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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让开!”

小庄转身冲上自己的车,要开车去追。交警拦住他:“你不许走!事情没搞清楚以前,这里谁都不许离开!”

交警拔出手枪对准他:“熄火!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交警这才拿起对讲机:“总部!1012呼叫,南二环辅路广安门发生袭警事件!重复一遍,是袭警事件!对方有枪!”

“我操!”小庄懊丧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司机冷冷地退后。交警不吭声。小庄还想冲上来,司机对天开了两枪:“别逼我!这是上膛的!”小庄眼睛冒火,但还是站住了。司机转身上车,快速溜走了。那两辆越野车也扬长而去。

6

交警呆在原地,对讲机里传来呼声:“1012,这是总部,请讲。发生了什么情况?”

巡警把证件还给小庄:“你可以走了。”

“都退后,不关你们的事。”司机手持双枪,显得很酷。

小庄转身要上车。强子的车闪着警灯过来,他跳下车:“小庄!你没事吧?”小庄不说话,也不看他。

警官举枪。噗!一颗麻醉弹扎在他的脖子上。警官栽倒在车里。蒙面人冲上来,利索地抬起老炮下车。堵车的司机们一片哗然,下车纷纷掉头就跑。正在跟交警争执的小庄和那个司机都往这边看。交警大惊失色,拿起对讲机报告:“总部,1012呼叫……”司机拔出手枪对准交警的太阳穴。交警呆住了,小庄欲冲上来,又一把手枪顶住了小庄的胸膛。

强子欣慰地说:“你没事就好。”

警官怒吼:“你给我滚开!”他一把打开车门。门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小庄咣地关上车门,转身怒视着强子:“是你跟他商量好的?”

司机和医生颤抖着照做了。车厢内,警官的右手握住手枪柄,左手握住车门把手,他准备出击,老炮盯着他:“不要反抗!”

强子无法正视小庄的眼睛,于是错开了。小庄揪过他按在车上:“回答我!”

警官还没反应过来,救护车一个急刹车,两辆越野车卡头去尾,把救护车卡得死死的。几个戴着黑面罩的壮汉手持自动武器,一跃而下包围救护车:“不许动!打开车门!”

周围的警察都往这边看,距离最近的警察伸手摸手枪,强子伸出双手示意不要管。小庄怒气冲冲地松开手,警察们这才放松了。

两人在争执,后面的车被堵了,狂按喇叭。交警赶了过来。小庄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越开越远。救护车里,老炮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很锐利,他看着那警官说:“你不要反抗。”

强子说:“小庄,事情已经超越你的能力范围了。老炮的事情很麻烦……”

“怎么着,撞车了就想跑?”

“你收了黑钱?”

小庄着急地甩开他:“你赶紧让开,我有急事!”

强子哑然失笑,他看着小庄:“你回去吧,别管这些事儿了。”

那司机抓住他:“是你追我的尾!你会不会开车啊?”

小庄不再说话,转身登车启动,高速离开。强子长出一口气,看着现场的一片狼藉苦笑。

小庄急火攻心:“你丫会不会开车啊?”

7

墨镜男人放下望远镜,转身走向身后的黑色轿车。救护车拐进一条单行线,小庄驾车跟着拐弯。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外地牌照轿车,插进了救护车和小庄的车之间。两车差点相碰,小庄不满地按喇叭。前面的轿车却索性当街停下。小庄赶紧踩住刹车,可还是晚了。咣!两车追尾。小庄和前面的司机都下车。

阳光从天窗洒进来,小庄疲惫地坐在地板上,翻着过去的相册。照片上的特种兵老炮和强子等战友都是意气风发。小庄落寞地看了半晌,然后拿过笔记本电脑,开始敲击键盘,他又开始陷入无限的回忆中……

“拦截他。”耳麦里还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记忆中的宿舍外,老炮对灰头土脸的新兵训话:“刚才进行的5公里徒手越野训练,我对你们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垃圾!跑个5公里还稀稀拉拉跟羊拉屎似的,这还是徒手呢!要是武装越野怎么办?要是打起仗来怎么办?”小庄掩饰着自己的不服气。老炮眯缝着眼睛:“有的同志还瞪眼,瞪什么瞪?你平时不吃苦,先死的就是你!”小庄忍住不吭声。老炮看看手表:“现在到晚饭集合还有30分钟!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别丢我的人!解散!”大家疲惫地散开。

救护车在车流中疾驰。小庄的车跟在后面。远处的立交桥上,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拿着望远镜,对着耳麦:“他跟在后面。”

进了屋的新兵们都拿着脸盆去洗脸。小庄直接就栽倒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不动了。喜娃洗完了端着脸盆进来:“你这个时候躺下啊?班长来了咋办?”“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是拿枪顶着我,我也起不来了。老炮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别的班长都对新兵好好的,就他折腾我们!”

5

话音刚落,门口的新兵突然高喊:“起立!”一片乱七八糟的脸盆声,新兵们都起立。小庄站在乱糟糟的床前,喜娃站在旁边。老炮阴着脸进来,他拿着手里的武装带指着小庄的床:“怎么回事?”

“不用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你没有老炮那个班长,也没我这个战友!再见!”他大步走了。强子愣在原地。

小庄也不害怕:“报告!我躺的!”

“我回头打电话给你。”

“你躺的?我怎么规定的?”

小庄站住,没有回头:“强队——你还有什么吩咐?”

“床不就是让人睡觉的吗?”

“小庄!”

老炮眯起眼:“谁让你现在睡觉的?”

小庄平静下来:“好,我走……你不认这个犯罪的班长,我认!”他推开强子,转身就走。

小庄心一横,道:“我累了,就躺着休息了一下。”

“现在是突发情况,警方需要清场。你马上离开!”

“难道他们都不累?”

“我曾经信任你……”小庄愤然,“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不耽误自己的前途,连班长都不认了!”

小庄不吭声。

小庄张大嘴看着他。强子苦笑:“你信任我吗?”

“出去集合!再来一个5公里!”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总之老炮的事你管不了,也不要管!”

喜娃嗫嚅着:“班长,要开饭了……”

“管不了我也要管!就算他犯了杀头的罪,也是我的老班长啊!”

“你就知道吃!我今天就是要你们知道,部队的饭不是白吃的!出去集合!”

强子咽口唾沫:“你别管了!老炮的事情你管不了!”

新兵们不情愿地出去集合。小庄心有愧意,跟着大家出去了。一班的新兵们迅速排好队列。老炮走到队列前,冷漠地看着他们:“军队是什么?是钢铁纪律铸造的战争机器!都像你们这群熊兵,还要打败侵略者?都是饭桶!白吃军队的饭,浪费粮食!还在下面叽叽歪歪,看来你们还不累!”小庄不吭声。所有人都不吭声。

“你说什么?”

“5公里越野,出发——”

“你给我听着,老炮触犯的是国法!我们都救不了他,你别管这件事了!”

小庄大声喊:“报告!要说有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自己认罚!”

小庄傻了:“不!不可能——”

“我说过什么?一人出错,全班受罚!”

“你冷静点!不是警察,是他自残!”

“我愿意代替全班受罚!”

“强子!班长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帮警察干的?”

“你?”

强子转身抱住往里冲的小庄:“先出去,这里在工作。”

“全班一共九名新兵,每个人5公里越野,也就是45公里!我替全班受罚!”

小庄冲到门口:“这是怎么了?你们把我班长怎么了?”

新兵们都一愣。

强子看着老炮,老炮咬紧牙关,任凭汗水流下,一声不吭。

老炮也是一愣:“你以为这算什么?个人英雄主义?这是一个集体!”

法医抬头:“现在的情况要赶紧送医院!”

“报告!希望班长批准,我不能再连累大家。”

强子脸色发白:“我没注意……是我的责任,报告我来写吧。”

老炮冷笑:“行,你还多少知道不连累别人。说明你虽然是个熊兵,但还不算是个孬兵。既然你主动要求,我也没理由反对。去吧,其余的同志们解散,准备开饭!”

李队长着急地问:“怎么搞的啊?”

小庄出列,向后山跑去。新兵们都看着他,没解散。

审讯室里,强子跟李队长把老炮扶起来。老炮的额头渗着冷汗,却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他背后,左胳膊已经骨折了,骨头戳出了皮肤!李队长回头高喊:“医生!”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匆匆跑来。法医跑过小庄的眼前,推门进入审讯室。一片忙乱。法医仔细查看伤口。

老炮大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解散!”

小庄心急如焚,硬往里挤,却被警官死死按在墙上:“你别乱来!现在是特殊情况!”

喜娃出列:“报告!”

走廊里的小庄跟着他们冲向审讯室,另外一个警官在门口拦住他:“你不许进去!”

“讲!”

老炮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有种坚定。他双脚在地面拼命一蹬。咣!他向后一头栽倒。咔嚓!锁在后面的胳膊发出清脆的声音。强子大惊失色:“老炮?!”咣!观察室的门开了,李队长和警官冲出来。李队长对着走廊尽头的武警高喊:“叫医生!快叫救护车!”他随即冲入审讯室。

“班长,我的5公里自己跑,我不想他替我。”

老炮还是一言不发。强子低下眼,嘴唇动了一下(唇语:医院)。老炮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老炮有点意外。

“你好好想想,你曾经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特战队员,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另外一个新兵也出列:“班长,我也自己跑……”

老炮一下子抬起了头。

新兵们纷纷出列:“我也自己跑。”“我们一个班的,要跑一起跑。”

“……家里很惦记你。”

老炮冷笑:“不错,蛮仗义的啊?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去跑路吧。”

老炮不动声色。

大家转身跑去。老炮僵硬的嘴角浮出一丝笑。

强子抬眼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摄像头,转向老炮:“你这样做,不考虑我们这些战友也就罢了,你想过你的家人吗?”

记忆中的连队食堂门口,倾盆大雨,新兵一班拿着饭盒在雨中站着。他们手里的饭盒整齐地排成一排,里面在逐渐积水。老炮浑身湿透地站在他们对面,目不斜视。饭盒快满了,老炮却面无表情地命令:“倒掉!”哗啦啦——一片饭盒向下。

小庄看了老炮一眼,默然出去了。门在强子背后关上。老炮错开眼睛,不看强子。

老炮冷笑:“革命军人,钢铁战士!淋点雨算什么?瞧你们那叽叽歪歪的样子,满脸不乐意!战场上,你们是淋这点雨水吗?是淋子弹的雨、炮弹的雨!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饭盒满了,进去吃饭!”

“我跟他单独谈谈。”强子说。

他摘下武装带,转身进去了,留下一排新兵傻站在雨里。

李队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怀疑。强子推开审讯室的门,小庄回头站起来。强子关上门,神色严肃地盯着老炮。老炮的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

小庄哆嗦着:“暴君啊……”

强子想想:“我去看看。”他走向审讯室。

喜娃也在哆嗦着:“少说两句,被他抓住了……我娘要知道我连饭……都吃不上,非得……哭不可……”他说着说着,咧嘴就哭了。

李队长看着他:“还是不肯说。”

小庄安慰着他:“别……别哭……别让他瞧不起咱们……”

强子正要说话,李队长布满疑云的脸出现在门的玻璃窗边。强子提高声音掩饰自己:“好!我知道了!你们把人盯死了……”他挂电话,打开门,“怎么样了?”

喜娃咧开嘴:“我受不了了……”

“你就说——家里很惦记你。”

周围新兵们的伤心被勾了起来,不断有压抑的哭声从雨里传出。侦察连连部,拿着望眼镜的苗连笑笑,摇头。望远镜晃过去,视线里的小庄没哭。苗连有些意外。

强子长出一口气:“老炮要配合我,我说什么他能明白我跟你有来往?”

“报告!”

“我从不跟你开玩笑——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你放,还是不放?自己想!”

“进来!”苗连头也不回。

“你在拿我的前途开玩笑!”

陈排推门进来:“苗连,这是一排的训练计划。”

“没办法就想办法!”

“放桌子上吧。”

强子为难地说:“我就是局长也没这个权力啊!分局的都看着呢!”

陈排纳闷儿地走过来:“看什么呢?”

“你肯定有办法的!”

苗连不语。陈排看了看,说:“苗连,你真有闲心啊,新兵哭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强子平缓一下自己:“我现在没办法!他不是我抓的,现在也不是我的控制范围!”

“有一个没哭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想办法把他放了。”

陈排看过去:“怎么,你看上那个刺儿头兵了?”

强子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怒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让老炮干这个?”

“刺儿头兵调教出来,才是一把锐利的好刀啊!”

“老炮。”

陈排笑笑:“你快成兵痴了。计划我给放桌子上了啊。”

“谁?”

苗连挥挥手,陈排出去。苗连自言自语:“兵痴?没有我这个兵痴,哪有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的明天!”他拿起望远镜,继续看。

“你们抓了我的人。”手机里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食堂门口,新兵们还在雨中压抑地哭着。突然,小庄怒吼:“别哭了!”

小庄愣愣地看着老炮,老炮不再说话。观察室里,强子严肃地看着,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电话,随意地按下通话键:“喂?”突然,他的神色紧张起来,他捂住话筒面对李队长:“稍等。”转身出去。李队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疑云。强子在楼梯通道的角落接电话,眼神注意着来往的警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找我什么事儿?”

新兵们抹着眼泪看他。

老炮断然说:“你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我不再是特种兵,我也不再是你的班长!你走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哭有什么用?非得让这个狗娘养的老炮瞧不起咱们吗?别哭了!都把头抬起来,我们唱歌!”

“但你是个兵!你是我们的班长!一天是狼牙,终身是狼牙!我们同生共死……”

新兵们的抽泣声小了。

老炮错开他的眼睛:“那都是过去了,我已经退伍了。我现在跟部队没任何关系了。”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

小庄停止摇晃,愣愣看着他。

“团结就是力量……”

老炮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小庄……”

新兵们的歌声响起,在雨声中逐渐大起来。苗连的镜头从新兵们稚气却渐渐充满斗志的脸上滑过,停在小庄身上,小庄声嘶力竭地吼唱着。苗连拿着望远镜,点点头。食堂里的玻璃窗前,老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戴上湿透的军帽,扎上武装带推门出去了。大雨中,新兵们还在声嘶力竭地唱歌,手里的饭盒在往外溢雨水。歌声结束,新兵们看着老炮,小庄的眼睛带着挑战的神情。老炮面无表情看着他:“小庄。”

老炮闭上眼睛。小庄抓住他的胳膊:“班长!老炮!你他妈的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们他妈的是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的兄弟!我们是中国陆军特种兵,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我们就算进了阎王殿,也要痛打小鬼!这些都是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到!”

强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审讯室,不再说话。隔着单向玻璃,他看见小庄正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小庄坐在老炮对面,握着他的手:“班长,你离开部队,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什么不说啊?难道你忘了我们是战友吗?”

“把你的水倒掉!”

李队长看他,强子笑笑:“这是他的原话……”

小庄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饭盒翻转,水哗啦倒出来。

强子点点头:“我知道,这是国法,没有办法。祖国是我们的最高信仰,任何背叛这个信仰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其余的人,进去吃饭。”

“强队,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确实没办法……”

新兵们都没动,他们看着小庄。

强子神色黯淡,没一点骄傲:“他和我接受过一样的训练!”

“违反队列纪律,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其余的人,进去吃饭!”

“厉害啊,你是全市公安大比武的散打冠军和射击冠军啊!”

新兵们愣了一下,开始默默走进去。

强子看他:“你觉得我厉害吗?”

老炮看着小庄:“等到水满了,自行解散。”他说完就径直走了。小庄笔直地站在雨里,不吭声。

“他有那么厉害吗?”

小庄手里的饭盒快满了。喜娃怀里揣着窝头跑过来:“小庄,小庄!你先吃点吧!”

强子苦笑:“不是你们动作快,是他压根就不想和你们打。如果他出手,不超过3秒,进去的警员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小庄不说话,低头看看自己的饭盒。

李队长点头:“有两包,加起来121克,而且随身带着一把五四手枪——上膛的。要不是我的警员动作快,控制了整个局面,可能……”

“班长早回宿舍换衣服了,不差这么点儿了!”

“他身上有毒品吗?”

小庄还是不说话。

小庄冲过来:“班长!”老炮错开眼睛,不看面前的两个战友。强子拍拍小庄:“我去问问具体情况,你先跟班长谈谈。”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老炮一眼,出去了。预审室隔壁是监控室,李队长站在单向观察玻璃前,强子推门进来:“到底什么情况?”李队长转过头:“我们监控这个贩毒窝点快一个月了,昨天收网。你班长就在里面,被我的人一起抓了。他没反抗,到现在也不说一个字。”

“哎呀,你咋这么犟啊?都说了,不差这么一点了!”

李队长说:“有事儿叫我,你们聊。”他关门出去了。

小庄嘴唇翕动一下,看看夹着咸菜的窝头,他看了看饭盒,水马上就满了。

强子转身站起来。小庄一把推开门进来:“班长……”他气喘吁吁。

小庄身后的灌木丛里,老炮在那里蹲着,手里拿着哨子,正透过缝隙观察。他看见小庄在那里纹丝不动,喜娃在旁边劝说。老炮笑笑,把哨子放在了嘴上。

老炮的眼睛闪过一丝隐约的激动。强子的声音颤抖着:“老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尽力帮你的!相信我!”老炮没任何语言。强子还要说什么,门开了。李队长探头:“强队,你战友来了。”

小庄手里的饭盒往外溢水了。

李队长点点头出去了,门被带上。强子转向老炮,他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老炮……”

喜娃欢喜地叫:“满了!满了!你赶紧吃两口!”

“小庄——你看见有辆跟花瓜似的切诺基就是他了。”

小庄刚刚接过窝头,凌厉的集合哨子响了。新兵们匆匆跑出来集合。老炮跃过灌木丛大步走过来:“同志们!根据上级情报,敌特渗透进入我营区附近,妄图窃取军事情报!我们新兵一班,要去搜山抓敌特!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李队长说:“行,他叫什么?”

“有……”声音游离,有气无力。

两人正要起身出去,强子声音低沉地说:“我还有一个战友在路上,来了麻烦你帮我带进来。”

“有没有信心?”

老炮还是面无表情。强子抑制自己的情绪。李队长看看他,对旁边的警官说:“让他们单独聊聊吧。”

“有!”声音很洪亮。

警官冲强子点点头,转向老炮:“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吗?这海洛因你要交给谁?”

老炮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丢掉,全速前进,上山!”

李队长跟旁边的警官介绍:“这是强队,市局特警总队的。”

大家把手里的饭盒哗啦啦丢在泥水中。小庄的窝头刚咬了一口,还是丢掉了。

东城分局刑警队预审室,老炮双手反铐在椅子背后。他对面是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官,其中一个是东城分局刑警队李队长。强子推开门,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老炮抬头,面无表情。

老炮怒吼:“出发——”

小庄一边穿上衣一边打电话:“我马上就到!”

新兵们发泄似的吼叫着,全速跑步前进。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新兵们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大家互相搀扶着进来。喜娃去开灯。

“你马上到东城分局来,昨天晚上东城刑警缉毒中队抓了一批人,其中一个就是老炮!我跟李队长打过招呼,结果他刚上班就认出老炮了,赶紧给我打了电话,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来了再说吧!”

“不许开灯!”老炮在外面怒吼。

小庄一下子站起来:“什么?”

喜娃关上灯。小庄脱掉泥泞的军装,丢在脸盆里:“我们是步兵团的新兵又不是特种部队,至于这么狠吗?纯粹一个心理变态!”

“发什么照片啊?老炮被捕了!”强子一边开车一边说。

“睡觉!不许说话!”外面老炮的怒吼传来,“要是不累,就起来跟我再搜一次山!”

小庄家。一大早,小庄的手机就开始响,趴在电脑前的小庄惊醒。他拿起手机,上面写着“强子”。小庄接电话:“喂?不好意思啊,忘了给你发老炮照片了,我……”

大家急忙上床。屋里很快响起了鼾声。

4

小庄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喜娃轻声问他:“小庄,啥是特种部队啊?”

小庄慢慢停下来,脸上虽然都是汗珠,但呼吸均匀。老炮也停了下来。小庄回头,老炮正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地看着他。山坡上,苗连放下望远镜,皱起眉头:“给我那个兵的资料!”

小庄苦笑一下:“就是特别傻的部队。睡觉!”他转身睡去。

官兵们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新兵连长见势不妙,急忙吹响哨子:“停——”

8

老炮的呼吸渐渐变得不畅,脚步也有些乱了。小庄的呼吸仍均匀,他开始缓慢加速。小庄跟老炮齐头并进了,新兵们欢呼着。其余的官兵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包括老炮,都万万没想到,小庄中学时就是体校的长跑运动员,而且还参加了铁人三项赛少年组的选拔。小庄加速,超过了老炮。新兵们往空中扔帽子,欢呼起来。老炮拼命想追上去,却一个跄踉差点栽倒。小庄还在加速。

电脑还开着,小庄靠在床边睡着了。他就这样睡了一夜。手机在响。下面有人捶打铁门。小庄惊醒了,揉揉眼睛拿起电话:“他妈的谁啊?”

倒在地上的新兵们互相搀扶着坐起来或者爬起来,在原地发出了吼叫:“小庄,加油……”“超过他!”

“我!你大爷的,开门!”是邵胖子。

一圈,又一圈。大多数新兵都相继累倒了。喜娃也倒下了,他想爬起来但起不来。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小庄依然在跑:“小庄,好样的……”

“马上下去,别敲了!”他起身光着脚就跑下楼梯,他开门,邵胖子在门口骂骂咧咧。

“足足有6000米了……”旁边的陈排感叹道。

“大早上的我还没起床呢,什么事儿啊?”小庄回屋,上楼。

山坡上,一群侦察兵在训练。身材高大的上尉拿着望远镜在观察下面的新兵,这是侦察连的老资格连长——苗连。镜头里,新兵们跟着老炮在操场跑步,有的已经栽倒。苗连嘴角浮起笑意,他把望远镜转了转——老炮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背着背囊的新兵,正不紧不慢地跑着。苗连愣了一下。新兵们继续跑。一圈,又一圈。他们的东西不断掉在操场上,不时有人栽倒,有的甚至都跑得吐了。老炮还在前面带跑,脚步虽然稳健,但是额头已经有了汗珠,呼吸也急促了。小庄紧跟其后,呼吸均匀。操场上正在带新兵的班长们都往这边看。操场边聊天的干部们也都停止了,往这边看。官兵们都伸直了脖子,议论纷纷。山坡上休息的侦察兵们也相继站起来看向山下。苗连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炮的节奏变得有些乱,小庄还是不紧不慢。

邵胖子进来:“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这几天不见人影了,干吗呢?”

“拿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跑!”老炮说完转身就抱拳在胸,“跑步——走!”他在前面带队,新兵们赶紧把东西都提起来或者扛在肩上跟在他后面,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跟着跑。

“我最近在写一部小说……”

喜娃咧着嘴不知道怎么办。

“我说小庄,你也30了,也大学毕业了!好歹受过戏剧学院导演系的四年高等艺术教育,咱别干这种不着四六的事儿行不行?写小说,你有那个脑子吗?你是中文系毕业吗?”

“由于那个兵——喜娃,你们所有人都要受罚!”

“谁说写东西的就一定要中文系毕业的?我自己喜欢写还不行吗?”

“我、我叫陈喜娃。”

“得得,我说不过你!你就是大师,行了吧?”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由于那个兵——你叫什么?”

小庄被逗乐了:“操!你丫骂谁呢?你们全家都是大师!”

“没、没……”

邵胖子苦笑:“你说我欠着你什么了?管你这管你那还管给你拉皮条!人家拉皮条还得给钱呢,你他妈的给我什么了?”

老炮眼一瞪:“但是我批准你说话了吗?我批准了吗?”

“什么拉皮条?”

喜娃咽口唾沫:“我爷爷是八路,我爹当过兵,临走的时候他们教过我……”

“得得!你进来吧!”

老炮面无表情:“不错,还知道喊报告?你在部队待过?”

小庄跳下桌子,凑到栏杆边去看,录音小妹提着一袋子吃的进来。小庄回头低声抱怨:“你怎么把她给招来了?”

老炮的眼睛一下子射过去。喜娃吓了一跳,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说:“班长,这还没开始训练呢……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熊兵?”

邵胖子郁闷地说:“不是你想泡她吗?看来这妞儿对你有点意思,老追着我问你。我就给你带来了,正好填补你空虚的心灵啊,还有肉体。”

喜娃忍不住了:“报告……”

“我现在心灵不空虚啊。”

“熊兵!孬兵!烂兵!一句话,就是最不成器的兵!你们甚至不配称为兵,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垃圾!你们来部队,就是为了垫底的!”

邵胖子摸摸他的脑门儿:“你这个有名的大种马,跟我装什么纯情少男啊?”

新兵们还是不敢说话。

小庄甩开他的手:“不是,我现在说不清楚,赶紧想办法打发她走!”

“知道在部队,怎么叫你们吗?”

“操!我不能老干给你擦屁股的事儿啊?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砍会儿木头!”

新兵们被训得一愣。

他径直走向电脑。小庄向下看去,录音小妹抬头看上来,笑笑:“你住这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车间呢!”

新兵们都不敢说话。老炮怒吼:“因为你们是一群垃圾——”

小庄穿上拖鞋下楼:“那什么,这以前是车间!厂子倒闭了,我就租过来了,特便宜!”

小庄提着东西走出去,跟喜娃站在一起。老炮又去挑别的新兵。不一会儿就有9个新兵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们:“知道我为什么挑你们出来吗?”

“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录音小妹好奇地打量着。

“你出列!”

小庄跑下来:“胡弄的。”

小庄正在走神,突然醒悟过来:“到!”

“看不出来啊,你还蛮小资的。”

老炮看着小庄:“那个兵!说你呢——小庄!”

小庄苦笑:“小资什么啊我,整个一待业青年!今天剧组不拍戏?”

喜娃提着东西站出去了。小庄还在发呆。

“转场去怀柔影视城,给我们放假半天。怎么,不欢迎我?”

老炮厉声道:“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出列!”

小庄干笑:“哪能呢?”

“啥是尖刀班?”喜娃也很纳闷儿。

录音小妹凑嘴过来。小庄愣住。上面突然一声《帝国时代2》的音乐巨响,小庄回头:“你丫开那么大声音干吗?”

老炮跑步到队列前,严厉的眼神逐一滑过新兵们稚嫩的脸。新兵们被他的目光注视着,鸦雀无声。小庄有点发毛,低声嘀咕:“啥意思?这就开始选尖刀班?”

邵胖子把声音调小了:“还不是你开的?”

“是!”

小庄回头笑笑。录音小妹纳闷儿地看着他:“怎么了?上面藏别的女孩了?怕我吃醋?你也太把自己当棵菜了吧?”

“按老规矩来吧,你先选尖刀班。”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德行谁能看上我啊?”

老炮啪地立正:“到!”

“就是,也就我可怜可怜你吧。”

新兵连长打开花名册开始点名:“一班长!”

“我……”

新兵们反应过来:“明白了!”声音仍不齐,但是好多了。

录音小妹笑笑:“你家不会没冰箱吧?把这个放在冰箱里面,酸奶要赶紧喝别过了保质期。那是你家厨房啊?我刚才看见菜市场,怕你没厨房没敢买。我先去买菜,等我回来洗碗。你拿好。”小庄接过那堆东西,录音小妹就往外走。

新兵连长皱起眉头,老炮厉声吼叫:“明白了吗?”

“哎!”

“明白了——”新兵们的回答参差不齐。

录音小妹回头:“怎么?有什么要带的?”

站在新兵连长旁边的老炮铁青着脸,一声怒吼:“不许说话!”新兵们一下安静了。新兵连长咳嗽两声:“我们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同志答到,然后去那边找班长报到,听明白没有?”

小庄狠了狠心:“我……我心里有人了。”

他的声音被新兵们的声音淹没了。

录音小妹愣了一下:“跟我有关系吗?”

新兵连长抬了抬双臂:“新兵同志们,请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现在开始点名——”

“跟你是没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我的心里……现在放不下别人。”

新兵们哗啦啦跳下车。小庄被喜娃推醒,他睡眼惺松跟着喜娃往下跳。操场上,作战连队正在进行例行训练。新兵们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人三五成群地议论着那些正在训练的老兵。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功团驻地是群山间的一个野战军驻地。营区大门上方挂着“欢迎新战友”的横幅。哨兵持着上了枪刺的81-1自动步枪在站岗。手持红绿小旗的武装纠察站在路边,指引开来的卡车车队进入营区,营区里还停着一排崭新的步兵战车。新兵们都很兴奋,只有小庄还靠在背囊上昏睡。咣当!卡车停了,小庄还是没醒来。咣当!卡车后板被打开,老炮穿着常服扎着武装带在下面厉声命令:“下车!”

“很多年了。”

3

录音小妹声嘶力竭地喊:“那你招我干什么?”

“算了,说不清楚……”他叹口气,转向窗外。他看着外面,心里在胡思乱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了小影来当兵,但是小影呢?恍惚间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并且有了放弃的念头。小庄忽然有些沮丧。他打开自己的钱包,看见了小影的照片。照片上,小影的笑容很甜。一瞬间,小庄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如果战争突然爆发,他不能让小影自己上战场!他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捍卫他的爱人,他的爱情也必将因为战争的阴云而获得非同寻常的浪漫!

“对不起……”

喜娃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一耳光抽上来,小庄没躲。录音小妹打完掉头就跑。

小庄想了想,说:“为了一个女孩。”

时光倒转,日子又回到了那段不能忘怀的部队生涯……

喜娃瞪大了眼睛:“我不懂了,你干吗来当兵啊?”

军区总院后的操场上,新兵连的女兵们在操场边休息。小影看着远方想着什么。女兵小菲跑过来挨着她坐下:“又惦记你那小庄呢?他又不是明天就上战场!”

小庄长出一口气,苦涩地笑笑:“对,在戏剧学院。”

小影擦擦湿润的眼角:“我倒不是担心打仗,我是怕他那脾气!他从小就跟个蒙古牛似的,谁说也不听!到了部队,还不被人整啊?”

“你上大学啊?”

小菲大大咧咧地说:“放心!部队是个大熔炉,保证他没几天就消停了!再倔的脾气,在部队也能给捋顺了!”

“大学一年级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喜娃松了口气:“那就好!哎,你是城里的吧?高中刚毕业?”

“什么?”

小庄咧嘴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喜娃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小庄眨眨眼睛,看着陌生的一片绿军装,他终于回过神了,苦笑一下,表示正常:“我没事儿。”

“他是个顺毛驴!要是别人尊重他,哪怕是表面的,他那傻瓜能把命都交给别人;要是……那就完了,他敢拿命去拼!”

喜娃担心地看着他:“小庄,你没事儿吧?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一个大学生,有那么神吗?”

小庄眨巴眨巴眼睛,转向喜娃:“我在想——我干吗来了?”

小影叹气:“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三个月新兵连他能挺下来吗?”

坐在小庄身边的陈喜娃碰碰他:“哎,你想什么呢?”

“不会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吧?”

男兵车厢内,很多新兵都在抹泪。干部跟老兵都习惯了,在车厢接口抽烟聊天。小庄看着窗外发呆。

“不是苦,而是这种压抑。小菲,我们跟你都不一样。你生在部队,长大当兵,部队的事情你见得多了,没什么稀罕的。但是我们都不了解部队,小庄更不了解。他的内心深处渴望的是一种自由,无拘无束。我担心,他会被部队退回去。那他的档案上,就真的记下这一笔了。”

2

小菲笑:“都什么年代了,档案有什么重要?何况他还是大学生!学校哪儿管这个啊?”

列车缓慢加速出站,开往未知的远方。

“也许吧,我就是担心他。从小我就担心他,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他分到哪个部队了,连封信也写不了,连个电话都打不了。”

值班员吹响哨子。纠察们手挽手把亲属们与列车隔开。车头喷出白烟,拉响了汽笛。车轮开始启动。

小菲眼珠子一转:“这样吧,我给你查查。”

“大哥上车吧,咱该走了。”陈喜娃拉着小庄。小庄安静下来,被陈喜娃连拖带拽地上了车。

“真的?”

“你闪开——”小庄还要冲,却被陈喜娃抱住了。陈喜娃低声说:“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冷静点,冷静点!”老炮脸色阴沉地看着小庄。

小菲笑笑:“那当然——不过,有个条件!”

小庄被老炮拦腰抱着,他眼睁睁看着小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什么?”

站在车厢门口的小影被女兵们带进去了。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女兵们仍在登车。小影哭了出来,她站在车厢门口往这边看:“小庄……小庄你千万保重啊……”

“行!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小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小庄快挤出去了,却被老炮拦住推了回去。

9

“小庄——小庄你怎么来了——”

大功团的操场上。新兵们在操练队列,老炮在队前做着示范动作。一阵震耳的口号声传来,带着杀气:“一!二!三!四!”

小庄声嘶力竭大喊:“小影——”他拼命往那边挤,却无法挤出人群。

新兵们的眼光飘过去——一个连的士兵,光着头光着膀子露着满身的腱子肉,穿着迷彩裤和陆战靴,扛着81-1自动步枪正跑步穿越操场。带队的是年轻的陈排,他们如同一阵旋风,从新兵们面前飘过。喜娃小心翼翼地喊:“报……报告!班长,这是哪个连队啊?”

戴着冬训帽的女兵们在登车。一个女兵疑惑地扭头,抬头露出帽檐下的眼睛,是小影,她一脸惊讶。

老炮心情很好:“看见了吧?这就是侦察连,我所在的连队!在军内鼎鼎有名,绰号‘夜老虎’!从井冈山时代,我们夜老虎连就是红军的尖刀连队,共和国几乎所有的战争,都有夜老虎连的辉煌战绩。无论是在咱们师还是81集团军,甚至是在东南战区首长的眼里,夜老虎连都是敢打敢拼的英雄连队!”

小庄如同被雷击一般,他迅速转头,女兵的队伍远远地在那边车厢登车。小庄睁大眼睛想往那边挤:“小影——小影——”

新兵们羡慕地看着夜老虎连招摇过市,跑到远处停了下来。陈排在队前说着什么,然后高喊:“侦察连!”

新兵队伍突然出现骚动:“女兵!”“嘿!真的是女兵!”

侦察兵们回应:“杀——”

老炮不再说话,用军人标准的姿势跑步走了。新兵们看着小庄如同看天神一般。小庄若无其事地背上背囊起身,跑进队列。火车已经在站台等待。新兵们人头攒动,陆续登车。老炮脸色铁青,站在车厢外如同一尊黑脸门神。

队伍随即解散。喜娃羡慕地说:“哎呀,真好啊!这才像当兵的呢!”

“好记!”小庄居然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小庄看着,低声对喜娃说:“要是分到这个连队,可就死定了。侦察连打死也不能去!”

老炮点点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老炮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啊?不是最好的新兵,就去不了侦察连!不是最好的侦察兵,就留不在夜老虎连!”

小庄蹲在地上扎背囊带子,他茫然地抬头:“干吗?”

喜娃又问:“班……班长!这就是特种部队吧?”

老炮本能地回应:“到——”他转身,又回头,“小庄!”

老炮的脸色马上变了:“全体都有——徒手越野5公里,限时22分完成!超过的都别吃午饭!开始!”

那边干部在喊:“一班长,过来带队!”

新兵们立马撒丫子就跑。小庄气恼地对喜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老炮找到个台阶下,把书扔给他。

“咋了?”

小庄大大咧咧地说:“哦,班长……把书还我吧,我去集合。”

“少废话,跟着跑路吧!以后别在班长跟前提‘特种部队’四个字!”

老炮诧异地看着他。农村兵陈喜娃在小庄后面拽着他压低声音提醒:“叫班长啊!”

喜娃纳闷儿着,却不敢再问。新兵们飞跑,身后尘土飞扬。老炮站在操场上,眼神中有莫名的伤感。苗连走过来,看着那些嗷嗷叫着上山的新兵们说:“你收拾新兵有一套!”

“我叫小庄,你叫什么?”

老炮转身立正敬礼:“连长!”

老炮有点蒙,看看他:“那你叫啥名字?”

苗连还礼:“稍息吧——这次的新兵招得不错,有几个苗子值得注意。”

小庄伸出手:“把书还我,我去集合。”

“是。”

老炮愣了一下,喧闹的候车室马上安静了,干部、老兵和新兵们都看向这边。

“想办法,给我挖到侦察连来!尤其是那个兵——大学生参军的,叫什么来着?”

小庄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喊?我没名字吗?你喊‘那个兵’谁知道喊谁?”

“小庄。”

“就是你!起立!集合了!”

“对!小庄,我是势在必得!必要时添把火,弄点事儿出来!别人不敢要的兵,我要!”

小庄看得很投入,没注意。啪!书被抽走了。小庄抬头,戴着陆军上士军衔的老炮站在他面前,铁青着脸:“那个兵,说你呢!你没听见喇叭广播吗?”小庄左右看看,还没回过神来。

“明白了!”

“那个兵,说你呢!”一声闷雷响起来。

“对了,今年的特种部队选拔你准备得咋样了?”

喇叭里传来接兵干部的喊话:“新兵同志们注意了!东南战区的集合了!准备出发……”小庄没听到,他坐在背囊上,背靠着柱子聚精会神地看书。

“报告!今年我也是势在必得!我复习了一年外语和化学了,一定会成为特战队员!”

北方某城车站候车室里,车站送兵的声音一片嘈杂。穿着冬训服的新兵小庄在人群中寻找着——一片新兵,却看不见一个女兵。他失落地坐在背囊上,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开始看书,是莎士比亚的戏剧著作。

“好,这才是我的兵!他妈的586团侦察连去年一口气被选上两个,他们连长那鼻子都快上天了,今年咱们连起码要选上两个,而且都要留在特种大队!一个都不能给我退回来!我得让586团、587团和师部侦察营的那帮主官都看看,我老苗才是最好的侦察连长!明白了吗?!”

1

“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