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玫放生了张潮涌，和珍姐杜双双扎堆热聊去了。
乔羽纶一直很奇怪，女人永远觉得自己胖，喜欢被别人恭维瘦，潜台词是说你很苗条。但是百分百的男人都喜欢丰满的女人。女人不是为悦己者容吗？女人的追求和男人的诉求错位这是他一直不解的地方。
张潮涌环顾一下四周，遇到很多美女的眼神，恭敬地举杯向他致意。他很少光顾唐艺，全面放手给乔羽纶，他每次露面都是久未谋面。他快成“幕后”老板了。
朱玫笑道：“最近事情太多了。”
朱玫是PARTY动物，他不是，他甚至觉得越热闹越寂寞。他想要是崔雁南在，他可以和她聊聊天。他想起来今天是公司内部的酒会，不会请相熟的记者。
光彩夺目的杜双双也迎上来，对着朱玫说：“玫姐，你瘦了。”
崔雁南曾提醒过他：“我是记者，别和我说心里话。记者的职责是把所有的隐私公之于众。”
朱玫果真很开心。虽然最近张潮涌让她心力交瘁，她还是刻意装扮，至少在公司内部亮相时还是要容光焕发。
他想他和崔雁南在一起就像饮鸩止渴，他应该对她隐瞒真实的内情，他却不断流露真情。他总是忍不住。
乔羽纶在附近看在眼里对珍姐不屑，这本来是我精通的一套，原来女人也会用。对女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永恒的赞美，哪怕是违心的，哪怕对方知道你说的不是事实。
张潮涌找个僻静的地方，端着酒杯围观一样站在酒会的外围，乔羽纶过来打招呼。
珍姐说：“两位老板好！阿玫你今天真漂亮。”
他能察觉到张潮涌和朱玫的微妙情绪。他很少见张潮涌，但他了解女人。女人可以深沉，但女人内心情感的波澜逃不过他的眼睛。朱玫内心应该是郁闷纠结的。他自己也很奇怪，或许是接触女人太多了，对这种气场的感知越来越灵敏。
珍姐依然矜持地和各位打招呼，看不到喜形于色。看到张潮涌和朱玫，珍姐满面春风地迎上来。
乔羽纶凑过来后，似乎冲淡了张潮涌身边矜持的氛围，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寒暄，尤其是美女。不知是乔羽纶的魅力还是张潮涌的魅力。
她恨不能给他的手机定位，时时知道他身在何方。
稍事安静，张潮涌对着这位身边永不缺女人、风流倜傥的情圣调侃：“这差事做得还开心吧。每天和这么多养眼的美女打交道。”
酒会在观澜会所举行，朱玫拉上了久未露面的张潮涌。她挽着他，张潮涌有点生硬，她不满，但克制住。在家里，现在他一点点怠慢就能引起她的歇斯底里。这是个恶性循环，她越觉得他慢待自己对他发脾气，他就越疏远躲着她。
乔羽纶笑笑：“还不错。”
朱玫举办的PARTY规模不大但不失隆重和温馨，很契合公司内部酒会的温情定位，主角是珍姐。
张潮涌一语双关地问：“理得顺吗？”
灯红酒绿的时刻又到了。
乔羽纶笑着回答：“对女人，就是细节决定成败。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恭维女人，就对她说‘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好了。女人的理解是你对她的变化很关注。如果你能说‘你今天的耳钉很漂亮’，那你就不得了了，她认为你就细致入微了。对女人百般变化无动于衷的实在不可救药。”
一旦发现老板担心着他的担心，憎恨着他的憎恨，乔羽纶心情豁然开朗，对朱玫说：“你是老板，你决定好了。”
张潮涌面带惭愧地说：“我应该早向你请教。”他想起来和朱玫刚认识的那段时光，朱玫的打扮日新月异，他即便欣赏，也从不做评，更没夸奖过。老婆周燕萍倒是从来没问过他“我这件衣服怎么样啊？”，老夫老妻她早就不介意他的评价了。
朱玫又恢复了俏皮神色说：“我稍后会给珍姐加薪升职喔，她不可靠但还是我们的顶梁柱，你不介意吧。你怎么都是唐艺的总经理，真正的一哥，一把手。”
或许看他木讷得毫无反应，朱玫只好追问他：“我今天的衣服漂不漂亮？我今天这条项链是不是很特别，范思哲设计喔！我今天的鞋子可是PRADA的喔……”
朱玫意味深长地说：“想必你也听到过，外面的公司和我们一样器重珍姐。现在还是山大王阶段，她一个人走无所谓，怕的是一批人流失。我憎恨别人抢我的资源，我们不能不未雨绸缪啊。”
他毫无创意地回答：“喔，还好。”
乔羽纶一愣，他没想到朱玫竟然和他想到一起了。
朱玫屡屡收获失望。她旁敲侧击地打击过他：“你呀，要是和别人竞争追我，一定会赢在起跑线，输在终点。”
朱玫说：“唐艺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培养新生力量，比如于小倩这样有潜力的演员，这个重任就靠你了。艺人是唐艺的核心资产，单靠杜双双和胡晓光一哥一姐是没理由吸引更多投资者的。”
他懵懂地问她：“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乔羽纶说：“她叫于小倩，很有潜质的一个演员。”
朱玫撇撇嘴：“没情趣，没品位。”
朱玫想起另一件事，问道：“上次意风和辉腾合作的新闻发布会上你也在场，有个礼仪女孩外形和气质都很不错，她是谁？”
他有点沮丧，但并不过多担心。朱玫似乎对他有百般不满，却好像死心塌地。
“那就看承诺会不会成为事实吧。”
乔羽纶在旁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别怕埋怨。女人找老公就像买东西，嫌货的才是买货的。”
“关键他舍得出钱。”
张潮涌若有所悟。
“我只是对他说的不确定。”
现场的琴师敲了几个疾驰的音符，然后骤然停止，吸引大家的注意，灯光也作势聚拢。
“你觉得他不靠谱？”
朱玫款款走到前台要讲话了。她扫了一眼张潮涌的方向。乔羽纶马上提醒张潮涌：“老板，你也该上去了。”
乔羽纶有些疑惑地对朱玫说：“周老板他——真的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凭热爱做事？”
张潮涌这才想起他的职责，他走到朱玫身边。很多时候他要“象征性”地出台。
送走了财神爷，乔羽纶终于等到了和朱玫谈话的机会。
朱玫说：“今天我和张总来其实特意要给大家敬爱的珍姐捧场。她是公司的顶梁柱，功绩我就不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天主要想宣布从此以后珍姐就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以后艺人经纪部之外的工作可能珍姐也要负责了。所以我也给珍姐找个副手，就任艺人经纪部的副总监，帮珍姐分担一下。”
周赤走的时候为了给朱玫和乔羽纶信心，又强调了一下“钱不是问题，高投入高产出”。
灯光马上识相地聚焦在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身上，朱大民。
虽然周赤乌托邦式的梦想很不容易实现，但迄今为止这是最舍得出钱的老板了，重要的是，他信誓旦旦地和朱玫乔羽纶表达出要入股唐艺并支持其上市的决心。他说出于对文艺的热爱，他会投资20年不退出。乔羽纶看不明白周赤投资电影的真实意图，或许他还有更多的想法，但乔羽纶乐意放手一搏。
音乐响起来，珍姐站在这舞台。于小倩再次担任司仪，端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盘子，上面放了一个大得夸张、俗艳但诱人的大红包。朱玫拿起来交到珍姐的手上：“这只是象征性的奖励喔。加薪是一定的啦。”
乔羽纶明白靠电影赚钱没那么容易。每年总是几部大片作为强心剂刺激市场，绝大部分投资都打了水漂。一些著名导演的个人品牌都倒了台，没有谁是票房的保障。
乔羽纶在底下带头鼓掌，继而掌声四起。
周赤说：“那当然。”
酒会接近尾声，唐艳终于找到机会接近乔羽纶。
乔羽纶冷静地说：“号召力不等于有品质。我的原则是片子要足够好。”
“嗨！”乔羽纶马上看出了唐艳埋怨的眼神。
周赤说：“如果我们能请来张艺谋冯小刚，巩俐章子怡，甚至国际知名度更高的导演和演员就更好了，如果这片子能运作到海外市场，有意向投广告的岂不是更多。当然，还有组织剧本。估计要容纳这么多行业的广告，剧本得是“古今大战秦俑情”一类的，穿越+爱情+大场面。一定是大场面喔。”
“今天太忙了。”乔羽纶说。
周赤继续畅想。
黯淡的灯光掩护了每个人的神色。唐艳无所顾忌地嘟嘴生气：“每次都是这样。你有不忙的时候吗？”
周赤说：“不管是通过植入，贴片广告，还是其他方式。总之，最大限度地把成本转化为收益，最大限度地通过产品获得收益。”
乔羽纶哄她：“好了，你今晚回去早点睡一觉，明天就会变得更加漂亮。”
乔羽纶：“喔！”
唐艳赌气地说：“你今晚又不能陪我啊？”
周赤说：“我要投资1个亿，收益不低于2个亿。我要赚中国移动的钱，还要赚汽车厂商、房地产商、保险公司、手机厂商、银行、VISA、奢侈品、保健品、电商、酒……的钱，总之，要盯上那些攥着大把银子肯出钱的主。”
乔羽纶的口吻不容商量：“今天不行。下次好不好？”
乔羽纶问：“你想达到什么结果？”
唐艳没好气地说：“没有下次啦。”说完扭身就走了。
周赤接着说：“我的模式是结果导向。传统的生产制造方式一定不能要，持续地投入直到产品上市才获得销售收益，那样不可控性太大了。我要先保证赚钱，或者先确认既定目标能实现，再生产产品，包括怎么组织剧本，谁来导谁来演。”
乔羽纶并不当真。唐艳每次都会自动回来，女人放出狠话但往往都不会来真的。说分手只是督促你追她。
乔羽纶说：“不保证影片一定有品质，但保证一定有噱头。”
没有彻底决裂的条件下女人说“我们分手吧”，你如果答应“我尊重你的选择，祝福你！”女人会气恨得杀了你。
周赤问：“结果会怎么样？”
乔羽纶从不介意惹女人生气，关键看如何补救。他不会解释原因，女人也未必会听，她们只介意你忽视她这个事实。他通常无比诚恳地说一句“都是我不好，请你吃饭好不好？”，女人的情绪就会平缓很多，然后在饭桌上送她一件礼物，她也就破涕为笑了。
乔羽纶笑了：“喔，大片可以先没有剧本先有元素。张艺谋的导演+杜可风的摄影+程小东的动作+叶锦添的美工+谭盾的音乐+国际大明星。”
有了女儿之后，他发现女人的天性从小就展露无遗。女儿4岁了，他很难有时间陪她。女儿看到他的感觉和情人看到他的感觉原来都是一样的——满含着委屈。女儿的反应就是报复性哭闹，越哄越任性，唯一疗救的方法就是抽更多的时间陪她。
周赤说：“要先定位是吧？我还没有剧本，总之想拍一部大片，一部能赚钱的大片。”
情人的反应和小孩子是一致的，形态更加多样化而已。抱怨，赌气，摔东西，别再来找我，威胁永不见面，死给你看……
乔羽纶问：“想拍一部什么样的片子？动作片，爱情片，喜剧片，恐怖片还是伦理片？”
乔羽纶唯一的法宝就是淡定。他无意抽出更多的时间给唐艳或者其他女人。坐在这个位子上打理生意还是要紧的事，家庭于他也绝对重要。
畅想完远景周赤开始说现实。周赤说他很乐意投资拍一部片子。
他的原则就是，对情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在这个圈子里，在这个位子上，很多女人都会主动迎合他，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他对美女没有免疫力。
周赤最后总结说：“我支持你们上市，越快越好。时不我待，谁也不知道是明天更美好还是今天更美好。”
但对老婆，不抛弃、不放弃。虽然老婆很多时候都像唐僧一样磨叽。他发现，女人或许有许多种，老婆其实只有一种，就是婆婆妈妈。爱不强烈，但日久分不开。所以他觉得娶了谁最终都一样。当然，他娶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老婆。她至少明白自己丈夫的秉性，还没有疯狂到朱玫那样要用手机定位器追踪老公的程度。
不要以为有成功的模板才有信徒。如果他能看到如今他的理论正在被更多的企业家践行，他心里该多么安慰啊。你的企业失败了不代表理论是失败的，量子超高速发展理论被发扬光大了。上市、圈钱这一激动人心永恒的理想从未因环境变化而幻灭过。
乔羽纶理想的家庭治理结构是旧社会那种：以一个男人为核心，大老婆持家，多个妻妾长幼有序，共荣长治。
一些坐过牢的老板出狱后还能东山再起，但是这位量子理论企业家再也找不到了。
今晚他拒绝了唐艳是因为着急回去，今天是女儿的生日。他没有告诉唐艳这个正当的理由，在于他觉得女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之强难以揣测，哪怕对手是个小女孩。
但后来这位企业家人间蒸发了。原因是企业红了之后按量子理论借壳上市实现跳跃式超速发展，借壳之后发现1个多亿买来的壳还隐藏着10个亿的债务，企业不久就深陷债务陷阱被拖死了。
他很早就在当当网仔细挑选了一些色彩绚丽的绘本图书，又买了一大盒画笔。他觉得这比送女孩芭比娃娃更有意义，他希望女儿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注重内涵而非过分追逐外貌的女人。他很清楚男人消费美女和消费一瓶上好的拉菲没有区别，除非女人对他来说更有价值。
这位企业家风光的时候到处宣讲量子理论，告诫大家不要中牛顿理论循序渐进的毒，在低速运行的世界里事情是从A到B的，在高速发展的时代，事情是以一种跳跃型的方式超高速发展的，你们看到啦，我的企业就是明证。于是锦上添花的媒体给予这位企业家最大的舆论支持：“量子理论无疑堪称中关村硅谷最令人激动的企业文化”、“真正掌握了网络时代的秘密武器”、“一套领先于世界、领先于时代的思想理论体系，因而能够迸发出无限的创造力”……
时辰不早了，乔羽纶看看表，8点多了，虽然老婆一定会埋怨他不能尽早回去看女儿吹蜡烛，但至少赶回去还能和女儿说晚安，送给她礼物。
乔羽纶突然想起一个运用此理论搞砸的，10年前有个清华毕业的企业家搞了一本《学习的革命》，用一本书炒红了企业继而借壳上市。乔羽纶对此书此人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不知用何理由说服了乔羽纶无比尊敬的大导演谢晋为此书做了广告，致使企业关注度直线飞升。
他准备撤了。
周赤又说，我们企业还有个理论基础：量子理论。按部就班的生产永远是从量变到量变，可是引入资本这个催化剂，过程可就不一样喽，短时间就能从量变到质变。
他扫视一下会场，看到朱玫牵强地挽住她的丈夫，也在和众人道别，逗留时间太久，张潮涌落寞的神态一定会被看出他们婚姻的破绽。乔羽纶不禁苦笑一下。
乔羽纶一听，果然是有自身积累和商学院基础的。
扭过头，就撞上于小倩晶莹的眼光，她正看着他。他一怔，她就像做错事被发现赶紧低下头。他走过去柔声问道：“还要HAPPY？女孩子不要经常熬夜哦。”
周赤开始谈论企业如何“从优秀到卓越”，说一定要先建设企业文化，要有价值观和理论支撑，就像IBM，核心是以人为本，追求卓越，所以你看历经转型成了老不死的，活了100年。我的价值观是“舍得”，你理解为“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也行，理解为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也行。
于小倩很乖地连忙点头：“没有，我很少夜生活，作息很规律的。”
美女一夸奖，周老板兴致就来了。
她一直很听他的话，他就像家长。这让他很多时候很怜惜她。他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迟疑间又收回去。她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有点紧张。
寒暄时朱玫先恭维周赤，说周老板真是不得了，企业经营得这么好，以后还要向您多学习。
“那——拜拜了。”乔羽纶说完走了。留下她守在原地。只有这个女孩，他不想碰她。他说不上什么感觉。
大老板和小老板的区别在于理论基础。这个民办教师模样的老板果然不同凡响。
不像别的投资人那么心不在焉，周赤似乎是认真的，他竟然主动催促乔羽纶“影片筹备的如何了”。
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老板有钱不在脸上。乔羽纶看到的大老板干巴瘦更像个清贫的民办教师，浑身不着一件名牌。朱玫说他叫周赤，有产业有钱庄，钱庄当然是地下的，真正的大老板都是低调的。
他想看看剧本，当然还有女主角。
朱玫看得没错，有前景有噱头的企业必然会被盯上。我不快马加鞭督促企业上市，有些人也会督促。
乔羽纶把一部百般打磨的《古今大战秦俑情》式剧本给了周赤，说穿越剧让人觉得肤浅，打上历史剧的烙印就显得厚重，所以剧名叫《宫闱欲虐》吧。
他是唐艺未来上市的潜在股东，还将是目前一部影片的投资方，他说会持续投资电影的，因为他热爱文艺，喜欢文艺界。
周赤说有道理。
这个大老板是送钱来了。
乔羽纶说，一些场景设置都尽可能地考虑节省成本，旨在剧情上下功夫，挖掘故事本身的内涵。
观澜会所很清静，会所的好处在于私密安全。做大买卖的都不愿意去酒店了，现在偷拍无处不在，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有一天可能就被制成视频出现在门户网站供全民观瞻。《国家公敌》中，个人处于美国中情局天罗地网庞大监视网络里无处藏身的时代在生活中已经成为现实了。会所的好处据说是不担心被窃听、被偷拍，哪怕是心理安慰也能吸纳大批会员。就像各大富豪俱乐部，交钱买的不仅有人脉还有环境。
这点马上被周赤否定了，说我和你的观点正好相反。我首先要场景的火爆冲击力，故事是不是尽善尽美我不在乎，好莱坞大片都这特征。我不介意外界评价这片子是绣花枕头内容疲弱。
一个晚上，乔羽纶反而接到朱玫的电话，邀请他去观澜会所见一个大老板，一个肯出大价钱拍片子的老板。
乔羽纶说，我以为你热爱文艺，会认同影片的内涵比形式更重要。
乔羽纶觉得有必要和老板娘深谈一次。他可以不失时机地和她建议，有必要培育更多的明星资源，比如于小倩这样有潜力的演员。艺人是唐艺的核心资产，单靠杜双双和胡晓光一哥一姐是没理由吸引更多投资者的。
周赤说，我的出发点当然也是要影片好看，你是注重内涵，我是内涵和形式全都考虑。总之在布景上，我要古代阿房宫一样的恢宏建筑，现代变形金刚一样的爆烈场面。剧情最后这些都要玉石俱焚，毁于一旦。
外面有传闻珍姐要拉着一帮人马单干，或者会有一批艺人跟随她去竞争对手那里。
乔羽纶有些疑惑，何必要这些不必要的铺张，低成本也能达到剧情的要求。
乔羽纶对朱玫比较欣赏，对向淑珍则无好感。他对女人的评价就是：“‘漂亮的女人+干漂亮的事’，这种女人他最欣赏；‘丑陋的女人+干丑恶的事’，这种女人他最反感。”他一向认为向淑珍“挟艺人以令诸侯”，在艺人的调配上向淑珍远比他强势。
周赤只强调，我不在乎烧钱，钱不是问题。
乔羽纶不屑：“没品位。难道不懂女人最怕的不是蟑螂是撞衫吗？”
和周赤切磋了一下剧本，乔羽纶变得有点不安心。他觉得标榜自己很文艺的周赤在内容上并无见解，甚至毫不关心。他何以只关心布景，甚至不惜抬高成本？一个商人能不在乎钱？
过了不久，在下一次酒会上，乔羽纶果然发现向淑珍拿着一个和朱玫同款的手袋。
着急要烧钱的周赤对女主角的遴选尤其上心。他甚至建议乔羽纶能不能像选秀一样让他过过目。
乔羽纶被打断很不悦，尤其是在和朱玫谈公司的正经事，却比不上女人对饰品的热情。向淑珍更像是挑衅，她让员工看到了似乎朱玫和她珍姐的私人关系很好。
乔羽纶说现在明星很多，好演员很少。他有意举荐于小倩，但不想显得很急切，说容我就剧情斟酌一下角色。
朱玫撇下乔羽纶，和珍姐以及新加入话题者热聊起来。
唐艳听说有豪爽的投资人要出资拍一部大片，三番五次和乔羽纶软磨硬泡，说以我们的情分你总得给我争取一下女主角吧，我不高兴总演女二号、女三号之类的。乔羽纶搪塞说这个最终要投资方决定呢。
珍姐说：“喔，那太谢谢啦！”
向淑珍倒是信心满满地向周赤举荐杜双双，说这可是一线的大明星，票房的保障。周赤没有过多惊喜反而担心，说大明星会不会耍大牌不驯服啊，据说有些大明星都不把导演放在眼里。不红的演员没有关系，这红不红在于有没有人捧你，合作就有机会。
朱玫说：“正好我最近还要去趟巴黎，我买给你好了。”
他又问，杜双双皮肤够不够白？
珍姐惊讶地说：“这样啊，那你有这方面的信息介绍给我。”
向淑珍有点怀疑周赤的动机，但没动声色，继而又试探地说，你想要皮肤白又合作的我倒是可以帮忙物色。
朱玫马上笑逐颜开：“谢谢！在巴黎买的。巴黎很多真正的潮人都不会追逐传统的大牌子，而喜欢一些新锐设计师的产品。”
周赤说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商业项目希望明星出场造造势，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乖顺配合的女孩好合作。
“阿玫，你的手袋好漂亮！”珍姐夸赞。
向淑珍说那就更没问题了。你需要明星效应，我们需要项目挖掘明星的商业价值。
风度翩翩的乔老爷自认为女人都会对他钟爱有加，他和朱玫说了没两句话，珍姐就凑了过来。
双方心照不宣。
在唐艺举办的一次酒会上，乔羽纶举杯等待时机，终于等到和四处应酬的朱玫说话的机会。和老板娘搞好关系至关重要，而且要让下属看到和老板娘的关系融洽也至关重要。
乔羽纶过了一段时间向周赤推荐于小倩，说权衡了一些演员还是觉得她年轻漂亮演技很棒前途无量，虽然名气还没那么响，但具备大明星的潜质。
朱玫特意拉向淑珍去巴黎看了场时装秀，和杜双双小姐坐在了第一排。第一排都是大明星和“穿PRADA的女魔头”，暗示了你的位势。
周赤说那就见见如何，正好有两个合作伙伴要增进感情有个饭局。他又故作神秘地说其中有个“部委大爷”掌握着审批大权，不能怠慢，找个女孩过来作陪也好。
朱玫表现得对向淑珍非常看重。她很清楚珍姐在公司的位势。
乔羽纶一听心里不大舒服。
男人对娱乐版多少有些抵触，张潮涌表现得相当低调，凡事都由乔羽纶出面。但朱玫对娱乐圈的热衷，大大增加了张潮涌的曝光率，也使得这对夫妇比其他企业家更有眼球，娱乐圈的传播效应还是不容小觑的。
周赤说多认识些人对女孩子没坏处啊，你没见发迹快的女孩子后面都有干爹吗。周赤又叮嘱，那个“部委大爷”到时你叫他杨大老板就行了。你说的女孩子他要是觉得好，我这肯定就过关了。
女人天生对演艺圈感兴趣，就像天生喜欢化妆品和珠宝，王佳芝看到易先生所赠钻石的那一刻放弃了革命理想。
乔羽纶说女主角由我们来定又不是他来决定。
朱玫变成了意风集团的老板娘之后，对唐艺的干预大大增加了。
周赤说，他可是掌握着我的很多项目审批，说不定对意风集团的很多项目审批都有帮助啊，能不维护这资源吗？
不能掌控艺人，我乔羽纶还怎么做公司的舵手？
乔羽纶不好再推托。
他也在观察，认同你的观点才可能站到你的队伍里。他乔羽纶虽然职位是总经理，公司的主要资源却掌控在艺人经纪部总监向淑珍的手里。这个女人其貌不扬，身材矮小，但女人外貌和内心的反差永远无法想象，向淑珍手眼通天，和许多广告商、电视台、各类娱乐节目制作方关系密切。唐艺很多追随她的艺人都亲切地叫她珍姐。
那天于小倩穿了一件苹果绿的连衣裙，苗条又凸凹有致的身材更加玲珑，长长的秀发披散开来，发梢自然地半卷非卷像清新的浪花。
乔羽纶在很多场合给公司的艺人不断强调，要提升综合素质，公司的提携只是一方面，首先人要扶得上墙才行，不要单纯指望炒作，不要看不起土了吧唧的王宝强，那叫特色。纵观娱乐圈，俊男美女过剩，就是罕见有特色的演员。
他们进观澜会所包间的时候，周赤还有两个男人已经在那儿闲聊。男人们抬眼看到于小倩的时候，眼神全都呆了，不知道是于小倩更养眼还是绿色连衣裙更养眼。
虽然唐艺有几十个签约艺人，但大明星寥寥无几。杜双双、胡晓光等几个一哥一姐给公司带来的收益达到了70%。一旦公司的命脉维系在几个人身上，风险系数就大了。
周赤赶紧向两位男人介绍乔羽纶和于小倩，拉着于小倩说这可是唐艺最具潜力的新生代女星。然后向乔羽纶和于小倩说这是李老板，这位是杨大老板。
乔羽纶已经陷入深深的危机中。
周赤情绪很高，喝多的时候，对着于小倩连说有前途有前途。
崔雁南猜得不错。明星就是唐艺最大的资源。唐艺的总经理乔羽纶深知这一点。
乔羽纶知道于小倩阅历不深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连忙拉她一起敬酒，说“我和小倩敬我们的财神爷一杯”。周赤哈哈一笑指着杨大老板说：“这才是财神爷，我们的财神爷。”杨大老板则表现得一直很矜持，除了望向于小倩的眼神，像猎狗一样。
崔雁南问：“也是，公司要捧你演小角色也是提携。据说你们公司要上市，这就需要更多的明星资源提升公司价值吸引投资者。”
男人们亢奋的眼神，使得于小倩颇为羞涩。加上不胜酒力，喝了两小口，已是脸色绯红。
于小倩说：“能演这部片子说明你主流。”果然，唐艺的几位一哥一姐都在影片里露了脸。
告别的时候，矜持的杨大老板握着于小倩的手半天没放。
崔雁南：“为什么要争取这么一个小角色？”
乔羽纶送于小倩回家，到了她住所的楼下，他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以后这样的场合还有很多，全凭你自己能hold住。你能应付得来么？我不可能每次都能陪你到酒场。”
于小倩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公司为了让我演这部片子花了很大力气。”
于小倩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以后我会小心的。”然后他看着她上楼。
两个人都如释重负，崔雁南说：“看到了看到了，有点短。”
在女主角这件事上，向淑珍和乔羽纶保持了高度的一致，令他惊讶。
终于看到于小倩了，镜头持续了弥足珍贵的几分钟。
向淑珍对乔羽纶说：“我觉得于小倩很有潜质啊。我们也需要培育新生力量嘛，这个我还是明白的。”
于小倩回答：“没有没有，还剩那么一会儿。”
乔羽纶说：“双双那边你是否要安抚一下？我知道她对这部投入较大的片子也是满怀期待的。”
崔雁南不识时务地问：“不会切掉了吧？”
向淑珍说：“那就给双双安排一点戏份最后署名‘友情客串’好了，片子借借她的名就好。她也不愁没戏演。”
坐在电影院里，于小倩神情紧张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自己的镜头。
剧组成员初步敲定了下来。周赤忠诚地遵守了“按元素做戏”的原则，请来了著名导演、著名演员、著名美工、著名作曲家、著名动作指导。娱乐媒体已开始盛传杜双双将出演女主角。
这像很多江郎才尽的大导演，每一部烧了很多钱的大制作都像强弩之末，但影片都有巨星捧场，总能赚取眼球。这年头是眼球经济，不是价值经济，有价值的未必赚钱，有价值的无人关注一定不赚钱。
周赤对乔羽纶说我有个地产项目最近正要开盘，安排个剪彩仪式如何，让剧组的主要演员露露面，可以为双方造势。
一个偏执的广告人说过：“什么样的营销手段都不如明星脸更有效果。”所以这位仁兄制作的广告只有一个模式，就是把产品放在各色明星的手里：“我就是喜欢它！我就是中意它！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他一根筋地用此模式拍了100多部广告，成功地把各色产品塞到了老百姓的手里，屡试不爽。
乔羽纶有点迟疑：“为楼盘剪彩？”
这是一部奢侈的滥用明星的影片。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周赤志得意满地说：“中国电影1年100亿的票房你们就得意得不得了，其实还抵不上我一个楼盘。”
崔雁南不忍心推辞：“好啊，那就去观瞻一下。”
说得乔羽纶有点气馁。
于小倩不好意思说：“小角色而已。”
周赤要开盘的商业地产项目规模宏大，包括一个大型购物商场、一幢甲级办公楼、一座五星级酒店。所以开幕仪式的规格也做得颇有噱头。
崔雁南看过宣传海报，于小倩的角色一定还没资格上海报。她问：“你演哪个角色？”
明星就是噱头。
过了没几天，于小倩又给崔雁南电话了：“请你看一部我演出的影片。”
仪式场地开辟在新商场一层的核心区，当杜双双和于小倩等俊男美女往舞台上一站，夺目的星光马上盖过了四周的气球和花篮。
于小倩哈哈大笑走了。
商场上上下下滚梯上的顾客突然瞻仰到了明星的风采，马上被吸引过来，人在仪式现场越聚越多。
崔雁南提醒她：“据说导演都像蜜蜂呢。”
记者似乎更关注要开拍的新片胜过地产项目，所以有记者迫不及待地问：“双双小姐，唐艺即将开拍的大片是个什么题材的电影？”
于小倩对崔雁南说：“我过去一下啊，你等我会儿。”扭身要走。
杜双双故作矜持说：“这个喔，还不方便透露耶。”
正说着，赵三在附近叫于小倩：“小倩，过来一下，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记者不甘心：“听说你是女主角是吗？但也有传闻说女主角要用新人？”
崔雁南想乔羽纶还是比较明智的，现在许多明星都是商业流水线上的产品，负面炒作恰恰因为缺少专业积淀。
杜双双说：“这个喔，还是给影片留一点悬念吧。”
崔雁南：“喔。”
主持人赶忙在旁边大声宣布剪彩时刻到了，为杜双双暂时解了围。周赤拉着乔羽纶、杜双双、于小倩等一众明星上台去。
于小倩说：“乔老爷啊，唐艺的总经理乔羽纶。”
杜双双对身边的于小倩谦让着：“小倩姐，您先请。”
“哪个老板？这么要求艺人上进。”崔雁南问。
于小倩突然遭到杜双双的“暗算”，马上回应：“您出道比我早，是我前辈。您先请。”
于小倩嫣然一笑：“你这话和我们老板一样呢。她要我多多学习，不要浮躁。当好演员就要经历不同的人生揣摩不同的人性。”
杜双双碰了钉子，心中不爽又不能动声色。
崔雁南摇头：“不要吧，一个人的起点就是峰值，再难超越自己，也是件悲哀的事。还是学张曼玉好，技艺日渐精进。”
杜双双端着剪子对着记者镜头娴熟地笑着，手下却暗自用劲手起刀落剪断红绸。仪式完成后，大家落座。
于小倩憧憬：“像汤唯那样！”
看乔羽纶坐在自己旁边，杜双双看着台上脸上堆笑，却不甘心地悄声问他，珍姐说投资方更喜欢用新人是吗？
崔雁南说：“嗯，自己要行，挺你的人也要行。这两个条件具备了，就离成名不远了。”
乔羽纶说是呀，你也提携一下师妹们。
于小倩说：“是呀，首先要有过硬的后台，比如签约大的影视公司，没有的话也要有个人脉深厚的经纪人。能参与名导的影片，跑龙套也好。要有策划团队来炒作，不惜负面新闻吸引眼球，没有名气就关注公益一定被认为炒作。等到了章子怡这个阶段，就可以爱惜羽毛了，对活动和广告拥有挑三拣四的选择权。”
杜双双不服气，我现在难道看着不是和她一样年轻吗？
崔雁南鼓励对未来怀有热望的于小倩：“你这么漂亮，又有唐艺大公司撑腰，不久也会红的。”
乔羽纶说，你知道为什么有个“欧巴桑”整得和20岁小姑娘似的我还是能猜到她的年龄？
崔雁南留意到“度”里到处是青春洋溢的女孩，拥有可以挥霍的花样年华。
杜双双说为什么？
她拿着酒杯把两只胳膊平伸开来，触到了旁边女孩的胸部，酒水溢了出来，女孩叫起来：“喂，小心点。”一边忙不迭地擦拭。
乔羽纶说，因为女人显得年轻，不是看不到皱纹，而是看不到阅历。我是看到了她眉宇间深重的沧桑。
于小倩认真地坦白：“我想体验失重呢。一夜爆红，飞起来——”
杜双双不说话了。
崔雁南说：“以前住地下室，突然红了住别墅；以前穷困潦倒，如今众星捧月。一个人从地上到了天上，没点心理承受能力该多分裂。人的生存是不能失重的。”
开幕仪式结束后，周赤说要安排剧组的主要演员入住一下新开盘的酒店。他说北京著名的七星级酒店励俊唯一的一次成功营销就是2008年奥运会期间请各国的元首入住，为此声名大噪。我这也是借鉴一下。
于小倩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渴望有朝一日突然爆红。就像798的许多画家，每天辛辛苦苦作画，一年甚至几年可能都卖不出去一幅画。但突然有一天要是成了张晓刚，一幅画在苏富比拍到8000万。这人生的落差多大。这样的例子演艺圈多啦，太蛊惑人心。”
乔羽纶笑笑说那你来安排这次营销好了，我就先不奉陪了，晚上还要回家，老婆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晚上必须回家。
于小倩说：“这些艺术家的理想是成为明星。艺术家是成名之后的事情。”
周赤会意地笑着说这办法不错。
崔雁南叹息：“这里有很多艺术家喔！”
晚上，周赤一定要向淑珍带杜双双和于小倩到总统套房里来happy。
此后，崔雁南又受邀光顾了一次“度”。这是个圈内人聚集的小天地，演艺学校的学生，不知名的小明星，失意的导演——就像对电影怀有热望的愤青，观摩未经主流认证的作品，观摩他人失意的情怀和彼此的心境。
三个人进了房间的时候，于小倩就看到了杨大老板。
当然，有一个具备这种特质获得主流肯定的贾樟柯。自我和文艺要做到极致，偏执狂才能成功。
周赤举起酒杯说今天高兴，承蒙杨大老板照顾，我们一醉方休。
现在纯文学没人看了，纯文艺片也没人看了。如今文艺片几乎是小众电影的代名词，娱乐性不足的一概被拒之于院线门外。时代变了，各行各业，都是渠道为王。
杨大老板对于小倩尤其照顾，他说小倩好像酒力不行，这一杯我替她喝吧。
但赵三的片子在电影院是没有机会的。没有明星，没有血腥，没有裸露，没有王侯将相，节奏缓慢，自我意识太强……
向淑珍说那杨大老板可太偏心了，才第一杯怎么就这么照顾小倩呢。
崔雁南觉得故事有些意识流，摄像有些“浮游”，但至少努力想表达深刻的东西，这已经比很多大片有内涵了，如今的大片已经苍白得只剩明星可看了，导演随心所欲，不合逻辑的故事和情感，看不见立场和价值观，更无视科学。
于小倩无法推托只好干了。酒并不烈，有点绵软的感觉。不知何故后劲却如此大，片刻后她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演出开始了。影片描述了主角失业、无助、贫穷、无所适从，充满了生存的落寞和困惑，很契合那些无法被生活超度、逃避现实人群的心态。
杨大老板还英雄救美似的替她干了两杯，于小倩感激地向他笑笑。杨大老板骨头顿时四两轻，他用手不断扶住同样感觉发飘的于小倩。
于小倩说：“很新锐的导演喔，一会儿你看的片子就是他的。”
于小倩看着周围的珍姐、杜双双、周赤和杨大老板推杯换盏，直至面前人影憧憧，她最后倒下的时候看到了杜双双犀利又意味深长的眼神。
崔雁南怕自己是圈外人忽视了这位大导演，低声问于小倩：“这是哪位神圣？”
从总统套房退出来的时候，向淑珍对杜双双说，这女主角也没什么可争的，多大的利益就要多大的代价，至少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像她一样还处于交学费的阶段。
那个男人递给崔雁南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父母太过随便起的名字：赵三。没有LOGO，没有组织，没有头衔。崔雁南只看过一个地球人都知道的艺术家的名片是这样的。
杜双双冷艳的脸竟然有些酸楚。她们无话走回自己的房间。
崔雁南猜测这可能是位导演，她注意到他没有故弄玄虚的大胡子，也没有长头发。很正常。
于小倩醒来的时候头不疼了，浑身却酸痛。当她辨识到这里还是总统套房的时候悚然坐了起来，被子滑下去，她一丝不挂。她看到了身边睡着的杨大老板。
这样的恭维对美女于小倩一定家常便饭了，她面不改色地说：“怎么样，我的这个朋友可以当你的女主角了吧？漂亮又气质独特。”
接下来的几天，于小倩处于癫狂的状态。
那个男人和崔雁南打招呼：“嗨！”然后对着于小倩说，“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样动人。”
她首先向乔羽纶哭诉。他初一听到就禁不住义愤填膺，原来周赤你丫的不是投资是猎艳来了。他想周赤刚露出破绽的时候他已有所怀疑，痛恨自己疏忽大意。
素颜的于小倩看起来相当清秀，不像有些明星褪了妆脸和水泥一样。于小倩正在和一位30多岁的男人聊天，她指着崔雁南对他说：“我朋友崔雁南。”
他请示朱玫，周赤这投资人靠不住，刚开始合作就搞出这么大阴谋，搞不好此后还有什么陷阱。他可是开钱庄的，不会还要帮人洗钱吧？
旁边的一个女孩回头拍她一下：“近在咫尺打什么电话啊。”
说到这儿，他自己都有点惊惧，更加怀疑周赤把道具搞到阿房宫那么大，烧了的时候你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崔雁南给于小倩打电话：“我到了啊，看不见你啊。”
朱玫沉吟半晌，最后说我们还是需要这个投资人的。如果于小倩受了委屈就先补偿一下她呗，一个新人，薪酬、主角，她应该就知足了。
酒吧里灯光灰暗，人影憧憧。只有衣着单薄的美女能见度还颇高一些，其他男人和性别模糊得一概引不起注意。
接下来乔羽纶为难了，不知道该如何传达朱玫的意志。于小倩也感觉到了他情绪已不似之前的愤慨而转为理智。他有些结巴地说公司很不想这件事闹下去，对你、对唐艺都没有好处。我知道这对你是不公平的，给你主角和高薪只是一些安慰，不足以补偿你。
这间不起眼的酒吧叫“度”，看到这个超脱的隐含禅味的名字让崔雁南沉思了一下。
于小倩盯着他看。
在无数小酒吧和十字路口经过数次错过和反复之后，她终于发现了于小倩给她留的酒吧地址，这种寻找比发明还辛苦。
他心虚了，怕再说下去她看到他内心的虚伪。
崔雁南在诸多“器官外露”的酒吧里反而迷失了方向。群体另类的时候个体就变得没有特色，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出现一间三里屯挂着俗艳的大红灯笼的酒吧，指引一下她的迷津。
她冷冷说，你想把我从一个受害者变为一个主动被潜规则的是吗？
在这里，酒吧的经营者都强调彰显“原色”，废弃工厂的铁管子一定要在装修时刻意露出来，就像《星球大战前传》，在诸多的机器人中最难忘的是童年黑武士“豢养”的那个穿不起衣服器官外露的机器人。
他苦笑着对着她，小倩，很对不起你，怪我没照顾好你。
798的氛围显得比三里屯清高，随处可见能让人琢磨半天的雕塑，但不如十里欢场透着魅惑和商业味的三里屯纯粹。798驻扎着落拓的艺术家，清高的文艺界人士，愤世嫉俗的蚁族，富人，以及猎奇者……光怪陆离。
于小倩说，你这么说我怎么敢当，我又不是你老婆，你也不需要对我负责。
这个漂亮的姑娘自从上次和崔雁南“患难之交”后约她在798艺术区看过两次小众电影。一部是一位无名导演的《心灵穿越》，一部是另一位无名导演的《荡涤》。这样的片子在院线的档期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面世就等于死亡。要知道中国每年80%的影片都没有上映的机会。
乔羽纶心里难受不知如何作答。
她和林大同的空当期，于小倩却不断向崔雁南发出邀约，请她去看电影。
向淑珍先行启动舆论宣传了。《宫闱欲虐》的女主角意外由新人于小倩而非杜双双担任，不给媒体点内幕似乎不足以让事件更有道理和眼球。
“嗯。”她收敛了记者的好奇，不像以往再多问什么。内心却有隐隐的不安。
当于小倩还在痛恨公司处理此事对她的不公，舆论已经含沙射影地指其靠潜规则上位。网络论坛里，则有很多被转载的帖子言之凿凿说于小倩有个坚实的投资方靠山，所以影片里杜双双等大牌都不过是她的绿叶。
他接着说：“辉腾大股东意风的赚钱思路很明确，就是把旗下的公司全部都推向资本市场。首先是洽洽网，其次是唐艺。意风号称要资本化、国际化。这可能会透支我们见面的‘额度’。”
于小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游戏的祭品。
“喔。”
她给崔雁南电话，告诉她有内幕。唐艺的那个投资人周赤根本就是拿电影做生意的幌子，官商勾结，谋求私利。
他对她说，目前辉腾全力经营洽洽网，意图吸引来投资人。或许不久之后，他和朱玫叶健要一起去美国面见投资人。
崔雁南近期看了很多不利于于小倩的报道，她担心于小倩又不知道该如何平复她的情绪。看她情绪激动，崔雁南问她：“你有证据没？新闻和办案一样需要证据。”
她于是每天就在线上守着他。她奇怪男人和女人的状态经常会调换，关系不确定的时候，他紧紧地追着她；确定的时候，则是她追着他，怕他冷漠，怕他疏离。
于小倩愣住，她说网络上那些为什么没有证据就都出来了。
自从共同观看了《泰坦尼克号》之后，林大同两周没能从加班的状态抽出时间陪她了。
崔雁南说网上有些信息逞一下口舌之快不需要负责，但是我登在刊物上的文章白字黑字需要负责。
崔雁南不再奢求林大同当他的线人了，甚至很避讳从他这里得到公司的信息。这应该也是一种对他的保护。意风骨干的女朋友是个记者，这多少会让内部人心生联想。崔雁南刻意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低调和隐秘。
于小倩恨恨地说，你把这当作下一个报料的选题好了。你等着，你想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