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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的小老板

二十年前土地人工成本低,老一代聪明人抓住机会发财了,现在生意不赚钱了,小老板默默退场,积极买房,抬高了各种成本。新一代聪明人,没能力承担现在高昂的前期成本,除极个别得到风险投资,其他人只能去卖小吃、做淘宝、开黑车了。现在就剩下涉公单位很有钱,其他行业的小老板不倒闭,就算有本事了。现在,哪个小老板发财,不是看你水平高,而是看,国家是否把钱投入到你的行业。普通人没有消费力,达芙妮也剧烈下滑了。

我以前经常参加有关部门召集的各种经济座谈会,我去多了,就有一个感觉:会场里几十个人,你可以一眼就把那个私企老板揪出来。为啥?最猥琐的那个就是。别人都是外企、国企、银行、医院、石油、烟草单位的领导,或工商税务镇街干部,就那个小老板,一脸卑微,胆战心惊,走过来个倒茶的小妹都点头哈腰。有一次去窗口办事,看到一个小老板由于某种原因办不成,急得满头大汗,而办事人员冷漠到了极点,甚至让你感到,你再多问一句话,就是打扰我休息,丝毫不介意这个小企业可能会倒闭或有重大损失。这就是现实。小老板看不清现实,一门心思以为,爹妈还会爱他的,活该!作为一个曾经辛辛苦苦为职工创造就业的失败小老板,我对实业充满了鄙视和厌恶,我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产品,批发到一半,淘宝出现了低于合理价的产品;我认认真真改善伙食,各类的罚款单,不期而遇;我开掉一个经常迟到的员工,劳动部门说我没制定员工守则,要赔偿。当了房东,我幸福得直跳脚。

而且工业小老板的二代传承,基本中断。1亿~2亿元工业资产以下的小老板,我认识十几个,55~65岁,子女全部工作了,但接班的一个没有。子女多从事其他行业,或自创公司,或废柴。近几年,这些老板主业备受打击,销售难,工人吵,成本高,正在大力收缩产量,老设备坏了不买不修,等机器全部报废就歇业。这些老板我很熟,小本经营起家,有的是大厂车间组长,有的是国企商场的组长,在低成本年代,拉一群工友,路边棚子里,摆10台二手机器开始,遇上了二十年黄金期。其中大部分因为吃喝嫖赌败了,小部分成了大户。现在创业成本太高了,没机会再复制当年的低成本优势了。

如果同样贷款1000万元,房子的贷款利率是6.55%,一年增值150万元;小老板的贷款利率是15%,累死累活,交完利息和社保,纯屌丝!而且房东在赚谁的钱?不是房客,是在赚小老板的钱。小老板每年给屌丝加工资,屌丝一转手,就交了房租,你涨我也涨。看懂了吗?发展经济的目的是造福员工,给员工加福利、加工资是对的。但把所有的责任全部压给小老板,那是不可能长久的。小老板没有出路了,你让一个做鞋垫的出口商,改做高科技?谁有病谁知道。总结一下:倒闭光荣,你为了压缩产能做出了贡献;买房光荣,你为国家税收做出了贡献;当房东光荣,你造福了屌丝。很多人不希望私营企业有利润,不希望小老板赚钱比公务员多。他们喜欢国企和外企,这个目标很快会实现了,大多数小老板会变成房东。以前某个小老板悲伤地告诉我,开了十多年的厂子关门了,工人120个,全部补偿遣散了,没有纠纷,他情绪很低落。我告诉他,好事啊,马上去买房收租。现在,他整个人都好了,幸福得不得了,开着私家车,到处旅游,那种苦逼式的自驾游,比较节约,还开了新微博,在网上晒幸福。那个小老板告诉我,他最伤心的是,明明自己在亏损,工人们还是认为他赚了黑心钱,年年要求加工资,谈福利。为啥?工人的思路很简单,不赚钱,你怎么会开厂?小老板说,自己永远也说不清了。直到关厂那天,工人才明白小老板真亏了。现在他说:最后悔的是,自己白白苦熬了两年,损失了一套房子。他还告诉我,最后两年一直在亏,他损失的那套房子,主要是新增工资和社保支出。120个工人,社保大概是80万元,加工资增加了40万元,改善伙食10万元,130万元一年,两年新增成本合计约260万元,熬不下去了。他说,当时是舍不得,干了十多年,每天擦得亮晶晶的机器当废铁卖,心疼。我说:活该!

二、三线以下地区,百人以下的小企业,老板的资产也就是内环线的两套公寓。但这些小老板承担了巨大的社保和税费负担,还要被罚被诉,动不动就要去劳动仲裁庭,接受员工夹带着鼻涕眼泪的控诉。辛辛苦苦一年,一算利润,还不如一套内环线公寓涨得多。没有一个经济体能够通过歧视、欺负小老板,强行抬高工资来取得成功。这么做的唯一结果是,富人离场了,购买安全资产,保住剩下的财富。这直接导致综合成本急剧抬升,断了后面聪明人的机会。但斌的七年期基金,用铁证说明了努力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最后只换来广泛嘲笑。

现在,很多小老板把最后一套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在维持小厂运转,但越来越失望。他们很羡慕房东啊,房子在增值,房租妥妥的,还不用上班,也没有审批。2011年7月,上海社保全民推开。我当时劝很多小老板关厂买房,安心收租。听我的小老板,多在2012年的近期最低点买入,现在每平方米增值一万元左右。有几个傻货嘲笑我没魄力,做不成大事,现在像傻子一样到处借钱给工人发工资,还嘴硬:以后会好的。好你个头!等银行上门收房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经济发展政策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小老板拖到最后,资金耗干破产,家产拍卖给员工发工资,寡头再和权贵一结合,齐活了。那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是小老板了。当然,屌丝对今后的事情是不感兴趣的。没关系,十年见分晓!我相信大家看得到。并且我奉劝各位小老板一句,如果生意不好,抓紧不露声色地裁员,最后只保留骨干几人,收缩规模,等待时机。现在打发工人,还好办一点儿。到了真正风暴来临,你就裁不了了,那时候工人知道找不到工作了,会死命赖上你。我的预测一般是比较准的。

小老板为啥现在叫苦了?其实前几年,新《劳动合同法》和社保金刚刚出来的时候,小老板就立即站到了悬崖边上,不赚钱了,但小老板手里还有前几年积攒的小存款。小老板干了这些年,机器设备一大堆,舍不得直接倒闭,熬了几年,本钱熬光了,还看不到希望,这下子小老板真的发慌了,转型当房东也没机会了。很多小老板傻乎乎地乐:我不给员工交社保,也没人找我啊。等你辞退员工的时候,你就知道谁傻了。我所在的工业区,每一个小厂的关门,总是伴随着一大堆劳动官司,还有罚单。很多小老板懊悔不已。

经济之根本:工商业繁荣。不要担心小老板发财,他发财了,就愿意扩大投资,招聘更多员工,希望继续发财。如果他不事生产吃吃喝喝,也没关系,一方面拉动了内需,至少服务行业多赚钱了,另一方面,这种人会很快败家的。经济不好的原因也很简单:小老板没钱了,裁员减薪,减产歇业,恶性循环,最后大家一起歇了。

中国经济中,中小老板是个特殊群体。他们素质不高,缺点很多,但最具活力。改革开放三十年,他们是市场的基石,他们拥有官办企业没有的竞争力。用好他们,还是限制他们,是今后一个重要的事情。现在是限制的搞法,再折磨三年,大部分中小老板就垮了。现在实体企业的小老板和股民有一拼,都是一副亏钱的苦相。大部分十年以上的实体企业老板,是靠赌行情发家的,他们不能借助政府的力量,所以他们赚钱,完全是靠对市场的敏锐性,吃苦耐劳。这群人真的有能力。要是这几年把他们整垮了,实在是可惜。但就现在来看,社会上大部分人对搞实体经济的人充满了鄙视和歧视,好像做裤子的、做小机械厂的、做塑料瓶的、做低档手机的老板,全部是垃圾,是盘剥农民工的坏蛋,是污染环境的坏人,是监管的对立面。可小老板没有朋友,对上,他要及时缴纳各类缴款通知书的款项,例如税费罚、水电气油通行费;对下,他要每年给员工增加工资,增加社保,员工能辞职,他不能辞退,否则科长立马赶来。生意好的时候,小老板还可以忍一忍,生意不好了,小老板就是第一波倒下的先驱。

经济下行,就必然有人付出代价。小老板已经跪了,明年轮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