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你想嫁的人
很快歌曲来到高潮部分，亦山哥望着我们这桌动情地唱道：
可是他一直只让你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这桌并报以掌声，程霞不好意思地低头喝水，马楠楠却大大方方地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音乐再次响起，歌曲非常婉转哀伤，亦山哥又唱得十分投入，大家都听入迷了。可是听着听着，程霞把脸埋在双手里，半天一动不动，而笑容也逐渐从马楠楠的脸上褪去。
到如今你们都未明确地表露身份
接下来亦山哥跑到舞台上，从吴伟群手里接过麦克风：“各位，我响应老板号召也来一首吧！我也唱首刘德华的，并把这首歌献给在座所有单身女士，特别是北方总部的单身姑娘们，祝福你们早日找到另一半！这首歌叫作《你说他是你想嫁的人》。”
也难怪你心底还藏着郁闷
歌曲结束，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很多人自发起立鼓掌。想必每一个为了梦想努力工作、无悔付出的人都会在这首歌里找到共鸣吧！
你说他是你想嫁的人
累也不说累
何时你不做等待的人
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就无所谓
我这局外人并非是什么恋爱顾问
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只愿你珍惜自己把握青春
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这时，我发现程霞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竟然开始抽泣！马楠楠试着安慰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摩挲着，可是她自己也咬紧嘴唇，一脸幽怨。看来，这首歌触碰到她们俩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是不知她们分别为谁黯然神伤呢。
前途漫漫任我闯幸亏还有你在身旁
歌曲来到尾声，亦山哥缓缓地唱出最后一句：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反正嘛还有别人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想娶你过门
很快，吴伟群的歌曲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音乐停止，整个大厅再次被掌声和叫好声淹没，我也跳起来为亦山哥的精彩演绎鼓掌。可就在这时，马楠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扭头转身离席而去。我看她费力地穿过人群，跑出大厅，随后，太祖远远地追了出去。
歌曲开始不久，程霞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得出这个倔强的女孩一直在强颜欢笑，显然还没有从向小强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其实我有些纳闷：为什么那件事对她的打击会那么大，真的仅仅是出于部门同事之间的工作情谊吗？
05
局中人才了解……
到晚宴结束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烂醉如泥。好在有亦山哥的保护，我没有醉倒，不过前前后后也灌下接近一瓶红酒，走路都要扶墙了。
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
按照活动安排，客户招待到此结束，鑫城财富部门助总及以上级别员工和外地参会员工到金丰城大厦上的乐爵KTV继续唱歌。由于人数太多，公司订了五六个大包间。北方总部的代表被安排与深圳总部的几个中后台部门共处一室，不过杜叔叔护送程霞提前回酒店休息了，马楠楠和太祖又双双缺席，老战更是不见踪影，就只剩下亦山哥和我与一帮常年坐办公室的陌生呆瓜坐在一起唱歌，无趣之极。我们俩找个借口溜了出来到处乱转，正巧遇到路总，就被拉到他们的包间。
成功或失败都有一些错觉
吴伟群还是对募集团队老大们不放心，把他们统统放在一个包间，让陈巧娟陪着这帮家伙。我们一进门，陈巧娟就嚷嚷起来：“岳亦山你个死鬼跑哪里去了，老娘一晚上找不到你！”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亦山哥不慌不忙地说：“是老吴让我们跟你们的中后台部门在一起啊！我刚才看了，你们财务部有个副总小伙子很帅，你不是要睡遍帅哥嘛，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音乐再次响起，吴伟群的歌声充满了沧桑：
“切，美国人不是说过嘛，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对不对？权力越大的人越容易推倒别人。就我们部门那几个小男孩，老娘随便睡，只不过我看不上他们罢了！”陈巧娟的一番话逗得大家嘘声一片，她却大笑起来，“怎么啦？谁不服气？不服气的敢不敢跟我玩骰盅？你们这些搞募集的，天天就会骗老百姓的钱，看谁能把我骗倒！”
马楠楠也脱离大部队坐到我身边，关切地递过来一杯温水。我心里有些小感动：看来她还挺会关心人的，也许为人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吧！马楠楠正想说些什么，乐队的演奏突然戛然而止，我们望向舞台，只见吴伟群拿起麦克风：“各位好朋友，咱们这里有乐队，大家可以来唱歌啊！希望每个人今天都玩得开心一点，我先唱一首刘德华的《今天》献给大家，这首歌代表了我的心声！”
“好啊，谁怕谁呀！”王仁豪自告奋勇，首先上阵。看他的脸色和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喝多了。“陈总哇，咱们先说好，五局三胜，谁输了今晚就让对方推倒，好吧？”
晚宴开始的时候已经是6点半了。有支乐队在舞台上演奏轻音乐助兴，每桌6988的餐标保证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不过我已经从上次的庆生活动中学到经验——参加活动可不是来吃饭的，而是为了交往。所以匆匆扒拉几口菜之后，我就在杜叔叔的带领下和其他北方总部的同事组成敬酒小分队，一桌一桌地给公司内外所有熟人拜年。我的酒量明显不够应付这种场合，不一会儿就喝多了，去卫生间吐了一次，回到我们那一桌喘口气。
“想什么呢，美得你！我说的是骗倒，不是推倒。老规矩，谁输了吹一瓶啤的吧！”陈巧娟的提议比较公平，王仁豪见占不到便宜，也只好答应。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其他人围成一圈观战。
而最让我难忘的是吴伟群作为颁奖嘉宾把“最具潜力新人奖”颁发给我的场景。我事先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奖，匆忙上台领取奖杯并与吴伟群合影留念。聚光灯打在脸上晃得双眼发花，只见台下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影，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面孔，我的目光只好越过他们的头顶，投向远处。那一刻，与吴伟群并排站在两米多高的舞台正中央，我忽然感觉自己远离了台下的喧嚣，超越了大厅里的芸芸众生，就像在直升机上，就像在瑞吉酒店里。成功之路、上升之门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们玩的叫“吹牛”，在各种饮酒场所里是最通行的游戏。基本玩法如下：每人一个骰盅，内有5个骰子。两人同时摇动骰盅后分别查看自己骰子的点数，进而推测全部10个骰子的点数情况，并轮流以“M个N”的形式从小到大报数。下家可以选择相信上家并继续报出更大点数，也可以选择不信并叫开。直到其中一方叫开后发现对方所报点数大于或等于实际情况，则叫开一方判负。另外，1可以代替任何数字；但当有玩家叫过“N个1”时，它将失去代替作用。
最有趣的是抽取二等奖时，主持人念出“133号”，大江大叫一声“中了”，手舞足蹈地跑上台，结果主持人发现他拿的是113号，把他轰了下去，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举例来说，第一位玩家报出“3个5”，意思是猜双方的10个骰子里至少有3个5点。如果下家选择相信，必须至少报出“4个5”或者“3个6”。而如果一上来有人叫了“3个1”，下家就要格外小心，比如自己再叫“3个5”时，就代表认为双方骰子里实实在在至少有3个骰子的点数是5，不能再把1当成5用。
接下来的两小时穿插进行了节目表演、奖项颁发、客户代表发言和抽奖。北方总部获得了一系列奖项，杜叔叔也一次次代表阿玛尼上台领取。最耐人寻味的是颁发“最佳募集团队奖”时，老战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上台代表北分领奖。魏老大事先并没有通知北方总部他们会派人出席并领奖，看来，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一看王仁豪就是老手。只见他一手握在骰盅上，突然沿桌面横着向侧面一拉，在骰盅脱离桌面的那一刻手腕一抖使盅口向上一翻，连骰盅加上里面扣着的5个骰子都被带到半空，摇动几下之后重新扣在桌面上。他把骰盅稍微掀起一点点，刚好够自己看到骰子点数，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向陈巧娟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对方先叫。
终于等到大家平静下来吴伟群才继续发言：“另外，这个活动还有一层含义：新年前后啊，有谣言说李总和我负债潜逃了（台下又是一片笑声）。今天我们都站在这里，就是告诉大家可以放心，我们没有跑路！鑫城财富一向遵守着稳健经营的策略和对客户负责的态度。从成立至今，我们没有一单出现兑付延期！我们将一如既往地为客户打造一个值得信赖的财富城堡！最后，我在这里给各位拜个早年，恭祝大家阖家幸福，春节快乐！”
陈巧娟的动作慢得滑稽可笑，让人担心她是否只是初学者：只见她一手拿起骰盅，另一只手把5个骰子从桌上捡起来放进骰盅，使劲摇晃几下再次扣在桌面，再用双手捂住盅口，缓慢地掀开一条小缝看了看，又想了半天，报出“3个3”。
这还不算完。这波声浪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吴伟群刚要继续发言，太祖不知哪根神经错乱，突然也高喊了一句“吴总我也爱你”！没想到这可把吴伟群搞蒙了，他看了看太祖，使劲眨了眨眼睛，含混不清地发出“啊？哦！”的声音，顿时引发全场哄笑。
“5个5！”王仁豪张口直接报了个大的。
就在掌声即将消散之际，从最后面一桌传来几个女孩的喊声：“吴总我爱你！”吴伟群马上回了一句“我也爱你们”，这一来一回两句话瞬间引爆全场！无数尖叫声、起哄声、笑声、掌声混杂在一起，把年会的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
陈巧娟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又看了一下自己的点数，报出“6个4”。
吴伟群再次鞠躬，这回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一帮坐在中后部的员工代表跳起来鼓掌叫好。
“7个4！”王仁豪又是脱口而出。
待掌声逐渐减弱下去，吴伟群继续说道：“第二层含义，是要表彰一下过去一年付出辛勤劳动并取得巨大成绩的员工们。刚才主持人已经介绍了我们的业绩。去年是私募基金的多事之秋，鑫城财富能在极为不利的市场环境下取得这样的成绩非常不容易，这是我们全体员工团结一心、努力拼搏的成果。在此，我也要代表集团公司股东们对每一位员工说一声谢谢！”
陈巧娟更加举棋不定，在大家的催促下选择开。
说到这儿，吴伟群深鞠一躬，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有几位大妈客户尤其兴奋，看来个个都是吴伟群的“脑残粉”。
结果王仁豪的点数分别是1、1、4、4、6，而陈巧娟是1、3、3、4、5，把1算在内只有6个4，这局王仁豪输！
“这个活动有几层含义：第一，是要让我们所有员工牢牢记住客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西方有个感恩节，这个年会就是鑫城财富的感恩节，是我们对客户表达谢意的机会啊！在此，我代表鑫城财富的全体员工衷心地感谢所有客户的信任和支持！谢谢你们！”
其实本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局面：陈巧娟看上去经验不足，上来叫得很保守，被对方报了大数之后慌了神，报出更大一组刚好碰到对方最多的数字4。而王仁豪以为对方作为新手敢报6个4，手里至少会有4个，所以才结合自己手里点数报出7个。谁知对方手里只有2个！大家都没想到这局王仁豪会输，惋惜之余也都归因于陈巧娟运气不错。
李老爷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讲话提纲挈领、言简意赅，中规中矩地完成使命，迅速把舞台交给真正的老板。吴伟群握着话筒，显得有些激动：“感谢各位尊贵的来宾和同事们能够亲自参加我们今天的活动。这是鑫城财富第三次举办年会，我希望这样的欢聚能够成为公司的一个传统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接下来的两局套路相同，结果让人大跌眼镜：陈巧娟总是报得非常保守，王仁豪则是直奔大数而去，可是被陈巧娟一开就输！王仁豪顷刻之间就以0：3完败，还想赖酒，连声说自己“不行了”。陈巧娟轻蔑地说：“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了’？必须喝！”话音未落，王仁豪就被大江等人死死按住，一瓶啤酒灌下去彻底醉倒了，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深圳总部两位帅哥美女作为主持人登场。在开场白里，他们回顾了鑫城财富在2015年取得的辉煌业绩以及为客户创造的丰厚回报，并对2016年的前景做出了美好的展望。接下来他们邀请李忠和吴伟群分别上台发言。
游戏还在继续，挑战者非常踊跃。这一屋子男人都是KTV和夜店常客（除我之外），大家都觉得自己久经沙场，又看透了陈巧娟的套路，一定会取胜。没想到陈巧娟也变了招，在对阵接下来两位子公司总经理时一改拘谨作风，咄咄逼人地直接报出大数，逼得对手进退两难：叫开，偏偏桌上总有那么多点数；再报下去，陈巧娟又会立刻叫开，桌上的点数往往又不够了。很快，两位挑战者都以1：3败下阵来。大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陈巧娟是位真正的高手，之前她的动作和报数方式都是伪装！
4点钟刚过，大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片刻之后，随着铿锵有力的音乐声响起，舞台大幕逐渐拉开，几束灯光集中射向舞台中央，8对一身红袍的女孩子正在向观众挥手致意。她们每人面前放着一只红色大鼓，随着音乐节奏及灯光颜色的变幻，她们拿起鼓槌开始敲击，同时绕着大鼓翩翩起舞。她们的表演刚柔并济，整齐划一，隆隆鼓声与曼妙舞姿构成美好的视听享受。一曲终了，鼓声骤停，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时，大江推开众人，坐到陈巧娟对面。好戏来啦！大江可是靠喝酒打下的天下，堪称鑫城财富的夜店之王，吹牛游戏肯定也是行家里手。他已经观察陈巧娟半天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除了杜叔叔被邀请到吴伟群那桌外，我们北方总部的其余5人和5位深圳本地的高净值客户被安排在同一桌，居于舞台下面第二排中间，正是最好的位置。
果然，他一上来就先声夺人，赢下两局，陈巧娟被逼到了失败边缘。可是她一点也不急躁，对大家的起哄和嘲讽也毫不在意。这回她不再伪装，也像王仁豪那样熟练地耍起骰盅，扣在桌面后轻瞄一眼点数，报出“4个1”。这属于剑走偏锋的策略，大江愣了一下，报出“5个1”。没想到陈巧娟马上叫开并亮出骰子——只有1个1。大江用粤语咒骂了一句什么，不情愿地打开骰盅，众人一片惊呼——他只有2个1！陈巧娟这局偷袭得手！
宏大的宴会厅被挤得满满当当，摆了大约40桌，每桌10人，一共400人共襄盛举。太祖告诉我们，这次活动盛况空前，是鑫城财富历史上邀请嘉宾人数最多的一次。
第四局场面十分胶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依次报数，结果陈巧娟险胜，追平了比分。大江有些恼怒，一脚踢开无辜的垃圾桶，用力摇着骰盅，狠狠地扣在桌上，看完点数报出“4个6”。
1月25日星期一下午，鑫城财富集团2016年年会在万象城5层的迎囍皇宫召开。
就在这时，后来在公司内被传为经典的一幕出现了：陈巧娟摇完骰盅，待大江报数后，一眼都没看自己的骰子就直接报出“5个5”！
04
按照常规玩法，绝对不会有人盲报，更不用说直接报这么大的数字。如果大江恰巧没有5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叫开，陈巧娟自己手里有5个5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所以以我有限的经验来看，这根本就是自杀！
众人都在点头，大江却摇了摇头：“我来鑫城财富之后，有几次发现银行的朋友帮别人卖的产品除了名称和联系人，与我们的产品一模一样！因此我估计魏老大真正发现的是吴伟群在外面的‘影子团队’，说不定规模还相当庞大！所以啊兄弟们，鑫城财富也许只是咱们老板私募帝国的冰山一角！”
大江的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大姐啊，你怎么不按规矩玩呢！
“我一直觉得魏老大要跳槽这件事很蹊跷。”成都公司总经理若有所思地说，“他一直都在给外面飞单，里里外外挣了不少钱，老吴也不敢说什么。为什么南京出事之后就急着想走人了呢？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没看到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发现老吴搞的什么主流业务有风险吧！”
陈巧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两个眼珠都快成斗鸡眼了，眼皮好像已经不会翻动。她的身体前倾，一只手扶在桌面上，一只手按在骰盅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叫开。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不知是空调作祟还是路总的话太过惊悚，我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冷——如果吴伟群真的这样操作，那就是多重风险叠加，我们将会坐在一个巨大的活火山口上啊！
观众们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场面都呆住了，房间中只剩下电视里一个中国好声音歌手的声嘶力竭的声音。
“大江说得对。我跟着老吴的时间比你们都长，他的心思我最清楚了。”路总的声音里没有了往常那种轻松，“我感觉他今年以来想法变化很大。要我说，现在他心目中的主流业务其实就是面向老百姓分散募集，还要超募，并且资金尽量流向自己可控的公司。”
就这样过了三四秒钟，大江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喊出“6个5”。
大江听罢露出诡异的笑容：“你这个解释可不准确哦！除了北方总部，绝大部分子公司都在做这种业务，老吴没有必要下文再强调吧！”
陈巧娟按在骰盅上的手动了动——不过不是直接叫开，而是微微向外倾斜，露出角度让她可以看到点数。随即，她把骰盅拿开，盯着大江轻轻喊了一声“开”。我们定睛一看，不由惊呼起来：她的点数是2、4、5、6、6，这样一来大江需要有5个5才能获胜！
清醒的人立刻想到向小强，大家都沉默了。亦山哥看看我，我马上给那位稀里糊涂的老兄讲解：所谓主流业务就是做超额收益较高的固定收益类产品。
大江顿时面如菜色，往后一靠，瘫坐在沙发里。路总好奇地掀开他的骰盅，大家唏嘘不已：1、1、5、5、6，就差一个5！陈巧娟赢了！
在亦山哥的提议下大家又干了一杯，缓和了一下气氛。这时，安徽公司总经理醉醺醺地问道：“不知道哥几个注意没有，前天快下班的时候，深圳总部子公司管理部发了个文，要求咱们以后要多搞‘主流业务’。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什么叫‘主流业务’啊？听说是你们北方总部什么人提出来的？”
大江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啤酒，还很不甘心：“陈总，你刚才怎么敢盲报5个5啊？”
王仁豪刚要发作，眼珠一转，后背重新靠在椅背上，冷笑着一言未发。看来他去年业绩不佳是事实，想打架又绝不是大江的对手，还是老老实实别再惹事端了。
“那就是冒险一搏呗，输掉就输掉喽。”陈巧娟笑道，“你的水平其实比我高，不用险招，很难翻盘嘛！”
大江似乎也不喜欢王仁豪的作风，把酒杯啪的一声蹾在桌子上：“他们睡了没有关你什么事，看看你自己去年才做了几百万的单吧！”
“那你怎么敢开我呢？”大江又问道。
“哎，那你说陈巧娟把老吴睡了没有？”也只有王仁豪能问出这种问题。
陈巧娟突然严肃起来，眼神变得犀利：“大江，这一局和刚才的第四局一样，在停顿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我玩这个肯定不如你多，但是有个领悟很管用的：骰子点数是很重要，读人更重要！”
“脸皮薄就干不了私募，咱们哪天不得到处求人？”路总说道，“别看老吴在咱们面前永远都是威风八面的，他求人的时候也多着呢！我估计有的时候他连陈巧娟都搞不定吧？”
06
“他呀，老吴把他拽去跟VIP客户吃饭了。这几天老吴对他软硬兼施，逼着南京公司包销一个苏州的项目。说到底还是想让他爸发动资源帮着卖产品呗！可是上回刚得罪了人家，现在又去求助，真不知道老吴的脸皮怎么那么厚！”王仁豪骂着自己的老板，表情和去年说大江是“夜壶”时如出一辙。唉，还不知道他在背后是怎么骂我们的呢！
在乐爵KTV玩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又喝下一些啤酒，这一晚已经远远突破了自己的正常酒量，浑身都生起红斑，脑袋痛得好像快要炸开了。亦山哥看我这副模样没法再坚持下去，不顾陈巧娟和众人的挽留，送我回到酒店。我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之后身体轻松了一些，头痛也大大缓解。
大江今天做东，他刚招呼我们坐下，路总就嚷着说迟到的要自罚三杯，亦山哥只好带着我连干三杯二锅头。热辣辣的白酒空腹下肚，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亦山哥却依旧谈笑风生，问王仁豪怎么不见袁宁。
倒在床上回想这几天的事，感觉这次旅程是如此不可思议。我在澳门见识了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在深圳又参加了一场盛大的庆典，都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的。而更值得回味的是昨天深夜吴伟群对我说的那番话。是呀，我在这么努力地奋斗着，眼前又是充满希望的私募基金生涯，是否应该放开一点对自己的约束，多享受一些胜利的果实呢？
快到8点时我们终于到达饭店。来到位于二层的包间时，屋子已经快坐满了，我认出大江、王仁豪和路总，还有4个人自我介绍是分别来自南方几个省份的子公司总经理。他们已经开喝，桌子上一片狼藉，几乎每个人都是红头涨脸。
突然，房间的座机响了起来。我看到床头的电子时钟正好显示22：00，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们一路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司机不停地抱怨。其实子公司总经理们这次也和我们住在同一家酒店，为什么不就近吃饭呢？亦山哥说，吴伟群目前最依赖的就是这帮人。他生性那么多疑，很担心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他，所以大家聚首还是小心为妙。
我接起电话，喂喂两次无人应答，正准备挂断，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声在电话那端问道：“你、你回来了？”
亦山哥和我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位于盐田的师公会海鲜酒家。晚上吴伟群在瑞吉酒店的欧尔巴意大利餐厅设宴招待几位投资额较大的VIP客户，杜叔叔去看望做投行时的老客户，亦山哥受邀和几个平时交往较多的子公司老大聚会，顺便叫上我同行。
“我是杨晓波，你找谁？”我的问话没有得到答复，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们聊了一会儿，亦山哥的电话来了，叫我跟他一起参加饭局。太祖拊掌大笑：“天助我也！我知道马楠楠暗恋岳总，今晚没有他竞争，我的事就差不多了！”
又过了几分钟，我已经关灯准备入睡，门铃又响了起来。这个晚上老天是要折腾死我吗？我极不情愿地重新按亮主灯，指挥着麻木的手脚穿上浴袍，慢腾腾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一看——是马楠楠。
“看你那副德行，别搓手了，跟苍蝇似的。公司刚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想着泡妞！”我劈头盖脸地骂他，可是他一点不以为忤，仍旧沉浸在“性奋”中：“那又怎么啦，食色，性也。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小何再瘦也是块肉。你不知道，上次从洲际出来马楠楠就像变了个人，甩下我就走了。我天天只能看着她的直播舔舔屏，难受坏了！这次我非把她拿下不可！”
我怎么招惹这姑娘了，她来干什么？我正想打发她离开，忽然想到晚宴时她的表现，既有点同情又有点好奇，决定还是不要再把她拒之门外了。再说，要是又得罪了她，人家回去给小何说我坏话就糟了！
快到下午6点的时候，北方总部代表团的大部队也到达酒店。这次带队的是杜叔叔，阿玛尼说要留在北京协助警方和向小强家属处理后事，只派了马楠楠作为代表。不过，我总感觉真正原因是他不想与杜叔叔共同面对吴伟群。亦山哥当然也来了，他和杜叔叔还成功劝说程霞也一同参加：一是代表二部，二是出来散散心。太祖也想来，软磨硬泡终于得到了阿玛尼同意。他一办好入住就跑到我房间，不断地搓着双手，笑得合不拢嘴：“兄弟呀，这次阿玛尼没来，马楠楠可是来了！我和她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异地出差，正好办事！”
我打开门，把她让进屋里。她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里，我只好摇摇晃晃地坐到落地窗旁边的沙发躺椅里。
再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公司行政办好入住把房卡交给我们。我的房间在80层，落地窗外，整个深圳城区由近及远铺向山脚和天际，景色宏伟壮丽。站在城市之巅，我突然想起从詹总办公室出来后吴伟群对我说的话，心中顿时豪情万丈：金融是所有产业链的顶端，私募基金又是金融行业的顶端（这是老板的名言），我们处于这样的巅峰位置，身上的能量已经超越了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是这个社会上精英中的精英！
“马秘书，你今天没事吧？”我吃力地问道，舌头有些打结。
原来他是想向我卖个人情。不过我更糊涂了：将来会出什么事呢？我和他平时毫无交集，又怎么才能还上他的人情呢？
她看了看我，幽怨的表情再度浮现：“你就非叫我马秘书不可吗？”
“兄弟，我知道你是很有能力的人，南京的事多亏了你才起死回生！”王仁豪双眼滴溜溜地一转，“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将来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记得我这个情啊！”
一听她沙哑的嗓音我就可以断定两点：一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就是她；二是她肯定哭过了。
我一下子蒙了。在我之前听到的版本里，吴伟群和阿玛尼的协议只是让北方总部全面放开“918”啊！另外，王仁豪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出卖老板，向我打小报告呢？
“好吧，女神，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儿上，我就向太祖学习一下。”在级别差不多的年轻人中间，关系疏远的人经常会以职位称呼对方，关系一般的会彼此直呼其名，最熟悉的朋友之间才会叫外号。马楠楠是北方总部公认的女神，但是她在公司里朋友不多，也只有太祖一个人这样肉麻地称呼她。我叫她一声“女神”是想逗她开心，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刚一出口，只见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滑落下来。
我一直不太欣赏他的浮夸风格，所以只是赔着笑脸点头称是。可是他丝毫不在意我的敷衍态度，在确定吴伟群正专心与袁宁聊天、不在我们声音所及的范围后，又凑近了一些对我说道：“兄弟，我告诉你件事：老吴在澳门分别跟我和袁宁谈了，让我们开始搞‘918’，而且一再嘱咐不要透露给你们北方总部。估计他这两天还会陆续跟其他子公司谈，深圳总部项目部正在做产品说明书。”
见到女孩子的眼泪，我一下子就慌了。“对不起啊，楠楠……是不是太祖欺负你了！”
“怎么样，一山更比一山高吧！”王仁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这次咱们享受的可是顶级待遇！”
马楠楠转过头去，用手背抹去泪水。“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在乎过他。”
可不是，一张直升机票的价格超过了很多人一个月的薪水。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这次澳门之旅，除了新奇和兴奋，我也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负罪感。到达深圳后，一辆敞篷宝马接走了凯莉，其余人坐上吴伟群的房车，一路开到京基100隔壁的瑞吉酒店。高速电梯把我们送到96层的大堂，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作为深圳的第二高楼、罗湖区的制高点，站在这里可谓一览众山小，独在云中笑。我靠近一块玻璃望下去，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往回撤了几步。再仔细向下一看，不远处不正是万象城和上次住的君悦酒店吗？
从来都没在乎过他？那这几个月以来她都在哄着他玩吗？一切都是为了让傻乎乎喜欢自己的男人给自己花钱？这不是典型的“钓凯子”吗！我立刻为好基友鸣不平：“楠楠，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对你非常失望！”
不知为何，袁宁一路都板着脸，没好气地回应道：“那是，差了20倍的票价呢！这都是钱烧出来的啊！”
她干笑了一声：“我对你也很失望啊。晓波，你真是书呆子！他是你在公司最好的朋友，我和他的接触都是为了让你嫉妒——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我兴奋地对坐在旁边的袁宁说：“咱们飞得这么快啊，渡船的旅途感受肯定差多了！”
那一刻，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把她当成冤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没好过。如果她要在北方总部里挑喜欢的人，怎么说我也会排在最后几名吧！我又想起她与阿玛尼、太祖和亦山哥的种种故事或者风言风语，更加难以置信。
坐惯了普通大型商业航班，这回才发现飞行原来可以如此自由！我们在低空掠过几艘渡船的头顶，几经起伏后稳定在一个巡洋高度，轰鸣着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飞去。脚下偶尔出现一只船，慢得好像在海面上静止不动，只是我们旅途中点缀的布景道具而已。
但是从她哀伤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天哪，她是说真的呢！
这是我第一次坐直升机。准备就绪后，飞机在楼顶停机坪慢慢向前移动，螺旋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飞机前进了十几米，似乎距离隔海相望的金沙娱乐场的霓虹灯标志越来越近。我正担心我们再往前走会不会跌到楼下，机身突然像是被外力猛地向上一拽，我们旱地拔葱般地向上飞了起来！
“不会吧……我……你知道我已经跟芳笑在一起了啊！”
坐直升机对超重行李要收费。凯莉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称重时多花了2000多港币。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她坐在吴伟群旁边，看到我登机上来，故意伸出一只手搂住吴伟群的腰。这个举动让两个男人都很尴尬，吴伟群赶紧把她的手拿开，我则假装没看见，坐到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唉……是的，我知道。”
我们乘坐的是能容纳12名游客的中型直升机，每张票4000多港币，从澳门到深圳只需15分钟；相比之下，坐船只需要200多港币，航程为1小时15分钟。
“那你想怎么样呢？”
阿志带我到楼下的群芳自助餐厅与大家一起共进午餐，随后一行人出发前往深圳。到了港澳码头我才知道，吴伟群给大家订了直升机！
“你想怎么样？”
阿志按门铃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周日中午12点了。我吞吞吐吐地咨询他如果有一笔港币在手里怎么处理，他很爽快地说：“老板，你有多少都交给我好了，马上按今天汇率打人民币到你账户。或者我直接帮你存起来也行，省得换汇麻烦，下次过来还可以用。”我想了想，最终与他商定：先把5万港币兑换成人民币现金交给我带走，剩下的港币由他们公司代为保管。
“我？我没什么想法啊！你……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了芳笑，所以……”
03
我哪经历过这种场面，酒精又杀死不少脑细胞，更加不会说话，还是闭嘴为妙吧！
打开旅行箱，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手提袋。再打开它，我瞬间屏住呼吸、困意全无——那正是吴伟群在贵宾厅赢的钱！
马楠楠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寻找电动按钮开关打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她一边向下张望一边小声对我说：“把灯关了吧，玻璃反光看不清楚外面。”
我不能理解吴伟群和阿玛尼为什么在男女关系上都这么开放，甚至一想起亦山哥和陈巧娟的事心里都会有个大疙瘩。这些情况在会计师事务所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啊！是不是我太过拘谨，用各种清规戒律把自己禁锢成了一个“套中人”呢？这只是鑫城财富的个例，还是私募基金的普遍风气呢？想想真头晕！还是看看老板的礼物吧！
我乖乖照办。室内暗下来，窗外的景色清晰起来。
吴伟群又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肯定没想到我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老弟啊，岳总的邮件我也看到了，说得很对，要学会珍惜，所以就要‘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不懂得享受，奋斗有什么意义。好了，你早点儿休息吧，要是想通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阿志讲，他们老板明总在这边有几个赌厅，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
虽然夜色已深，我们脚下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一些高大建筑上的霓虹灯像是在夜间降临地面的星星，而车流和街灯的红色与黄色连成一条条线，仿佛是这个是城市的血脉，时刻提醒着我们这是一片年轻而充满激情的土地。
“吴总，说实话我是一个有点精神洁癖的人，不太能接受这种方式。而且最近向总的事让我心情也挺沉重的……不过您对我这么好，我都记在心里呢！”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重新坐下来。这个躺椅的靠背是向后倾斜的，我坐在椅子前部靠不上去，又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向后躺倒，只好费劲地用双手撑在身后。这个晚上该怎么收场呢？但愿这一切快点儿过去吧！
“老弟，男人出来玩一下，很正常嘛！而且你又没结婚，这算什么啊！”吴伟群劝道。
在沉默中度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转身向我走来。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也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走到我面前，一伸手把我向后推倒在躺椅上。我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她已经叉开双腿坐到我身上，使劲向下按住我的肩膀。在下一秒，她的嘴唇已经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尴尬而又认真地摇摇头：“吴总，真的不需要，我正在和一个同事谈恋爱，感情还不错。”
那一刻的感觉复杂极了——不，我一点都没觉得性感，当时充斥大脑的是惊讶、愧疚、屈辱和愤怒。至于为什么没能把她一把推开——就请归因于我是个醉酒后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吧！
凌晨4点多的时候，房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强忍着困意摸到话筒，接起来一听，是吴伟群：“老弟醒一醒，过5分钟我来找你啊！”还不到两分钟他就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把他迎进房间，他把提在身后的一个拉杆箱递到我手里：“老弟，哥哥送给你一个Rimova（一款高端旅行箱品牌）钛金箱，拿这个坐飞机既实用又有面子。”我连忙道谢，问他刚才玩得怎么样，他拍了拍胸脯：“哥哥玩德州更是高手啊！刚才连赢两局比赛，就把你这个箱子的钱挣出来喽！”接着，他眉毛一挑，露出狡黠的笑容：“你是不是不喜欢凯莉这种类型啊？哥哥再帮你找一个？”
不过，我逐渐感到身体里有一种能量被唤醒了。这种能量太过强大，它像一股热流迅速冲进大脑，让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紧接着，它接管了我的全部身心，驱逐走刚才那几种不安的念头，并指挥双手紧紧抓住马楠楠的身体。
凯莉愣了半分钟，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一只手抓过外套披在身上，另一只手拎起手机和包，蹬上鞋就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扭过头，几乎就贴在我耳边狠狠地骂了句“痴线（神经病）”。我无言以对，甚至不敢抬头，任凭她气呼呼地离开，留下一阵冷笑声和刺鼻的香水味道。
我想我们一定是罪人——否则身体里那种能量为何能转化成胸中如此炽烈的火焰，似乎要把我、马楠楠乃至整个世界都化为灰烬！这种能量在我的身体里怒吼着、奔腾着，也毫不留情地冲击着、燃烧着我身上的这个女孩，直到耗尽了我们所有的体力，它才咆哮而去，直上云霄。
“我真的困了。谢谢你，下次好吧！”我避开她的眼神。
两个人的身体分开之后，马楠楠先去洗澡。换我洗完出来，她已经穿上另一套浴袍，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我坐回到躺椅里，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亏我还是个北大文科生！
凯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许这是这辈子她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你们吴总没跟你说清楚吗？”她问道，一定在想哪里出了差错。
“你知道公司里女孩们都怎么说吗？”马楠楠喃喃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们都说：在公司里应该跟岳亦山谈恋爱，跟杨晓波结婚。”
我当时感觉身体像被雷电击中了，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困倦一下子消失无踪，大脑里出现很多画面，一片混乱……不过，当小何微笑的脸庞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一刹那，混乱消失了，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我站在门口，把门打开到90度，坚定地对凯莉说：“对不起，我困了，请早点儿回去吧！”
这应该是表扬我的意思吧！“那就是说，玩够了找个老实人嫁掉算了？”我想幽默一下，脱口而出之后又觉得这玩笑很不恰当，只好赶紧打圆场，“我有那么好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是凯莉！原来这就是吴伟群所谓的“惊喜”！
“可能是我从小就学习不好吧，一直特别喜欢读书好的人。”马楠楠幽幽地说，“而且，你是少有的对我没有什么企图的男人。”
我一边猜一边走，打开房门的时候还在琢磨要是苹果6s也不错，突然听到漆黑的房间里有动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确认无误后开灯一看，真的有个人躺在我床上！我还在发呆，她已经醒过来，慵懒地坐起身来，睡眼迷离，脸色绯红，让人不忍直视。她望着我似笑非笑地说：“终于回来了。快来吧！”
“可是这两条亦山哥也都符合吧！”我有些迷惑不解，“而且你不一直都很喜欢他吗？”
惊喜？一定是在时尚大道买的礼物！我听太祖说吴伟群经常会给高管和子公司老大们送手机、名牌衣物乃至豪华手表，这是他对下属表达亲近和收买人心的一贯方式。那么这次会送给我什么东西呢？
马楠楠把视线转到我身上：“所以说你是书呆子，笨蛋！刚开始是个女人都会被他吸引的，但是我就喜欢你这种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需要人保护。”
已经过了午夜12点，我哈欠连天，王仁豪还没过够瘾，想去赌场大厅再玩会儿别的游戏，吴伟群则想再去打会儿德州扑克。于是三个人分头行动，吴伟群掏出一沓钱打发王仁豪先走，然后对我小声说：“你先回房间，有惊喜给你！哥哥晚点再去找你说说话。”
虽然酒劲儿还在，我依然感到一阵脸红：原来我在女孩心里是一个文弱书生啊！
他不愧是赌场高手。牌局重新开始后他有如神助，又顺风顺水地赢了整整30万！赢下最后一局之后，他说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任凭王仁豪百般央求仍然决定收工。20分钟后，几名工作人员拿着一捆现金走进来，阿志清点后交给他（原来赌场赢钱都是现场结算啊）。老板心情大好，拿出一沓钞票，让我取走自己赢的1万，又给讨赏的工作人员一人一张1000港币的票子，然后把剩下的钱装进一个崭新的手提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出贵宾厅。
马楠楠继续说下去：“你好好回想一下就明白了，我认识你以后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天下想赚钱的事，哪有不辛苦的！”说着，吴伟群站起来伸伸懒腰又坐进按摩椅，阿志赶忙招呼服务员端茶倒水。
“那是去年有一次我加班吧，用了你的床补觉，第一句话应该是骂我吧！”当时的情景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玩牌是为了乐趣啊！”王仁豪反驳道，“你看你每次都打公式，还要算来算去的，多累人啊！”
“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亲爱的杨经理’，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好笑，我第一次就叫你亲爱的呢！”
“仁豪，咱们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你玩得太任性了啊！”吴伟群笑眯眯地说。
“那只是你在讽刺我罢了！”
“老板，还是你厉害，出手不凡哪！”王仁豪恭维道。
“好！那说正经的，我问你：为什么当初我会告诉淑玲小何有男朋友了——那是为了让你赶快死心啊！当初你从陕西回来，是谁送你的千纸鹤——是我啊！你知道新年前我为什么会心不在焉地把脚崴了——还不是因为你跟小何确定了关系！还有，你知道刚才年会的时候我是为谁落泪吗！”
就这样，吴伟群一点点往回追。虽然中间几经反复，半个小时之后还是赢回了20万。他玩这个游戏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头脑清楚、动作干脆，与王仁豪大不一样。我感觉他下注有一套规律，但又看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好像输赢的局数差不多，却往往能在下重注时获胜。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已经净赚了十几万！
我一下子都明白了。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就拿千纸鹤的事来说，原来那是她的礼物，可是偏偏促成了我和小何的和解。唉，我的小何——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她。还有太祖，他是那么喜欢马楠楠。对了，还有阿玛尼，如果他知道了今晚的事，会不会收拾我呢？
吴伟群可一点儿都不着急，气定神闲地拿出一个10万的筹码叫荷官“打散”。荷官马上换给他1个5万和5个1万的筹码。吴伟群又喊了一声“飞”，荷官就在无人下注的情况自行发牌、亮牌、计算点数。阿志告诉我，这是在观察“线路”。“飞”了四五局之后，吴伟群拿起一个筹码放在“庄”上，待荷官发完牌并亮出“闲”的两张牌是2和5后，抓起自己面前的两张直接翻过来——是一对4！这局“庄”以8：7险胜！
想到这儿，我顿时冒出一头冷汗，对自己的行为万分懊悔。都是酒精惹的祸，这就是放开约束的代价啊！马楠楠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不想再听，站起来绝情地对她说：“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我来！”王仁豪撸起袖子高喊一声，从我面前取走筹码放在“闲”上。荷官开始发牌，王仁豪把两张牌折了一个角，然后一点点向上掀，直到逐渐能看到牌角显示的数字和花纹，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一把将牌甩给荷官。荷官先把这两张牌亮给大家看——J和8，接着慢条斯理地翻开自己手边的两张——9和4，这一局“闲”以8：3获胜，阿志一边记录，一边叫起好来。王仁豪精神大振，扬言今晚要大胜而归。不料他的运气急转直下，接下来输多赢少，也就40分钟的时间净输20万！
有几秒钟，马楠楠的眼神就像一只小猫，无辜地望着虐待它的主人。现在每次回想起那一幕我都会觉得无比揪心。老天啊，当时我怎么会那么粗暴狠心！
吴伟群签了几份文件，随即有工作人员拿给他一大摞筹码。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最小的面值竟然是10000，这些筹码总数至少有100万！吴伟群随手拿出几个放到我身前：“老弟第一次来肯定赢，你试试！”望着超过一个月工资的两个筹码，我慌忙摆手说不会玩，坚决不肯碰一下。
我以为她又要流下眼泪，可是她忍住了，冲进卫生间换好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回过头对我轻蔑地一笑：“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同，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芳笑的。不过，你也记住：她可不是什么清纯玉女！”
吴伟群在牌桌前面正中间的位置坐下，我和王仁豪分坐两边，阿志挨着我坐下，给我当起了讲解员：这个牌局叫百家乐，牌桌上有“庄”“闲”“和”三个主要选项，玩家三选其一并下注，然后由荷官给“庄”和“闲”各发2~3张牌并计算点数，数字1~9按牌面计点数，K、Q、J、10计0点（没有大小王）。对于选“庄”或“闲”的玩家，哪一方的点位相加后最后一位数最接近9即为赢家；对于选“和”的则要寄希望于“庄”、“闲”双方点位相同。还有一个选择是“对子”，只有在“庄”或“闲”分别首发的两张牌里有一方出现对子才能赢。“庄”和“闲”获胜，1赔1；“和”是1赔8；“对子”是1赔11。
07
阿志没有带我们去下午我参观过的赌场大厅，而是穿过酒店大堂，从东翼贵宾会坐电梯来到2层，进入赌场贵宾厅。公关小姐把我们带入一个VIP房间，三位工作人员笑脸相迎。这是一个大约20平方米的房间，正中间靠窗户的是牌桌，最多大概能同时坐下6个人。牌桌左手边是一组能坐下5个人的沙发和配套茶几，右边是能供4个人同时用餐的小餐桌。餐桌旁边有个按摩椅，客人可以边休息边看电视。挨着按摩椅的是卫生间，位于房间右手边靠近大门的角落位置。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12点，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换谁都睡不着了吧）。刚才发生的一切反反复复在脑海里闪现着，马楠楠临走时那句话更让我心烦意乱。我索性穿好衣服，来到大堂这层，绕着闲逸廊酒吧闲逛赏景。转了半圈，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杜叔叔吗？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地望着窗外，直到我坐到他对面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02
“怎么还没睡？”杜叔叔一看是我，挤出了一个微笑。
最近我才偶然发现，吴伟群当时的那句话是拉斯维加斯的一句广告语：What happen shere,stay shere.不过，就在那个晚上，我已经体会到它的含义了。
“睡不着，喝多了有些难受吧！”我可不敢告诉他实情。
往外走的时候，吴伟群搂着我悄悄地说：“老弟，过来就是要好好放松，你想怎么样哥哥都满足你。记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仅限于这里！”
“这几天玩得怎么样，听说吴总带你去澳门了？”杜叔叔的消息很灵通。
阿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短促而有力地说道：“开工！”
“还好吧！其实挺累的。”当时突然涌上一股倾诉的欲望，我详细地向杜叔叔介绍起澳门之行，特别是在赌场的经历，只是隐去了那个晚上发生在我房间的所有事情。
“没关系，袁总可能是真的累了，咱们先玩嘛！”吴伟群大度地说。他抬起左腕，手腕上露出一枚镂空双陀飞轮的手表。“现在还不到9点，那咱们还是去打会儿牌吧！阿志，你安排一下！”
最后我问起他去过澳门没有，他略一迟疑，还是给出了肯定答案：“去过。上次还是跟吴总一起去的，而且那一次跟他学了不少东西。他可是个赌场高手。”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倒是来了兴致。“以前我在投行的时候，有几次赶上周五在广东出差，就和同事顺便到澳门玩。其实是我一个同事很有瘾，总想从赌场赢钱，不过几乎每次都是铩羽而归，最后一次去的时候甚至连信用卡都全部刷爆，返程的钱都没有了，还是我给他买的票，这才发誓再也不去给赌场送钱了。”
王仁豪耸耸肩：“他总是这样扫兴。澳门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他却躲回房间去了，真没意思！”
“吴总恰恰相反。他也好赌，但却设定了清晰的规则，只要去赌场就会严格执行。以百家乐为例，他有一套据说经过高人指点过的公式，在每次的下注选择、下注金额以及总筹码规模上都非常讲究，只要能够严格遵守，总是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吴伟群和阿志露出会心的笑容，而袁宁却直截了当地说：“人家第一次来，你们还是尊重他自己的意愿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明天早餐见！”说完，他不顾吴伟群和王仁豪的一再挽留与每个人道别，离开了包间。
“其实百家乐是最公平的赌场游戏，‘庄’和‘闲’的概率相差不大。我和吴总只去过一次，没看懂他的公式是什么。不过你注意到没有，他有几个规矩是不变的：一是从不押‘和’和‘对子’；二是接连输掉三局之后，他就会要求‘飞’，看几局再入手；三是事先设定盈利目标，达到即停，绝不恋战。正是因为这么严格的自控，才让他成为百家乐的常胜将军。”
填饱肚子之后，吴伟群打发凯莉自己去做SPA（一种时尚休闲方式），然后问我想干什么：去赌场试试运气，还是看看演出，或者发挥外语优势找个酒吧跟洋妞聊聊？我说只要跟着他就行，王仁豪拊掌笑道：“晓波，那让我们带你见识一个完整的澳门之夜吧！”
联想到两天前在赌场的经历，我也有所顿悟：“您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和’和‘对子’的概率不高，在它们身上下注就会无谓地损失；有的时候‘飞’一下，可以避免头脑发热、陷入连败的局面里；而设定盈利的目标相当于事先约定好退出机制。确实高明！”
果然，不到15分钟服务员就端上来八九盘菜，5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只有凯莉一口未动，而是兴致勃勃地给每道菜拍照留念。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她好像活在照片的世界里，也许在朋友圈里晒出完美的美食图片远比用心感受和体验真实世界更重要——对她来说，哪个世界才更真实一些呢？
杜叔叔这次放松地笑了起来：“更高明的还在后头呢！他对我说过，每次去玩百家乐是为了战胜赌场，纯粹打公式而已；而玩德州扑克则是为了战胜自己，全凭临场发挥。你没去看他打德州是吧？真是太可惜了！那才是咱们金融圈最流行的扑克游戏，我听说金融街上就有好几个自发的德州扑克俱乐部。为什么搞金融的人这么喜欢这个游戏？我觉得它对玩家的一些素质要求和这个行业很像。”
阿志闻言立即唯唯诺诺地一溜小跑出门而去。过了几分钟，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跟着他走进包间，用一口“粤普”介绍自己是饭店经理，欢迎明总的客人来用餐，一定会给我们安排妥当。
“拿最基本的来说，玩家一定要懂索罗斯的‘反身性理论’和博弈论：从坐到牌桌前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别人的判断，而这些判断导致的结果又会反过来影响你的判断，多轮循环，重复博弈。再比如说，每局牌是否要打下去、下多少注其实就是风险与收益的测算。还有，很多高手10把里也就会打两三把，也很少做出很差劲的跟注，这就是超强的风控意识。”
“你先关照好我们的胃好啦，赶紧把菜安排好！”王仁豪刚才被老板训斥，就把怨气发到阿志身上。
“吴总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能够把这些要素融会贯通，虽然万变不离其宗，却又让对手无迹可寻。我见过他手里拿到一对K还放弃，也见过他在河牌出来后只有一个小对还全押。他说手里有什么牌不如别人认为你有什么牌重要。要让我来总结，就是‘真亦假，假亦真’。”
我向凯莉打招呼，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作回应，然后拿起手机开始给菜谱拍照。我又转向阿志，他殷勤地递上一支香烟，满脸堆笑地对我说：“老板请多关照！这几天在澳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
“真亦假，假亦真。”我轻轻念了两遍，“去赌场用真金白银换来印着数字的筹码去玩各种游戏，赢了可以换成现金带走，输了也就真的损失掉，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吴伟群脸上也很难看，呵斥道：“胡说什么！”说着，搂过我的肩膀走进饭店。领位员把我们一行六人带到一个足以坐下12人的大包间里，吴伟群拉着我坐在他旁边，指着两个新面孔对我说：“这位大美女是凯莉，广东著名网络女主播，我已经邀请她给鑫城宝做代言。这个小伙子是阿志，赌厅的，他负责在这边照顾咱们。”
说到这里，杜叔叔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似乎也从我的话里受到了启发：“吴总也是用同样的道理做私募基金的：面对融资方说自己有钱，面对客户说自己有好项目，把两头都唬住，然后让客户把钱换成基金产品交给融资方使用，用得顺利就能按时兑付，拿回现金；不顺利的话，真的会发生损失！好在鑫城财富在这个游戏里还没有玩输过。”
“老板，就那几万块，都不够你上次给晶晶买的那个包吧？对了，她不在总裁办工作了吧？”王仁豪酸酸地说。
“但是上次南京的事已经很危险了呀！而且这几天我从几个子公司总经理那里又听到了一些消息……”我把从大江、路总和王仁豪那里得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地讲给杜叔叔听，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逐渐恢复到刚才见到我之前的样子，特别是听说吴伟群暗中推动各子公司销售“918”后，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许经过南京的事之后他的现金流出了问题，需要尽快填补吧。”
我准时来到饭店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吴伟群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王仁豪、袁宁、一个斜挎着腰包的小伙子和一个锥子脸、嘟嘟唇的年轻女孩。吴伟群一把握住我的手，亲切地说：“兄弟，久等了！哥哥刚才连赢几轮，把晚饭钱给挣出来了！”
“这不是饮鸩止渴吗，越往后越不好处理啊！”我焦急地说道，“不过年初我私下也了解过，南京项目兑付之后好像整个集团的账上没有出现窟窿啊！”
刚想歇歇脚，吴伟群的电话来了：“老弟啊，10分钟后你下楼，咱们在酒店一层丹桂轩吃饭！”
“是的，所以我刚才跟你说的是‘他的现金流’，而不是鑫城财富的现金流。”杜叔叔沉重地说，“晓波，刚才你来之前，我的几个本地金融圈朋友刚走。他们有的在商业银行，也有的做私募基金，他们从多方汇集来的信息跟你刚才说的一样：吴总很可能在鑫城财富之外还有一套人马，募集规模相当巨大！”
逛完一圈回到房间，我累倒在床上，心想：如果说写字楼是金融街的神殿，那么酒店和赌场就是澳门的神殿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大江所言不虚，吴伟群在外面还有庞大的影子团队——一个影子私募的影子系统。他的私募帝国到底会有多大啊！
在这一圈酒店和商业的中心，处于众星捧月位置的是占地超过7万平方米的赌场。走进这片乐土感觉气氛骤变，到处都是闪烁的屏幕、赌客的惊呼和金钱的味道。我沿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一直向前，边走边看。大多数项目我都看不明白，唯一一个一瞅就懂的是扔骰子赌大小。看到有的人赢得那么容易，我强忍住冲动才没换点筹码也去玩两把。看着围在一张张桌子和一台台机器面前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赌客们，我分辨不出谁只是试试手气、玩玩而已，谁又是真想战胜赌场、赚钱回家。但是谁输谁赢却再好分辨不过了：在结果出来的一刹那，胜负清清楚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吴总瞒天过海的本领真够强大的，好像这几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不过最终纸里包不住火，南京的事成为揭开盖子的触发点。”杜叔叔继续分析道，“你还记得吗？去年圣诞节与张总和严总谈判时，他突然报出只借1.5亿，说要自己解决2个亿。咱们把时间往回推：找到跑路老板、发现钱被挪用是在12月20日，兑付是12月31日，也就是说，吴总最多用10天时间募集2个亿，一天2000万元！这可能就是影子团队的募集能力吧。”
进入酒店房间时，我又一次被震撼了。房间装修华丽、陈设高档，屋子中间一张大床足够睡下三个人，是金融街任何一家酒店都无法媲美的。放下行李，我兴致勃勃地下楼闲逛。银河真是太大了，我走走停停转了一圈，竟然用了一个小时！原来这个建筑群里还有好几家五星级酒店，这一圈酒店由三段布满商铺和餐厅的时尚大道连接在一起，各种商品和美食看得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我感觉头皮开始发麻：鑫城财富的日均募集能力只有1300万元，而影子团队的募集规模比我们大了50%！我定了定神，做了个深呼吸：“这么说，最终8400万元的缺口就是影子团队解决的了？”
今天回忆起那一幕，我感到那就是一个预兆：运财银钻的转瞬即逝，就像有一笔财富曾经摆在我眼前，最终却又可望而不可即，如同过眼云烟。
杜叔叔的手指在腿上下意识地画着圈：“影子团队的嫌疑当然是最大的。不过我担心还有一种可能性：吴总有可能向外——比如张总和严总——借了8400万元过桥资金，一两天之后再从刚刚完成募集的4款产品中抽出资金再还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大堂穹顶垂下来的巨型水钻吊灯和下方光彩夺目的圆形喷水池。我走到跟前，正在惊叹于丰富多彩的灯光变化，雄壮的进行曲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一个耀眼的庞然大物从喷水池里缓缓升起——天啊，那是一颗巨大的钻石！我身旁的一个男人对女伴说：“这个叫运财银钻，有差不多6吨重。赶紧拍下来，一会儿去赌场就会赢钱的！”我望着这个壮观的景象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掏出手机。可是就在这时，从喷水池里又升起一个巨大的水帘把钻石包住，然后一起缓缓沉入池中。错过了好彩头，我懊恼不已。
“可是那几款产品募集的资金都划给项目融资方了呀！难道融资方会同意再把钱倒出来给他？”我疑惑不解。
这是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
“你刚才提到路总定义的‘主流业务’，这个信息很重要。所有深圳总部项目部发行的产品现在都有‘主流化’的嫌疑，没准那几款产品早就与融资方约定好超募。集团内部谁监控过后续资金流向呢？”杜叔叔沉痛地说道，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重。我们默默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提着箱子走到门口，门童推开大门，一个身穿蓝色短裙制服、身高在1.75米以上的礼仪小姐向我微笑致意，把我迎进钻石大堂。
过了一会儿，杜叔叔似乎觉得不该给自己的员工传递如此悲观的信息，安慰我道：“咱们也不要着急，毕竟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鑫城财富现在正是如日中天，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一定会在发展中解决掉的。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出现几千万元的缺口也并不可怕，公司完全可以消化掉。”
车停在酒店门口，我看到大门对面的路边停了一辆超长悍马、两三辆宾利和十余辆商务车。司机告诉我，这是酒店接送贵宾的一部分专车；在他们外侧的几辆超跑则是澳门本地土豪的座驾了。他拿出一张房卡让我直接入住，说其他人会晚些过来与我会合。
我想起吴伟群关于募集速度和公司现金流的论述，感觉杜叔叔说的也在理。以吴伟群的能力，以及现在鑫城财富内外募集资金的实力，玩转这个盘子还是没问题的吧！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阴影：“杜叔叔，我对公司还是充满信心的。只是想到吴总的种种表现，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地方。就拿他爱好赌博这个事儿来说，我看管理学书上讲，一个大公司的领导人不应该有这些不良嗜好或者任何上瘾的东西，这些弱点会带来很大的隐患。而且我发现他和陈巧娟都特别敢赌敢拼，风格太激进了。”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座巨大的白色阿拉伯城堡出现在眼前，阳光照射在城堡的玻璃和金顶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黄。在两座城堡周围簇拥着一大片相同风格的小城堡和小房子，构成一个庞大的阿拉伯式宫殿群。我们的车开进这片白色和金色的建筑海洋，路边巨大的招牌上写着“GALAXY澳门银河”。
“敢赌敢拼也不一定是坏事啊，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嘛！没有这种精神，可能也就没有鑫城财富了。你要知道，他是草根出身，生存能力是非常强大的。既然你说对公司有信心，那就也要对他的自控力有信心。”杜叔叔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澳门的土地。和深圳一样，这里一片南国风光，冬天的温度在十几摄氏度左右，非常舒适。我到达澳门国际机场的时候正在下雨，气温只有七八摄氏度，凉爽宜人。早有司机在出口等候，把我接上一辆黑色丰田商务车驶向酒店。好像并没走多远，司机向前一指：“到了，就是这里。”
“嗯，不过吴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几乎从不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就像个变色龙，让人不敢相信他啊！”我心里依然不太踏实。
1月23日星期六，北京经历了号称30年来最冷的一天，全天最高气温竟然都在零下10℃以下。那天吃完早饭我冒着严寒赶往机场，从北京直飞澳门——吴伟群叫我先去那里和他碰头，之后一起回深圳参加1月25日举行的鑫城财富2016年年会。
杜叔叔呵呵地笑了：“你说的很对！如果说他有什么‘处事艺术’的话，非此莫属！他面对所有人的时候都一样：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不过面具戴得太久就会迷失自我，真亦假、假亦真啊！”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