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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杨晓波的眼睛里都是她的笑容,鼻子里都是她的味道,心里却空空如也。他拎着手提袋,望着车行方向,半天没有动弹。

说着,她刚准备上车,却又转过身,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杨晓波,随后头也不回地爬上高高的越野车,一骑绝尘而去。

杨晓波无精打采地走在金城坊街上,前面不远就是汤城小厨的露天餐饮区。他和马楠楠曾经在那里吃散伙饭,他对此记忆犹新。

这时,路虎司机按了一声喇叭,马楠楠赶忙看看手表:“哎呀,我得赶飞机去了。晓波,你多保重!”

突然,他好像看到马楠楠在前方对他微笑招手,急忙走上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付玲美。

“是呀,我这点儿损失也不算什么。我住的那个小区门口有个券商营业部,有个老大妈天天在那里看屏幕炒股,去得可勤了,跟上班似的。前几天有一次大盘暴跌,她当场休克。我正好回小区,亲眼看见她被救护车拉走了。据说她总共赔了400多万,那是家里全部的拆迁补偿款。妈呀,股市会吃人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嗯,感觉不适合自己就及时收手,就当交学费了。”

付玲美捋了一下头发,“扑哧”一笑:“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我一面有这么痛苦吗?”

“算了吧,我可不碰股票了。我翻了几页《赢得输家的游戏》就明白了,如果以十年为限做长期投资,收益肯定相当不错。可是我这急性子,怎么能等十年?谁有耐心谁去玩吧。”

“不是不是。我刚送走一位老朋友,有点儿感伤。”

“涨涨跌跌都很正常。你那么聪明,往后会越做越好的。”

“哦。说吧,约我见面有什么事?”

“别提了。本来浮盈了好几万,还没来得及卖又跌回去了,最后还亏了1万多,真可气!”

“我是想当面感谢你上次的提醒,让我们终于解开谜团,把砸盘者揪出来。”

杨晓波尴尬地笑了,赶紧换话题:“谢谢你的书。怎么样?炒股赚了多少钱?”

“唉,我是心疼你们啊!话说你们悟性也真够差的,竟然没想到砸盘者会是跟钱老板闹翻的前董秘。”

“看你的表情,像生离死别似的,不至于吧!”马楠楠调侃道。

“这个事也得怪你们老徐,我们问起段敏的情况,他来个轻描淡写,让人以为那家伙已经置身事外了。”

虽然已经明确普通朋友关系,但是突然听到她要离开,杨晓波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那好,我祝你一切顺利。”

“嘁,段敏手里拿着1.9%的股票,对钱老板又怀恨在心,怎么看都是个重要嫌疑犯啊!我一直想点醒你们,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又怕误导你们。后来,他到我们公司散布乾赋科技的负面信息,我实在坐不住了,立马就去找你,既想通风报信,又不好明说,真是急死人了。”

“嗯,那个客户的青斑终于都消了,我又答应赔点儿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回想起她在公司门口吞吞吐吐的样子,以及在驿舍咖啡欲言又止的表现,杨晓波笑道:“这么说,还是怪我们太迟钝了。”

“你要回杭州?医疗纠纷解决了吗?”

“不是别人迟钝,只是你笨啊!”付玲美做了个鬼脸。

“本姑娘准备杀回杭州了。这是这几个月研究炒股买的书,可能跟你工作相关,送给你也算物尽其用吧。”

杨晓波不住地点头:“付经理批评得对。”

杨晓波接过来,掂量了一下:“还挺重。怎么想起送我书?”

“喂,你再叫我‘付经理’,我马上走!”

说着,她递上一个塑料手提袋,里面装满了书。

“别啊,我还想求你帮忙盯着你大伯履约呢。段敏一被抓,乾赋科技就开始疯狂上涨。我估计他心里十万个不乐意再卖给我们了吧!”

她关上车门,摘下墨镜,露出熟悉的笑容:“久等啦!喏,这都是给你的。”

一提到付跃洲,付玲美噘起嘴:“我不管。我才不会再去找他呢!”

杨晓波在金融街中心门口伫立良久,一辆路虎越野车呼啸而来,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下,马楠楠从副驾位置跳下来。

“怎么?你们吵架了?”杨晓波猜道,“没关系,一家人过两天就好了。”

这时,敲门声大作,盖过了老婆的来电铃声。

付玲美有点儿不快:“跟他做完这单生意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为了赚钱,不惜利用我去接近岳亦山打听情报,根本不为我着想!”

老兰捧起她到公司面试时穿过的米黄色衬衫,在鼻前深嗅一下,突然心里一酸,流下眼泪。他用衣服遮住脸,忍不住抽泣起来。

“原来是这样。但是……你本来不是也喜欢亦山哥吗?”杨晓波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放下手机,缓缓走回卧室,打开衣柜,有几层格子里还有冷蕊的衣服——那是她初到北京时的行头,此刻就像蛇蜕去的旧皮,冰冷地躺在那里。

“那一篇已经翻过去了!”付玲美抱着咖啡杯,看着天花板,“本姑娘算是看明白了,钱比男人靠谱。除了爸爸,没一个男人值得信赖。以后我会好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再也不谈男朋友了!”

电话无人接听。

“你看你,又走极端了不是?”杨晓波苦笑道,“亦山哥就是超级靠谱的男人。”

老兰握着手机久久不愿放下,好像那就是女儿的手。过了半晌,他又打给老婆。

付玲美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他跟我见面都是为了做成业务。这也很正常,想在金融圈里取得成功,就得像我大伯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好着呢。信号不好,先不说啦。等我给你发照片!”女儿说完,电话中断了。

杨晓波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愿不在这个圈子混了。”

“没啥事。最近好着呢?”老兰极力掩饰着声音的颤抖。

付玲美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老爸,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有急事没?”女儿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而温暖。

辛莹回到家,小光举着一束鲜花跑过来:“妈妈你看,这是岳叔叔拿来的!”

他心惊肉跳,坐立难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到稍稍平静一些,便哆哆嗦嗦地再次拿起手机,给女儿拨了一个越洋电话。

辛莹接过花,亲亲儿子,领着他走到厨房一看,妈妈正和岳亦山有说有笑地择菜。

对方已关机。

她推门进去:“亦山,你怎么来了?”

老兰呆坐片刻,马上拨打林勇的手机号码。

岳亦山笑笑:“好久没见伯母和小光了,我很想念他们啊!”

咦,成明资本微信工作群里怎么突然出现几百条未读信息?他打开群聊,顿时惊呆了:原来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冷蕊为什么被警察带走,还有人偷偷拍照为证!

看到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辛莹一阵脸红,赶紧把岳亦山拉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你来捣什么乱啊!”

一根烟抽完,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

岳亦山摘下围裙:“我来给你道歉,昨天又在曹总面前跟你唱反调,让你不开心了。”

股票巨亏、冷蕊离开、工作暂停,接二连三的剧变让他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和活力。他蜷缩在房间里不想出门,在下雨天里更是只想睡觉。

“行了,别说了,你也是为公司好。”辛莹别过脸去。

老兰午觉刚睡醒,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碰落一地烟头才找到烟盒和打火机,又点上一根烟。

岳亦山拉住她的手:“莹莹,人和人意见不同再正常不过了。就像咱俩这么心心相印,也难免会有分歧。我保证,以后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什么都听你的!”

那个女孩,正是他要接的人。

辛莹幽幽地说:“你呀,就是一根筋。一旦认准死理,谁说都没用。我没有你那么多原则,只想保护好自己关心的人,不让别人损害他们的利益,其他的都无所谓。好在这次天网恢恢,没放过段敏这种人,否则我们多危险啊!其实到现在也不能完全安心,谁知道詹斌和王律师会不会卷土重来!”

三位警察正带着一个低头抽泣的女孩快步前行,走向路边停在自己前面的一辆警车。

“我也考虑过。但不管是王律师狐假虎威,还是詹斌真在幕后操纵,他们肯定不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再碰乾赋科技了。我相信危机已经过去了。”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突然,他浑身一颤,眼睛直直地盯着大厦门口,一动也不能动——

“但是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咱们是在金融街做业务,不是在法院判断是非曲直。”

电话半天没有接通。

岳亦山叹息起来:“是的,我明白。金融圈是个名利场、是非地,要是能像足球那么单纯就好了。”

Peter在金融街中心门口停下车,拿起手机给冷蕊拨了过去。

辛莹转过身:“人家不都说足球圈很黑暗吗?”

冷蕊心里美滋滋地放下电话,一只手提着背包,一只手挥动着与同事告别,迈着轻快的步子向门口走去。

“我不否认足球圈也被金钱侵蚀,但是只有足球还能给我那种单纯的感动!就像捷克球星内德维德,他已经退役并成为尤文图斯俱乐部高层,但是球队每场比赛他都会出现在球场边,眼神中还会流露出对胜利的无限渴望。我以前总觉得足球年年都在踢,年年都要诞生冠军,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看了他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一辈子如果能专注于一项事业,会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哪怕年复一年,简单而枯燥!”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起来:前台有人找。

“足球只是一个别人设定好规则的游戏,别那么认真。”

就这样仓促离开成明资本非她所愿,但是既然与老兰已经摊牌,留下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别扭。而且Peter说了,可以帮她找一家基金销售公司去卖产品,那个岗位更适合她发挥。

“没错,但是人们都活在别人设定好规则的游戏里。特斯拉老板埃隆·马斯克不是说过吗?我们这个世界有可能就是一个虚拟游戏而已。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能找到自己愿意无悔付出的那个事业,给这个短暂的人生游戏找到一个寄托,就是完美的结局。”

冷蕊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工位上所有个人物品都已经装进背包。她看看手机,距离和Peter约好来接她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你又开始天真了不是,世上有完美的结局存在吗?”

林勇慌忙透过猫眼望了一眼,随即瘫倒在地。

岳亦山拉着她的手笑了笑,突然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你涉嫌内幕交易罪,跟我们走一趟吧!”来人说道。

“我就要追求一个完美的结局。辛莹,嫁给我好吗?”

林勇一惊:“谁啊?”

辛莹惊讶地捂住嘴巴,激动得快要流下眼泪。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娇羞地嗔怪道:“人家求婚都是单膝跪地,哪有你这样直愣愣戳在这里的!”

“你是林勇吗?”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她的话音刚落,岳亦山缓缓地跪在她面前,先是一条腿,然后双膝着地。辛莹连忙想扶他起来,他却牵住她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我曾经很排斥下跪求婚这种事。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的很多观念都在改变。如果这样能打动我的女神,长跪不起我也愿意!”

他一边咒骂一边不耐烦地跳下床,懒洋洋地走到门口:“又怎么了?”

辛莹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却故意打趣道:“你这只‘无脚鸟’终于决定结束漂泊啦?”

这个蠢娘儿们,丢三落四的!

“决定了,而且我已经买下上次说的那套房子。”虽说是笑着回答,岳亦山的声音却无比坚定,“哪怕你会生气,我还是要给我们的感情一个归宿!”

他正在仔细盘算,门铃响了起来。

此时此刻,辛莹哪里还会生气!她已经制止不住激动的泪水,抽回一只手抹抹眼睛:“我曾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

林勇心痛不已,不愿再去设想,让这一页赶快翻过去吧!接下来,他还得找张哥他们借钱。乾赋科技还能涨,以前做的几只票也有潜力,只要能筹到5000万——不,哪怕先有3000万起步,他今年把盘子做回到1个亿还是很有希望的!

“我不在乎。”岳亦山大声说道。

几天前,命运和林勇开了个玩笑:乾赋科技的股价盘中下跌4%,导致他被几路资金方同时强行平仓,但是股价下午就拉了上去收复大半失地。最近这几天,砸盘者不见踪影,股价报复性反弹,很快就上涨超过20%。如果那天没被平仓,到现在的收益应该是……

“不是那个意思。”辛莹低下头看着他,眼神中同时充满无限温情和一丝坚持,“反省下来,当时失败有条重要的原因——我不愿意成为任何男人的附属品。亦山,你能明白吗?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不可能也不愿意为了你而活。”

女孩放下手机,慵懒地坐起身,把钱一张一张认真数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穿上衣服离开。

岳亦山当然明白,这句话来自年初她推荐给自己的小说《源泉》,作者是著名女性思想家安·兰德。

林勇从床头柜取出一沓现金,数也不数,直接扔到她怀里:“我让你走!”

他深吸一口气。

女孩正玩得入迷:“啊?这就完事了?”

“莹莹,我对你的感情,是从欣赏和敬佩转为爱慕的。我会永远尊重你的独立思想和人格。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他躺在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情越来越烦躁,伸手推了一把身边正在玩手机的女孩:“你走吧。”

辛莹的眼眶再次被泪水占领。她想张口应答,却哽咽着说不出声,只好点点头。

不过,这是林勇最不喜欢的天气。

岳亦山露出灿烂的笑容,起身给她戴上戒指,又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给这个闷热的7月带来了一丝凉意。在雨水冲刷过的地方,灰尘消失不见,污垢无处可寻,大街小巷焕然一新,整座城市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

那一刻,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