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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戏太深,黑白难辨

王乘风陪在末座,他本来不是官场中人,而是黄梁宾馆的经理,就是为了陪好众人。当然,他也是王姓中的重要一员,他出面作陪,也是给关允三分面子。现在他也摆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低头不说话。

王向东脸色不变,假装不见,眼睛望向了天花板,天花板正中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郭伟全刚才挺活跃,现在也哑巴了,一言不发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反倒只有黄汉一人饶有兴趣地直直瞪着关允和郑恒男,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王启华顿时变色,关允太嚣张了,众人高抬他才敬他几分。其实在座之中,除了王乘风之外,关允级别最低,年纪最小,现在却又最托大,确实过头了。

郑恒男脸色阴沉如水:“关秘书,我四十多岁的人,被你当众打了耳光,你就算是蒋书记的秘书,也应该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你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关允不和郑恒男碰杯,相反,却放下了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郑主任,你说你有错在先,我倒想问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话里话外,郑恒男怨气十足,显然,他的道歉是形势所迫,并非心甘情愿。

郑恒男低头了?他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停了下来,直视关允,看关允怎样应对。只有黄汉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仿佛对郑恒男向关允认错早有预料一样。而且他的神色淡然轻松,似乎对人事调整也漠不关心一般。

关允也收敛了笑容,脸色沉静:“过年的时候,我去省委齐副书记家里拜年,齐副书记送了我一副对联,我觉得这副对联应该挂在每个党员干部的书房,时刻警醒。现在,我愿意把这副对联送给郑主任——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郑恒男上桌后一直闷头不说话,王启华开口了,他估计也是事先得到了暗示,也就举起了酒杯敬关允:“关秘书,上次的误会,是我有错在先,我向你赔礼道歉。”

“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郑主任,欺负百姓的人,总有一天会被百姓唾弃。不把百姓当人的干部,早晚会被百姓踩在脚下!”关允举起酒杯,“郑主任,我敬你一杯,愿与你共勉!”

郭伟全话一说完,王启华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关秘书随口一说,我们随意一听,事情就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说当时在大街上当着老百姓的面,关允直接打了郑恒男一个耳光,那么现在在酒桌上,关允当着王向东和王启华的面,又打了郑恒男一个耳光,比上次那个真实的耳光更狠更犀利。

“话也不能这么说。”郭伟全及时出面圆场,“坐在一起,就都不是外人,都是朋友,朋友就不能让关秘书犯错误。不过既然是调整草案,就不是最终方案,关秘书透露一点风声,也不算是犯错误,是不是?”

真实的耳光打了脸,这一记耳光打了自尊!

“还是不要说了……”关允见效果达到,又卖起了关子,“说对了,是透露了风声,会被蒋书记批评;说错了,会被人骂。不管对错,两头不落好,我何苦来着?”

关允不疾不徐,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傲然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落在在座众人的心中,如黄钟大吕,轰然作响!

如果让蒋雪松见到此情此景,必定大为欣慰,关允不愧是他精心挑选的秘书。只凭关允充分调动的气氛和在座几人的心态,关允一旦开口,肯定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关允过年的时候居然到省委齐副书记家中做客,这……是何等惊人的消息!怕是连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也未必有到齐全家中做客的待遇,关允怎么会有资格成为齐副书记的座上宾?尤其是过年期间到家中做客,意义更是非同凡响,说明关允和齐副书记私交甚厚!

关允借着酒意要透露风声,包括王向东在内,都全部凝神细听。

众人再看关允时的目光,不再是平视,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和迷惑,就连黄汉也终于收起一切不过如此的淡然,一时动容。

不管是之前对蒋雪松有多轻视,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蒋雪松身为市委书记的权威,大权在握,在座莫不变色!

郑恒男脸色涨红,只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又举起了酒杯,一口而尽:“还是我敬关秘书,先干为敬!谢谢关秘书的教诲,我会记在心上。”

谁不想抢先一步知道蒋书记的意图,也好明哲保身。

关允的教诲代表的不是关允一个人,很有可能还是蒋雪松的暗示。而现在,当关允抬出齐全之后,关允身上市委一秘的光环蓦然间迸发出万丈光芒,在众人眼中,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而且此时正值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即将上演刀光剑影的最后一局较量之际,谁都清楚,蒋雪松任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人事调整,肯定是一场大仗、硬仗,要动许多人的官帽。

关允要的不是炫耀,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放风更让人信服,让蒋雪松计划的第一步能够顺利得以实施。当然,也要顺带灭灭郑恒男的威风,暗中敲打敲打王向东,让王向东加快倒向蒋雪松的步伐,别再心存左右逢源的幻想。

更为关键的是,关允是蒋雪松跟前的红人,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况且蒋雪松在黄梁三年任期之内从未有过人事调整,毫无疑问,此次调整必将大动干戈。

在最后的一局决战中,只有站对队伍的胜利者,没有两头落好的墙头草!

人事问题向来是重中之重,为官之人,哪一个不想步步高升?更何况在座之人,都在可上可下的坎儿上,关允此话一出,不由人不立刻侧耳倾听。

郑恒男喝干一杯酒还不算,又自罚了三杯向关允赔罪,等于完全低头认输了。当然,他低头认输并不代表郑姓向关允低头了,不过至少也表明了一点,在和郑恒男的正面对决中,关允再胜一局。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关允的身上。关允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神秘地说道:“这个……我还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

不管王向东是想从中撮合关允和郑恒男握手言和,还是他想借郑恒男向关允施压并彰显他的重要性,反正郑恒男在关允面前一败涂地,导致王向东的如意算盘付之东流。

风声大作

王向东见势不妙,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关允手中,他眼神跳跃几下,改变了策略。

郭伟全现在和关允之间日益默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关秘书,上午我见张部长和冷秘书长去了蒋书记的办公室,是不是商量人事调整的草案?”

“关秘书,你天天在蒋书记身边,肯定知道大领导的想法,这一次的人事调整,规模有多大,范围有多广,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划出一个框框出来,才好让下面的人安心工作,是不是?”王向东虽然震惊于关允成为齐全的座上宾,但也清楚多半是关允和齐昂洋关系密切之故,也就略过不提,将关注点落到了黄梁的人事调整上。

几杯酒后,气氛热烈了许多,关允又敬了王向东、郭伟全和王启华、黄汉各一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偏偏漏过了郑恒男。郑恒男脸色不太好看,关允并不理会他,只是悄然向郭伟全使了一个眼色。

至此,关允三个耳光动黄梁,基本上算是完全收到了预期效果。崔同直接让步,关允还和崔义天成了朋友;王向东默许了耳光事件,王启华忍气吞声,虽不情愿,却敢怒不敢言;而郑恒男则是被完全压制,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由此可见,三大宗姓的立场在三个耳光之下,一览无余。

王向东的表现无可挑剔,大气、掌控全局,显然以主人自居,其余几人除了关允之外,都摆出陪客的姿态,纷纷举杯向关允敬酒。关允笑脸相迎,来者不拒,一口饮干杯中酒。

“这个,这个,真不好说。”关允见时机成熟了,就假意推托了一句,又含糊其词地说道,“我大概听到一些风声,蒋书记的意思是,规模要大,范围要广,涉及面要宽,四区十四县和一个县级市的主要领导,大概要动百分之八十……”

在座一共七人,关允、王向东、郭伟全、黄汉、王启华、郑恒男,还有一个王乘风。七人坐在一桌,不多不少,既保证了气氛,又不至于有多余的人影响情绪。落座之后,王向东一摸大背头,扯着嗓门说道:“今天我做东,很荣幸请到了关秘书,就当为关秘书来黄梁工作举行的欢迎宴会。来,同起一杯,欢迎关允来黄梁工作。”

王向东倒吸一口凉气,蒋书记要的不是人事调整,而是人事清洗!四区十四县和一个县级市的主要领导如果调整百分之八十的话,岂不是说,各区县的一、二把手全部要动?各区县的一、二把手都是蒋雪松到任之前就已经到位,是上任市委书记调整之后的格局,大部分都是三大宗姓的势力,实际上呼延傲博的嫡系反倒不多。

有时候人在官场,不想摆谱也要故意摆一摆谱,才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这么说,蒋雪松是想拿三大宗姓开刀,要将三大宗姓的势力扫荡一空了?王向东眯起眼睛,试图从关允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奈何关允一脸的高深莫测,才当了几个月的市委一秘,真真假假的功夫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摆出市委一秘的高姿态,关允不是想自抬身份,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放风更让人信以为真。官场之上的座位排名大有讲究,越上首的人说话分量就越重,可信度就越高。如果关允坐在末首,他就算故弄玄虚地放出人事调整的风声,也很难引起在座的重视。

是该放出最大的烟幕弹了,关允又微微一笑说道:“黄梁市范围内的人事调整,其实还算小事,我好像听说省里为了配合黄梁的中层干部调整,还想调整黄梁市委班子。有风声说,可能要动两到三名常委,据说是呼延市长调往牛城担任市委书记,郑天则升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还有,冷岳调走之后,从省城空降过来一个市委秘书长……”

到了房间落座的时候,关允要坐在郭伟全、王启华和黄汉的下首,几人都不同意,非要关允和王向东坐在一起。关允只假意推脱几下,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

最后王牌

“关秘书。”黄汉笑眯眯和关允打了招呼,又依次和几人都打了招呼,随后众人汇聚一处,进了黄梁宾馆的贵宾楼。

此话一出,一众皆惊,尤其是王向东,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哐当”一声,他也恍然不知,一时竟是呆了!

关允承认一点,他现在有点佩服黄汉了。

不只是他,在座众人,几乎全部惊掉大牙。关允放出来的消息,不是一阵风,而是一团云,一团电闪雷鸣的乌云。乌云携带风雨雷电突如其来,如一道惊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响过,直震得心头颤抖不已。

如果说在崔同家中见到黄汉,让关允愈加看不清楚黄汉的来历和背景的话,那么今天的饭局也有黄汉在场,就更让关允对他大为叹服了。黄汉在他的眼中,由以前的扑朔迷离上升到了山高云深的高度。

呼延傲博调离,郑天则进入常委会,冷岳走后的市委秘书长宝座没落到王向东头上,而是花落别家……如果市委的局势真如关允所说的一样进行调整,虽然确实只动了两三名常委,但却是动了关键的几枚棋子。黄梁的局势由此大开,黄梁的棋局,就此全面盘活!

“关秘书来了。”郭伟全的话打断了关允的思路,关允抬头一看,郭伟全从前车下来,和一人并肩朝他走来。

那么毫无疑问,虽然呼延傲博小升了一级,由市长担任了市委书记,但呼延傲博在黄梁的布局等于以全面失败而告终。而呼延傲博一方的势力,一脚踩空,全部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到底是绕道而行,还是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意见并不一致。以关允对蒋雪松的认知,在任期之内,黄梁经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一是积重难返,二是有三大宗姓的牵制,再加上时间不够,蒋雪松的政绩应该不会再体现在经济发展上面。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蒋雪松在离任时,又会为黄梁留下什么?

王向东的双手在颤抖,怎么可能?关允的话肯定是空穴来风,他梦寐以求的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宝座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横刀夺爱?郑天则怎么可能坐地升迁进入常委会,还会成为政法委书记?

黄梁,毕竟是有着几千年历史传承的古城,也正是历史的传承,才让黄梁背负了太多的沉重包袱——国企改革举步维艰,曾经辉煌的几家著名大型企业,现在正面临着转型的严重危机,再加上住房改革等问题,如几座大山一般摆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面前。

呼延傲博在黄梁三年双手空空,现在就算调往牛城担任了市委书记,也相当于是兵败黄梁,黯然收场。牛城和黄梁虽然相邻,但不管是经济产值还是重要性,在省委的分量和黄梁不能相提并论。呼延傲博一直想坐的是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而不是牛城市委书记!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看,竟是黄梁宾馆。也别说,关允来黄梁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来黄梁宾馆用餐。和山海天大酒店的现代奢华气息相比,黄梁宾馆的灰色主楼呈现出沧桑的历史厚重感,站在楼前,让关允切实感受到了黄梁作为历史古城的深厚底蕴。

不,关允肯定是在信口开河,黄梁市委班子真的如他所说一样进行调整的话,黄梁的大好局面将会毁于一旦。不知有多少人会彻夜痛哭,多少人数年的努力就会一朝化为乌有。

郑恒男假装没听见关允的话,将头扭到一边,望向了窗外。关允见状心中更加亮堂了几分,王向东的安排,只怕并非是为了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而是另有目的。先不管王向东究竟是何用意,郑恒男在场反倒更好,更有利于他放风的消息传播。

“我就是随口一说,空穴来风的消息,听了就算。”关允似乎猜中了王向东和在座众人的心思一样,摆手说道,“醉话,醉话,真是醉了,失态了,哈哈,失言了。”

关允立刻就明白王向东是有意为之,他反倒泰然自若了,呵呵一笑,打了个招呼:“郑主任。”

话虽这么说,关允心里却清楚,蒋书记让他释放的烟幕弹,绝对可以一举搅乱黄梁的局势,让呼延傲博感觉到当头一击的震惊,也会让许多摇摆的中间力量坚定地站对队伍,不再紧紧跟随呼延傲博。

郑恒男坐在后座,关允和王向东上车后,后座就坐了三个人,有些挤。偏偏关允又坐在中间,紧挨着郑恒男,郑恒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呼延傲博调离的消息,是对呼延傲博大做文章的花酒翔和薄幸郎事件的正面回应,在真真假假之中,让呼延傲博暂时迷失方向。而提拔郑天则的传闻则是在虚虚实实之中,迷惑郑天则,为郑天则挖一个得意忘形的大坑。至于空降市委秘书长的烟幕弹,则是对王向东的当头棒喝,是直接警告王向东,如果再三心二意,再想脚踏两只船,小心最后一脚踩空,摔一个后悔一辈子的跟头。

“王区长,幸会。”关允热情地和王启华握手,虽然热情,手却是一握即开,并没有幸会之意。

至于呼延傲博、郑天则和王向东听到传闻后,如何向省委一探虚实,省委方面又怎样回应几人,就不是关允所要关心的问题了,相信蒋雪松早有安排。以蒋雪松在省委的人脉,估计也会有配合他放风的关键人物存在。

王启华三十五六岁左右,长相普通,典型的北方人形象,脸型稍宽,眼睛不大,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乍一看像是某一个笑星。不过他的笑容虽然盛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此风一出,正如一句话所说——好一股妖风,黄梁说不定会“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等明天正式上班,风声大作的时候,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惊喜交加。

王启华坐在副驾驶座,回身笑笑,和关允握手:“关秘书,久仰大名。”

关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马后炮更让他刚才的话云山雾罩,在座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放下酒杯,心思七上八下——停杯投箸不能食,双目四顾心茫然。本来是想知道人事调整的草案,不想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伟全在前面的车上,和乘风在一起。”王向东呵呵一笑,“关秘书,恒男就不用我介绍了,我着重介绍一下启华。”

王向东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苦涩难言。今天他特意请郑恒男前来,就是为了显示出自身的重要性,好让关允知道他在市委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更是告诫关允,凡事不要太嚣张了,王姓在黄梁多年,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王秘书长,郭秘书长不是也说要一起去?”关允上车后没先和王启华、郑恒男握手寒暄,而是直接问到了郭伟全。

却不承想,关允反客为主,放出一则惊天的消息,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现在的王向东再也没有心情喝酒了,只想马上结束宴会,好及时打电话到省委打探消息。

郑姓重量级人物都不出面,王向东如果是代表郑姓出面,隐含的意思……就大了。

就在关允几人的宴会即将结束之时,关允的家中,也有一场意外接近了尾声。

如果说王向东安排他和王启华见面还算可以理解的话,却又拉上郑恒男,就让关允不得不猜测王向东的用心了。王向东是继郭伟全之后第一个传播薄幸关郎一诗的市委重量级人物,现在他又大摆宴席,难道要“和稀泥”,想化解关允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

关允住的原本是属于冷岳的房子,本来一开始市委没有几人知道他的住处,但后来不知道是谁透露了风声,关允的住处就成为了人所共知的了。

和崔义天的耳光事件在崔同家中算是圆满解决了,王启华对耳光事件还没有做出正面回应。没想到,王向东安排今天的宴会,不但王启华露面了,连郑恒男也现身眼前。

也是,知道市委一秘住在哪里,也好登门拜访,增加交流。

也是,耳光事件必须要和王姓有一次正面交手才能画上句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上车一看,关允愣住了,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郑恒男,另一个人是王启华。

不过有几人试过想敲开关允的家门,却没有成功,要么在休息的时间没人,要么明明有人的时候却没人开门。久而久之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关秘书不想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有人打扰。

王向东的热情三分真四分假,不过关允能看出来王向东确实真心想和他一起坐坐,就暂时将刘宝家的事放到一边,相信以刘宝家的机灵能够应付得了郑令东。

于是想到他家里坐一坐和关秘书走近的各色人等就打消了念头,关允家中也就恢复了应有的清静。

这般想着,人已经来到了楼下,王向东正在车前等候,一见关允,他就哈哈一笑迎了过来,说道:“关秘书,来,上车。”

关允所住的市委二号院住户本来就不多,现在过年期间,人就更少了。再加上关允所在的单元地处偏僻,所以晚上九点左右,一个黑影沿着下水管悄然爬到三楼关允的房间,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窗户,闪身进入了关允的房间,此时周围并无一人察觉。

怎么会关机了?关允不免担心,难道刘宝家遇到了什么危险?郑令东现在是丧家之犬,也是亡命之徒,万一他发狂伤了刘宝家怎么办?

黑影进了关允的房间,高抬脚、轻落地,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允的书房,从黑影敏捷的身手可以推断,他肯定是一个专业人士。

既然调查报告要给李丁山一份,关允有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眼见到了楼下,他停下脚步,拿出电话拨给刘宝家,想让刘宝家和郑令东的见面再增加几分力度,不料刘宝家的电话提示关机。

黑影没开灯,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在关允的书房乱翻。他的动作很轻,戴了手套,并且绝不弄乱原有的次序。只不过关允的书房东西本来不多,几下就翻完了,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不免微微摇头。

“好,谢谢了。”李丁山也不多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黑影不死心,又到卧室中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怎么可能?东西明明就在关允手中,关允两点一线,除了办公室和家,他还能藏到哪里?

夏莱和《青年报》善始善终了,和他又算什么?关允一下想远了,愣了片刻才又醒过神,也不多问李丁山的用意,说道:“我明天就邮寄一份过去。”

最后黑影不甘心地又在客厅和厨房都分别找了一遍,不想还是一无所获,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原路返回。

夏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夏莱为什么要告诉李丁山?难道夏莱也有什么政治目的?随后关允就又想通了,夏莱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她在调查进取学院期间,是以《青年报》记者的身份,现在交一份答卷给李丁山,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等黑影沿下水管顺利落地之后,他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就放心大胆地翻墙而过,从市委二号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自以为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无人发现他的行踪,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如同和黑暗融为一体一般,一直紧紧追随着他。

李丁山呵呵一笑:“不瞒你说,关秘书,是夏莱告诉我的。”

半个小时后,黑影来到位于长风路的小丫面馆二楼一个隐蔽的房间门口——实际上,小丫面馆是市公安局的一个点。他轻轻敲了几下门,敲门声一长两短,里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进来。”

关允瞬间下定了决心,呵呵一笑说道:“李站长的消息真是灵通,我刚拿到调查报告,你就知道了,佩服。”

黑影推门进去,里面陈设简单,灯光昏暗,沙发上坐着一人,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不过一说话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怎么样?”

一旦想通,关允反倒笑了,如果老容头没有通过金一佳提醒他,他有可能真会复印一份调查报告交与李丁山。现在老容头提醒了他,他本该拒绝李丁山,但偏偏逆反心理让他突发奇想——如果真将调查报告给了李丁山,李丁山再转交到木果法手中,木果法再借机介入进取学院事件,又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郑局,没得手。”黑影沉闷地答道。

联想到关于木果法有可能失势的传闻,关允心中更明白了一个事实,眼见进取学院局势将开,省里也有人想借进取学院之局为自己谋算。还是老容头慧眼如炬,早就看出了端倪,怪不得非要通过金一佳提醒他……

“怎么可能?”

既然李丁山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就肯定不是他想插手进取学院事件,究竟是谁想借李丁山之手拿到调查报告,不用想就知道,必是木果法。

“不清楚,我翻了个遍,可以肯定的是,东西绝对没在房间里,应该藏在了别的地方。”

那么李丁山开口索要夏莱的调查报告,就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他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得知或察觉关允已经拿到了夏莱的调查报告;二是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要将调查报告发表在《青年报》上——关允不是新闻工作者也明白一个事实,夏莱的调查报告根本不可能公开发表——而是他想拿到调查报告,从而可以乘机正式插手进取学院事件。

“关允才来黄梁多久?他能藏到哪里?”郑天则大惑不解,想了一想,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先不管了,说说最近黄汉有什么动向。”

李丁山不是官场中人,虽然国家级报社驻省级记者站站长的身份,是半官方半记者身份,但本质上讲,他还是新闻从业人员。而且根据关允从侧面了解到的消息,李丁山并不是一个对政治敏感并且感兴趣的新闻工作者。

“黄局还和往常一样,走亲访友,没什么异常,听说今天晚上王向东的酒局,他也在。”黑影显然是郑天则的心腹。

如果不是老容头的事先提醒,关允或许还需要深入一想,才能想通李丁山打来电话的背后,深藏着的看不到的巨手。不错,正是木果法。

“红颜馨有没有和以前不一样?”郑天则又问。

关允蓦然间想到了老容头通过金一佳对他的忠告,他还以为自己和木果法之间没有连接的桥梁,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没有。”

山高云深

郑天则不说话了,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半晌忽然又问:“赵彪呢?”

关允瞬间屏住了呼吸……

“赵彪……”黑影被问住了,“不知道,他最近有点神出鬼没,好像在筹划什么事情。”忽然,黑影警惕地向门口看了一眼,悄然向郑天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悄悄靠近了门……

“确实有点事情要请你帮忙。”李丁山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说道,“夏莱在进取学院调查了一周,她当时的身份是《青年报》的记者,她的调查报告原则上讲,属于《青年报》所有。我希望你能把她的调查报告给我,《青年报》可以全文刊发……”

黑影猛然拉开房门,门外空空如也,别说有人,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由纳闷儿,难道是他听错了?不应该,以他多年的侦察本领,谁能逃过他的直觉?

还以为是刘宝家来电,原来却是李丁山,关允边下楼边说:“李站长,有事?”

“文林,怎么了?”郑天则问道。

关允接听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关秘书,我是李丁山。”

“没事,也许是我听错了。”黑影名叫屈文林,是郑天则暗中最强的力量之一,是连黄汉、赵彪和红颜馨也不知道的郑天则最后的王牌。

刚放下电话,出了办公室的门,手机又响了。一看来电,关允顿时心跳加快,号码很陌生,是燕市的号码。

“文林,你现在立刻动身去燕市,接应一下坚强。坚强现在差不多摸到了郑令东的落脚点,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傍晚时分,王向东打来电话,说是汽车已经发动,就在楼下恭候,他还问要不要上楼请关允。关允哪里敢托大让王向东亲自来请,忙说马上下楼。

“好。”屈文林话一说完,立刻闪身出门,片刻之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整个下午,蒋雪松都不在办公室,也不知去了哪里。关允本不用值班,却一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除了打了几个电话之外,一直静坐沉思,推算下一步黄梁的局势究竟会滑向何方。

之前郑天则收到王向东的放风之后,还不相信郑令东的行踪被关允掌握,不想等他到了楼下和呼延傲博碰头时,就接到了远在燕市的戴坚强的消息。戴坚强称,他成功地发现了郑令东在燕市的行踪,不过郑令东身边有人暗中保护,他没敢贸然接近。而且暗中保护郑令东的人,似乎是关允的人。

放下金一佳的电话,关允一时怅然若失。如果说今生只有一个女人让他萦绕于心始终难以释怀的话,唯夏莱一人而已。

还真是关允?郑天则当时就惊呆了。震惊过后,他和呼延傲博商议,决定先下手为强,让戴坚强务必跟紧郑令东,他会再派人手和他会合。

人生就是如此,在人海中不期而遇,又在人海中错失彼此。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失去。

戴坚强和屈文林,是郑天则手中仅有的最后王牌了。出动了最后王牌,也意味着郑天则要孤注一掷了。

还真应了一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现在通讯是发达了,但一个人想自我隔绝,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她也难。

战前之战

关允还能说什么,夏莱毅然决然地离去,又将自己封锁起来不和外界联系,她的性格他了解,除非等她自己想通了,否则,谁也别想找到她。

郑天则为了在黄梁从关允手中抢回夏莱的调查报告,为了在燕市拿下郑令东,终于出动手中的最后两张王牌。不过,黄梁的王牌却是一无所获,在燕市的王牌有没有一击而中,暂时还不得而知。

“没有。”金一佳微叹一声,“她在美国有同学,相信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听说姨父和姨妈也没有夏莱的消息,夏莱是想消失一段时间。让她静一静也好,也许有一天她想开了,就会主动联系我们了。夏莱虽然性子软,但她很有主见,她肯定会在美国打开局面。”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的最后两张王牌或许不被黄汉所知,不被赵彪和红颜馨所知,却即将被关允知道……

“夏莱有没有消息?”说完老容头的交代,关允就问到了夏莱。

小丫面馆的楼下,一个人影在黑暗中一闪,又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跟踪屈文林的楚朝晖。

先不管了,以他现在的级别,就算他想和木果法有交集也不可能,毕竟相差太远,而且他和木果法之间,也没有桥梁。

黄梁一夜,有正面的对撞,有真真假假的放风,也有暗中的下手和追踪。而同样在燕市的夜晚,在燕市郊外一个名叫吴家那的城中村,也有一次命定的狭路相逢。

关允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不解,老容头不说齐全,为什么偏偏对木果法投去了过多关注的目光?

吴家那位于燕市东郊,虽在市区的规划之内,却十分偏远。郑令东原本不住在吴家那,只是最近他听到风声不对,连夜搬到了吴家那,不料等他刚刚落脚,就感觉到了危险气息的逼近。

“嗯,容伯伯就是简单问了问你的情况,听说你回去了,就让我转告你,要看清形势,稳步前进,黄梁年后的风向会变。对了,他还特意交代,让你暂时先不要和木果法有交集。”

刘宝家再次不请自来。

“老容头?”关允问道。

在狭小的出租屋内,刘宝家淡然地站在郑令东面前。郑令东毫无惧意,手里拿着一把铁锁,冷冷地对刘宝家说道:“你想要怎么样?”

“好了,说你一句,你得还我十句。”金一佳又咯咯笑了,她是一个大方的女孩儿,有着京城女孩儿特有的直爽,就算小有抱怨,也是事过即忘,“不说你了,说正事……容伯伯给我打电话了。”

刘宝家手无寸铁,站在距离郑令东一米之外,出租屋本来就只有三米见方,二人对峙,气氛凝重如冰。

关允笑了:“我才回来没几天好不好?难道要我天天向你早请示晚汇报?估计到时非得烦死你不可。”

“我不想怎么样,郑令东,你不用紧张。”和郑令东紧张万分随时准备致命一击的姿态相比,刘宝家轻松自若,甚至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椅子,坐了下去,“我就是和你谈三件事情。”

“你也不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跑不了了,你就不放在心上了?”金一佳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饱含爱意的责怪。

在进取学院,刘宝家和雷镔力、李理三人浴血奋战,和郑令东不死不休的一幕还犹如昨日。现在二人再次面对面,却是时过境迁。刘宝家一直以为他再和郑令东见面肯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现在却是心静如水。

和温琳通过电话之后,关允又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

当然,在表面的平静下面,却是潜藏的旋涡。在心中的怒火掀起惊涛骇浪之前,他一定要完成关允交代的任务。

年后孔县的各项事业将会步入正轨,相信半年左右就能打下今后三年的根基,就让温琳继续在孔县推动金一佳的长远大计好了,也算是为孔县的父老乡亲种下一颗可以收获希望的种子。

“什么事情,尽管说。”郑令东也坐了下来,几个月的逃亡生涯让他如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危险之中。不管面对谁,他都会绷紧神经,以防身边的陌生人是谁派出的杀手或便衣,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孔县的事业其实也刚刚起步,现在放手扔下就来黄梁,也不划算。温琳说得也对,在关允对黄梁的局势越摸越透的情形下,她确实不宜再来黄梁发展。黄梁的水太深,就算郑天则倒台,还有无数股势力犬牙交错,处处危机,实在不必再来蹚这滩浑水。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关允也好,郑天则也好,甚至包括呼延傲博在内,都有亡他之心,他不得不防。

“你才知道?”温琳嗔怪说道,“等我也去了美国,你等着一个人过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吧。对了,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去黄梁考察一下市场,现在看来不用去了。我先做好孔县的事情,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就直接出国算了,你说呢?”

“第一,交出全部证据,保你人身安全。”刘宝家说出了第一种可能。

对,只求自己心胸广,休管他人话短长,关允哈哈一笑:“原来琳丫头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不可能。”郑令东冷冷一笑,“我交出了证据,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这个前提,免谈。再说,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随便别人怎么说好了,反正我就是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温琳反倒安慰关允,“你别往心里去,你还没有结婚,就算有三五个女朋友也不算什么。你是不是薄幸郎,别人说了不算,我和夏莱、一佳说了才算。”

“交出全部证据,你会被移交到燕市警方,黄梁警方不会插手。”

“有些事实不用证明。”关允对温琳乐观向上的态度很欣赏,“你本来就是。”

郑令东不相信刘宝家的许诺,不为所动,说道:“第二个条件是?”

“我想好了,如果夏莱愿意,我去美国陪她也没什么。”笑完后,温琳说到了正事,“省得总有人拿我说事,不过有人拿我来影射你,也证明我是你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是不是?”

“第二,夏莱在进取学院的调查报告到手了,进取学院的内幕,也不是秘密了。你只需要交出部分证据配合对郑天则和进取学院的指证,保证你会受到法律的公正审判。”

温琳的大笑如果让作诗的人知道,肯定会郁闷得吐血,孔县哪里有哭泣的温琳,只有沉浸在幸福之中心甘情愿的温琳。

郑令东哈哈大笑:“交出部分证据?别开玩笑了,你还是在诈我。”

下午无事,关允和温琳通了一个电话,告诉了她薄幸关郎的诗,温琳听了笑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关允在她身边,肯定可以切身感受到她花枝乱颤的美妙。

“好,既然第一第二个条件你都不同意,你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刘宝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有没有你手中的证据,郑天则都过不了关了。你的证据交出来,只是加快郑天则完蛋的速度,也给你自己留了后路,但你想堵死所有的后路,好,我成全你。”

蒋雪松能笑出来是好事,证明了一点,在面对呼延傲博花酒翔和薄幸郎两次出击的情形之下,他还是成竹在胸,让关允大为欣慰。只要蒋雪松阵脚不乱,黄梁的局势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郑令东一脸紧张,后退一步:“想动手?别太自信了,你一个人打不过我。”

关允也哈哈大笑,他被蒋雪松的调侃之语逗乐了,没想到很少谈笑自若的蒋雪松也开起了白沙的玩笑,相信也是对白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滑稽行为大感好笑。

“我不会和你动手,收拾你,会脏了我的手。”刘宝家张狂地哈哈一笑,“我已经通知了郑天则,估计现在郑天则的人正在赶来,你插翅难飞了。”

“呵呵,好,很好。先有花酒翔,再有薄幸郎,现在又有雄心郎和风流郎,放到一起就是一盘酸甜苦辣全都有的大杂烩。最后,到底这盘菜是谁的味道,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蒋雪松摆了摆手,“薄幸郎?哈哈,世上男子皆薄幸,唯有白郎最专情。”

郑令东脸色大变:“刘宝家,我被郑天则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关允淡淡一笑,又将雄心王郎和风流白郎的诗说了一遍,话才说完,蒋雪松就抑制不住大笑出声。

“对我没好处。”

“说来听听。”蒋雪松眉毛微微一扬。

“没好处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关允明白了蒋雪松所指,又说:“我也狗尾续貂了两首,还给了王秘书长。”

“因为你没用了。”刘宝家话一说完,脸色冰冷如刀,身子坐着不动,手一扬,一团东西就飞向了郑令东。

蒋雪松听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花酒翔一诗是妙手偶得的好诗,薄幸郎一诗,就是牵强附会的狗尾续貂之作,不值一提。”

郑令东自始至终都在防备刘宝家,却还是没防住。他一直以为刘宝家会扑过去和他动手,不想刘宝家却是扬手扔来了一包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看清,只是本能地伸手一挡。

关允将薄幸关郎的诗说了一遍。

“砰”的一声,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东西被郑令东手中的铁锁打得粉碎,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一碎,里面一股温热的液体就四散飞溅,溅得郑令东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

“嗯。”蒋雪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其实是让关允继续说下去,他起身推开窗户,放进了清新的空气。

液体一沾身,郑令东顿时大骇:“你拿什么东西扔我?”

“蒋书记,市委又流传了几首诗,刚才王向东秘书长过来,特意说了说。”相信蒋雪松还没有听到薄幸关郎的诗,关允有必要让蒋雪松及时掌握市委的最新动向。

“硫酸。”刘宝家嘿嘿一笑,站了起来,“你最好别动,一动就出汗,一出汗,硫酸的腐蚀性就会加倍,一时三刻,你就会化为血水了。”

如此,目的也就达到了。

“胡说八道。”郑令东恼羞成怒,挥舞手中的铁锁就朝刘宝家冲来,“根本不是硫酸,别想诈我。”

况且还有一点是冷岳所不及的,关允作为秘书,许多话可以真真假假地说出去,冷岳以市委秘书长的身份,就不能乱说。冷岳虽是市委书记的大管家,但也是市委领导,说话必须注意自身身份。关允则不用,他可以故弄玄虚,也可以直截了当,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话一旦出口,必将引来许多人不同的解读。

当初关允初到市委就被人泼了墨水,始作俑者正是郑令东,现在一报还一报,他也被泼了一身红水。只不过他身上的红水不是墨水,而是染了颜色的汽油。

而以黄梁市委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冷岳虽然和他一心,但仅限于黄梁之内的较量。一旦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黄梁的范围,上升到了省委层次,冷岳最终如何选择还未可知。所以对比之下,关允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了。

刘宝家轻巧地躲过了郑令东的一击,手中的打火机打着了火:“你敢再前进一步,我就让你葬身火海。”

蒋雪松见关允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点就透,不需要他过多暗示,不由大为欣慰。作为市委书记,名义上市长是副班长,副书记是副手,其实不然,真正能为市委书记如臂使指的助手是市委秘书长和秘书。

此时郑令东也闻出来身上浓重的汽油味道,顿时吓得一动不动:“宝家,有事好商量,别乱来。杀了我,你就是杀人犯了,早晚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我记下了。”等蒋雪松说完,关允心中愈加明白,作为第一波既有试探之意又暗藏杀机的烟幕弹,是蒋雪松对花酒翔事件的第一次正面回应,也是还手的第一招。

刘宝家哈哈一笑:“郑令东,你放心,我不杀你……”

黄梁决战,即将点燃第一场战火!

郑令东长出一口气,脸上刚刚流露出一丝喜色,刘宝家却突然动手了。

之前,关允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蒋雪松具文人风骨,行事太过软弱,虽有绵里藏针的手腕,却不够犀利和果断。但现在,当蒋雪松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他放出关于人事调整的风声时,关允终于知道,深藏不露的蒋雪松在隐忍三年之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我不杀你,但我会收拾你!”刘宝家话未说完,一脚就已经踢中郑令东的胸口。郑令东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踢中,惨叫一声,身子倒飞几米,撞到了墙上,又反弹到了床上,“轰隆”一声巨响,床被他压塌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朝南开的窗户落在蒋雪松的脸上,映照得蒋雪松的脸庞一半晴朗一半阴影,让人看不分明他的真实表情。沐浴在阳光中的他就如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淡定、从容并且一往无前。

一系列的声响太响了,以至于郑令东肋骨破裂的声音被掩盖了。刘宝家太恨郑令东了,说实话,他确实有亲手杀了郑令东之心。不管是他和雷镔力、李理三人和郑令东的浴血奋战让他念念不忘,还是郑令东害得夏莱险些丧命,最终远走他方,他说什么也不能原谅郑令东。

横插一手

刘宝家对夏莱的印象很好,一直在心里为夏莱的遭遇打抱不平。或许关允和夏莱都清楚,夏莱不幸的根源在夏德长身上,但他却不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害夏莱的人就是郑令东!

关允十分期待蒋雪松的第一击……

如果不是关允再三交代,不能出人命,刘宝家恨不得早就掐死郑令东以解心头之恨,所以刚才一脚踢出,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历来在人事调整等重大决策出台之前,秘书都是领导对外释放烟幕弹的最佳渠道,同时,秘书也是无数人争相一探口风的对象。关允心中一惊,人事调整一般都是保密再保密的大事,蒋雪松却让他故意放风,肯定是瞒天过海之计。

只一脚,郑令东就半死不活了。

蒋雪松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关允一眼:“关允,接下来黄梁会有一次大范围的人事调整,我要你放一些风声出去……”

刘宝家还不解恨,迈步向前,又狠狠一脚踩在了郑令东的脸上,一脚就让郑令东血流满面:“这一脚是为了夏莱!”

关允进了里间,见蒋雪松情绪不错,心中笃定,说道:“蒋书记,有什么吩咐?”

郑令东闷哼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小关,你进来一下。”

刘宝家又一拳正中郑令东的肚子:“这一拳,为了关哥。”

怎么要调整叶林的工作?关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是……他脑中的念头才刚刚一闪,就听到蒋雪松叫他。

郑令东说不出话了,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我对调整叶林的工作,保留看法……”张天豪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也走远了,后面的话关允就没再听清。

刘宝家伸手拎起郑令东的衣领,朝他的脸上左右打了两个耳光:“郑令东,不出半个小时,郑天则的人就会摸上门来,以你现在的状态,别说逃跑了,肯定只有等死一条路。你是现在告诉我证据在哪里,还是我扔下你不管,让你在失血和恐惧中死去?”

“我没意见。”冷岳的声音似乎兴致颇高,“就按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办。”

郑令东已经半死不活了,还嘴硬:“郑天则找不到我,你别诈我。”

“草案我先报崔书记过目,等崔书记没有意见后,第二稿草案再报呼延市长。”张天豪的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关允听了个清清楚楚。

“来之前我已经放风出去了,你爱信不信,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交出证据跟我走,还是想落到郑天则手里?”刘宝家目光如电,直视郑令东令人厌恶的面容,真想再一拳打扁他的鼻子。

散会后,张天豪和冷岳步出蒋雪松的办公室,二人还特意朝关允点了点头,边走边说。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驴脾气,好说歹说总不行,非要动粗才行。郑令东服软了,就算被刘宝家暴打一顿,也比落在郑天则手中强。关允是要郑天则完蛋,而郑天则是想要他玩儿完,相比之下,向关允妥协或许还能保命。

同时,危险也在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初步就人事调整方案碰头之后,悄然逼近呼延傲博。

“我跟你走……”郑令东有气无力地说道。

危险,就在关允下令刘宝家执行第二步计划时,迅速地逼近郑令东。

“早早交出证据,也省得我收拾你一顿了。”刘宝家骂了一句,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多时来了两个人,架起郑令东迅速离开了出租屋。

郑令东如果知道夏莱搜集到的证据已然落到了关允手中,他现在逃离燕市或许还来得及,但他太自负,别说逃了,还天真地认为关允还是不敢拿他怎样……

几人才走不久,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入内查看一番,不由一脸懊恼地一脚踢碎了地上遗留的一个玻璃瓶,恨恨地说道:“还是晚了一步。”

只可惜,郑令东万万没有想到,在夏莱的调查报告落到关允手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急转直下了。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事事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关允的掌握之中。

是夜,关允结束和王向东的饭局回到了家中,见家中一切如故,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不由摇头一笑。幸亏听从了楚朝晖的建议,没有将调查报告留在家里,否则,还真着了郑天则的道儿。

说得难听一点,郑令东自以为凭借他的小聪明可以同时玩弄关允和郑天则于股掌之间——让郑天则找不到他,杀不了他;让关允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等时机合适时,他和家人一起远走高飞。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接听之后,听到刘宝家的汇报,他放下电话,冲身后微微一笑:“明天去取郑令东的证据。”

但郑令东自恃证据在手,既想利用关允想要证据的迫切心情让关允保护他的家人,又不想彻底和郑天则撕破脸面,因此迟迟不肯交出全部证据。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拖字诀,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而且他还想周旋在关允和郑天则之间,寻找一个平衡,达到他的利益最大化。

一夜惊变

夏莱的调查报告是指导方向,但若想让进取学院和郑天则身陷火海,还必须拿出具有法律效用的证据,相信郑令东手中肯定有。

关允的身后站有一人,肃然而立,一脸冷静,正是楚朝晖。

得夏莱之助,关允对于下一步如何逼迫郑令东就范,心中有了计较。也正是在夏莱的推动之下,和郑令东的僵局即将迎来突破性进展。

有楚朝晖在身边,关允如虎添翼,许多私下的事情可以从容布局,他心中大定,对和郑天则的最后一战充满了信心。

必须要说,夏莱的证据——其实称之为调查报告更准确一些,虽然并不能直接作为法律依据,一举摧毁进取学院并且打垮郑天则,却如拨云见日一般,让关允眼前豁然开朗。进取学院的内幕以及郑天则在黄梁多年的布局,在他眼前不再是一团迷雾。

“还有,调查报告复印一份,明天一早寄往省城一份。”关允摆了摆手,“朝晖,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可以理解,不管是蒋雪松还是呼延傲博,都不想郑天则过于壮大,最终尾大不掉。即使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关系密切,他也只想郑天则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不想郑天则在占据了地利及人和的优势之后,再得天时之便。

“领导……”楚朝晖现在改口称呼关允为领导了,“郑天则身边还有最后两个王牌,一个叫屈文林,一个叫戴坚强。这两个人都是特种兵出身,身手都不错,以前在部队上,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人不算坏,就是跟错了人,我的意思是,如果能……”

在这件事上,郑天则不但对蒋雪松恨之入骨,也对呼延傲博大有怨言。

关允笑了笑:“凡事不要勉强,看机缘。”

是的,最有权势,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奈何不了他。但郑天则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原因无他,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虽然一直不和,但在郑天则进入市委常委会的事情上却前所未有地保持一致,数次联手并成功地狙击了郑天则的图谋。

等楚朝晖走了之后,关允一人坐在书房之中,回想起黄梁宾馆的饭局,心中对黄梁的局势更加清晰了几分。蒋雪松正面放风,他在暗中运筹帷幄,现在郑令东已经吐口,攻破郑天则指日可待。

但为什么说郑天则只差一步就成功呢?原因在于郑天则一直想前进一步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却始终没有成功。如果郑天则成功地进入了市委常委会,郑天则将会成为黄梁最有权势的人物。

黄梁局势,即将大开了……关允喝了一口茶,黑暗中,他的目中闪动着光芒,又想起楚朝晖的话,暗暗一笑,他对能不能收服屈文林和戴坚强兴趣不大,却对如何让红颜馨为他所用而大动心思。如果说刘宝家、雷镔力、楚朝晖等人算是他的嫡系,苏墨虞是他的经济班底,郭伟全有可能是他的第一批政治班底,那么他身边还缺少一个管家式的人物。

之所以说他几乎成功,是郑天则只差一步就实现了他的终极梦想——上有呼延傲博和王姓、崔姓的支持;下有五虎上将如臂使指。再加上手中明面上有专政力量,暗中有黑道势力,他在黄梁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相比之下,李永昌在孔县二十多年的经营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罢了。

能替郑天则执掌庞大的资产而又深得郑天则信任,红颜馨必定有过人之能,如果红颜馨能为他所用,该有多好……

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数额,夏莱的调查报告中初步估计在三千万以上。关允知道,夏莱的估算太保守了,至少会有三亿以上的非法融资,否则,郑天则也玩不转整个黄梁的黑白两道。实际上身为公安局长的郑天则,黑白通吃,几乎成功地创立了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下王国。

关允看重的只是红颜馨的理财才能,但对赵彪来说,红颜馨在他眼中只是一块入口即化的人间美味,什么经济头脑,什么管理才能,都不如红颜馨的美貌和身材入眼。只可惜,他垂涎了红颜馨的身体几年之久,却始终没有得手。

不义之财到手之后,经过封况的所谓进出口贸易公司走账,就变成了合法的财富。怪不得封况的公司从来不见从事什么生意,他本人却是黄梁首富,原来他只是郑天则一系列非法敛财环节中洗黑钱的一环。

赵彪无比懊恼,他和红颜馨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握手,除此之外,别说和红颜馨在床上被翻红浪了,连一个礼节性的拥抱都没有。如果不是郑天则发话,早就按捺不住的他,才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肯定霸王硬上弓了。

进取学院说到底其实是郑天则的私人银行,他从民间诈骗了大量财富之后,将大部分资金据为己有,一部分当成利息分成给高官和王姓、崔姓。

现在正好有郑天则让他调查红颜馨和黄汉有没有暧昧关系的借口,赵彪才懒得去调查,他只是想为自己强行上红颜馨寻找一个借口罢了。

三千万,以进取学院承诺的高额利息,每月支付的利息就高达数百万之多。而进取学院融资之后,并没有投资实业,而是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将从民间融来的资金用以补贴高官权贵的利息。等于说,进取学院损不足以补有余,本身不从事任何营利经营,却以银行的身份,从中渔利,不但借机笼络了一大批高官权贵,也将不少王姓和崔姓的重要人物拉下了水。

是夜,当关允和王向东等人在黄梁宾馆把酒言欢时,得知黄汉也在酒局,赵彪就决定动手了。再等下去,怕是红颜馨跟了一百个男人也轮不到他,是男人就拿出勇气,哪能坐等女人投怀送抱?该下手时就得下手,要不只能望美女而兴叹。

进取学院在黄梁民间的名声极响,信誉极高,从民间融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高额的利息更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短短时间内,进取学院从民间和高官权贵之中融资的金额就超过三千万。

平常,红颜馨总是喜欢一个人去街角的一家名叫哦呢陈的茶馆,茶馆的名字为什么叫哦呢陈,赵彪才懒得去想,他只需要知道红颜馨的行踪就行了。

夏莱的资料详细地记录了她在进取学院调查到的全部事实,郑姓借国家扶持民办高校的政策优势,凭借郑姓在黄梁的关系网,成功地创办了进取学院,并以助学的名义向民间和高官权贵集资,许以高额利息。

今晚没有例外,红颜馨依然独自一人出现在哦呢陈茶馆,她一人在楼上的雅间喝茶,夜色阑珊时,她下楼而去。清冷而窈窕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分外动人。路灯将她的身影拉长,南方女孩儿特有的苗条身段更是影影绰绰,无比诱人。

说白了,进取学院就是一所打着私立大学的幌子为郑姓敛财的基地。所谓的人才基地也确实是进取学院办院的目的之一,但只是长远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是敛财,是拉拢黄梁市委中层和王姓、崔姓,是为了确保郑姓在黄梁的地位长盛不衰。

红颜馨只顾低头走路,却不知道身后不远处跟了一人,跟了她两条街道,一直跟她来到了南苑小区。

进取学院确实是郑姓的人才培养基地,但除了培养人才之外,进取学院对郑姓来说最大的收益在于集资!

身后的人影不时淹没在路灯和黑暗的交汇处,明暗跳跃之间,他土得掉渣的长相不时流露出贪婪的神情,双眼之中闪烁迫不及待的光芒。

但证据落到了关允手中,再加上关允早就掌控了郑令东的行踪,两相结合之下,夏莱的证据就是雪中送炭的导火索,直接敲响了郑令东的丧钟,间接拉开了进取学院覆灭的序幕。

南苑小区是黄梁第一个高档小区,红颜馨在小区内有一处一百多平方米的住房。她浑然不觉身后危险的逼近,上了三楼,打开房门,才迈进房间,还没有来得及关门,忽然察觉到不对,回身一看,一个黑影猛然扑了过来。

怪不得夏莱一直没有将证据交与夏德长,他拿到证据之后将会大失所望。没有郑令东,夏莱的证据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也不能直接呈报到纪委或市委,更不能作为法律依据,对郑天则提出公诉,对进取学院进行查封。

“啊!”红颜馨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黑影捂住了嘴巴,随后黑影紧紧勒住红颜馨的脖子,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昨晚收到了夏莱遗留在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后,关允几乎一夜未睡,挑灯夜读,逐字逐句地通读了夏莱搜集到的全部证据——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夏莱眼中的进取学院的新闻稿更贴切。

“再喊我掐死你!”黑影沉闷地恐吓了一声,转身关上了防盗门,“红颜馨,你是要命还是要清白?”

还手,除了正面寸步不让的回应之外,还有侧面的牵制。郑令东事件目前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如果运作得当,郑令东几乎可以点燃整个黄梁的局势,让进取学院和郑姓陷身火海之中!

红颜馨听出了黑影是谁,声音中是惊恐的颤抖:“赵彪,你想怎么样?”

花酒翔的事件最终如何收场,他插不上手,毕竟陈宇翔事件确有其事,又是婚外情。但称呼他为薄幸郎,就是含沙射影的抹黑,他不会任由对方乱泼脏水而不还手。

“想怎么样?”赵彪嘿嘿一阵淫笑,“我对你日思夜想都好几年了,你说我想怎么样?”

当然,如果让关允知道黄汉曾几次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肯定更会大吃一惊。但现在,关允顾不上多想黄汉的来历和神秘,他要充分利用郑令东来化解呼延傲博利用生活作风问题对他的又一波攻击。

“碰了我,你不怕郑局不放过你?”红颜馨的声音依然颤抖,眼神中闪过恐惧,“你放过我,不要胡来。”

黄汉身为郑天则的五虎上将,不被崔同提防也就算了,却还能在郑天则和呼延傲博联手对蒋雪松连番开火的情形之下,有望在人事调整中前进一步,几乎可以用官场怪才来形容,关允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郑局?”赵彪得意地笑了,“郑局对你起了疑心,就是让我来试探你。红颜馨,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和黄汉早有一腿了,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黄汉在街上有说有笑,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

那么张天豪提名黄汉为单水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多半是出自蒋雪松的授意。联想到黄汉在鼎鼎香枪击案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和柳星雅之间的密切关系,再有他到崔同家中做客的情形,黄汉的形象在关允的眼中,不但没有清晰几分,反而更加迷雾重重了——黄汉到底是谁的人?

“你跟踪我?”红颜馨脸色惨白,被赵彪掐得咳嗽了几声,“赵彪,你放开我,如果真是郑局怀疑我,好,我心甘情愿献身。但如果是你假传圣旨,别怪我和你拼命。”

组织部长向来会跟随书记的脚步,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在黄梁,关允却是知道,张天豪一直就是蒋雪松的坚定追随者。

赵彪松开了红颜馨,用手一指客厅的沙发:“坐过去说话,我警告你,别想乱来,否则我对你先奸后杀,你信不信?”

夏莱的证据

“我信……”红颜馨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挪到了沙发上,坐在了沙发一角,“郑局真怀疑我了?怀疑我什么了?怀疑我和黄汉有奸情?”

好一出越来越扑朔迷离的黄梁大戏。

“你说实话,你和黄汉到底是不是有一腿?”赵彪站在红颜馨面前,双手抱在胸前,如猫玩老鼠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楚可怜的红颜馨。他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心想等她在自己身下呻吟的时候,一定感觉更美妙。

单水区是黄梁第一大区,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一般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张天豪提名黄汉,到底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蒋雪松的暗示?

“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红颜馨反驳,脸色涨得通红,“你回去告诉郑局,如果他不再信任我了,好,我交出财权,不要用这种方法污辱我。”

“单水区分局局长年龄到点了,组织部提议由黄汉同志接任局长。”

“污辱你?我还真就污辱你了,不但污辱,还要玩弄你,你能怎么样?”赵彪话一说完,就一下扑了上去,将红颜馨压在了沙发上,嘴乱啃,手乱摸,就要撕扯红颜馨的衣服。

关允下一步升到正科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身为市委一秘,又有过硬的学历,现在升至正科,符合提拔条例,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但接下来张天豪提及的一个人名,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红颜馨一开始激烈反抗,挣扎了几下之后,似乎绝望之中放弃了抵抗,她开始回应赵彪。在迎合了几下之后,她柔情无限地说道:“赵彪,男欢女爱的事情,强迫多没意思,我答应你一次,你别这么粗暴好不好?”

那么接下来,在蒋书记即将点燃黄梁中层干部调整战火的同时,也该和郑令东有一个了断了。关允手指轻轻敲击办公桌,耳中传来了里间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听不太清,只依稀听到张天豪提议提他为正科。

赵彪喜出望外,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一个人忙乎没有人配合,只能是自娱自乐。红颜馨现在主动提出配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骗我?”

挂断白沙的电话,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王向东是一个妙人,两头通吃,借他传递信息再好不过,不会让人起疑心。白沙的电话及时打来,毫无疑问,白沙的立场大为松动,背后再稍微推动一下的话,即使白沙不会全面转向,至少也会在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件事情上,三思而后行。

“我想骗你还得有底气才行,现在落在你的手中,左右都是一样的事情,想想自己也是女人,何不对自己好一些……你容我洗个澡,准备一下,好不好?”

“关秘书,我是白沙,晚上有没有时间?晚上有约了,和王秘书长?好,没关系,下次好了。”

“好,我就信你一次。”在猫面前,老鼠还能耍什么花招?赵彪也想玩个痛快,不想弄得别扭,就答应了,“要不,我们来一个鸳鸯浴?”

等刘洋一走,白沙关紧房门,一人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十几圈,终于拿起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不了,你等我就行了。”红颜馨媚眼如丝,“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药……”

白沙摆摆手:“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去。”

什么药自然不言而喻,赵彪搓搓手,嘿嘿一笑,好一个外表纯洁内心淫荡的女人,家里常备春药。这般想着,赵彪确信无疑,今晚可以和红颜馨成就好事了。一想到红颜馨千媚百娇的人儿将会光溜溜地在他的身下承欢,心中的兴奋之意就和烈火一样高涨。

“白书记……”刘洋见白沙坐着不动,就又催促了一声。

来到红颜馨的房间,鼻中传来淡淡的清香,见红颜馨的大床温馨而暧昧,赵彪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心神一阵激荡,真舒服,等一下会不会更舒服?

“这不可能!”郑天则再也站不住了,推门出去,“别听关允胡扯,他完全是在放烟幕弹,是想转移视线,在战术上叫混淆视听。”话虽如此,他还是快步下楼,和呼延傲博碰头去了。

伸手拉开红颜馨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全是女人的内衣内裤,赵彪伸手抓过几条,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一闻,陶醉在女人身体的气息之中。过了半晌,他才放到一边,翻看抽屉里面有没有春药。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刘洋又急急地说:“郭伟全放风说,关允还完全掌握了郑令东。”

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怎么会?难道红颜馨说谎,或是放错地方了?赵彪起身,拉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个包装盒,拿起一看,不由愣住,包装盒上写着几个字——女子防身电棒。

“啊?”白沙本来站了起来,一听这话,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太惊人了,关允成精了,怎么在掌握了王向东的隐私和他的风流韵事后,又掌握了郑令东的行踪?

电棒?赵彪念头刚起,忽然惊醒,不好,怕是上当了!他马上站起,才一回头,只看到一道电光闪过,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全身一阵酥麻,浑身肌肉禁不住一阵痉挛,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就双腿发软瘫在了地上。

刘洋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关允放出的消息。”

见赵彪倒在地上,红颜馨还不解气,又将电棒杵到了赵彪的头上猛一阵电击,电得赵彪直翻白眼,口吐白沫,眼见昏死过去了。

“谁的消息?”郑天则心情激荡之下,差一点失态伸手去抓刘洋的衣领。

红颜馨伸腿踢了踢赵彪,见赵彪死猪一样不动了,才放了心。她拿起电话,拨了一半郑天则的号码,又犹豫一下,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黄局,赵彪来家里非礼我,被我电晕了,麻烦你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处理一下。”

郑令东不除,他寝食难安。

赵彪最后的下场,直到几天后才真相大白。

虽然关允极有可能已经拿到了夏莱搜集的证据,但郑天则冷静分析,夏莱毕竟不是进取学院的人,她就算调查再深入也是走马观花,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从头到尾参与了进取学院几乎每一件大事的郑令东。

下一步怎么办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郑天则和白沙同时站起,一时大惊失色。郑令东是进取学院事件的关键点,也是黄梁局势的关键点,他最终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可能一举掌控大局!

次日一早,日出东方,洒落万道霞光,黄梁迎来了春节后第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也迎来了正式上班的高峰。

“什么?”

市委正式上班第一天,到处是拜年和问好的声音,一上午下来,几乎没什么正事。不过到了中午时分,拜年和问好的气氛过后,平地起风,关于呼延市长有可能调走的传闻,就如冬天无处不在的寒意,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市委的每一个角落。

“据可靠消息,郑令东在燕市出现!”

本来一上午在拜年和问好之后,人们谈笑的话题都是花酒翔和薄幸郎。对于花酒翔,众人是相视一眼,会心一笑,笑容神秘而意味深长,对陈宇翔的前景都不无担忧和幸灾乐祸。对于薄幸郎,众人却是哈哈一笑,笑声中有嘲笑和理解,对关允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情怀只当成笑谈,并未当成政治事件,毕竟关允尚未结婚。

“出什么事情了?”白沙此时已然顾不上理会刘洋了,目光呆滞,反倒郑天则越乱越冷静。

有些人想利用薄幸郎事件打击关允的做法,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大部分人对关允三花次第开的情感历程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延伸解读。

心里正发狠时,刘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白书记、郑局长,呼延市长让你们马上过去一趟。”

奇怪的是,雄心王郎和风流白郎的诗并没有流传开来。也不知是王向东有意瞒下不说,还是关允特意引而不发,以观后效。这让提心吊胆了一上午的白沙总算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也让盘算了一上午的王向东暗暗点头,心中对关允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关允会办事,有担当,没拿雄心王郎和风流白郎的诗说事,等于留了余地。

是该下狠手的时候了,再不当机立断,必受其乱,万一他真的毁在了关允手里,就太不值了。

只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关于呼延傲博有可能调走、郑天则有望担任政法委书记以及王向东可能当不上市委秘书长的传闻,开始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工夫就传遍了市委的每一个办公室。

嘴上说有办法,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至此他已经基本确认,昨晚进取学院的鞭炮声肯定是关允所为。就是说,夏莱在进取学院搜集到的证据,关允已经拿到手了?先别得意,在黄梁的地界上,关允手里再有关键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转眼就丢了,甚至关允本人也随时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一阵传闻如狂风一般,瞬间将花酒翔、薄幸郎事件掩盖下去,成为市委每一个人密切关注的话题。

“不行!”郑天则不肯就此放手,和白沙不一样,他无路可退,“事情没完,现在放手,等于输得一败涂地,我还有办法……”

开玩笑,花酒翔和薄幸郎毕竟离自己远,市委班子的调整才是和自己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大事。一时之间,市委风起云涌,都在盛传呼延傲博调离黄梁,以及后呼延傲博时代的黄梁到底会以一个什么局势收场,到底谁会接任市长,等等。

“我看,差不多就行了……”

在传闻之余,不少中间摇摆的力量都心思大动,突然间关允的电话密集起来,副市长以及各大局局长纷纷来电,预约向蒋书记汇报工作的时间,忙得关允团团转。

办公室一时沉默,白沙冷汗直流,郑天则后背冷气直冒,都低估了关允的官场智慧和手段。在蒋雪松还没有正式出手之前,关允接连还手,将事情逼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白沙终于心生退意,叹息一声。

不过在忙碌之余,关允心中笃定,蒋雪松借他之手发出的正面一击,奏效了。现在呼延傲博肯定也是气急败坏并且焦头烂额了。

白沙和郑天则对视一眼,眼中既有对王向东说话办事十分圆滑的无奈,又有对关允反击之策来得如此之快的震惊。

关允猜对了,上班第一天,呼延傲博精神百倍地走进办公室,在众人的问好和恭维声中,信心十足地准备打好新年后的第一枪——他准备好了下午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开发区的发展思路问题,也是他和蒋雪松之间最大的分歧即将摊牌的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到了中午时分,听到空穴来风的传言后,他险些没有当场气得跳脚!

一瞬间,白沙和郑天则都明白了一个事实,王向东明确无误地宣告,他要和关允建立进一步的密切关系,在陈宇翔和关允的桃色事件上面,他决定要置身事外,并且肯定不会站在蒋雪松的对立面。

谁说他要调离黄梁了?谁在胡说?

话一说完,他不再多待,淡淡一笑:“晚上我和关允坐坐,好好交流交流。”摆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现在调离黄梁,就算给他一个牛城市委书记,他也不干!他在黄梁苦心经营三年之久,眼见就到了最后收获的季节,想让他撒手离开,等于是拱手向蒋雪松认输,他能甘心才怪。

“诗……是我从关允那里听来的。”王向东为人行事喜欢直来直去,并不隐瞒事实,“我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张天豪和冷岳刚去向蒋书记汇报工作,人事调整要提上日程了。”

况且他再坚持一两年,就可以就地接任黄梁市委书记。作为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历来黄梁市委书记都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在省委组织部的考核中,也和其他地市区别对待。而根据以往惯例,历任牛城市委书记都是任期满后直接到省人大或省政协养老,让他去牛城?想黑他?没门儿!

是谁?是谁写了这样两首诗?白沙勉强坐稳,几乎浑身发抖了。

呼延傲博是什么人,随后一想就明白了有人故意放风,就是为了动摇中间力量对他的信心,以便在最后一战中,让更多的中间力量倒向蒋雪松。如此一想,他更是气愤难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除了绵里藏针阴险无比的蒋雪松,还有谁会对他背后一刀?

如果说居小易的问题还不足以让白沙惊醒,毕竟居小易已经远走高飞,关允所说的录像带有无其事还在两可之间,那么刘日凤的暴露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他敢拿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个事件开刀,他也会深陷桃色新闻的泥潭之中。而且和花酒翔、薄幸郎的性质完全不同的是,陈宇翔顶多背一个处分,关允充其量记一个大过,而他却是身败名裂,并且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话虽如此,呼延傲博还是不太放心,当即打电话到省委一探虚实。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省领导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含糊其词地回应,现在从京城到省委风声很紧,要严禁一切流言飞语的传播。尤其是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乱说乱传。

五雷轰顶!

被省领导不明就里地敲打一番,呼延傲博只觉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直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怎么会?怎么省委突然间风向大变了,难道省委对他的支持力度减弱了?不可能,省委领导的态度都很有原则性,不是说变就变的小孩儿。

白沙本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摆出的是堂堂市纪委书记的姿态,王向东的诗一念完,他身子一歪,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如果不是王向东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不解归不解,呼延傲博不敢直接打电话给省委“一号”。虽然省委“一号”对他相当不错,不过既然和省委“一号”关系密切的常务副省长刘茗发话了,他不能再越级向上,一是会得罪刘茗,二是也许会让“一号”不悦。

白沙脸色大变自然是风流白郎如当头一击,让他蓦然心惊。不等他问个明白,王向东已经脱口而出念了出来:“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刘茗身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在省委的地位非常重要,在省委的排名十分靠前,资格很老,在省委的分量仅次于齐全。

郑天则脸色大变是因为“只闻集资声声勤”一句,集资一事,是进取学院掩藏在郑姓人才培养基地的名义之下最深的秘密,王向东从哪里听到了这首诗?

京城风声很紧,呼延傲博也是心里有数,他也听说了省委“一号”、“二号”过年期间都去了京城,但京城的风不应该这么快就刮到了黄梁。黄梁离京城虽近,也不至于一有风吹草动,黄梁就会形势大动。

话一说完,郑天则和白沙同时脸色大变。

想不通,想不明白,难道说调他到牛城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呼延傲博一时心中大乱!

“说到诗,我刚才在楼下也听到了另外两首诗,一首诗是在说我,另一首诗,说的是白书记。”王向东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在一方势力面前撇清自己,如此一来,他才始终两头落好、左右逢源,“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先有薄幸关郎,现在又有雄心王郎,嘿嘿,还有一个风流白郎……”

为官之人不能心乱,一旦心乱,就会乱了方寸。人在官场,步步为营,方寸一乱,很容易出昏招,一步走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呼延傲博尽管心里坚持认为调他去牛城、郑天则进入常委会以及王向东市委秘书长之梦落空,都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但现在他没有从省委借来照妖镜,心里多少有点七上八下。

白沙也故作姿态地说道:“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任何传闻都只能是传闻,不能作为评定党员干部的依据。”

想想也是可怜,别看高高在上的市长风光无限,但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只要省委风向稍有变化,市长就会心中底气不足,就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如大街上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儿活得踏实。

“相信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以事实说话。”郑天则自信地说道,“我只相信证据,不相信传言。”

下午时分,呼延傲博还是如期召开了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经济开发区的发展思路问题。由于他心神不安,再加上他的得力助手副市长于文凯之前被蒋雪松安排前往党校学习,他对市政府班子的控制力度大降。主要也是他神思恍惚,始终不敢确定调他前往牛城一事的真假。年后的第一次市政府常务会议,开得十分潦草,最后匆匆结束了事,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相信一说,是暗指要采取行动,王向东突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眼前的白沙和郑天则,明面上胜券在握,其实还不知道,暗中的力量对比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散会后,呼延傲博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和省委组织部几个副部长的关系都一般,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一探口风。如果他和胡峻议有交情就好了,胡峻议说话很干脆利索,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

王向东不以为然地笑了:“这么说,白书记和郑局长是相信这两首诗了?”

只可惜,他和胡峻议并无交情。

白沙一脸得意,一扫上次被关允敲打的颓势,说话时也是官腔十足:“党员干部要洁身自好,要严于律己,尤其是领导身边的人,更要以身作则,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自身形象。”

对,是不是可以向夏德长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呼延傲博眼前蓦然一亮,夏德长为人圆滑有余,原则性不强,如果他适当表示一下靠拢之意,会不会就能从夏德长口中套出什么?

也真难为了郑天则,以他的记忆力背下两首诗,确实是很伤脑筋的事情。不过既然两首诗殊途同归,最终目的是斩落蒋雪松的左膀右臂,再费脑子也得背下来。

调动问题是大事,不弄清下一步,他在黄梁的所作所为全部没有意义。这么一想,呼延傲博稳了稳神,拨通了夏德长的电话。

“向东来了,快坐。”郑天则拉过一把椅子,十分亲热地请王向东坐下,“怎么样,听到‘薄幸关郎风流心’的诗没有?现在市委都传遍了,哈哈,有意思,有才,有笑点。先是花酒翔——烟花柳巷浓夕阳,情人苦候欲断肠。满楼红袖香艳处,郎心似铁花酒翔。然后又是薄幸郎——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真是绝了,一个是亲信,一个是秘书,事情不好办了。”

“夏部长好,我是呼延傲博。”呼延傲博自报家门,很客气地寒暄几句,表现出了十足的敬意,还不着痕迹地拍了夏德长几记马屁。随后话题一转,含蓄地问道:“不知道组织部对黄梁的干部调整,有什么指示精神?”

想必是在笑薄幸关郎一诗的出炉,王向东心中忽然闪过一阵悲哀,最可悲的是首战告捷先庆功,得意而忘形,郑天则和白沙笑得太早了。

呼延傲博的聪明之处在于借黄梁内部的干部调整来含蓄地问黄梁市委班子的调整。

郑天则满面春风,正和白沙聊得兴起,也不知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大笑。王向东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天则和白沙脸上的笑容正盛,就如盛开的烟花一样灿烂。

夏德长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或许经过夏莱跳楼和出国的两件大事之后,他的心境沉静了许多,也或许是他还没有从女儿出走的悲痛中走出来。总之他淡淡地说道:“傲博同志,黄梁的干部调整,组织部会尊重黄梁市委的决定。”

来到白沙的办公室,出乎王向东意料的是,郑天则也在。

呼延傲博见夏德长假装没听明白,只好再进一步点明:“我怎么听说省委有意调整黄梁市委班子?请夏部长指示。”

市委大院后面正在兴建一栋新的办公大楼,建成后,市委会搬过去办公,现在的大楼留给政府班子,至于纪委是不是也同时搬过去,还没有最后确定。现在王向东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纪委最终是搬是留,事关白沙是倒向蒋雪松还是紧跟呼延傲博的最终选择。

夏德长沉默了片刻,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等消息吧。”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王向东和张天豪、冷岳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想了一想,转身上楼,来到了楼上的纪委办公室。

握着手中忙音不断的电话,呼延傲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蒋雪松放出的风声,是确有其事?问题是,真要调动他的话,为什么他事先毫不知情?

戏里戏外

呼延傲博是当局者迷,主要也是他听说风声是关允醉后无意中放出来的,而且当时王向东和郑恒男也在场。他虽然也怀疑关允放风是为了配合蒋雪松演戏,但官场上的事情真真假假,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落后一步,可就是全盘皆输。

蒋雪松的全面反击,即将由人事调整拉开大幕。

正心思忐忑不定时,郑天则急急敲门进来了,一进门就紧紧关了门。他压低声音,一脸紧张和担忧地说道:“郑令东露面了。”

传闻黄梁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中层干部调整,莫非就要正式拉开帷幕?王向东再一想,又是一惊,怪不得蒋书记上任三年都不调整干部,原来,就是为了最后的决战。

“怎么回事?”呼延傲博大惊。

王向东一下愣住了,组织部长和秘书长同时现身市委书记办公室,以他多年的官场经验,立刻就明白了二人是来向蒋雪松商议什么事情——毫无疑问,是人事调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被关允的人抢先了一步。”郑天则恨恨地说道,“下一步怎么办?”

刚到门口,门不拉自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赫然是张天豪和冷岳。

怎么办?呼延傲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

“哈哈……”王向东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发,哈哈一笑,“原来这首诗有这么多版本,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不提什么破诗了,晚一会儿我来接你,先走了。”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

各自布局

这个年轻人,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士气,又有处处留有余地的智慧,不好相与,不好对付,不好糊弄,王向东立刻改变了策略。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如果说以前呼延傲博认为郑天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但在省委风声大作传言他将被调离的情形之下,在郑令东被关允控制、眼见进取学院的局势就要失控,进而可能引发黄梁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际,他心中突如其来闪过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关允也知道了,诗中明确点出了居小易和刘日凤的大名,事情……有扩大化的趋势了。王向东暗暗心惊,关允比蒋雪松前任秘书师龙飞厉害多了,不但事事都有主见,而且才华横溢。薄幸关郎一诗应该是有人精心写成,关允却转眼间举一反三,接连出招还击,表现出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勇气和手段。

直视郑天则的双眼,呼延傲博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么说,郑令东手中掌握的证据,就要落到关允的手中了?”

呼延傲博如果想利用男女生活作风问题对蒋雪松进行包抄,必然要经过纪委一关,想要拿下陈宇翔和关允,必须要经白沙之手。关允的风流白郎一诗,写尽白沙在男女作风问题上的风流韵事。白沙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事实,市委只有少数人知道。而且清清楚楚知道白沙曾经有一个女人叫居小易并且三老婆叫刘日凤的,放眼整个市委,连三个人都未必有。

“很有可能。”郑天则还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在呼延傲博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风流白郎是谁?王向东再清楚不过,正是白沙!

“还有没有可能截留郑令东,让郑令东不乱说?”呼延傲博又追问了一句。

这么说,关允捏住了他的命门?王向东至此气势全无,心中瞬间转过了十几个念头。一时又想到关允在雄心王郎之后又随即抛出了第二首风流白郎的诗,他是何许人也,岂能不明白关允的暗示?如果他不和关允针锋相对,关允也就揭过此事不提,而把落脚点放在风流白郎的身上。

“现在还不好说,我的人赶到的时候,郑令东已经不见了,对方手法很专业,反跟踪的水平很高。”郑天则现在也回过味儿了,猜到之前有人故意放风让他的人摸到郑令东门上,其实是想借他之手撬开郑令东的嘴,“怕是又上关允的当了,关允故意放风说郑令东在燕市,还留下了地址,就是想借我的手让郑令东开口。这个关允,太贼了,现在郑令东落到了关允手里,说不定全说了出去。再配合夏莱在进取学院的调查报告,进取学院的问题,怕是捂不住了……”

王向东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昨晚进取学院的夜半炮声,难道真是关允的手笔?一想通此节,他顿时后背冷汗直流。是了,肯定是了,肯定是夏莱掌握了进取学院的重要证据!现在证据到了关允手中,有了进取学院的铁证如山,他和郑天则的合作极有可能被关允完全掌握。

何止是进取学院的事情捂不住,郑姓恐怕就要大火烧身了。呼延傲博本来就被调动的传闻逼得心神不安,现在进取学院即将失守,郑天则可能在劫难逃,他再不及时抽身,别说还有机会和蒋雪松决一胜负,怕是会被进取学院的大火烧到身上,最终落一个无路可退的下场。到时还想调往牛城?别想了,估计直接就被就地免职了。

而他首当其冲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关允一枪命中胸口……王向东只觉胸闷气短,他和郑天则的合作见不得光,一旦曝光,极有可能让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但问题是,他和郑天则的合作十分隐蔽,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不可能全部知情,关允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到了抽身而退的时候了,呼延傲博不无怜悯地看了郑天则一眼,最后又问了一句:“如果郑令东说了出来,进取学院的火,能烧多大?”

王向东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幻不定,站在关允面前,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的目光落在江山、美人两个盆景之上时,大脑才又重新运转,心中想通了一件事情——呼延傲博借花酒翔和薄幸关郎两件事情向蒋雪松开炮,蒋雪松是什么后手暂时还没有动静,关允的还手已然犀利出击了。

“如果只有郑令东的口供倒没什么,事情还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但如果配合了夏莱的调查报告,怕是麻烦就大了,进取学院会被烧得片瓦不留。”郑天则忧心忡忡,“怪事了,居然玩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真是阴沟里翻船了。要不,再让人黑了关允?”

没错,王向东没在蒋雪松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在呼延傲博身上察觉到齿冷的威胁,却在一个才步入官场一年多的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胡闹!”呼延傲博骂了一句,又说,“现在不是耍横充愣的时候,事情都摆到了明面上,只能用阳谋,不能用阴谋。你黑了关允又有什么用,还能再黑了那个人?现在那个人也出手了,对方是火力全开,全线出击。”

关允怎么会知道他和郑天则之间最大的合作?他和郑天则之间的秘密合作,不能说瞒天过海,确实在整个黄梁也应该没有几人知道。以关允才来黄梁不久的资历,不可能清楚其中的玄机,但偏偏关允不但知道,还当面点醒。王向东悚然而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关允几眼,感觉眼前的关允年轻的脸庞在淡定从容之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那个人身上不是也有事情?”

雄心王郎指的是谁,外人或许并不知情,他却心里有数,就是指他王向东。而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几乎写尽了他的隐私和奋斗历程: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从他的起步,到他现在和郑姓之间最大的利益纠葛,全部跃然诗上,怎不让他胆战心惊?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最后一张底牌,不能轻易出牌。一出牌,就完全没有退路了。”呼延傲博摆了摆手,“郑令东就算落到关允手中,从燕市到黄梁,路程也很漫长……”

是的,浑身发冷!

郑天则立刻明白了呼延傲博的暗示,就算郑令东手中的证据到了关允手中,如果郑令东不能出面作证的话,威力也会大打折扣。对,不能让郑令东活着回到黄梁,燕市到黄梁将近两百公里的路程,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几起车祸?

如果说第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已经让王向东心中雷声隆隆——若不是他多年官场沉浮,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领,早就在关允面前怫然失态了,那么第二首风流白郎的诗几乎让他惊叫出声。是的,多年来左右逢源已然让他自认黄梁风浪再大,他始终会站立潮头,任凭风吹雨打而岿然不动,却不想,事隔多年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遍体生寒的感觉。

郑天则下楼而去,并未细想呼延傲博刚才和他对话时神色之间的变化,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关允迎面走来。

“我也不太懂,大概琢磨了一下,应该和一件集资案有关,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关允微微一笑,背起双手,迈开方步,又说,“另一个版本更有意思,说的是——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以前郑天则见到关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他看来,关允不过是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能有什么本事?就算仗着年轻气盛和市委一秘的光环偶尔小胜几局,也不过是运气罢了。但现在,当郑天则再次和关允狭路相逢时,见眼前的关允意气风发一脸淡笑,蓦然间他心底生寒,感觉关允满脸微笑的背后,是一把把深藏不露却杀人不见血的利剑,每一剑刺出,总能刺中他的命门。

王向东脸上的倨傲之色收敛了三分,温和地笑道:“听听,为什么不听?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刚才的版本就挺有意思,不过我没听懂它说的是什么。”

现在的他在关允面前,早就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底气,见到关允,他虽然恨得牙根直痒,却还是若无其事地主动打了一个招呼:“关秘书。”

关允也注意到了王向东的异常,却假装不见,呵呵一笑:“我还听说过这首诗的另一个版本,王秘书长想不想听听?”

“郑局长。”关允也报以一笑,“给你拜个晚年。”

关允的诗是什么意思,郭伟全没听懂,不过他却注意到王向东脸色陡然一变,眼中蓦然冷光一闪。

郑天则客气地笑了笑,和关允擦肩而过,他脸上的笑容在和关允错身的瞬间迅速凝固如冰。

“是呀,以前就有,不过版本不是现在的版本,是有人篡改了,故意乱泼脏水,我记得以前的版本是……”关允微一沉吟,说道,“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有时候这一次的擦肩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有时候却是为了永久的告别。等下楼之后,郑天则回身仰望略嫌陈旧的市委大楼,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悲凉。多少年了,他一直盼望有朝一日能来市委大楼办公,努力了无数次却没有成功。他完全放弃了希望,只一心在黄梁经营,哪怕最后终老黄梁,也要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

“哦?”王向东被关允的话题一带,有点不明所以了,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这首诗以前就有?”

今天,当听到传言他有可能一步迈入市委常委会,并且担任政法委书记时,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波动——不是他不想,而是郑令东被关允控制,局势即将全面失控,他哪里还有一丝兴奋之意?如果进取学院燃烧起了大火,他肯定在劫难逃,甚至还有可能被烧得尸骨无存,人都没命了,还当什么政法委书记?

不想关允话一说完,话锋陡然一转,又说:“不过,薄幸郎这首诗,我以前好像就听过……”

郑天则多少想通了一点道理,路走岔了,最后没有办法回头的时候,什么权势和金钱,都不如心里坦然睡得安稳更宝贵。只可惜,他现在既不能放手,更做不到心安,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关允到底年轻,官场经验欠缺,在王向东面前讨不了好也正常,郭伟全惋惜之余,也只能替关允无奈了。

在回局里的路上,郑天则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黄汉来电,他不由心里一惊,又出什么事情了?他让赵彪暗中调查黄汉和红颜馨到底有没有一腿,结果赵彪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郭伟全暗暗摇头,关允的回答不够精彩,底气也不足,怕是要被王向东压一头了。也是,多少年了,王向东在市委左右逢源,是一个人精,两头落好,可见他长袖善舞的本事非同一般。

“黄汉,什么事儿?”郑天则若无其事地问道。

关允似乎被问住了,愣了愣神儿,足足过了一分钟才说话:“天下姓关的多了,薄幸关郎也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天下所有姓关的男人,哈哈……”

“郑局,有两件事情向你汇报一下。”黄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一是有传闻说我可能要前进一步,担任单水分局局长,这事儿得请郑局做主。二是赵彪昨天找到我,问我和红颜馨有没有男女关系,这事儿……从何说起?”

关允能斗得过王向东?郭伟全暗暗替关允捏了一把汗。

黄汉要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单水分局局长的消息,郑天则早已知情。市公安局范围内的升迁,市委组织部有任命权,但提名权在市公安局,要经过市局党组会议研究才会正式上报。对于市局党组几名成员,包括郭晓旭和崔向在内的几人,都联名提名黄汉担任副局长兼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让他心里极不舒服。谁不知道黄汉是他的亲信,却由外人来联名提名,到底是故意做出样子给他看,还是黄汉倒向了蒋雪松或是崔同,才有了被联名提名的荣耀?不管是哪一种,在他已经怀疑黄汉对他不忠的时候,提名黄汉就是对他的窝心一脚。

正好薄幸郎事件给了王向东一个机会,他是想当面落落关允的面子,好让关允在他面前收敛三分。如果关允被王向东的气势压制,晚上的聚会就不是王姓向关允示好,而成了关允向王姓服软认输的一出了。

窝心的不仅仅是挨了一脚,还在于有苦说不出。如果他压下黄汉的提名,就等于正式宣告他和黄汉关系的破裂;如果不压下,万一最后黄汉真的背叛了他,他又亲手推动了黄汉上位,事后该有多追悔莫及?

好一个王向东,明枪暗箭一起上,又拉拢又打压,有一手。郭伟全在一旁脸色微微一变,心想王向东在市委是有名的难缠,被他缠上了,很难摆脱。看来他对耳光事件耿耿于怀,不肯轻易放过关允。

不管怎么做,都是左右不落好,郑天则苦恼万分,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暂时不明确表态,以静观其变。现在黄汉主动提及此事,他知道,终于要正面面对了。

王向东爽朗地哈哈一笑,用手一摸大背头:“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谁写的诗?刚才我从政府办出来的时候,都在传,有人说关郎就是关秘书,我想问问关秘书,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如果说提名黄汉担任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一事,还可以缓一缓,但赵彪正面质问黄汉和红颜馨有没有男女关系,就让郑天则顿时头大。这个赵彪,真是愚笨如猪,这事儿怎么能当面问个清楚?要的就是暗中调查,当面去问黄汉,还打着他的旗号,赵彪不是替他办事去了,而是替他捣乱去了。

郭伟全也说:“我也去凑凑热闹。”

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如果说在没有拿到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前,关允还真拿王向东没有办法,或者说,至少一时半会儿没有制约王向东的计划。但现在,关允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他呵呵一笑:“好,王秘书长金口一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天则本来已经够心烦意乱了,又被黄汉突如其来抛出的两件事情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现在他还需要借助黄汉的力量,就微一思忖说道:“你的提名已经报到了市局,明天就召开党组会议研究一下,问题不大,至于赵彪……他本来就是一个浑蛋,你信他的话?”

只不过薄幸郎一诗出现得不是时候,让王向东及时抓住了机会,想借机对关允明敲暗打。也说明了一点,王向东虽有示好之意,却无服软之心。

黄汉呵呵一笑:“就是不信,所以才向郑局请示一下,就怕他假传圣旨。他气呼呼地走了,走的时候还说红颜馨早晚是他的人,谁也不能和他抢,就连死人也不行。我看他就是喝多了,说话着三不着两,还说他要出去散心几天。郑局,你劝劝他,现在风声不对,别让他瞎胡闹。”

作为王姓的代表人物,王向东如果没有正面回应,他就不是王向东了。

赵彪出去散心了?郑天则一时没有留心黄汉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深意,想了想说道:“黄汉,先不管赵彪了,郑令东在燕市被关允的人控制了,有可能近期会回黄梁。你留心一下,别让郑令东带着嘴巴回来……”

表面上崔义天和郑恒男都与王向东没有关系,其实不然,崔义天和郑恒男都是王启华身边的红人,王启华又是王向东的侄子。就如动了关允就拂了蒋雪松的脸面一样,打了崔义天和郑恒男,就是打了王启华,打了王启华,就触及了王向东的底线。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要让郑令东永远闭嘴了。

请关允吃饭,是示好;提及薄幸郎一诗,是敲打。由此关允得出结论,王向东对他又拉又打,是对他当众打崔义天和郑恒男耳光一事的正面回应。

黄汉坚决地说道:“郑局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我的人已经在燕市南下的各个路口设防了,只要郑令东一出燕市,就能收到消息。”

王向东以堂堂市政府秘书长的身份前来请关允吃饭,本是示好之意,上来却又提到了薄幸郎一诗,而且声音还不小,他不是一时失言,是有意为之。

“好。”郑天则一瞬间又对黄汉重新树立了信心,关键时刻,还是黄汉靠得住。他心中对提拔黄汉担任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一职,有了最后的决定。

寸步不让

刚挂断黄汉的电话,郑天则还没有从重新恢复对黄汉的信心中回过味儿,心中翻腾的是他和黄汉当年的峥嵘岁月。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感觉身子猛然被甩到一边,脑中瞬间传来一个念头——不好,出车祸了!

郑恒男假装没听见关允的话,将头扭到一边,望向了窗外。关允见状心中更加亮堂了几分,王向东的安排,只怕并非是为了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而是另有目的。先不管王向东究竟是何用意,郑恒男在场反倒更好,更有利于他放风的消息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