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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谁家千金有如此之威?

和容千行一样,金一立一见来人,也立刻收敛了几分,老老实实地收住了脚步,就如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

关允只看了一眼——尽管她和当时的形象大不相同,他还是认了出来。原来是她,不是别人,正是在世纪会所一直跟在身后的鬼妆女孩儿。

一见来人,容千行如雪遇阳光一样,瞬间软化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卸妆之后的女孩儿,和当时的形象判若两人,清新如莲,直如关允当初在楼梯上遇到的许姓女孩儿一般清新而怡人。只是和许姓女孩儿稍有不同的是,她眼中没有幽怨之色,眼神清澈如水,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和清纯气息,让人如沐春风。

“容千行,你有种,你真有种!”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关允身后响起,人群一闪,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裙、长发披肩的素颜女孩儿双手插在裙兜之中,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她脸型微呈巴掌形状,额头宽而明亮,双眼大而有神,一双耳朵圆润,不论是从长相还是面相来说,都是一个十足的美女。

“容千行,你先是和一头驴较劲,现在又和一个老人家过不去,你可真有出息,怪不得容伯伯常对我说,让我多宽容你。我可担待不起宽容你的重任,你太让我失望了。”蓝裙女孩儿一现身,就对容千行一阵敲打。虽是敲打,却是浅笑盈盈的语气,而且她还顾盼生姿,目光分别落在了金一立和关允的身上。

两个耳光过后,容千行彻底发狂了,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暴怒之下,他双手捂脸后退几步,歇斯底里地大喊:“金一立,还有你,有种都别走,今天不灭了你们,我不姓容!”

金一立似乎很畏惧她的目光一样,不敢和她对视。关允却回应她淡淡一笑,点头说道:“第一次见面是幸会,第二次见面是再会。你不化妆比化妆漂亮一百倍。”

容千行只顾将怒火发泄到关允身上了,上身门户大开,金一立的时机就正当其时。他本来还在愣神,被关允一提醒才恍然大悟,敢情关允是声东击西之计,他毫不客气地左手一扬,结结实实地又赏了容千行左脸一个耳光。

“被你一眼认了出来,失败。”蓝裙女孩儿一吐舌头,“关允,刚才我跟了你一路,你没发现吧?”

关允打架水平一般,但躲闪的水平高明,他轻巧地向后一闪,就躲过了容千行的雷霆一击,躲闪之中还不忘冲金一立说道:“再来一掌。”

关允转身一看,才注意到停在自己奔驰车后的一辆小巧的蓝色宝马跑车,仔细一想,还真没有注意到,不由摇头笑道:“被你骗过了。”

长这么大,容千行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得狗血喷头,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众打了耳光,他一下愣住了,屈辱、愤怒和仇恨一起涌向心头。他几乎要暴跳如雷了,哪里还去想刚才关允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用力就挣脱了关允的手,反手一掌,朝关允的脸上打去。

“哈哈,能骗到你就好,我以为你有多精明多难骗,原来也不过如此。”她伸手和关允握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夏莱的同学。”

“啪”的一声脆响,容千行瘦长的右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红印,红得惹眼,红得触目惊心。

她的小手微微温润,细腻而入手微软,关允轻轻一握就随即分开,笑道:“高中还是初中?对了,还没请教芳名?”

金一立确实是惊呆了,没想到从天而降的人竟然是关允,又惊又喜。见关允掌握了主动,现在是两个打一个,不打回来更待何时?当即挣脱容千行的另一只手,抡圆了胳膊,狠狠地一掌打在容千行的脸上。

“高中。”蓝裙女孩儿浅浅一笑,她的笑容也是说不出来的甜美,嘴角弧度微微上扬,鼻子皱起,俏皮而可爱,“至于我叫什么,你问金一立就行,他知道。”

“我替老容头教训教训你这个容家的不肖子孙!”关允手一用力,将容千行的右手背到他的身后,冲金一立冷喝一声:“别愣着了,打。”

说完,她冲容千行喊了一声:“千行,你是现在走,还是想让我通知容伯伯?”

容千行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下愣住了。被对方一番劈头盖脸的话骂得无地自容,他随即又火冒三丈:“你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西,滚一边去!”

容千行三步两步来到关允身边:“你叫关允对吧?我记住你了,这笔账,以后加倍再算。”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突如其来地站在了眼前,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臂,冲他冷冷一笑:“形容一个人笨蛋,往往说是脑袋被驴踢了,就你这样一个被驴踢了车门又被驴踢了后视镜,连驴都看你不顺眼的家伙,还敢大言不惭地贬低老百姓?你以为你是谁?往你祖上数三代,也是平民百姓一个。送你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好说,你再记住了,我在黄梁市委上班,我随时恭候大驾。”关允才不怕容千行,不假颜色地回应。

有时候打架斗殴的一开始,也许事情并不大,但打着打着就激起了怒气,然后话赶话,谁也不肯让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最后有可能上升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容千行被金一立的话逼到了墙角,他年轻气盛,自恃身份高人一等,哪里还顾得上许多,高高举起右手,又要一个大耳光抽过去,忽然右手被人凭空抓住了。

“有种,以后别栽在我手里,哼。”容千行要收场,必然要找台阶下,冲关允说了几句狠话后,又冲金一立说道:“金一立,别忘了这事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天一起算!”

金一立连挨两个耳光,有点支撑不住了,嘴角鲜血直冒,不过还是嘴硬:“容千行,你有种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不是容家人。都说容家人有种,我今天就看看你有没有种!”

“行,算就算,连本带利一起算。”金一立一撇嘴,“谁怕谁?”

被容千行打了一个耳光,金一立勃然大怒,跳起来扬手也朝容千行脸上打去。只不过他明显不如容千行人高马大,又不如容千行力气大,手才扬起,就被容千行伸手挡开。容千行一反手又打了金一立一个耳光,骂道:“你还敢还手?再敢还手,我抽不死你!”

“还不走?”蓝裙女孩儿脸色一寒,目光落在容千行脸上,“再啰唆,我真给容伯伯打电话了。”

金一立话音刚落,容千行一扬手就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你既然非要替那个老不死的出头,就替他挨几巴掌再说。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老百姓,你为了他和我作对,你脑子进水了还是短路了,他又不是你亲爹!”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容千行服软了,又恶狠狠瞪了关允一眼,才上了车,呼啸而去。

关允正思忖时,场中情景又陡然为之一变。

他一走,蓝裙女孩儿也冲关允挥了挥手,上了蓝色的宝马跑车,一溜烟儿也走了。等二人一走,人群中一个显然是老京城人的穿开襟棉袄的老人家冲关允一竖大拇指:“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小伙子,冲你这句话,我说你是个大好人。”

容千行真是京城容家人?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金一立说得也对,开一辆保时捷,冲一个卖菜老农要赔偿,卖菜老农辛辛苦苦一天赚的钱,还不够容千行加一次油。容千行这么做,真过分。

关允忙拱手抱拳:“老人家言重了,只是一句大实话而已。”

再一看停在路边的两辆汽车,全是保时捷,后尾灯稍有破损的一辆应该是金一立的车。

老人家满口京腔:“别价儿,你当得起。大实话人人知道,但没有几个人敢说,而且我看你大小也是个官儿,有这份心,你以后必定高官在坐。”

没想到,金一立当时嚣张地抢车位,就是一个最常见的纨绔子弟的模样,现在却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风范。不管他是因为金家和容家的恩怨才拔刀相助,还是单纯地对容千行的行径看不过眼,都值得关允冲他竖一竖大拇指。

人群中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低个子年轻人一说话,关允立刻就听了出来,果然是金一立。

等金一立安抚好卖菜老农,和关允重新上路时,已经快到中午时分,正好关允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齐昂洋来了,你也过来吧。”

“容千行,我也最后警告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卖菜的老人家你都跟他过不去,你还有脸开保时捷?”

“好,我这就过去。”

结仇

关允浑然不觉得和容千行结仇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笑着看了金一立一眼:“一立,你对齐昂洋的印象如何?”

金一立?容千行?金家和容家?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

金家择婿标准

原来如此,关允心中有了计较,一抬头,见高个子年轻人伸手抓住了低个子年轻人的衣领,怒道:“金一立,我最后警告你一句,你让不让?再不让的话,别怪我容千行对你不客气了。”

金一立被容千行打了两个耳光,半边脸肿了起来,形象很不雅观。他嘿嘿一笑,想表现出轻蔑的样子,不料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咧嘴。

结果低个子年轻人看不下去了,下车和高个子年轻人理论,二人越吵越凶,几乎就要打起来了。

“嘿嘿,关哥,你和齐昂洋关系不错,我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金一立别看在世纪会所门口嚣张得跟文艺青年一样,但现在发型乱了,形象毁了,反倒正常了许多,没那么丑了,“我知道我姐喜欢的人是你,我也支持你当我姐夫,不过就是你出身太差了一些,要是你也是世家子弟,这婚事准成。现在……虽然你是市委一秘,但市委一秘的名头,在京城不管用。”

高个子年轻人不干了,下车找老农理论,要老农赔钱。老农卖一早上菜才卖了十几块,高个子年轻人开口就要一千块,老农哪里拿得出?正争论时,驴又惊了,飞起一脚又踢了汽车的后视镜,这一下惹了大祸,高个子年轻人当即暴怒,要老农赔他三千块。如果没钱,就把驴留下,他正好要吃新鲜的驴肉。

金一立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叹息。经过两次接触,再加上金一佳多次在他耳边的鼓吹,关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无比高大了起来。虽然他也有一定的门户之见,但毕竟年轻,只在意是不是对脾气,不计较那么多。不过对于关允和金一佳的恋爱,他确实并不看好,金家虽然在几大世家中还算是开明的一家,但关允的出身和金一佳相差太远。

再仔细一听,关允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农赶着驴车来卖菜,过马路的时候,为了让对面低个子的汽车过去,就停在右侧,正好挡住了后面高个子的车。高个子不耐烦地狂按喇叭,结果惊了驴,驴一蹄子踢在了车门上。

想要让金全道放下门户之见,答应关允和金一佳的婚事,难如登天,除非……除非关允现在就是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

关允分开人群走到里面,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听出了事情的缘由。原以为是两个年轻人合伙欺负老农,其实是高个子的年轻人欺负老农,低个子的年轻人维护老农,二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关允现在才是副科,离金全道的底线相差太远!金全道曾经放言,如果有非世家出身的子弟想娶金一佳,二十六岁的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可以考虑。

而卖菜的老农裹了一身灰棉袄,用一根麻绳在腰间一系,头上戴了一顶破帽子,上面还有几根杂草,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

二十六岁的正处级,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罕见,非世家子弟,谁能在二十六岁坐上正处级的宝座?好吧,就算有逆天的草根出身的人物,顺水顺风,能在二十六岁就升到正处级,那么正职的要求,又是一道天堑一般的门槛。

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的样子,瘦脸、细长眼,傲气十足。另一个年轻人比对方矮了半头,背对着关允,关允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只看清他的一根手指裹着纱布,依稀感觉似乎见过一样。

二十六岁的正处级正职,放眼京城别说不多,就是放眼全国,也是寥寥无几。

人群中,有三个人正纠缠在一起,其中两个年轻人,一个老头儿。两个年轻人衣着光鲜,非富即贵,老头儿衣衫褴褛,推着三轮车,三轮车上有白菜和土豆,应该是卖菜的菜农。三轮车旁边还有一头驴,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一个逆天的不世出的天才人物,草根出身,在二十六岁时就担任了正处级正职,但如果是团市委书记也不行,那不算实权。必须是要害部门的一把手才符合金全道的实权标准,比如市公安局局长、区委书记或是县长,等等。

小路不宽,两辆车错车的时候还要注意一下才能通行。路两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倒也繁华,而且很有生活气息。才走不远,关允发现在右前方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一时好奇,他靠边停车,准备看个究竟。

金一立知道,这个标准与其说是给天下草根一个可以抱得美人归的希望,还不如说给了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哪一个草根能在二十六岁当上市公安局、工商局等八大局之一的局长?哪一个平民出身的干部能在二十六岁当上区委书记或是县长?

走了半个多小时,关允胸中的郁积之气减轻了许多,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宣武区。直行是大道,右转是小路,他转向了小路,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所以说,金家的择婿标准不是龙门,是南天门,凡人哪能飞上南天门?还是省省吧,无根无底就想二十六岁拥有正处级正职实权?这种可能性还不如去买彩票撞大运来得实在。金一立忍了半天,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忍心打击关允的自信。

只不过宝马跑车的跟踪技巧很高明,一直落后关允几个车位,又和他错开车道,不注意看还以为就是正常同行的车辆。

也是刚才关允挺身而出为他解围,让他对关允十分感激,换了以前,他早就毫不留情地告诉关允真相了。虽说他的小拇指还隐隐作痛,但他把账都算在了齐昂洋的头上,不再埋怨关允一分。刚才关允在一旁牵制容千行,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容千行两个耳光,实在太解气了。

关允懒得理会这帮精力充沛、无处发泄青春冲动的小年轻,没有回应他们,不多时飙车党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呼啸而去。关允也没留意,只顾继续一路狂奔,只希望前方的道路没有尽头,直到天荒地老,却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辆宝马跑车紧紧咬住不放。

关允宁肯冒着得罪容家的风险也要帮他,够哥们儿!

胸中一腔怒火在燃烧,关允也没时间看夏莱留下的信件,从夏家出来,开车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借此发泄胸中的郁闷。或许是他在车流中左冲右突车速过快的缘故,不多时竟然吸引了几个飙车党追随,还有几辆宝马打开窗户向关允示意,要一决高下。

金一立坐在关允的车内,和关允说着话。他以为他的话会触动关允,不料关允只是摇头一笑说道:“我早料到了,因为我,夏莱已经出国了,如果再因为我而让一佳和家里闹得不愉快,我就成罪人了。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方式,和一佳分手。”

不过关允不但理解夏莱的不辞而别,现在还默默地为夏莱祝福,希望她在远方的国度,一切安稳,岁月静好。

“啊,不能呀,你要是提出分手,我姐非得难受死不可。不行,关哥,这事儿你得听我一劝,慢慢来,要从长计议,不能这么绝情。”金一立反倒着急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我姐对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你不知道,你可是害苦她了。她以前多坚强的一个姑娘,又厉害,又能干,京城世家子弟,个个怕她,我打小就没见她哭过鼻子。自从认识你后,唉,别提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也知道她心里苦,有家庭阻力,又有夏莱,她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但越是这样,你越得支持她,你要是撤退了,她一个人怎么挺得下去?”

大洋彼岸,一水相隔就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一夜缠绵之后,夏莱却狠心不和他告别就悄然离去,真有“明月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感叹。

关允一时感慨,没想到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金一立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他紧紧握住了金一立的手:“好兄弟,我记住你的话了,一佳有你这个弟弟,是她的福气。”

关允心中如同一团火在燃烧,他现在终于明白夏莱为什么非要离他而去!有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她不管怎么选择都是左右为难,都是屈辱!与其如此,还不如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不烦。

“是福气,是福气。”金一立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后面有三个包,都是她打的,她是有福气了,我是倒了大霉了。”

终于,曾经在关允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夏德长,却因关允毅然决然的离去,在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当场昏厥!

关允哭笑不得,没想到在他面前温柔似水的金一佳这么暴力,忽然又想起刚才的容千行和蓝裙女孩儿,问道:“容千行是容一水什么人?那个蓝裙子女孩儿又是谁?”

怎么会这样?夏德长仿佛一瞬间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下,却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坐到了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随后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仰面朝天便倒在了地上。

“容千行是容一水的侄子,算是容家的正宗子弟。”金一立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关允不认识容千行十分不解一样,“那个姑娘叫李梦涵,是李家的千金,容千行一直在追求,不过,应该还没有追到手。”

回答她的只是一个誓不回头的背影!

关允看到金一立提起李梦涵时不自然的神态,不由一笑:“是不是你也在追求李梦涵?昨天在世纪会所,她是搭了顺风车,还是你拉她去的?”

夏德长呆立当场,一言不发,李玉欢却从未受过被人当面顶撞的屈辱,冲着关允的背影大喊:“关允,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当然是我拉她去的,不过她是随心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金一立嘿嘿一阵暧昧的笑,“我是喜欢她,一直在追,也没追到手。关哥,给出个主意吧,我姐那么厉害的性子都能被你收服,李梦涵这样的森女,对你来说肯定手到擒来。”

话一说完,关允毅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看一眼。没有了夏莱的夏家对他而言,只是一座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房子,从此以后,夏家对他而言,将再无可留恋之处。

果然,李梦涵当时在世纪会所说不认识金一立的话是假话,她当时跟在身后,关允就怀疑她另有想法,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而金一立居然认为李梦涵是天真、自然和崇尚简单生活、态度悠闲的森林系女孩儿,他可是被李梦涵蒙蔽得不轻。

“谢谢夏部长教会了我人生课堂的第一堂课,也谢谢李阿姨教会了我人生课堂的第二堂课。从此夏家大门,我决不会再迈进半步!”关允斩钉截铁地说道,“也请李阿姨收回刚才的话,我和一佳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成不成,你说了也不算!”

关允才不会传授金一立什么追女大法,况且他也不会。正要再问一问容家的家事,比如容一水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李梦涵是李家谁的千金,和李玉欢、李凝欢又有什么关系等,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是齐昂洋。

关允接过衣服,郑重其事地向夏德长和李玉欢各鞠一躬。不管他和夏莱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昨夜,夏莱是他的新娘,他理应向她的父母鞠躬。

一见齐昂洋的名字,金一立脸色为之一变,冷冷说道:“关哥,我前面带路,你跟着我就行。”

“关允,从此夏家和你再也没有一丝关系,不许你再踏入夏家大门半步!”

看来,齐昂洋的计策见效了,金一立对齐昂洋成见很深。

“夏德长,你就是势利小人!”李玉欢也恼了,“你等着,你想巴结容家的心思不会得逞。”说完,她从房间中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封信,塞到关允手中,用手一指大门。

关允摇头一笑,接听了齐昂洋的电话。

“玉欢!”夏德长想和关允尽可能建立良好关系的努力,被李玉欢一番妇人之见的话冲击得七零八落,如果关允是气量小的人,就冲这一番话,这过节儿就解不开了,他不由恼羞成怒,“不会说话就一边去。”

“你去哪里了,关弟,我等你半天了。快来,在金生丽水等你。”齐昂洋的声音透露出三分焦急,“金家人都在,相亲一样看我,烦死了。更烦人的是,苏墨虞也跟来了,我都快要崩溃了。”

李玉欢的话如机关枪一样,咆哮着向关允无情地扫射。

“好,我马上就到,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应该算是好事,我和金一立在一起。”

“关允来了?”李玉欢干笑一声,“欢迎关大秘书,可惜呀,你来晚了一步,夏莱走了,你见不到她了。我说你是成心来晚的吧,就是想让夏莱赶紧走人,好为你和金一佳的好事腾出空间,是不是?你也别想得太美了,关允,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一佳的妈妈谈过了,她不会同意你和一佳的事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金一立?那个笨小子有没有说我坏话?快带他来,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哈哈。”齐昂洋放声大笑,“你也快点过来,你家金一佳打扮得真漂亮,我都有点后悔了。我才发现,她也是素面朝天的类型,咱哥儿俩的眼光差不多一样,到底是兄弟。”

“关允。快去给关允倒茶。”夏德长见李玉欢的脸又胖了三分,恨不得朝她的脸上打一拳,不为打扁她的胖脸,只为灭掉她的傲慢。李家确实是五大世家之一,但和容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放下电话,关允摇头笑笑,其实齐昂洋大大咧咧的性格还真不适合金一佳。别看金一佳表面上坚强精干,其实她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腻的女孩儿,她需要一个细心、耐心的男人呵护她的爱情。

“谁来了?”李玉欢傲慢的声音一响,她从卧室出来,头上还是卷着头发,趿着拖鞋,一脸居高临下的表情,“小关,哪个小关?”

显然,齐昂洋不是她的菜,他才是!

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夏德长在关允面前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气势,对关允笑脸相迎:“小关来了,快请进。”

金一立前面带路,一路直奔金生丽水而去。金生丽水是金家用来招待贵宾的一处类似休闲别墅的庄园,位于京城西郊香山附近,位置稍嫌偏僻,但胜在环境优美并且僻静。半个多小时后,关允就来到了金生丽水。

这个无根无底的年轻人,就因为先是明确地站对了立场,跟对了冷枫,然后又因为个人才能被蒋雪松赏识,从而平步青云,再到今天的成就。他一路走来,还没有借助过任何一家的世家势力。或者说,他应该还没有真正走进世家的视线,却已经初露头角,只凭借自身的实力就打开了局面。如果再有世家巨手的推动,他到底会走向多高的高位?

坐落在山脚下的金生丽水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远看就如故宫的建筑群一般,由此可见金家家主的喜好。飞檐斗拱就如宫门,两侧各挂了一个大红灯笼,尽管里面是灯泡,但也平添了几分喜庆之意。大门两旁还各有一个大狮子,乍一看,几乎让人疑心回到了古代。

此时再看在门口淡然而立的关允,一直对关允俯视加轻视的夏德长,突然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敬畏之意。是的,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却敬畏一名不过科级的市委一秘,传出去是天方夜谭,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倒退几个月,他别说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别人说起,他也会嘲笑别人的无能。但现在,他不但不嘲笑自己的无能,反而庆幸至少他还认识关允,还有机会在关允面前露一面。

果然是京城之地,确实气象万千,远望香山,依然巍峨。关允不懂风水,置身其中时却能感受到磅礴的大气。

但现在,当他听到关允不动声色间已经成了齐全的座上宾,还被齐全留下吃饭,他内心的震撼无法形容。以他的级别,想亲临齐全家中拜年还不可能,而关允却不但能登门拜年,还能留下吃饭,这份私交,绝对非同一般。如果他在省委能和齐全保持这样的密切关系,他又怎会举步维艰?

不过关允此来金家,心中底气不足,齐昂洋是来定亲,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相亲?也行,相亲就相亲,怕什么?既然夏莱为爱这么勇敢地牺牲一切,他哪怕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要打破世家的门户之见,勇敢地向所有世家发出自己最坚定的呐喊,他就是想要娶金一佳为妻!

第三阶段,是夏德长发现容小妹之后,如拨云见日一般,眼前豁然开朗。关允由他眼中的穷小子和官场天才再次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矿。金矿里面蕴含的财富不计其数,只要开采得当,必定受益终生。

而且还要……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阶段是关允调入黄梁担任市委一秘之后,迅速打开局面,成为黄梁局势的支点。夏德长蓦然眼前一亮,才发现关允原来还真是一个罕见的官场天才,怎么以前瞎了眼,只知道打压而不知道用心去培养?

初临

第一阶段是关允和夏莱初恋时,夏德长一心认定,关允是想借娶了夏莱留在京城攀高枝的农家小子。

关允和金一立的到来,立刻在金生丽水引起了轰动。

关允的身份在夏德长的眼中,经历了三个阶段。

轰动,不是因为关允有多帅,更不因为金一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形象,而是因为关允开的奔驰车被撞坏了车头。

告别,路遇

关允并不知道,金一佳留给他的奔驰虽然是旧款,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牌照也不是多么吓人的牌照,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京城民用牌照,但这辆奔驰却是金全道的最爱。

什么?夏德长惊愕当场,关允竟然成了齐副书记的座上宾,怎么可能?正当他震惊莫名、追悔莫及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人。在夏德长眼中,依然是淡然从容的年轻,依然是不慌不忙的镇静,人未变,身份却已然今非昔比!

当关允将奔驰停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迎出门外的数人已经吃惊不小了。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时,不少人已经惊呼出声,怎么金老爷子的爱车会让一个外人开?再等众人发现金老爷子爱若至宝的奔驰车头被撞坏时,立时大惊失色。

“夏部长,据可靠消息,关允昨天到齐全家中拜年,还留下吃了饭。”

谁不知道金老爷子爱惜这辆奔驰到了有时会自己打蜡的程度?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不但开了金老爷子的奔驰,还撞坏了老爷子的心爱之物!要知道老爷子这些年来,没什么太在意的东西,谁毁了他的奔驰,不是在喜庆的日子里给老爷子心里添堵吗?

更让夏德长郁闷的是,他又接到了来自燕省的一个神秘电话,这个电话,更让他跌入了后悔的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关允身上,不少人不无惋惜地想,这个年轻人可惜了,要倒霉了。别管他是谁,这下算是触到了金老爷子的逆鳞。

本来借女儿和关允的婚姻关系,间接和容家建立起联系是一条再好不过的捷径,现在却因女儿义无反顾地出国而鸡飞蛋打。夏德长痛心疾首,既后悔当初有眼无珠对关允进行打压,又痛恨李玉欢对他造成的心理创伤过大,才让他错看了关允,没有认识到关允是一只罕见的绩优股。

迎出门外的,自然都是后生晚辈,没有长辈,随后,金一佳和齐昂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问题是,他看不清“二号”的为人和理念,也摸不透“二号”在京城的后台。“二号”的来历太隐蔽,以至于现在省委许多人都不敢明确向“二号”站队,或许等两会过后再和“二号”接触才好。

盛装打扮的金一佳确实光彩照人,一身大红礼服,分外妖娆,微施淡妆,不仔细看分辨不出。但关允对女人化妆极为敏感,还是一眼看了出来。不过从来不喜欢女人化妆的他,对金一佳的淡妆却毫无反感。

夏德长越想越头疼,他调任燕省已经两月有余,不但没有打开局面,反而因为插手黄梁局势,导致齐全和胡峻议都对他微有不满,再加上李逸风又调入了组织部,现在他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而他几次向省委“一号”表示靠拢,都没有收到明确的回应,难道说,他要倒向“二号”才能在省委立足?

无他,只因金一佳的妆化得极为天然。

据说,省委“一号”已经准备动手要各个击破燕省的本土势力了,而燕省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木果法!

所谓天然一说,是指金一佳的脸色红润,用的不是现代的工业化妆品,而是胭脂,远看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胭脂在近代几乎无人再用,但古代女子都以胭脂润面,远看如红色面庞,故女子又称为红颜。

再加上一个不动声色的齐全,一个锋芒毕露的胡峻议,还有数个心思各异的本地势力的常委,省委的局势比黄梁的局势复杂了何止十倍!

金一佳的身后跟着齐昂洋。

诚然,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但夏德长十分清楚一点,燕省省委,看似一潭死水,其实暗潮汹涌。先不提新任代省长陈恒峰的背景十分深厚,学历也非常过硬,明显有取代现任省委书记之意。而现任省委书记更是铁腕人物,自从上任以来,一直想将燕省打造成铁桶一般,只不过他的铁腕遭到了燕省本地势力的联合反对,许多政策的推行举步维艰。

平常齐昂洋总是一身休闲装,今天也西装革履地出场了,而且头发还打了摩丝,光亮了几分。关允一时适应不了齐昂洋过于正式的风格,差点没笑出声。

只有空降到燕省担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步,是李家暗中推动的结果。去之前,夏德长还踌躇满志,以为李家终于对他高看一眼了。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任命根本就是一个坑,一个很有可能跳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的深坑。

齐昂洋的身后,跟着苏墨虞。

而李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正眼看待,并没有为他的前途多费哪怕一分心思,他在京城一步步走到副司长的位子,虽说有李家无形的影响力在,但基本上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想想也是好笑,齐昂洋前来金家商量定亲事宜,却带了一个苏墨虞。关允也是来向金家表明态度,他想娶金一佳为妻,两男两女,会有怎样的闹剧?这个盛会,有得热闹了。

怪多年来李玉欢一直对他欺凌!当年是他选择了李玉欢,认定世家出身的李玉欢必定会有修养,会有大家闺秀的气度,不承想,婚后的李玉欢一改婚前的纯真,总是埋怨他没有本事,不如别人升官快。别人都是什么背景?都是世家子弟。他又是什么背景?他除了李家的扶植之外,几乎无根无底!

苏墨虞也是盛装出席,只不过她化了浓妆的面容,虽然漂亮,眼似秋潭,眉若远山,却少了几分自然的气息。关允说不上对浓妆多么不喜,只是替苏墨虞不值。齐昂洋一直不点破他喜欢清水出芙蓉的女孩儿也就算了,苏墨虞这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跟在齐昂洋身边数年,却还是没有猜透齐昂洋的心思,未免太笨了一些。

夏德长说不下去了,犹如中年丧女一样的悲伤让他不能自抑。只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又是谁?怪他太有门户之见?他当年冲破重重阻力娶了李氏之女,本身就是打破门户之见的壮举,为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他又重蹈覆辙,将他当年所受的屈辱加倍施加到关允身上?

想起他和夏莱“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齐昂洋和苏墨虞却又何尝不是咫尺天涯远,远近一念间?但就是一念的距离,便会错过一生的缘分。

“关允,小莱还是走了。”夏德长的声音压抑不住伤感,“她一早留下了两封信,其中有一封是给你的,你来家中取一下吧。对了,她还为你织了一件毛衣……”

他错过了夏莱,还会再错过金一佳吗?

但为时已晚,刚一调头,身后的汽车喇叭和骂声连成一片时,电话就响了。一看是夏德长来电,关允心中一沉,立刻接听了电话。

金一佳一见关允,先是一喜,随后目光才落到被撞坏了车头的奔驰上,不由神情一黯,似乎怕关允察觉什么,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她的神情变化逃不过关允敏锐的目光,关允心中一动,隐隐感觉事情的开局恐怕不妙。

一经想通,关允立刻原地调头。不管了,不管夏德长和李玉欢是不是欢迎他上门,他一定要再登夏家门,阻止夏莱出国。

不过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蓦然想起了郭璞的故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人生就是一次冒险,凡事总要试一试,成败暂且不论,勇气必须具备。

退了房间,开车上路,关允心中蓦然闪过一丝明悟,怕是夏莱昨晚的举动,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她还是决心要出国了?

关允并没有意识到,就连老容头也是很久以后才察觉,郭璞的故事是关允和老容头之间的分界线,意味着关允由以前对老容头不信任到盲从,再到他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独立自主性。等于说,郭璞的故事反而激发了关允内心深藏的叛逆精神。

关允一时怅然若失,夏莱来时如雨去时如风,来去匆匆,让他分不清楚真实和梦境。莫非真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明显的真假和黑白?

或许关允的叛逆精神来源于母邦芳当年为爱出逃的壮举。

香气依然,体温仍在,只是人去床空,直如黄粱一梦。

“关弟,你怎么才来?”齐昂洋最先来到关允面前,哈哈一笑,和关允来了个拥抱,其实他是俯下身子小声对关允说话,“金全道对我印象一般,倒是李凝欢有点相中我了,正应了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会儿进去后,小心说话,金家人……很挑剔。”

话一说完才察觉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关允急忙跳下床,到各个房间找了一遍,确认夏莱已经芳踪杳杳,不由一时惊呆,拿出电话再拨打夏莱的手机,已然关机。

话一说完,他让到一边,嘿嘿一笑:“行了,一佳,你的男人,交给你了。”

一经想通,关允一时兴奋,大喊一声:“小莱,我有自己的理念了……”

金一佳俏脸微红,啐了齐昂洋一口:“一边去,要不是看关允的面子,早打你出去了。”

不,他不能事事听从老容头的指挥,他要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最好的选择就是他在冷枫的拼死一搏和老容头的步步为营这两个极端中,择其善者而从之,从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行,行,你是姑奶奶总行了吧?”齐昂洋一翻白眼,颇为无奈地说道,“要不是为了你和关允的幸福,我来都不会来金家,你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还冲我横?金一佳,娶妻娶贤,回去好好练练‘贤’字怎么写。”

这么一想,关允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间他的性格越来越和冷枫相似了,是不是应该听从老容头的话,稳妥为上?

“呸!”金一佳对齐昂洋不假颜色,或许真是不合眼缘,她就是看不惯齐昂洋嬉皮笑脸的模样,加上她差一点儿被迫和齐昂洋定亲,对齐昂洋有天然的敌意也再正常不过。

尽管老容头告诫他不可接近木果法,但骨子里的冒险天性反而更激发了关允想要试一试的想法。就如老容头所讲的郭璞的故事,老容头的看法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郭璞不该劝说王敦不起事,而是应该远走避祸。关允当时没说什么,但他的想法和老容头的想法截然相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况且郭璞一死可以名垂青史,死得其所矣。

苏墨虞一拉齐昂洋:“你还瞎掺和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

一句话就让关允感觉他在蒋雪松心目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诚然,作为支点,自身也要有过硬的本领才行,但除了自身的本领之外,身上叠加的光环越大,才越有炫目的效果。如果……关允突发奇想,如果他通过李丁山结识了木果法,如果通过齐昂洋结交了于繁然,会不会让身上的光环效果再放大数倍?

齐昂洋无所谓地摇摇头:“乱了才好,谁让老一辈们非要来一出什么定亲闹剧。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还非要强迫我,不闹一个天翻地覆不符合我的性格。”

“好,好。”蒋雪松听出关允的齐家之行收获甚丰,心情大好,“要是你在京城的时间充足,可以来家中坐坐,到时打我电话。”

苏墨虞不无担忧地说道:“总要尊重长辈们的意见才对,哪怕只是走走过场,也要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

“在燕市的事情办好了,就来京城看望夏莱了。”关允知道蒋雪松关心的是他到齐家拜年是否达到了预期效果,就含蓄一说,“我送了齐书记一幅字,齐书记也送了我一副对联,回头上班时,我带给蒋书记欣赏。”

关允听了心中又是一声叹息,苏墨虞太不了解齐昂洋了,难怪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齐昂洋,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对她动过感情,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也是,她不但在化妆上不符合齐昂洋的审美,性格上也是相差太大。

“这么快就到京城了,怎么没在燕市多待一天?”蒋雪松微有吃惊。

至此,关允几乎可以断定,苏墨虞和齐昂洋终究是难以走到一起。

“在京城了。”昨天下午从燕市出发的时候,他本来想打电话通知蒋雪松一声,但由于和老容头说话的缘故,就没有打。然后遇到了夏莱,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情绪波动,也就忘了打。

“不好意思,车撞坏了,忘了和你说一声。”关允大概猜到了这辆奔驰对金一佳的重要性,知道金一佳不是一个气量小的女孩儿,能让她神情一黯,估计是触及到了大局,“来得匆忙,也忘了修一修。”

“小关,过年好。”蒋雪松的声音有三分喜悦,“到哪里了?”

“没事,不修正好。如果修了掩饰过去,再让爸爸知道了,他会更生气。大大方方地承认,或许还有一丝弥补的机会。”金一佳勉强一笑,安慰关允说道,“这辆奔驰是爸爸的最爱,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确实是过于偏爱了。不过汽车毕竟只是一辆汽车,如果他认可了你的人,一辆汽车又算得了什么。”

“蒋书记,过年好。”关允忙接听了电话,也没有顾得上留意房间内已经少了一人。

关允突然迸发出万丈豪情:“我今天就向金伯伯当面提亲,怎么样?”

关允睡得很死,快九点的时候,他被手机吵醒了。一看来电,顿时吓了一跳,是蒋雪松。

“啊?”金一佳平常很干练、很坚强的一个女孩儿,乍一听关允竟要当面提亲,太突然了,不由一时羞红了脸庞,“是不是太唐突了,要让爸爸和妈妈接受你,还要有一个过程。上来就提亲,这……万一不成,不是没有退路了?再说,夏莱怎么办?”

天未亮,关允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夏莱就已经起来。她悄悄收拾好东西,临别前,在关允额头轻轻一吻,又凝视关允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开门离去。

原来金一佳还不知道夏莱出国的事情,关允抓住了金一佳的手:“不突然,我想好了,背水一战……夏莱出国了,怕是不再回来了。”

和上次温琳的被动不同的是,第一次之后不久,夏莱又含羞要了第二次。关允奋勇再战,以为夏莱痛感稍轻,却没有留意身下的美人,几次蹙蛾眉,几度泪痕湿,却依然辗转承欢。

“真的?”金一佳神情一惊,随即黯然摇头,“真是苦了她了,如果不是姨父和姨妈,你们本来应该是幸福的一对。姨妈也是,她比姨父还烦人,她来我家,和妈妈说了半天你的坏话……”

夏莱的脸上流淌着喜悦的泪水,心中却默默地念道:“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关允,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刻的美好。”

“不与君子争长短,莫和小人论是非,更何况是长舌妇?随她去。”关允洒脱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在夏莱轻轻的呻吟声中,相恋四年的男女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完成了人生中最原始也是最彻底的融合。

金一佳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无所畏惧又胸怀坦荡,当下喜笑颜开:“你是我的贵宾,理应扫榻相迎,有请关公子!”

春风化雨共此时,天长地久无绝期。

关允及时抓住了金一佳的语病,嘿嘿一笑:“扫榻相迎是指把床打扫干净以迎接客人……你扫床做什么?”

四年相思苦,一朝鹊桥会。关允的头深埋在夏莱的双峰之间,猛一用力,将夏莱拦腰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流氓,色狼!”金一佳红霞满面,瞪了关允一眼,“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柔弱而颤抖的声音如小心翼翼绽放的花朵一般,一碰,就可以迎风怒放,释放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刻。温香软玉扑满怀,关允感受到怀中美人温暖的体温和微微颤抖的喜悦,他的心融化了。

“提亲不就是为了成为金家的东床快婿,不一样要有床?”关允继续调侃金一佳。

“那一年,你以一曲《爱的纪念》打动了我;这一刻,让我在《爱的纪念》中,还你几年的相思之苦。”夏莱扑入关允怀中,“关允,要了我。”

金一佳伸手拧了关允一把:“再乱说,拧死你!”

如果说温琳的身体如田野中的向日葵,健美而朴实,让人心中温暖并且安逸,既可远观其美,又可近赏其香,那么夏莱的身体就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美到了极致,也美得让人窒息。只是总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洁,让人不忍亲近,唯恐一碰就破坏了高洁和美好。

关允吃痛,向旁边一躲,一不留神踩在一人的脚上。对方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还骂骂咧咧地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看路,看裤裆了?”

夏莱青春美好的胴体,关允曾经见过,她优美的锁骨,柔弱无骨的盈盈细腰,长而秀美的双腿,无一处不极具美感,并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光泽。

这话骂得真难听,关允扭头一看,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穿西装打领带,人五人六,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猛一看和王车军有几分相似,就是没有王车军那么高。

今非昔比

关允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两人先后替他出头了——正是齐昂洋和金一立。

如果爱需要纪念,那么爱就不是现在式,是过去式了。关允一曲终了,夏莱身上的衣服已经一件件滑落,她轻灵如天籁的声音在关允耳边响起:“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关允,今晚,我是你的新娘。”

“你真说对了,关弟走路就顾看我的裤裆了,我的裤裆没系好,把你给掉出来了。”齐昂洋冷不防地回骂了一句,刁钻、辛辣、刻薄。

关允轻轻舒缓手指,将指尖放在琴键上,微一低头,酝酿了片刻情绪,随后指尖轻舞,跳跃如珠,一连串如水的乐曲流淌而出,正是久负盛名的钢琴名曲《爱的纪念》。

“冷子天,收起你的嘴脸,在金家,还真不是你放肆的地儿。”金一立一步迈出,抱拳在胸,轻蔑地说道,“就是你爸冷林来了,也得小声说话,你又算老几?”

关允在大学时代以才艺著称,不但写得一手好字,也弹得一手好琴,也正是他才艺突出,才最终赢得了夏莱的芳心。他的书法先不用说了,他的钢琴水平也是一流,虽然毕业后很少再弹,但基本功没有落下。大学时他就以一曲《爱的纪念》征服了夏莱,此情此景,关允怎能不欣然从命?

冷林?冷家人?枫林同辈的话,莫非是冷枫的兄长或弟弟?

“关允,你能再为我弹奏一曲《爱的纪念》吗?”

容家初现

停好车后,随夏莱进了房间,迈入房间时关允才吃了一惊,夏莱订的是一间套间,应该是前门酒店最好的房间了。房间正中还有一架钢琴,装修风格典雅而简洁,或许是精心准备的原因,床上的被褥全是大红的喜庆颜色。

如果说容千行在金一立面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么现在的金一立在冷子天面前,也是趾高气扬的傲然。尽管关允并不十分清楚京城五大世家的排名和各家的具体实力,但从第二代之间的对峙,大概可以看出一二。

前门酒店位于建国路上,名字很大气,其实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小酒店,也不算特别高档。关允赶到的时候,还有停车位。

很显然,容家的实力大于金家,金家的实力,又超过了冷家。

关允说什么,夏莱就应什么,乖巧温顺得和以前判若两人。以前的夏莱虽然也乖巧,但并不是事事温顺,而且有些事情她很有主见,就算不当面反驳,也会用表情和眼神告诉关允,她不乐意。但今天,她确实一反常态,温顺如绵羊。

冷子天被齐昂洋一骂,大怒,用手一指齐昂洋的鼻子:“你是谁,敢骂老子?”却对金一立挤出几分笑脸,“立哥,这是我的私事,给点面子,让我来处理。”

“嗯。”

“我是你祖宗。”齐昂洋最看不惯冷子天这种前倨后恭的德行,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踢中冷子天的肚子。

“还是留在国内好,毕竟,你学的是中文。”

“哎哟!”冷子天没想到齐昂洋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踢倒在地,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

“嗯。”

以前齐昂洋也没有这么暴躁,只不过今天日子特殊,齐昂洋有意自毁长城,想在金家名声扫地,正好冷子天撞到了枪口上,不收拾他收拾谁?关允最能理解齐昂洋一点就着的火爆动作背后,有很大程度的表演成分。

“你不出国了?”

还没进金家大门,就在门口上演了一场闹剧,顿时引发无数人围观。

“嗯。”夏莱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冷子天是冷家人?”有齐昂洋和金一立出面,足以应付得了一个小小的冷子天,关允袖手旁观,小声问金一佳。

“车是一佳的。”关允却没有隐瞒夏莱,说出了实情,“她开车到孔县视察,走的时候没开走,我就开来了。”

“他是冷林的儿子,冷林是冷家的长子,他是长孙。”金一佳看了倒在地上的冷子天一眼,一脸愠怒,“冷家的家事最复杂了,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内讧得厉害,冷家的实力不比金家差。冷子天一直追求我,死皮赖脸,很烦人。”

关允又和夏莱返回了静安饭店,开车前往前门酒店。坐上奔驰车后,夏莱却没有问是谁的车。车用的明显是京城牌照,她应该心如明镜,却只字不提,也不知是她太疏忽,还是她觉得自己才是关允最爱的人。

向来世家传承,有传长子长孙的习俗,莫非说,冷子天是冷家未来的接班人?

夏莱却是坚定地摇头:“不会,我想明白了,小时候是为爸妈的骄傲活着,长大后是为了爸妈的脸面活着,现在,是该为自己而活着了。”

怪不得刚才骂得很难听,敢情当他是情敌了?关允微微一笑,向前一步做出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动作——弯腰扶起了冷子天,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子天,走路要看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会摔跟头,吃一个大亏。”

现在夏莱又有意订了前门酒店的房间,个中意味,关允岂能不知?他紧紧抱了抱夏莱:“不要为我委屈了你。”

“滚一边去!”冷子天见关允和金一佳亲昵如恋人,感觉如心头肉被人挖走一样。虽然金一佳对他从来不假颜色,但他从未放弃对金一佳的追求。原以为金一佳一直拒绝他,是在考验他,没想到金一佳已经有了意中人,他就视关允为最大的情敌。

一夜缠绵,那一夜一直留在关允脑海中,再难忘怀。

当然,冷子天也清楚今天是金一佳相亲的大好日子,他来凑热闹,就是想碰碰运气。或许金家放出金一佳定亲的风声,对京城的青年才俊来者不拒,就是要来一出比武招亲,借以壮大金家的声威。他身为冷家的长孙——冷家现在还未指定接班人,如果冷林成为指定人选,才可以称为长子,这也是冷家一直混乱的一个隐患,不像其余几家都已经指定了接班人选——和金一佳正好门当户对。

关允瞬间明白了夏莱的暗示,毕业离校后,等分配的时候,他住在前门酒店的那个晚上,夏莱留了下来。当时年轻的心灵激烈碰撞,差点擦枪走火,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是夏莱理智地说不,说要留到新婚之夜。而且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不会给任何人。

一开始冷子天将齐昂洋当成了情敌,毕竟齐昂洋是金家对外宣布的定亲对象。不料来到金家后发现,金一佳对齐昂洋相当冷漠,他就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晚上住在哪里?”散步半个小时之后,夏莱仰起小脸问关允,她咬着嘴唇笑,“我帮你订了一家酒店,就是毕业时你住的那一家……”

但在关允露面之后,他心中忌妒的怒火就不可遏制地熊熊燃烧了。他追求了金一佳三年,三年来从未见过金一佳和一个男人这么亲昵,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金一佳沦陷了,是真的投入了感情。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关允不敢相信夏莱的转变,但夏莱的温柔显然不是假装,她的笑容和开心,也都发自肺腑。

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的冷子天紧跟在关允身后,死死地盯着关允,却被关允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怒火如同寻找到了突破口一样,迅速地爆发了。

华灯初上,京城的夜色不因寒冷而减少一分繁华。关允和夏莱漫步在京城街头,清冷的空气让人头脑清醒,夏莱紧紧抱住关允的右臂,半边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侧,就如寻常的恋人一样。又如拨云见日,过去种种的不快随风消散,重新回归以往的美好。

谁想到才骂了关允一句,就先后有齐昂洋和金一立为其出头,只一个回合他就被打倒在地。而且关允还假模假样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扶他,冷子天就对关允厌恶到了极点,再也保持不住风度,张口骂了出来。

点了套餐,关允和夏莱你一口我一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味之中。彼此深情注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过往,点亮了整个京城的夜晚。

“不用我扶就算了,骂人就不对了。”好孩子关允对冷子天的怒骂回应了一个笑眯眯的神情,一松手,脚下轻轻一带,冷子天才站起一半,上身失力,下身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

“好。”初恋的感觉又重回心间,关允心情大好。以前他和夏莱常来静安饭店吃饭,也不多点菜,只要两个套餐就能有滋有味地吃上半天。仿佛瞬间昔日重现,最美好的初恋只有一次,哪怕再短暂再匆匆,也是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朵烟花。

“哈哈……”金一立放声大笑。

夏莱甜蜜地笑了:“还点以前我们最喜欢吃的套餐?”

“哈哈……”齐昂洋开怀大笑。

夏莱的表现让关允大喜,这么说,夏莱真想通了,不再非要分手了,他点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说你,我是世上最迁就你的那个人。”

冷子天恼怒之极,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拳就朝关允鼻子打来。关允微微一笑,轻轻向旁边一躲,让到了一边。冷子天一击不中,又飞起一脚,关允还是笑眯眯地向旁边一闪,“咚”的一声,冷子天一脚就踢中了。

“是呀,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学会了织手套、织毛衣。对了,我还织了一身毛衣给你,不过还没有织好,还差最后几针,明天就能好了,你穿上肯定合身。”夏莱似乎已经大好,不但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心态也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还活泼几分,“要是不好看,你不许说我,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最先织给你,就是想先拿你练手,不管好坏,反正你都会迁就我,是不是?”

不过不是踢中了关允,而是踢中了另外一个人。

“谢谢。”关允接过手套,“你也学会织东西了?”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当然,关允不还手只躲闪,就是要诱使冷子天犯错,否则他也不用这么费力气了——正踢到容千行身上。

是一副手套,毛线编织的手套,丝丝线线全是由爱编织而成。

容千行是什么时候来的,关允没注意,反正在冷子天摔倒的时候,容千行就在围观人群中一脸嘲笑地看笑话了。岂能让他这么轻松得意?关允略施小计,就引祸水东流了。

“我当然好了,我一直就很好。”夏莱依然是盈盈浅笑,浑然不似分别时的忧愁,她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件礼物递了过去,“我织的,送你。”

未进金家大门,却已经先后和容家、冷家结怨,关允的京城之行,除了收获之外,也有不少意外插曲,还是天大的插曲,也不知会对关允的未来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

见夏莱展颜一笑间,容颜不改,眼神依旧,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初恋时光,关允一时失神,脱口说出:“夏莱,你好了?”

当然,现在是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夏莱却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冲他一吐舌头:“真冷,你冷不冷?”

容千行正得意扬扬地坐山观虎斗,不承想竟然被关允算计,众目睽睽之下被冷子天一脚踢中裤裆。下面是疼,但脸上更烫,这人算是丢到爪哇国了,气得他差点开口骂人。

没来由,关允一阵心疼。

这一下就由冷子天和关允之间的情敌战争,上升到了冷子天和容千行之间的误伤战争。关允笑眯眯地站到一边,冷眼看容千行怎么处理裆上一个大脚印的严重事件。

夏莱……曾经的夏莱、现在的夏莱,就这么悄然出现在关允面前。她依然瘦削如竹,尽管穿了厚厚的冬装,还围了一条洁白的围巾,却依然是苗条的身材。只一眼关允就知道,燕市一别,她至少又瘦了几斤。

容千行岂能不明白关允的险恶用心,就是想挑拨他和冷子天之间的关系。刚刚在关允面前吃了一次暗亏,还没有还回来,又被关允算计了一次,这个关允,怎么就这么烦人?他连连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上了关允的当。问题是,他不想生气也不行。某个部位的疼痛还在其次,当众被冷子天一脚踢中敏感部位的事实太让人无地自容了,偏偏还发生在金家的门口,还是在许多人的注视之下……这比在大街上被金一立打了两个耳光还让他羞愧难当。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门“叮咚”一响,夏莱来了。

本来他不想来金家凑热闹,和金一立发生了摩擦,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小时候也没少打架,但毕竟说出去不好听。奈何李梦涵非要他来,他挨不过,就被拎来了。结果还没有迈进金家大门,就被人当众踢了命根。

只不过物是人非,前来点菜的服务员不再是以前清纯的湘妹子,而是换了几个深眼窝、高颊骨的广西妹,不是关允喜欢的类型,他也就没有心思和对方调笑几句。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被人打脸,又被人踢裆,流年不利,全是倒霉事情,而且全和关允有关,难道关允是他命中的克星?容千行现在对关允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恨不得上前一脚将关允踢翻在地。

关允停好车,推门进去。一年多过去了,里面的布局和陈设丝毫未变,依然是深色的木椅木桌,灯光昏黄而迷离,营造出一种轻柔曼妙的氛围。正好,最里面靠窗的位子空无一人,关允就坐了过去。

“行哥,行哥,误会,误会,我刚才不是踢你。”冷子天见误伤了容千行,差点没吓得摔一个跟头,一时慌了神,忙不迭地解释不说,还上前替容千行拍打大脚印。不拍不要紧,一拍就闹出了笑话,一个男人拍另一个男人的下身,怎么看怎么丢人。

这是一间不大的饭店,名字起得很雅致——静安,里面的环境也确实安静而舒心,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沉静。当年,关允和夏莱常来这里吃饭,二人喜欢坐在最里面一个靠窗的位子,一边静静地吃饭,一边欣赏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感受生命中难得的一份安逸。

连同金一佳在内的不少围观的女宾,都掩嘴笑了起来,尤其是李梦涵的笑声,最为响亮,惹得关允向她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倒是齐昂洋正在密切关注场中局势,没有注意到李梦涵的存在。

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的他,不能说对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但至少他和夏莱手牵手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大街小巷。关允非常喜欢京城的氛围,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现代都市的冲击力。也许从摩天大楼出来,一转身就是一处古典的小巷,现代感和历史感瞬间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自傲的人都怕被人耻笑,尤其是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更怕异性的耻笑。容千行本来还克制的怒火,在众人尤其是女性的笑声中,蓦然迸发了。他一把抓住冷子天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拉,同时一提膝盖,“砰”的一声,他的膝盖就和冷子天的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我在……”关允开车前行了一段路,看到一间熟悉的饭店,就说出了名字,“我在老地方等你。”

这一下容千行用了全力,冷子天顿时血流满面,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你到了?”夏莱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惊喜,“在哪里,我去找你。”

容千行犹不解恨,上前又狠狠啐上一口:“笨蛋,饭桶!”

直到老容头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关允才发动了汽车,心中微有失落,过了一会儿,才拨通了夏莱的电话。

“胡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人从金家朱门中一步迈出,来到容千行面前,一扬手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一直让你学会制怒,你就是学不会,被人当枪使了,还以为出气了!马上回家反省!”

靠边停车,放下老容头,眼见天色已黑,关允还想交代几句什么,也不知道老容头的钱够不够。不料不等他说话,老容头冲他挥了挥手,孤单而萧索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繁华的京城街头,就如一片毫不起眼的落叶,飘荡在天地之间,终于要叶落归根。

来人年约五十岁,穿中山装,头发微微花白,只看一眼,就让关允一时屏住了呼吸。如果说只看容千行,并不能让他从长相上发现容千行和老容头有几分相似的话,那么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的人,尽管年纪比老容头小了不少,但以关允对老容头的熟悉程度,立时可以肯定此人和老容头有血缘关系。

不过听老容头的话,他还是对过去念念不忘,有许多难以释怀的往事。

像,太像了,至少有五分的相似度。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不正是齐全所送对联上的一句话,老容头也知道这副对联?再一想关允又释然了,老容头学究天人,天文地理,风俗历史,他几乎无所不知。

正当关允心中愕然时,来人一转身,大步来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漠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非要和千行过不去?千行今天两次挨打,都和你有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明显的真假和黑白。”老容头感慨一句,眼见到了红墙之外,故地重游的感慨涌上心头,他不由迷离了双眼,喃喃说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我又回来了。”

关允点头一笑:“我是关允,这么说,您应该是容千行的父亲了?我没有非要和容千行过不去,只不过事情正好遇到了。他两次挨打,如果还不能吸取一个教训的话,以后还会有第三次。”

得,又上老容头的当了,关允摇了摇头:“您老以后别总是吓我,让我都分不清真假了。”

“年轻人,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来人脸色一沉,“我是容相连!”

老容头先是眼睛一瞪,随后又眯起了眼睛,似乎是阴谋得逞一样笑了:“看把你吓的,不就是在中南海好坐公交车,你至于激动成这样?”

智退

再回京城

或许容相连认为他的大名在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很遗憾,关允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名。不过关允还是立刻猜了出来,半山一水紧相连,如果按照年龄推算,容半山最大,其次为容一水,再次是容相连。

关允大吃一惊:“什么……中南海?”

这么说,容家一门三杰,容相连排行最小了。

果然,老容头哈哈一笑:“郭璞死后,王敦还是起事了。虽然几年后王敦战死,但要我说,郭璞死得不值。要是我,如果算到有此一难,肯定溜之大吉了。有时候人在官场,气节要因时而异,不可墨守成规。好了,故事讲完了,京城也到了,你到中南海把我放下,就不用管我了。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

对于几大世家中的大概情况,关允多少了解一些,比如容家和金家。也是他和容家、金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的缘故,其他诸如李家、冷家和田家,关允就所知甚少。不过对容家和金家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只知道容家和金家都是一门三杰——关允只知道容半山和容一水,容相连的大名,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对于郭璞的事迹,关允也略知一二,却未曾听过这个传说,想了一想说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也不失大丈夫本色。”心中却觉得这个故事似乎不是说与他听,不是想让他从中领会为人处世之道,倒像是老容头对自己所说一样,很有回味过去的意味。

“容伯伯好。”关允猜到容相连是京城第一世家容家的重量级人物,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诧或是诚惶诚恐的态度,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说话很注意自己的身份,一直恪守人伦和本分,如果哪里有错,还请容伯伯指正。”

“话说西晋年间有一个风水大师名叫郭璞,他能掐会算,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是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起兵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起事必败。王敦又问如果起事的话,他能活多久。郭璞说,一旦起事,命不久矣,如果不起事,寿终正寝。王敦大怒,要郭璞算算自己的寿命,郭璞一算说道,就在今天中午。王敦哈哈一笑,让人将郭璞推出斩首。”

只凭京城第一世家容家的名望,放眼整个京城,能在容相连面前坦然而立的人并不多。当然,如关允一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在容相连的威势之下从容不迫者,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屈指可数。原因无他,只因容相连虽然不是京城第一世家的掌舵者,却是掌管容家庞大经济帝国的掌权者。

关允一听就来了精神,连连说好。

人说,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具体到容相连身上,据说容相连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京城许多身家过亿的权贵的生死!

“当好你的市委一秘是正经,省里的事情,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级别不到,位置不够,不如埋头做事,一样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老容头微一叹息,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很久没讲历史故事了,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省得你开车犯困。”

说是生死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容相连对京城经济的影响之深,可以用举足轻重来形容。传言如果容家的经济帝国一打喷嚏,整个京城的经济就会感冒,由此可见容相连的影响力之大。

“我没说要去,再说,我才担任了蒋书记的秘书,怎么可能调到省委?就算省委想借调,蒋书记也不会同意。”关允心中一惊,老容头对木果法的点评一改以前含蓄的风格,犀利而一针见血,而且还以五行相克来预测木果法必败,不由多问了一句,“木果法怎么就让‘一号’嫌弃了?”

现在倒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面对高不可攀的容相连,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倒还振振有词,当面反驳容相连的指责,众人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

“具体是什么,你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也不差这几天。反正你只需要记住,木果法要坐冷板凳了。”老容头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京城变幻,燕省最先感到严寒。燕省省委里,最不耐寒的就是木果法了。他想选你当支点,千万别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木果法五行属木,“一号”五行属金,金克木。此战,木果法必败。你去,必死无疑。”

不管关允是谁,得罪了容家,只要容家一句话,也不管关允是为官还是经商,在国内将会没有立足之地!

“京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又和木果法有关系了?”关允问道,他现在一经想通,就知道时刻留意省委的动向,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关允在容相连面前底气十足,倒不是他自认有多厉害,而是他并不知道容相连的实力有多恐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和老容头相处久了,有老容头作为他的坚强后盾,容相连在老容头面前,不过是小弟罢了。

关允其实早就看出老容头心情不好,刚才吟诗的时候,他的神情就有几分悲伤,尤其是一句“人世几回伤往事”,似乎感触很深。只是老容头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深,许多时候关允也不好多问他什么,一问,就触及到了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至此,关允已经基本肯定老容头就是京城容家的老大哥了。

老容头白了关允一眼:“有话快说,我心情不好。”

容相连沉稳如山,虽然心有怒气,却没有明显流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年轻人,以后说话办事,别太意气用事了,你还年轻,不要一不小心栽一个一辈子都爬不起来的跟头。送你一句话,小聪明难成大智慧。”

关允一把抓住老容头的胳膊:“别睡了,我还有话要问。”

“谢谢容伯伯教诲。”关允一脸诚恳地接受了容相连的指点,尽管他也听出容相连话里有话,有一丝淡淡的身居上位者一言九鼎的威势,但他还是坚持没有做错,“我当时也送了容千行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现在我再送容伯伯一遍——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陈恒峰我还不够了解,就先不发表意见了,可以先听其言观其行。不过从他的留学经历来看,他来燕省,肩负着一定的历史使命。”老容头话一说完,倒头又要再睡。

周围人群听关允说要送容相连一句话,不由都变了脸色,就连金一佳也是一脸焦急,想要上前阻止关允。容相连是什么人?是连金全道也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关允一个后生晚辈,也敢在容相连面前卖弄学问?不但容易落一个班门弄斧的笑话,万一一言不和,还有可能彻底得罪容相连。

老容头以前点评县委领导,是指点江山的口气,后来点评市委领导,依然是指点江山的口气,现在点评省委领导,口气丝毫未变,颇有“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气概。关允一时惊愕,老容头以前肯定有激扬文字的时候,他刚才说话时的神态,俨然是意气风发之态。

等关允的话说完,周围人群脸上的表情已经由吃惊变成了绝望,尤其是金一佳,差不多脸色灰白如纸。完了,关允的话太影射太犀利了,摆明是让容相连下不来台。金家和容家的关系表面上不错,其实也有许多矛盾隐患。容相连今天肯来,不过是走走过场,不承想却被关允得罪大了。如果容家勃然一怒,非要拿下关允,金家别说不会出头,就算想保下关允,在利害得失面前,恐怕也会放弃。

“三年之内,和木果法保持距离,京城要有大事发生了,木果法至少要沉寂一段时间。”关允才一开口,老容头就直截了当地点到了正题,“齐全为人可交,可以和他保持来往,至于陈恒峰……”

哪怕关允真成了金家的乘龙快婿,面对容家的雷霆一怒,金家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保下关允!金一佳几乎可以想象容相连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情形,她甚至一瞬间想好了对策——万一容相连真要对关允不利,她拼死也要嫁给关允,无论如何也要让金家出面保下关允。

关允哪里还会再让老容头睡觉,他还有许多问题要向他请教,忙说:“先别睡,我有话要说。”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齐昂洋也一时震惊,怎么关允小事上明白大事上糊涂了,怎么会和容相连对着干?年轻人之间怎么打怎么闹都行,在长辈面前必须低头认错,关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糟了,要坏事了,容相连一怒,关允肯定仕途不保。整个燕省能顶住容家压力的,怕是只有父亲一人了,到时让父亲出面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容家收手。

关允收了电话,将车停到了服务区,休息片刻又重新上路。才刚起步,老容头一伸懒腰,醒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到哪里了?一半多了,还不错,再睡一觉就到了。”

关允如果知道金一佳和齐昂洋的所思所想,肯定会十分欣慰,有这样一个好女人和一个好兄弟,是他天大的幸运!

“晚上……怎么提前了?”夏莱似乎是刚睡醒,打着哈欠说道,“你到了打我电话好了。”

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听完关允的话,容相连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关允,似乎关允的话有什么魔力一样。过了半晌他才惊醒过来,猛然抓住关允的肩膀,不相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段话?你听谁说的?”

“我晚上到,你晚上有时间没有?”

这段话虽是齐全题字送与关允,却是古人的一副对联,之前老容头也说过,只不过关允当时并未在意罢了。进京之后,老容头又说了一遍,关允的记忆才又重现,想起从前的种种,却原来这副对联也是老容头最钟爱的一段话。

想了想,关允还是和夏莱通了一个电话。

能让老容头一直念念不忘的话,必定对他有过深刻的影响,再联想到老容头的身世,关允才有意说了这一段话,也是想试探一下容相连的反应。

也不知道蒋雪松在和呼延傲博的最后一战上,有多少必胜的信心,又下了多大的赌注。关允一边开车一边想事情,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一抬头,发现路程过半了。而老容头似乎真睡着了,半天没睁开一次眼睛。

果不其然,被他猜中了。

一时思绪纷飞,关允想得不免头疼,再联想到黄梁局势,他心中愈加清楚一个事实——就像孔县最后的较量必定要由市委出面解决一样,黄梁最后一局的胜负,裁决权还在省委手中。蒋雪松未雨绸缪,让他借齐昂洋和李丁山为支点打开省委的局面,或许齐全和木果法都是蒋雪松所不能触及到的范围。

“我听另一位容伯伯说的。”关允微微一笑,此时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不怕容相连再以大欺小。

再一深想,如果从黄梁大计的长远考虑,由李丁山而结识木果法,倒也不失为一条曲径通幽之途。毕竟,木果法身为省委常委,在常委会上也有投票权。

“是谁?到底是谁?”容相连此时浑然没有了刚才不动如山的气度,急切之意溢于言表,“关允,快告诉我。”

齐全有可能是蒋雪松黄梁大计能否得以顺利实施的一个症结点,是蒋雪松最没有把握的一票。

容家家宅的正堂,挂着这一副对联,作为容家的家训,一直铭记在容相连的心中,而且上面的字,正是容家失踪已久的曾经的一家之主容半山的亲笔!

或者换言之,在决定胜负最关键的一局时,希望他能影响到齐全的决断,投下决定大局的至关重要的一票。

不等关允说话,容相连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念想通,关允眼前一片明亮,愈加明白蒋雪松非常热衷于他和齐昂洋交往并且鼓励他来齐家拜年的真正意图,就是要让他成为可以在关键时刻和齐全及时沟通的桥梁。

以容相连的级别和身份,轻易不会带电话在身,只要带了,必定是有重要事件。电话一响,容相连脸色就为之一变,忙放开关允接听了电话。

但问题是,如果没有省委的支持,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打得再凶狠,争得再激烈,最后只能是各自闹得灰头土脸。省委不发话,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之间。甚至有可能出现蒋雪松掌握了呼延傲博的致命证据,将要抛出时被人压下的情形。

“什么?老人家再次病危?”容相连的声音猛然又提高了几度,“真的?你没看错,真是大哥?好,好,我马上过去,一刻不停!”

蒋雪松筹划太久了,也等待太久了,他最后的出手肯定是致命一击,要打得呼延傲博没有还手之力。但呼延傲博不会坐以待毙,也会有反击之道,甚至还有同归于尽的手腕,所以最后一战必定精彩绝伦,而且拳拳到肉。

容相连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也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他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关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关允,后会有期!”

肯定不会。

话一说完,他只顾得上冲金一佳微一点头:“替我向全道告别。”就匆匆而去。

以关允的推测,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最后一战,必定会是一场生死搏斗,最终的结局肯定要以一人的黯然离去而收场,否则蒋雪松隐忍三年的出手就没有了意义。以蒋雪松的城府和官场手腕,他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一时愕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意外事件,让一向稳重如山的容相连也大惊失色。

直到此时,关允才想起当时他接到齐全的电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多么重大的机遇在向他迎面走来。或许就在他迈入齐家大门的那一刻,就打开了他人生之路的另一扇大门。再想起他留在齐家的书法以及齐全赠他的对联,关允心中莫名一阵激动,如果他能进一步成为蒋雪松和齐全之间的支点,那么对于黄梁局势最后的走向,又多了三成把握。

容相连一走,容千行也不敢逗留,立刻追随而去。满面是血的冷子天也被人扶走了,容千行和冷子天临走时,都对关允投来了凶狠的目光。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也不知何时会开花结果。

其实以关允目前的层次,他并不需要太多地关注省委的局势,毕竟和他关系不大。但自从认识齐昂洋之后,似乎一下打开了一扇大门。确切地讲,应该是自从齐全打来一个邀请他到齐家做客的电话开始,他的命运仿佛蓦然转了一个大弯。

关允离得近,听清了容相连的电话内容,前半句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人家病危”指的是哪位老人家,他猜不到,但后半句容相连口中的大哥,应该是指老容头了。这么说,老容头真要在容家露面了,或者说,要认祖归宗了?

相信齐全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否则他也不会只凭一辆专车出动,就化解了黄梁市委关于冷枫和李逸风任命的危机。

不过,看容千行的德行,关允总觉得容家不够大气,或许容一水的儿子还好一些。如果容千行真是小妹的亲哥哥,关允说什么也不会让小妹认回容家。容千行的一言一行还是让关允无比失望,容相连的家教严重失败。

聪明的三号人物,往往会在“一号”和“二号”的对峙中适当中立,所谓适当中立不是没有原则的中立,也不是墙头草,而是坚持公正公允,保持公心。如此,才能在原则上赢得“一号”和“二号”的尊重,并在大公无私上获得下面常委的敬重。

“好。”金一立率先为关允叫好,“关哥,好样的。”

三号人物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发一言,不出一声,云起而雾生,风起而雷动。

“关弟,不错。”齐昂洋也为关允高兴,“有一套,力敌冷子天,智退容相连,一时在京城传为佳话……”

身为三号人物,既要隐藏在一把手的权威之下,又不能完全站在二把手的阴影之内,还要于无形中显示出三号人物手中权力的存在,位置很不好站。但一旦站对,就会时时让人感受到在“一号”、“二号”的中间,还有一个关键的三号人物存在。

“少贫了,现在才到哪里,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关允推了齐昂洋一把,又绅士地伸手一请金一佳,“敢问金小娘子,可否请小生进门一叙?”

齐全在省委的影响力惊人,固然和他身为省委副书记的职务有关,也和他高明的官场手腕密不可分。

金一佳被关允的风趣逗乐了,刚才她也是一惊之下忘了关允身后的老容头了。老容头已经进京,有老容头在,容相连敢拿关允如何?这么一想,她心情大好:“关公子,请了。”

境界

关允哈哈一笑,头一昂,手一背,真如古代的翩翩佳公子一般,一脚迈过金家高过半尺的门槛,一步迈入了金家的大门之中。

尽管老容头告诫他不可接近木果法,但骨子里的冒险天性反而更激发了关允想要试一试的想法。就如老容头所讲的郭璞的故事一样,老容头的看法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郭璞不该劝说王敦不起事,而是应该远走避祸。关允当时没说什么,但他的想法和老容头的想法截然相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况且郭璞一死可以名垂青史,死得其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