。”
不过欧罗巴本身现在有点不合作。当初银河号在大洋中漂流时，虽然地震也很频繁，大致上没什么影响。但现在宇宙飞船已经成为陆地结构半永久的一部分，每几个小时都会受到地震的震撼。如果当初宇宙飞船是以正常的直立姿势着陆，现在一定倒塌无疑。
当盖尼米得那边在复诵时，小克里斯心里也想着：也许我应该阻止他传送那则信息，不管它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不到一个小时它就会传到地球。
但从某个角度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拉普拉斯舰长将它运用得淋漓尽致。他命令所有船员整理银河号的内部。管路维修列为第一优先。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不必担心士气的问题。只要船壳不漏气，μ子发电机继续提供能量，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只要能再撑个二十天，宇宙号就会凌空而降来救他们。没有人谈起一个可能性：欧罗巴的背后统治者也许不允许第二艘宇宙飞船降落。到目前为止，他们对于第一艘不速之客的闯入似乎没什么反应，何况第二艘只是从事救援行动，他们应该不会刁难才对……
“很抱歉我这么做，小克里斯。”范德堡笑道，“别的不说，我必须争取优先权。”
一般宇宙飞船的设计只有两种操作模式：一种是完全无重力，另一种是当引擎发动时，沿着轴向有上下之分。但现在银河号几乎是水平方向横躺着，所有的地板都变成了墙壁。他们就好像住在一座倾倒的灯塔里，每样陈设都要重新布置，而且至少有一半的设备无法正常运作。
“除非你马上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会用一把这种特制的玻璃刀将你碎尸万段。”
拉普拉斯舰长和全体船员逐渐习惯了陆地的感觉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重新调整方向感，因为银河号上所有东西的位置都不对劲。
“玻璃，是挺像的!嗯，以后我一定会解释清楚——说来很玄，而且很复杂，因此我现在直接告诉你事实。
43 等待救援
“整座宙斯山是一颗钻石，质量大约有一百万个一百万公吨。假如你喜欢换个说法，这大约等于二乘十的十七次方克拉。但我无法保证它的宝石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