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累了两天,她估计自己一时半会不着,她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给女儿腾出铺位,虽说,女儿秦晓微是自己亲生的,可从孩子生下来开始,她几乎就没和女儿同过床,看着和丈夫一样足有一米七个子的女儿,她突然感到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自己给女儿的关心太少,有一种内疚感。
她冲完了澡,和俩个姑父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洗完澡的女儿,敲响了她的房门,女儿的房间,待会要留着大家轮换休息,所以来陪她一块睡。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不管是在丈夫面前还是女儿面前,她总是更多地在为自己考虑,而不是为对方,所以,女儿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是找父亲,连谈男朋友的事都是和父亲商量,而非她这个母亲,她不知不觉地搂着身边的女儿像丈夫一样宽而厚实的肩膀,在心里问自己:自己是不是一个失职的母亲,这些年,她给了丈夫多少爱,给了女儿多少关怀,有了一种强烈的自责。
冷清的客厅,刺眼的白炽灯,让她的内心充满悲凉,她的天已经塌下来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她拿上换洗的衣物去了洗漱间,想到客厅里还有三个男人,她匆匆地冲洗了一下自己身子,仿佛往日那份沐浴的享受,已经失去了意义。
靠在床头的闵清凤不禁落下了泪水,她轻轻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身旁一直沉默的女儿,情不自禁地搂住她的腰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胡传玲和俩个姑子出了门,闵清凤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大脑像死机了一样,失去了指挥,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事,更没有担当过这样的重担,她心力交瘁,她已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她自己了。大厅里丈夫的遗像告诉她,现在她已不是什么市长夫人了,而是一个寡妇,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寡妇,他的身体是那样结实,强壮,她以为自己可以依靠一生,他肯定会比自己寿命长,可他就这样走了,她不理解他为何舍得下自己,舍得下她们母女,别人不为她们母女作想,他为什么不能为她们母女作想,现在他走了,别人是要利用他而不是为他扔下的母女作想,没去想没有了他,她们母女将来怎么办?
第二天,闵清凤在市委灵堂见到了市委秘书长李海涛,李是市委派的秦甬治丧工作的负责人,闵清凤向他转述了秦家家人的要求,她强调这并不完全是自己个人的意见,她自然也不会把事情推到胡传玲身上。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闵清凤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两个姑子让她洗漱一下早点休息,这两天她该累坏了,明天还要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还要去市委守那边的灵堂,事情还很多,她身子弱别累垮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能倒下,大家也要回去休息,留下俩个姑父和她未来的女婿守夜,晚上有事也有人帮她。
做事一贯拘谨的李海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答应一会就把她的意见转达给张市长,今天是星期六,张市长通常都会来办公室。
而且,在商量时一定不要让别人有拿死者作要挟的感觉,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凉,张市长认自己与秦甬合作共事的感情,那是张为人厚道,不认这层关系也很正常,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身在官场讲感情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是打官腔,讲党性原则,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这些年大家都见多了,一点都不为怪。
中午,李海涛便以吃午饭的名义,安排张市长同她在餐厅见了面,张市长听了她的想法,认为她的请求是完全合理的,他个人是能认可的,这事他先答应下来,但他不一定能办到,秦陶现在人在省纪委,那省纪委可不归他领导,吕书记是省委副书记,他会找吕闻先同志商量,让市委派人去协调这件事,希望她能理解市政府的难处,秦陶同志正在双规期间,是一个敏感时期,如果说真的是已经定罪或判了刑,问题还简单一点,如果是市里办这个案子,那也会简单得多,省里办这个案子就不同了。
俩个姑子及姑父议论了很久,最终形成的意见是,让闵清凤以俩老病重,家里没有男人出面主办丧事为由,找张市长商量一下,看是否可以让组织出面跟纪委协商,让正在双规的秦陶回来参加治丧,张市长毕竟是市里的老干部,与秦甬共事多年应该好说话,秦陶也只是双规向组织交待问题,还没有被认定有罪,即使被判刑的人犯,从人道主义出发,也有权力参加自己亲人的丧礼,况且,现在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组织上应该能体谅亲属的这个请求。
闵清凤与张纵横打交道不多,但感到张市长比那个李秘书长要好说话得多,她理解市里的难处,自己找张市长只是表达家属中间一部分人的要求,希望张市长能理解自己的处境,最终怎么办自己完全服从组织,绝不像组织提任何要求。
秦陶的处境确实很糟,贪污千万杀人灭口的谣言,全市都在传,可这毕竟与秦甬的事是两码事,秦甬不过压力太大自寻短见,很难说组织上应负什么责任,秦陶若在纪委发生意外,那组织上肯定要承担责任,若说在双规期间自杀,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他会不会寻短见,就是想寻短见大概也办不到,至于将来会不会判刑,判多少,那是依据他犯罪的事实,想以秦甬的死作要挟,减轻他的罪责只怕办不到。
张纵横感慨地说:“秦副市长这么多年的工作,市委的领导是充分肯定的,现在走了作为家属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不违背原则问题,我们会尽量去办,这些年市里的一些干部的家属,借死人的事找市委扯皮,提无理要求的人多了,难得你这样通情达理,理解政府的难处,你放心,市里会尽快研究你的要求,因为老秦的事吕书记这个双休日,也没回家与家人团聚,我们会尽快给你答案。”
自觉委屈的胡传玲,挤下了几滴眼泪,无论怎样自己也是在为秦家作想,可秦家的人似乎不领情。这个秦家人自然是指两个姑子,秦甬作为老大,现在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两老还在,找吕闻先张纵横提火化遗体的要求,要求体现人道主义,不能把兄弟俩都往死路上逼,秦陶被关起来已快一个礼拜了,一点间信都没有,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要是秦陶想不开,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俩人饭也没吃两口,张市长便将她送出了餐厅。
大姑子秦怡,知道小嫂子是拿两老要挟大家,劝小嫂子别激动,这事不还没商量吗?有话好好说,有事大家坐在一块商量,毕尽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
张纵横送走了闵清凤,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他立马去办公室,找到了正准备午休的吕书记,由他向吕闻先提这事,多少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
可俩个姑子一言不发,围在周围的俩个姑父外甥,侄儿们也都一言不发,不依不饶的胡传玲,一再提醒大家,秦家兄弟二人,现在老大不再了,一切事情都应该替老二作想,好歹老头老太还在,如果大家拿不定主意,那就去将两老请来一起商量。
没想到吕闻先已听说了这事,他一面吩咐秘书小章给张市长泡茶,一边端着茶杯陪他一起到茶几边坐下,为难地说:“我已考虑半天了,正打算下午找你商量这事,这事确实有些棘手,我听说他家里的两老,在这场变故中已经倒下了,能不能支撑过去都不一定,如果真的为了这事,俩老也走了,那我们且不是要背骂名,现在市里肯定有不少人在指望看热闹,只要你我能事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让大家看到市委的领导班子是团结的,那些想兴风作浪的人,就会失望了。”
闵清凤知道,胡传玲一定会对此提出异议,好在俩个姑子大小都是国家干部,懂国家政策,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等俩人表态。
张市长从吕书记这里才了解到,秦副市长的父亲患有慢性肺气肿,今天早上又发病了,刚刚送到医院,只怕闵清凤本人,都还没得到消息,秦的母亲病歪歪的已经多年,这次倒下能否起来都不一定,这一家若一下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被双规了,那些爱造谣生事的人,那不更要说共产党没人性,逼得人家破人亡。
母女俩一进家门,胡传玲便将两个姑子叫到了客厅里,让她们发表意见,让闵清凤跟市委讨说法,询问母女今天下午去市委灵堂的情况,关于遗体火化一中,胡传玲认为,现在就同意市政府安排在礼拜天火化,为时过早,应该先解决问题,在组织答应了一定的条件之后,才应该谈遗体火化的事。
所以,吕书记的态度肯定,一定要想办法满足秦甬遗孀的请求,这既是给秦家减压,让秦家人感受到政府的温暖,人性化的干部政策,也是给市政府减压,这个时候是再也不能出意外了。
闵清凤则表示,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整个下午吊唁的干部群众川流不息,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母女俩才回到家中。
吕书记的表态,给了张纵横信心,闵清凤刚才与自己的谈话,没有渲染秦甬父母的病情,也是体谅政府,不想给政府施压,俩人交流意见之后,对于派谁出面去和省纪委沟通拿不定主意,“市校”之争的谣传,对他们不能说没有影响,那省纪委新来的喻副书记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市政府秘书长李海涛告知她,市委决定在小礼堂举行三天的吊唁活动,这在市里是头一次,也是最高规格的吊唁活动,说明市委市政府,对秦甬同志工作成绩的高度认可,追悼会将在礼拜天的上午举行,关于尸体火化的时间,市政府将听取家属的意见,因为汉沙现代城市的风俗,尸体一般停放三天,但大多数地区尤其是,家在农村,有的风俗还是停留七天,因此,市政府委托他来征询家属的态度。
吕闻先告诉张市长自己前不久请喻格言吃便饭的事,对方似乎都不肯给面子,这件事若依组织程序去与省纪委交涉,对方同意不同意都有依据可循,这个马列主义老头子只怕不太好说话,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到省委去和那喻格言打官司,好歹别人是从北京刚下来,偏要做一个夹生人,只怕谁也没办法。
吕书记的高度评价,让闵清凤得到了不小的宽慰,接着张市长代表市政府对母女俩表示慰问,市政协市人大,市直属机关的头头们,都一个个走进礼堂慰问家属,各单位各部门,及市委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的花圈,吊唁人员都到了。
如今,那王书记面临退下去的问题,早已表态以后的工作由喻副书记负责,所以这事真有点难办。
走在最前的吕闻先,离她还有几步远就伸出了那张大手,对秦副市长的不幸表示惋惜,肯定秦甬同志是一个政治上过硬,领导信任组织上放心的好同志,市委对失去这样一位好同志表示痛心,自己作为书记,为平日对秦甬同志关心不够表示欠意,秦甬同志的离去,是市委领导班子的一大损失,市委的领导们将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应该从生活上工作上,多关心自己的同志,不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
提到王书记,张市长倒想起来秦副市长的秘书前天跟自己汇报,秦甬出事的那一天,何长顺拿了一个中华老年书画协会的一个报告,让秦副市长批,这应该是秦甬自杀前,批的最后一份文件,好像会长提名就是省纪委的王书记,他不知道何长顺在搞什么名堂,每天在自己身边,却从未听起他提到过这事。
下午一点半,她和女儿准时到了市委小礼堂,市里的领导们似乎已作好了准备,母女刚到,以书记吕闻先市长张纵横为首的市委干部,依顺序迈着沉重的步伐鱼贯而入。
吕书记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给张纵横一支,点燃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这你还不懂!秘书们也有自己的人际关系的小圈圈,他这是在拉王书记的关系嘛,王书记要退总得找个个挂名的地方,以后办些什么事也方便,既然他何长顺在拉老王的关系,就让他出面去找王书记,总比你我去别人不买账,面子好看一点。”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感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最容易动揺的人,最容易受到影响,但她清楚,向市委领导发难,跟组织谈条件提要求,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她搞文史工作这么多年,对这个问题是太清楚了,弄不好这个纯属个人的问题,就变成了政治问题,到时候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吕闻先提醒老张,这何长顺聪明能干,一点不假,只是让人感到有私心,这样的秘书长期在领导干部身边不好,迟早会给领导添乱子。
在各种议论中,闵清凤知道自己失去了判断力,胡传玲是因为秦陶的原故,那大家这些人又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这吕闻先真的有问题?为了与张纵横争权夺利,给老秦小鞋穿,挤兑老秦,正是因为吕闻先借秦陶的问题,将老秦从城建口挤走,才导致老秦产生被摆黜的感觉,才导致今天这个悲剧的产生。
张纵横也感觉到了,不过眼下事情太多,只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秘书人选,他已有将何放到下面远一点的县市去锻炼的想法。吕书记赞成他的想法,一个秘书在市政府待得太久,又有私心,很容易编织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打着领导旗号办自己的私事,既有这种打算依他看宜早不宜迟,无论安排何长顺去哪里,他吕闻先只等他张市长一句话。
其实,除了胡传玲讲的那些,闵清凤一早,已听到不少市委大院的领导家属,对吕闻先的议论,说老秦这些日子一直像挨批斗一样,陪着张市长站台,吕闻先多次指名道姓地批评秦副市长,作为一名多年的领导干部,没有谁能受得了这么大的委屈,作为死者的家属,应该有权去责问一下那个吕闻先,凭什么这么做,共产党人也不兴连坐问罪,他吕闻先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书记一把手,就能为所欲为?
难得有礼拜六休息日这样的空闲时间,俩人坐在一块聊工作,吕书记让秘书给俩人再换一杯茶,又扯起了“宋钱案”,那些材料他们俩人都看过了,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最关键的就是那二十万借款的定性问题,吕闻先想听听张市长的看法。
中午借着人少的功夫,闵清凤让佣人招待大家吃一点东西,还没来得及与俩个姑子商量,市政府的杨秘书长就到了,通知她市委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今天下午到明天,是市政府机关领导和工作人员集中吊唁时间,她吃点东西后,赶快去市政府接她的车已到了。
张纵横不知吕书记是什么意思,程界民和苏铭前不久曾为这事请示过他,当时只是说暂时放一放,希望以后有机会,大家再坐下来议一议这事,再决定是否进入司法程序。
自打搬到这市委大院,十多年秦家从未来过这么多客人,一波一波的吊唁者,让闵清凤无所适从,她感到自己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而胡传玲还在一边督促她拿主张,两个姑子也是一直在帮着接待亲朋好友,秦以前工作过的单位的领导同事。
吕闻先又给张纵横递了一支烟,惭愧地说:“老张,我知道你没有放开谈这件事,你是在等我的意见,可我是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我们既然都拿不准心里没底,何不让程界民刘凤文他们反贪局纪委都来坐一坐,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可以帮助我们分析,有助于我们判断。”
客厅里,挤满了三三二二前来吊唁的市委宿舍楼的邻居街坊,以及从前的老同事老干部,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市里下属单位的头头脑脑们,很多人闵清凤根本不认识,秦甬的秘书一直在她们母女身旁,为她们介绍每一个个企业单位的来宾。
张纵横明白了吕书记的意图之后,觉得也是这样,既然俩人下午都有空,干脆让小章去通知程界民刘凤文,让他们带材料,带一二个骨干人员现在就到市委来一趟,交流一下看法,早一点把这事敲定下来,就不用再拖下去了,显然,吕书记想早点了结了这件事。
她听完胡传玲的申辩,有气无力地告诉她,自己头脑是乱的,这个时候怕作不了什么主,秦甬的两个妹妹都在,是否可以听一听俩个姑子的意见,和她们商量一下。
章秘书通知后,不到一小时程界民苏铭刘凤文等几个人就赶到了,吕书记首先介绍了今天让大家来的用意,告诉大家,今天他和张市长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干这个工作的,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总是揣摩领导的意思,领导不一定就对,也有可能是错的,因此,今天大家要充分发表意见,不要担心说错,案子虽然在反贪局,其实纪委的同志对这个案子也很清楚,觉得不太了解案情的,现在也可以看一看程界民带来的材料,这个案子并不复杂。
从昨天到现在,一刻没合眼的闵清凤,两眼呆滞大脑晕呼呼的,她知道胡传玲此刻的在想什么,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但要凭这件事给市委讨价还价,把秦甬死的责任推到市委主要领导的身上,只怕站不住脚,可又不敢拒绝胡传玲,现在年过八十的公婆,听到噩耗已经倒下了,胡传玲要是去煽动公婆一起来搅和这事,那可能最终会出现无法收拾的局面,那就绝非死一个人的问题。
纪委来的除了书记刘凤文,其他俩个干部对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们很快便翻完了材料,刚开始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认定副校长宋树理,向下属其建处处长钱进步借的这二十万,和钱进步替自己的亲戚承揽教工食堂的改造工程,有直接的关联,且钱进步没有保存借条,足以说明问题,在大家达接近达成共识时,有人又提出了相反的观点,现在时代不同了,如今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如果家庭环境还算过得去,就有条件买房买车,这二十万通常都能拿得出,那宋树理作为国立大学的副校长,工资加补贴一年至少有三十万的收入,因为儿子要自产门户,作为父亲对同事举债借二十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钱进步就有这个实力,只是因为女儿刚买了房,把钱都给了女儿,在副校长向他开口借钱时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上级不便推脱,转而向有求自己的亲友筹这笔钱,借给自己的领导,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同志间的借贷,只不过宋钱是上下级关系。尽管钱进步没有保留借条,但这不能说明宋树理不打算还钱,宋树理既有偿还能力,也有可能有偿还的愿望。
与此同时,死者秦副市长的家中,前来吊唁的胡传玲也正在做闵清凤的工作,秦甬的事决不能就这样了结了,要跟市委领导讨说法,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跳楼,还不是被逼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市里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人人都在说秦副市长的死,是市里的某个主要领导排斥打击造成的,他亲弟弟还在隔离审查中,这事绝不能就此了结,要讨一个说法。
如果这样来理解“宋钱案”,那得出的就是一个相反的结论,那就是宋树理并没有索贿受贿,钱进步自然也不存在行贿的问题,原本就是领导找他借钱,且打了借条,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如果仅因为他没有保存借条,就认定他是行贿,他自然觉得自己冤。
程界民理解张市长的用心良苦,让张市长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办,张市长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太少了。”
吕书记听到这个观念,而且是从纪委的同志口中讲出来的,觉得很有味道,他不住地点头,并且重复对方讲过的,现在时代不同了,过去二十万几乎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有人借这笔钱,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没有偿还能力,所以就不合情理。
见了程界民,张纵横放下手上的工作,请他坐下,将刚刚与吕书记商议的追查谣言一事的意见,转述给他,既不想大张旗鼓,又不能听之任之,让谣言无止境地传播下去,市里既没有什么好办法,也没有合适的人,因而张纵横想到了他,这么多年来,他做事低调稳妥,张纵横觉得让他去调查这件事最合适,张市长一再强调今年是一个多事之秋,做事一定要以稳定大局的观念出发,既要有利于领导班子的团结,又要考虑到广大干部群众的思想感情,一切都要求稳。
而今,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讲,这二十万是一种很正常的借贷,认定宋树理没有还钱的打算,其实是一种主观臆断,是很难让对方信服的,如果把这个案子移交到法院去,法院即使采信了反贪局的推断,判对方有罪,那宋树理也不会服气,他会一直上述下去,这样的案子还是少办一点好,要办也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否则还不如不办。
杨晓阳出去不到二十分钟,来市委参加吊唁秦副市长的程界民,便来到了张市长的办公室。
吕书记的这席话,让在座的又把道理来来回回重推演了一遍,越议越觉得吕书记的话有道理。吕闻先今天很开心,他让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就当自己是宋树理钱进步,就更容易理解纪委这位同志的观点。
市委的小礼堂,设了悼唁秦副市长的灵堂,秦的家里也设了灵堂,张纵横还要忙着去做家属的安抚工作,与吕书记分手后,便让人叫来了杨秘书,因为何长顺代表自己在秦副市长家,李秘书长在小礼堂,负责接待吊唁的干部群众,这几天机关里各部门的协调工作,就交给他了,另外,让他去通知政法委的程界民副书记,到自己办公室来一下。
大家再一次议论开了。此时,张市长才真正明白了吕书记,让大家来议“宋钱案”的用意,原本社会上就有“市校”之争的谣言,如果反贪局以行贿受贿的罪名,将宋树理钱进步移送司法部门,那谣言且不是变成真的了。
听了这些,吕闻先不禁无奈地说:“老张,这种事你有经验,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
吕书记有一点说得对,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对行贿受贿的认定,也要考虑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俗话说量变到质变,量的变化的本身,也是一个动态的变化的过程。
当然,目前秦甬的治丧工作还在进行中,也不能听任谣言肆意传播下去,家属要是听信了谣言,会引起意外的风波。可以有策略地安排人去调查,究竟是什么人用心不良在造谣,如果市里开会公开辟谣反而效果不好,不仅灭不了谣言,还会让谣言越传越远,过去有这样的事发生过,事情被越抹越黑,让有的同志背了黑锅,到了真相大白时,发现全是谣言。
答案现在大家心里都有了,张纵横为难地说:“当初抓他们抓的不是个时候,现在要放他们放的也不是时候,这事难办。”
张纵横自然理解吕书记动怒的原因,大多数谣言都是冲着他这个书记来的,告诉吕谣言多也是汉沙官场的一大特色,无论发生什么事,各种传言就会风生水起,自己在汉沙这些年都习惯了,只要他们做领导干部的秉持公心,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区分对待秦甬同志和秦陶的问题,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吕书记明白了张所言的难处,大笑了起来,冲着张市长说:“我可没说要放他们,这事程界民同志要动点脑筋,依我看最起码可以先分两步走,现在不是问题都搞清楚了吗,可以让他们俩个人,从今天起晚上可以回家,双休日照常休息,到了上班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到反贪局报到,学习,这样他们学校也有理由来找市里,到那时,再征求校方的意见,看这二十万怎么定性,反贪局可以实事求是地说,你们吃不准,这等于变向地把他们交给了校方嘛,免得说我们,昨天不明不白地把别人抓了,今天又不明不白地把人放了。
为此,吕闻先特意找到张市长,越是多事之秋越不能放松警惕,秦副市长的死完全是属于个人的行为,或许是压力太大,或许是心理健康的原因,他们作为主政一方的市长市委书记,面对出现这种意外事件,多少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但决不能允许有人拿这件事给市委抹黑,甚至编造成秦甬受打击被迫害的冤案,一定要把这股谣言压下去,否则越传越真,越说越像,产生恶劣的影响。
听了吕书记的建议,大家都说这个方法好,还是吕书记水平高,吕闻先哈哈大笑:“这哪叫水平高,分明是我在教你们使坏吗。下次可不能这样,抓人的事还是慎重为好,用现在的话讲,要作无罪推断。”
流言传到市委书记吕闻先耳里,吕闻先大发雷霆,认定谣言背后是有人别有用心,借秦副市长的自杀事件,离间领导干部的关系,破坏市委领导班子团结,指示杨晓阳一定要彻查造谣的源头,查出妖言惑众的人。
吕书记本想请大家喝酒,可在这治丧期间不太合适,改作下次请大家,张市长因为还有事,要回办公室先走一步。
常务副市长秦甬的跳楼自杀,无疑是给汉沙市政坛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足以引发一起地震,随着第一冲击波的过去,各种不利市委书记吕闻先的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吕闻先逼死了秦副市长,有人说是吕闻先排斥异己的结果,还有人将矛头指向省纪委新来的副书记喻格言,市委的干部群众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