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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进京途中,考验重重

当然,关允和齐昂洋当金一立是自己人,金一立未必当他和齐昂洋是自己人。

这么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齐昂洋听到脚下所踩的人是金一立,也是一愣,随后松开了脚,嘿嘿一笑:“天宇,谢谢提醒。不管你是不是出于好心,我一会儿都得请你喝一杯。对了,不是听说你回京城了,怎么也过来了?”

主要也是金一立的名字,和金一佳明显是同辈的堂亲。

苏墨虞下车后站在关允左侧,她见关允不认识来人是谁,就小声说道:“关弟,他是陈天宇。”

再回想起刚才金一立满嘴京片子的口音,还真是京城人。当然,关允并不知道金家有多庞大,也没有听金一佳说过她的家世,更不知道金一立是何许人也。只是在身边之人以幸灾乐祸的口吻点出被踩在脚下的文艺青年来自京城并且姓金时,他立刻就想到了宣武金。

陈天宇?关允被金一立分了神,听苏墨虞一说,才向陈天宇投去了审视的目光。二十五六岁的陈天宇长得倒是不错,气宇轩昂,一表人才,长脸浓眉,除了美中不足是单眼皮之外,算是一个帅哥。西装革履,当前一站,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卖相。

金一立?关允顿时惊呆了,金一佳的堂弟?

不过陈天宇是何许人也,关允一时想不起来。苏墨虞见关允一时愣神,知道他没有想出陈天宇的身世,又提醒了一句:“陈天宇的爸爸是陈恒峰。”

争执

燕省第二公子陈天宇?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再次向陈天宇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啪——啪——啪——”旁边响起三声不紧不慢的鼓掌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安步当车地来到关允身边站定,却不看关允,而是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还是这么火爆的脾气,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脚下踩的人是谁?他姓金,来自京城,他叫……金一立!”

齐昂洋的爸爸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齐昂洋却赢得了燕省第一公子的名头。而陈天宇的爸爸陈恒峰是省委副书记、代省长,一个多月后的两会一开,基本上就坐实了省长的宝座,成为燕省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身为代省长公子,陈天宇也被圈内人称为燕省第二公子。

霸道之势,嚣张之气,一览无余。

这也是燕省圈子内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三号人物的公子人称燕省第一公子,二号人物的公子是燕省第二公子,而一号人物的公子却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而且听说还很少在燕省抛头露面,也不知是故作低调还是另有深远的谋算。

齐昂洋得势不饶人,对方虽然摔倒在地,他依然向前一步迈出,一脚踩在文艺青年的后背,哈哈一笑:“叫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正当关允惊讶于陈天宇的身份之时,一辆千里马汽车驶入了视线之内。一人下车之后,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对年轻人之间的打闹司空见惯并且漠不关心,转身就走进了会所之内……不是别人,正是李丁山。

如果直接摔倒在地也就算了,偏偏关允正好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冷不防他猛然朝前一扑,只听微小的“咔嚓”一声,关允知道,文艺青年的小拇指断了。

李丁山也来了?今天的聚会,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聚会?

齐昂洋赶到了,他二话不说抬腿就朝文艺青年的屁股上来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够狠,当即让文艺小青年向前一扑,直接摔了一个狗啃屎。

关允正疑惑不解时,金一立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冒出电光就朝齐昂洋的腰间捅去。不好,是电棒!

“灭你个头!”

齐昂洋被陈天宇一喊,放松了警惕,没想到金一立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拿电棒电人。这一下要是电中了,齐昂洋必定当场抽搐。

反向扣住手腕一压,会让对方剧痛难忍,文艺青年“哎呀”一声:“放手,赶紧放手,要不我灭了你。”

顾不上许多了,管他是谁,先下手为强。关允向前一步,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中金一立的屁股。可怜金一立,顾头不顾尾,被关允一脚踹中,身子猛然向前一扑,电棒扔出老远,人也就地打了一个滚,再次摔了一个狗啃屎。

关允才一下车,文艺青年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朝关允的衣领抓去。关允打架不如刘宝家身手利索,但也不会被一个文艺青年一出手就抓住衣领。不等对手的爪子伸到,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右手,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关允下车的同时,齐昂洋也下了车。和关允慢慢推开车门不同的是,齐昂洋猛然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毫不怜香惜玉地撞开鬼妆女孩儿,绕过车头来到了文艺青年的身后。

不过关允这一脚也立刻吸引了陈天宇的目光,陈天宇向关允投来大有深意并且轻蔑的一瞥,转头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的司机也敢打京城金家的人,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一立是我请来的朋友,这个事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和文艺青年一起下车的女孩儿染了一头黄发,画了浓重的眼影,脸型倒是长得不错,瘦长而弧线完美,就是妆化得太夸张了。如果是半夜出来,绝对会被人当成女鬼。

说话时,陈天宇的目光再次冷冷地落在关允身上。显然,金一立和齐昂洋之间的矛盾冲突,最后想要完美解决的话,得有一个替罪羊。毫无疑问,关允就是替罪羊的不二人选。

“怎么了?”文艺青年怒了,“你的破奔驰撞了我的保时捷,你眼睛长脚底下了?下车,赶紧的,这事儿得有一个了断。要么赔钱,要么喊我三声爷爷,我就把你当个屁给放了,你挑一个……”

“司机?”齐昂洋淡淡一笑,“他不是我的司机,天宇,这一次你可是看走眼了,我不够资格让他当我的司机,你也不够。”

在文艺青年砸了车窗玻璃三五下后,关允才慢慢摇下车窗,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了?”

陈天宇脸色微有不悦:“来头这么大,是谁家的公子?”

“下来,你给我下来!”保时捷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打扮很新潮,穿着很另类。如果说大冷的天穿一件闪亮的西装不算惹眼的话,那么他如咖啡一样的头发,以及耳朵上穿了一个耳环的夸张造型,就确实雷人了,活脱脱一个装模作样的文艺青年。

想必在圈子内拼来头是时尚,否则陈天宇不会一开口就问是谁家的公子。也可以理解,有一个代省长爸爸,任谁都会目空一切,放眼全省无对手。

关允回头看了苏墨虞一眼,什么时候苏墨虞也有暴力倾向了?难道是在八里屯被绑之后的后遗症?正疑惑时,前车下来一男一女,气势汹汹来到车前,“啪啪”拍得车窗直响。

“天宇,你又错了,他不是谁家公子,他的父亲是县里的老师。”齐昂洋得意扬扬地介绍关允,“但他的成就却让我都自叹不如,就是你和他相比,也逊色三分。”

“撞得好!”苏墨虞惊叫一声,一脸兴奋,“再撞一下。”

陈天宇怒气渐盛,放眼整个燕省,同龄人中除了齐昂洋能压他一头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论出身,他是代省长公子;论学历,他是下江兴元大学的高才生;论长相,他相貌堂堂,人中龙凤。可以说,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英俊、权势和富有,他全部拥有,还有谁可以和他相比?

嚣张而不可一世的保时捷立刻屁股开花。

齐昂洋虽然学历、长相都不次于他,但在出身上还是比他稍逊一筹。虽然他屈居齐昂洋之下,人称燕省第二公子,实际上他自己认为,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燕省第一公子!

齐昂洋话音一落,关允一松刹车,稍微加油,奔驰轰鸣一声,忽然向前蹿出半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保时捷的屁股上。

“燕省还有这么杰出的人物?相请不如偶遇,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陈天宇冷冷一笑,“昂洋,别卖关子了,介绍一下吧。”

若是平常,关允断然不撞,他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并且会三思而后行的人,现在却也是被激得心头火起。如果他稍晚半分踩下刹车,就会和对方撞一个满怀。对方抢车位已经够嚣张了,横了一下后还要再刹车逼停,简直是气焰滔天的挑衅。

“关允,黄梁市委一秘,是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是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如果研究一下历史,说不定也是燕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齐昂洋扬扬自得地说道,“我非常佩服关允的成就,他可是草根出身。我常想,以我的水平,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身,能不能有他一半的水平?”

“撞上去!”齐昂洋怒道,“撞坏了我赔。”

这一句话明是自谦,其实是打脸,打陈天宇傲慢自大的脸。

由于刹车过猛,齐昂洋又没系安全带,他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不由勃然大怒。

陈天宇脸色顿时大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关允几眼,眼中全是惊愕之色:“你,你就是关允?”

保时捷抢了车位也就算了,还嚣张地来一脚急刹车,迫使后面的关允一时紧张,也猛然一踩刹车停下,只差半米就要撞在一起。

从他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他听说过关允的名字。

关允愣神的工夫,原本他正要顺着进去的车位却被一辆保时捷抢了先。抢就抢好了,保时捷还速度极快,擦着奔驰的车身电光火花一般硬生生挤了进去,而此时关允的车距离车位不过十几米。

开玩笑,黄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一入黄梁就搅得黄梁局势风起云涌的关允,燕省省内,只要是官场中人,只要是圈内人士,只要是多少关注官场动向的人士,无人不知关允的大名!

关允暗暗赞道,不承想,在市郊居然还有这样一处隐蔽之地,如果不是齐昂洋指路,他怎么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当然,他更清楚的是,这样的高档会所,概不对外。

“我就是关允。”关允微一点头,一脸浅笑,“关允又不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有人冒充?”

不得不说,真是一处得天独厚的所在。除了世纪会所的名字起得比较俗气之外,不论是地点还是建筑风格,在燕省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雅致。

说话间,关允还朝齐昂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很清楚齐昂洋虽有高抬他之意,却是暗中为他树了一个强敌——陈天宇,而且很明显,陈天宇和齐昂洋不和。

高大的铁门有哥特式的风格,远远望去,正对大门的是浓郁的欧式田园风情的主体建筑。再看整个会所掩映在树林之中,巧妙地利用西高东低的地势,引山上一股清泉注入,如点睛之笔,让整个会所无比鲜活,生动了许多。

齐昂洋回应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言外之意是,不好意思了关弟,借你的东风踩别人的肩膀,你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

汽车一路西行,出了市区,再向北一转,穿过建设中的西山森林公园。在林中深处,柳暗花明之所,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庄园式的建筑赫然展现在眼前。

陈天宇惊讶过后,忽然又笑了,主动伸手过来:“昂洋说得对,你确实是燕省的青年才俊。关秘书,幸会,幸会,鄙人陈天宇。”

只可惜齐昂洋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理会苏墨虞的幽怨。

“陈兄过奖了,和陈兄相比,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握住了陈天宇的手,对陈天宇的变脸水平暗暗佩服。他对陈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善于审时度势,极有度量,不可小觑。

“什么叫名分,是辈分好不好?说得那么难听。”苏墨虞白了齐昂洋一眼。

而且陈天宇自我介绍时,只提名字没提身份,不是故作姿态的低调,而是不想拿出身份来压人,更让关允清楚,和齐昂洋大开大合的行事风格不同,这个燕省第二公子极有城府。

“就这么定了,关允,你叫她姐,她叫你弟。”齐昂洋又在看手表,催促说道,“定好了名分,赶紧开车走人。”

“既然都不是外人,就是天大的误会了。”陈天宇见风使舵的本事也非同一般,刚才还和齐昂洋针锋相对,一听关允的大名之后,立刻转了风向,由刚才的唯恐天下不乱变成见好就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没我大。”苏墨虞摇头,“要不你叫我苏姐。”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面面相觑,怎么在堂堂的燕省第二公子的眼中,关允比齐昂洋还有分量?

关允也笑了:“别叫我关秘书,叫我关哥。”

此时在地上的金一立已经被鬼妆女孩儿扶了起来,他本来想气势汹汹地再找关允算账,才来到关允身后,听到了陈天宇和关允的对话,他高举的右手立刻放了下来,不顾断了一根手指的疼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真是关允?”

“关秘书好。”苏墨虞提了提裙角,冲关允嫣然一笑,“别叫我苏总,叫我墨虞。”

关允回头看了金一立一眼,点头说道:“我是关允,金一立,金一佳是你什么人?”

上了车,关允冲苏墨虞点头问好:“苏总好。”

一听真是关允,金一立上下打量关允几眼,脸上的戾气立刻消失不见,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关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请你原谅小弟的无知,我马上让车位给你……”说话间,他上前一步,伏在关允耳边小声说道,“关哥,你是我亲哥,这事儿,能不能不告诉我姐?”

还好,苏墨虞盛装的外面,还披了一件羽绒服,饶是如此,从下楼到车内的几步距离,她还是冻得发抖。不过好在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却比南方潮湿阴冷的冬天好过多了,室内温暖如春,车内暖风十足,基本上不会感觉有多冷。

“你是说金一佳?”关允明知故问,心想好一个金一佳,威名之盛,吓得金一立几乎求饶,他暗暗一笑,“好说,好说。”

关允微叹一声,女为悦己者容,苏墨虞盛装打扮,必有讨好齐昂洋之意,只可惜,齐昂洋却喜欢天然美女。“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人生不同步,一样断人肠。

“谢谢关哥。”金一立别说要找关允算账了,几乎要千恩万谢,“修车钱算我的,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我跟你急。我有事先走了……”

只是美则美矣,却少了生动活泼的自然之美。

金一立说走就走,扔下鬼妆女孩儿不管,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中人认识金一立的不少,能将堂堂的京城金家少主金一立打得满地打滚却又仓皇而逃,是谁这么大有来头?

苏墨虞穿了一身礼服,尽管是冬天,她一袭深红长裙却是楚楚动人。裸露在外的胳膊在寒风中闪现出动人心魄的白,精心勾画的脸上,眉目淡然如山,就如一幅精致的山水画,美不胜收。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关允身上……

“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也许一两步就能带来巨大的改变。”关允是有感而发,他摇头一笑,“也许是我多嘴了,也许我的话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谁知道呢?不管了,每个人的命运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哦,墨虞下来了。”

找麻烦

齐昂洋等夏想走了,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和他说那么多,难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人物?”

在世纪会所门口,此时汇聚了大约十几人,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炙手可热的爹娘。被这样一群有分量的人行注目礼,关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夏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也不知道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因为关允的多此一举而改变。

关允却是保持镇静,还微笑着冲众人拱手:“失礼,失礼。”比起金一立嚣张的开头和狼狈的结尾,他的儒雅姿态,可谓洒脱多了。

“韩信的一背有帝王之相……”关允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很高兴认识你。”

众人的目光,有的赞叹,有的蔑视,有的不以为然,也有的漠不关心。也是,关允市委一秘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并非人人买账。不过在关允做出友好的姿态之后,众人都纷纷点头回应,让开了一条通道。

“韩信?”夏想愣住了,摇头笑了笑,“我哪里像韩信了?”

陈天宇也一改刚才的傲然,主动为关允、齐昂洋引路。正当关允和齐昂洋、苏墨虞迎着众人目光分开人群,要一步迈入会所的大门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而阴冷的声音:“关允,打了人也不赔礼道歉,你可真是无法无天。”

“我叫关允。”关允点了点头,愈加肯定他的判断,夏想比他小两三岁的样子,依稀是他当年大学尚未毕业时的单纯模样,他说道,“你肯定知道韩信了,我觉得……你和韩信挺像。”

关允一震,冤家路窄。

小夏一下站住,回头一笑:“我叫夏想,您是?”

呼延傲博是燕市人不假,但他登记的家庭住址是在京城,怎么也在燕市?又一想关允就明白了,过年的时候,哪个地市的一二把手不来省城拜年?

冷枫的一背被老容头形容为有帝王之相,而小夏的一背和冷枫很像,莫非是说小夏如果在关键时刻一转身,就能成就一番大业?不知何故,关允总觉得这个小夏颇合他眼缘,就开口叫道:“小夏是吧?”

但呼延傲博怎么也会来世纪会所?

等小夏错身走过之后,关允无意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和另一人的背影很像,是谁呢……低头一想,蓦然醒悟,冷枫,对,就是冷枫。

关允也知道呼延傲博的简历,从他公开的资料上可以查到他的籍贯和出生以来的大事年表,当然,这只是可以公开的部分。不能公布的部分,比如家庭成员和现居地,都不会公开。不过以关允市委一秘的工作权限,可以查到呼延傲博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呼延傲博的夫人在燕市有产业。

路过关允和齐昂洋身边的时候,小夏礼貌地冲关允和齐昂洋一笑,关允回应了一个笑脸,齐昂洋却视而不见,理也未理。

不错,登记住址在京城的呼延傲博,他的夫人是地道的京城人。而身为燕市人的呼延傲博家在京城,身为京城人的他的夫人却在燕市有产业,完全是布了一个迷局。

一愣神的工夫,李丁山的尼桑千里马汽车从关允的奔驰旁边驶过,迅速消失在了远处,而小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目送李丁山的汽车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关允站定,慢慢回身,见身后不远处,呼延傲博背手而立,他的身边还跟着秘书刘洋。当前一站的呼延傲博,以微秃的头顶和大腹便便的身材,站在周围都是年轻才俊的人群之中,如鸡立鹤群一样引人注目。

现在一见之下,关允对李丁山的观感大为改观,或许是李丁山对叫小夏的年轻人礼貌相待的缘故。

齐昂洋力抬关允,是因为他和关允是生死之交;陈天宇敬关允三分,或许是对关允有惺惺相惜之意;而金一立畏关允如虎,则是因金一佳之故。和以上三人在关允面前的谦让相比,呼延傲博在关允面前,却有足够的底气压关允一头!

未曾谋面就得出不合缘的结论未免有失偏颇,关允却不想纠正他对李丁山的成见。他很少对一个人有天然的偏见,但不知何故偏偏对李丁山观感很差,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李丁山一面。

无他,只因在黄梁市,他是政府一把手。虽不是关允的顶头上司,但他身为市长,是黄梁市委排名第二的重量级人物,在决定关允命运的市委常委会上,有至关重要的一票。他在关允面前摆摆威风,比在场的任何一人更能让关允低头臣服。

原因无他,只因关允总觉得他和李丁山不合缘。

县官不如现管,要的就是得理不饶人!

虽然关允早就记住了李丁山的大名,不管因为他曾经是夏莱的顶头上司,还是他和木果法是同学,但他对李丁山一直提不起兴趣,更没有想要结交之意。

“呼延市长……”关允是何许人也,一瞬间就猜到了呼延傲博的心思,知道呼延傲博是想借机落一落他的面子,让他当众出丑。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呼延傲博面前,低头问好,“过年好。”

人生际遇

“关允,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呼延傲博脸色不善,不理关允的问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是黄梁市委一秘,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怎么能当众打人?你这是给蒋书记的脸上抹黑!”

一个名字蓦然闪现,关允一惊——李丁山?

陈天宇本来正和关允一起向里迈步,见形势突变,呼延傲博出头要灭灭关允的威风,他微一犹豫,就站在原地不动,作壁上观,想要看看关允怎么过关。

被称为小夏的年轻人点头一笑:“好的,李总。”

好嘛,上纲上线了,呼延傲博是铁了心想让他丢人了!关允不慌不忙,故作诚恳地说道:“我接受呼延市长的批评,不过刚才不是打人,是朋友之间的打闹。年轻人见面,打打闹闹很正常,呼延市长肯定误会了。”

为首者出了门,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说道:“小夏,你大学一毕业就过来吧,记者站马上就要成立文化公司了。”

“误会?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一脚踢倒了一个人。关允,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是一秘,代表的是蒋书记和黄梁市委的形象,你这么做,让我很失望。”

关允一下子还没有想到《国家青年报》和他之间有什么关联之处,门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推门出来。为首一人四十出头,戴眼镜,头微秃,个子不低,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像是大学生,青涩而腼腆。

如果这话是蒋雪松亲口说出,杀伤力将会极大,直接就决定了关允的命运。但此话由呼延傲博说出,不但显得不伦不类,也让不少人觉得呼延傲博小题大做,有点无理取闹了。

城角庄的小楼间距都小,两家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基本上是紧紧相邻。苏墨虞的邻居显然是一家公司,门口挂了一个白底黑字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

确实,呼延傲博在盛怒之下,情绪稍有失控。他本来高高兴兴地应邀前来赴会,有望在聚会上认识省里的工商界名流和圈子内的重量级人物,可以进一步提升自身的分量。不料刚一下车,竟然发现关允也在,他不由火冒三丈。

在齐昂洋的指挥下,关允又在城角庄转了转,来到了苏墨虞的楼下。齐昂洋也没上楼,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下楼。在等苏墨虞的当口,关允目光一闪,落在了紧邻苏墨虞小楼的邻居家中。

原本以为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参加,关允才几斤几两,他怎么也在?一瞬间好心情全没了,呼延傲博觉得耻于和关允为伍。加上关允大展神威,脚踢金一立,还吓得金一立仓皇而逃,再联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市委就让他处处被动,旧仇新恨涌上心头,不由一时情绪失控,想要找关允的麻烦。

苏墨虞租了一栋两层小楼,上下面积加在一起有近两百平方米,一个月的租金两千元。一年两万多的开支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主要也是为了在燕市有一个安身之处,她不喜欢宾馆过于冰冷的氛围,觉得小楼很有家的感觉,而且城角庄是一处难得的闹中取静之地,正合她恬淡的性子。

“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点冲突很正常,没有冲突就不正常了。呼延市长,我坚持认为刚才的事情是误会。”关允的态度很恭敬,但神态却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显然,他是不想在呼延傲博面前低半点头,“不知道呼延市长为什么非说不是误会,刚才的人是谁您认识吗?刚才事情的起因,您清楚吗?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您了解过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和朋友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不认为这点小事值得上纲上线,还上升到了抹黑蒋书记和市委的形象上面。您的说法,我不能接受!”

城角庄是一处城中村,位于燕市西郊,临二环路。和别的城中村杂乱不堪不同,城角庄是一处全是两层小楼的别墅群,大部分小楼都租了出去,有的出租给个人,也有整栋出租给公司做办公之用。

关允的一番话铿锵有力,不只是不卑不亢,更是直截了当地反击,不但没有接受呼延傲博的指责,反而火力凶猛,全部还击回去。等于是说,黄梁的市长和市委一秘,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真枪实弹的正面对抗。

苏墨虞住在城角庄。

“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大打出手,关允,不管你怎样狡辩,刚才你大打出手就是不对,你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呼延傲博气不顺,就是要强压关允低头认错,不信以他黄梁市长的身份,还压不住一个小小的秘书。

“哈哈,怎么会?”关允一时大笑,在齐昂洋的指挥下,左拐右转,来到了城角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想到,在世纪会所门口上演了一场黄梁内讧,而且还是市长和市委书记秘书之间的对峙。在场的都是有来头的人物,都立刻想通了一点,这一出戏,大有看头,谁胜谁负,不仅仅是市委一秘和市长之间的较量,还涉及堂堂的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的脸面。

齐昂洋眼睛一瞪:“抢就抢,谁怕谁。情场如商场,各凭真本事,最后你抱得美人归是你的本事,我服气。但最后美人跟了我,你也得心服口服,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不要兄弟情分。”

“对不起,呼延市长,我没错。”关允镇静自若,坚决不肯低头,不但不低头,还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关允呵呵一笑:“如果我也看上你喜欢的姑娘,要和你抢,你怎么办?”

话一说完,迈步就走,不将呼延傲博放在眼中的傲慢之态流露无遗,顿时引发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不怎么样,我爸让我年后去一趟金家,再敲定一下,我准备搅黄。”齐昂洋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不会抢你的女人,放心吧关弟,这一点我这个当哥的还是可以保证的。”

好气势,有担当,众人自恃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势的市委一秘,敢和市长公开对抗!胆量之大,底气之足,让人叹为观止。

“你和金一佳定亲的事情,怎么样了?”关允问道,想想就觉得好笑,他生死之交的兄弟竟然要和深爱他的女孩儿定亲。

就连陈天宇也是暗暗佩服,关允的表现比他预料中还要强硬。当然,人在官场,谁都想强硬,但强硬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没有实力的强硬不是强硬,是硬撑。而关允的强硬,显然在从容不迫中有十足的底气。

听了齐昂洋的感慨,关允愈发肯定齐昂洋肯定和哪个女孩儿一见钟情了。他十分好奇,什么女孩儿能比苏墨虞还精致、还漂亮,竟能让齐昂洋大发感慨?

陈天宇暗暗替呼延傲博可惜,呼延傲博想打击关允的出发点没错,错就错在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不对。一是在世纪会所门口,谈笑有权贵,往来无布衣,都不是寻常人物,容易将事情闹大而不好收场;二是他也不看看关允和谁在一起,是齐昂洋,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而齐昂洋的父亲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手握人事大权,呼延傲博的升迁必经齐全之手。

“得了,在女人的裸体面前,男人没几个是好人。你不是不想,要么是没有机会,要么就是金一佳不答应。不过我看金一佳有性格,认定的事情不会改,估计是跟定你了,你得对她负责,要不,我也不放过你。”齐昂洋拍了拍关允的肩膀,“遇到好女孩儿就不要错过,人海茫茫,偶遇一个意中人,太难了。”

呼延傲博没想到关允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他这个黄梁市长不存在一样,转身就走,不由火冒三丈。平常连蒋雪松也让他三分,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秘书也敢冲他甩脸,他大吼一声:“关允,站住!”

关允怒道:“我是好人。”

关允脚下只是微微一停,又向前迈进几步。刘洋终于忍无可忍了,主辱臣死,身为市长秘书,必须维护市长权威。他小跑几步,来到关允面前,要挡住关允的去路。

一出大门,齐昂洋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立刻兴奋了几分:“金一佳对你还真不错,车都送了,人送了没有?”

刘洋才一站定,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推来,一下站立不住,身子猛然向前扑去。而关允及时向旁边一闪,刘洋就如一只愤怒的小鸟一般,扑向了关允身后的呼延傲博。

得,齐昂洋是真坠入情网了?关允无奈地发动汽车,驶出了省委一号院。

眼见刘洋就要一头撞到呼延傲博的怀中——如果刘洋被齐昂洋一推之下和呼延傲博撞个满怀,以他现在的冲击力,必定会将呼延傲博撞一个仰面朝天,事情就真的闹大了。试想,市长秘书撞到了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结实,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呼延傲博的老脸就丢尽了。

“我的车在市里太招摇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你的奔驰虽然档次低了点,又有点旧,不过凑合着也能坐一坐。”齐昂洋看了看手表,“快走,再晚,就怕和佳人错过今生了。”

关允也是一时大惊,齐昂洋想出手就出手好了,用这么大力气干吗?就刘洋的小身板,一只手就能推开,却用了双手,齐昂洋就是想让呼延傲博当众出丑!

关允无语:“到了你的地盘,还得我开车?”

眼见刘洋只差一米就要撞到呼延傲博怀中了……

“这才是好兄弟,不能重色轻友。”齐昂洋拉开奔驰的车门坐了进去,“走,去世纪会所,现在去,还不晚。”

人生无处不相逢

“好吧。”关允不想多说,也不愿多想,反正明天就见面了。

关允一惊之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正好明天没事,等你。”夏莱淡淡地说道,声调没有起伏,仿佛打来电话的不是她曾经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一样。

刚才他理直气壮不理会呼延傲博的挑衅,是他心里有底,知道他甩手走人,呼延傲博顶多就是气急败坏,也不能拿他怎样。就算呼延傲博回到市委在蒋雪松面前告他一状,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蒋雪松充其量当面假意批评他几句了事。

“夏莱,我明天中午到京城。”

但如果刘洋和呼延傲博撞在一起,就是无法收场的大事了。市长秘书和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摔倒,丢人就丢到姥姥家了,而且呼延傲博必定恼羞成怒,最后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不受控制了。

还好,夏莱没再关机,电话一拨就通。

眼见刘洋就要和肥胖的呼延傲博正面相撞,关允几乎不敢再看时,忽然,一个人影从一旁一步迈出,一伸手就接住了刘洋直冲过来的身子。他顺势一拉,刘洋的冲击力就被卸了大半,而且方向偏到了一边,擦着呼延傲博的右侧冲了过去,总算没有和呼延傲博撞一个满怀。

关允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电话打给了夏莱。

“傲博,年轻人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很正常,你就不要小题大做了。”来人化解了呼延傲博险些当众丢人的尴尬,又伸手和呼延傲博握手,“什么时候来的燕市,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齐昂洋一阵大笑:“打仗亲兄弟,这泡妞的事情,就得你这个兄弟陪我上阵了。”

一拉一握,不动声色间化解了危机不说,还给了呼延傲博一个台阶,这份手腕,真是无比高明,关允立刻对来人高看一眼。

关允猛然想起刚来时齐昂洋春风满面的偷笑,心中就明白了几分:“是不是真看上谁家姑娘了?”

来人年约五十岁,瘦而干练,脸庞冷峻而威严,乍一看,他的冷峻和冷枫还有几分相像。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陪我参加聚会了?”齐昂洋挤挤眼睛,“主要是墨虞也在,她也要去,我身边有个她,不好对别的女孩儿下手,是不是?到时你替我打掩护。”

关允并未见过此人,但作为省委常委的一员,他的大名和形象常在电视上出现,让关允一眼认了出来——正是上次齐昂洋在黄梁通话时特意点过名字的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

“行,是好人。”关允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直爽。”

于繁然其人,关允并不了解,只知道于繁然在来燕市之前,一直在京城任职。对于于繁然的背景、为人和理念,他几乎一无所知,但隐隐可以猜到的是,于繁然应该和齐全关系密切。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饥不择食的人吗?小瞧你哥了。”齐昂洋笑道,“上次一闹事,她就被酒店开除了。一个农村女孩子出来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因为我们丢了工作,不补偿她一下,过意不去。我安排她在燕山酒店上班,下一步,培养她当领班。”

一见于繁然,呼延傲博满是怒气并且惊魂未定的面孔立刻变了一副笑脸,忙不迭地握住于繁然的手摇晃几下:“于书记也来了,好,好。”

“啊?齐昂洋,你也太博爱了。”关允啼笑皆非。

嘴上说好,呼延傲博心里却是苦涩难言,他刚才在关允面前大大落了面子,还差点丢了人,而于繁然一开口就是维护关允的立场,让他无比郁闷。于繁然的面子必须给,也就是说,今天他在关允面前输定了,别想再找回平衡了。

“她现在在燕山集团上班了。”

齐昂洋刚才出手黑了刘洋一把,原以为可以让刘洋和呼延傲博来一次大碰撞,也好为关允解气,没想到于繁然出手救了场。他就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陈天宇一眼。

“记得,怎么了?”

陈天宇也站在原地未动,仿佛对刚才的事情不过心一样,只不过他眼中微微流露出来的失望之色还是没有逃过齐昂洋的眼睛。

“我后天也去京城,你明天再去好了,又不差这一两天,过年了,不放松一下就太亏待自己了。再说你难得来省城一趟,我带你开开眼界。”齐昂洋不肯放过关允,嘿嘿一笑说道,“你还记得在赵王酒店的张苹果吗?”

齐昂洋只顾观察关允和陈天宇的表情了,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站着苏墨虞,而在苏墨虞的身后,还有被金一立扔下的鬼妆女孩儿。

“我打算下午去京城……”关允为难地说道,他很想尽快见夏莱一面,而且老容头还在等他,他抛开夏莱、扔下老容头陪齐昂洋去潇洒,不太合适。

既然于繁然金口一开,呼延傲博只能见好就收了。他也不理会刘洋的狼狈,而是瞪了关允一眼,目光在齐昂洋身上稍一停留,并未认出齐昂洋是谁,随后拂袖而去,好像他真的对关允的行径义愤填膺一样。

不只送到楼下,齐昂洋还要关允陪他去参加一个聚会。

一场由呼延傲博主动挑起的闹剧,最终以呼延傲博的惨败而收场,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生动写照。不少人对关允立刻高看一眼,尤其是陈天宇,由刚才的惊讶变成了现在的震惊。

告别齐全的时候,齐全送关允出了书房,并没有送到门口。田媛倒是热情地送到门外,邀请关允以后再来家中做客,齐昂洋当然是毫无疑问送他到楼下了。

他不仅惊讶于关允敢和呼延傲博当面碰硬碰,他更震惊于繁然的及时出手。尽管自始至终于繁然没有和关允说一句话,也没有和齐昂洋有过一个眼神交流,但于繁然此举究竟是替关允解围还是替呼延傲博圆场,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关允坚定地告诫自己,由于年龄和级别的关系,他现在还没有资格空谈执政理念,也不可能谈论什么理想抱负,在没有坐到执政一方的位子上之前,任何高谈阔论都是空谈空想。但他从小在农村长大,而且老妈也一直教导他做人要从实际出发,永远当自己是平民百姓,才不会熄灭心中为国为民的情怀。

传闻省里局势要有变动,在三月的两会过后,常委班子可能也会小有调整……陈天宇一瞬间想了许多,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关允身上时,关允已经恢复了一脸浅笑,和齐昂洋有说有笑,一步迈进了世纪会所的大门。

算!当然算!

也等于是关允一步迈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如果再算上冷枫背后隐藏的冷家,以及老妈身后也可能存在的一个世家,这么多势力交织在一起,而他很显然成了各个势力的交叉点,他到底还算不算平民百姓?

关允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呼延傲博挑衅的一出。一开始他还在想,呼延傲博不应该这么没有城府,怎么非要让他当众出丑不可?后来离得近了,闻到了呼延傲博身上浓浓的酒气,他明白了几分。

关允一时由三分运气、五分背景和七分运作引发了思索,正好齐全送他的对联也有一句触动他内心的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就让他联想到了老容头、冷枫和老妈、小妹的身世背景。诚然,他确实是无根无底的平民百姓,但如果老容头和小妹真是容家的亲人,据说容家在京城势力庞大,岂不是说,他也成了背景深厚之人?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呼延傲博好酒,以后是不是可以在酒上大做文章,让他好好喝一壶?正想得入神时,忽然感觉右脚被人踩了一下,还踩掉了鞋,他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身后一米开外站着那个鬼妆女孩儿。

当然,齐全毕竟公事缠身,很难做到完全静心沉浸于书法之道,他有现在的成就,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同道中人。话又说回来,同道中也不乏喜好书法之人,但能有所大成者,寥寥无几。殊不知,修身养性与官运文道往往是并存的。

“你是谁?”关允开口就问,话一出口才想起女孩儿是金一立的同伙,不由好奇道,“金一立走了,你怎么没走?”

齐全的字比蒋雪松的字更显古朴,同时在古朴之外,初显大巧若拙之境。以关允的眼力认定,如果齐全醉心于书法,不出三年,必将大成。

“他走了,为什么我就要走,我又不认识他。”女孩儿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京味儿普通话,由于化妆过于浓烈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而灵动,“我只是搭了他的顺风车而已。”

对联语句朴实,用语也不华丽,但质朴的为民情怀扑面而来,让关允肃然起敬。他轻轻念了一遍,郑重地说道:“谢谢齐书记教诲,我是平民百姓出身,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此时关允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鬼妆女孩儿几眼,发现她巴掌大的脸型长得极为完美,而且一双灵动的眼睛十分传神。如果不是过深的眼影和浓妆掩盖了她的本来面目,只从身材和五官判断,绝对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关允恭谨地双手接过,展开一看,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下联是: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而且她的身材十分不错,微显苗条却又不瘦削,细腰宽臀,脚步轻盈,一身反季装扮的浅蓝色长裙,配合她淡黄色的对开上衣,堪称巧夺天工之美。

“我也送你一幅字。”齐全说话间从书柜中抽出一张纸,纸未裱,还很新,应该是才写不久,而且很明显,应该是齐全的亲笔。

关允正愣神间,齐昂洋回身过来拉了他一把:“快走,要迟到了。”他的目光在鬼妆女孩儿身上一扫,浑不在意地说道,“太稀松平常了,对于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向来都不屑于去看第二眼。”

而齐全以省委三号人物之尊要在书房中挂上他的书法,如果说没有欣喜若狂那是骗人。毕竟书法被人认可也是一种荣耀,更何况还是被可以决定无数人前途命运的省委副书记齐全认可!

俗话说闻香识女人,鬼妆女孩儿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让关允心中莫名一动,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再细一想,又没有想通,索性就不再想了。

不容易,连过三关,让关允感觉比起当年拿到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还欣慰,还如释重负。毕竟,齐昂洋曾经再三强调,如果他不能得到齐全的认可,对他们之间的友情不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更会给二人之间的合作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但关允却是认定鬼妆女孩儿并非真如她的化妆一样狂放不羁,总觉得她掩藏在浓烈的装扮之下的,是一颗恬淡的玲珑之心。

如果说化解齐全对齐昂洋在八里屯案件中的担忧是第一关的话,那么关允送上的一幅字,字面上的含义能得到齐全的认可是第二关,字写得好不好,则是第三关。

关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孩儿有这么多猜测,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对女人的认识和评判而言,齐昂洋和他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齐昂洋没有他细心,也不如他有敏感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情怀

“要你看。”鬼妆女孩儿瞥了齐昂洋一眼,双手揣进了裙兜中,一边学顺拐走路,一边自己逗得自己咯咯直笑,也不知道她到底乐个什么。

关允闻言大喜!

齐昂洋没再理会她,和关允一起匆匆迈进大厅。

齐全没理齐昂洋自吹自擂的话,回到桌子后面,再欣赏了几眼关允的字,见猎心喜的表情表露无遗,终于,他大手一挥:“回头裱上,挂在我的书房。”

世纪会所的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悬挂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美轮美奂,地面全是磨光的大理石,十分奢华,令人目眩。关允赞叹,世纪会所所在的地方虽然偏僻,地皮应该不贵,但奢华的装修价格肯定不菲,会所的主人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

听齐全盛赞关允,齐昂洋终于将一颗心放到了实处,喜笑颜开,一把抱住关允的肩膀:“怎么样,爸,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从来不会交狐朋狗友。关允能成为我生死之交的兄弟,绝对出类拔萃。”

一楼大厅是自助餐会,不少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都是盛装打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二楼则是可以单独会谈的隔间。齐昂洋二话不说就上了二楼,边走边小声对关允说道:“一会儿替我照看墨虞,我要会一个人。”

“好,写得好!”齐全一拍桌子,从桌子后面绕到关允面前,上下打量关允几眼,忽然一拍关允的肩膀,“如果是你所说的老人家写的字,当然稍嫌火候不足,但如果是你的手笔,我要说,很不错,很好。以你现在的年龄能写出这样的字,假以时日,关允,你可以成为书法大家。”

关允无语,齐昂洋刚才在外面威风凛凛,差点惹出一场惊天祸事,现在又没事儿人一样,要去泡妞了。泡妞就泡妞好了,还拉他当挡箭牌,明显是想让他拖住苏墨虞,真是好兄弟。

“让齐书记见笑了。”关允十分谦逊地点头。

不过又一想,算了,谁让他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刚才在外面齐昂洋虽然有借他当支点之意,不过也有替他解围的想法,他替齐昂洋打掩护,也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了。

齐全终于大为动容,吃惊地问道:“这字……是你写的?”

到了楼上才发现,楼上比楼下安静多了,每个隔间中都有两三人在小声说话,类似咖啡厅的布局。关允刚站稳脚步,才一愣神的工夫,齐昂洋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关允立刻后退一步,谦虚地一笑,微一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齐书记过奖了,这字写得不是不在状态,而是功力不够。我酝酿了一天的时间,又找了一个小时的感觉,虽然一气呵成,但还是感觉笔法生涩,不够圆润……”

这么迫不及待,他到底看上谁家女孩儿了?苏墨虞回身发现齐昂洋不见了,不由嗔怪说道:“昂洋去了哪里,关允,他是不是和你商量好了,让你拖住我?”

关允没说老人家是谁,齐全也很聪明地没问,又点评起了书法:“老人家的话很有哲理,字写得也不错,气势如虹,笔法古朴而苍劲。就是有一点,可能当时状态不好,起笔和落笔的时候,稍有犹豫,个别字之间的转折不够流畅。如果起笔落笔之间多一些行云流水的笔触,再配合这一段话的哲理,堪称大成的作品。”

得,夹在中间确实难做人,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墨虞,目光一闪,发现一间隔间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竟是李丁山。

厉害,果然厉害!关允呵呵一笑:“齐书记慧眼如炬,这句话确实不是我说的,是一个老人家说的。”

再一看李丁山的旁边还坐着一人,他不由大吃一惊,李逸风!李丁山和李逸风怎么会在一起?

齐全微一思忖,又说:“关允,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句话是你的总结,还是从哪里看到的?我感觉没有沉浮几十年的经历,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以你的年龄,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触。”

而在李丁山和李逸风的对面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传到关允耳中的大名鼎鼎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哈哈,这个解释有新意,有想法。”齐全哈哈大笑,“尤其是这种说法,让人耳目一新。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绕过五分背景,以三分运气和七分运作来抵消背景的影响力,这个想法确实闻所未闻,激励人心。”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如果只有三分运气,显然很难成事,三分运气之外,还有七成不可把握的机会。但如果有了三分运气再加五分背景,就有了八成把握。但大部分人,都缺少五分背景,难道就没有上升之路了?也不是,这时候需要的是三分运气再加七分运作,就是十分成功。”

初会

“怎么解释?”齐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关允微有卖弄之意的笑容颇感好笑。关允和齐昂洋年龄相仿,又是齐昂洋引为生死之交的兄弟,他不由对关允还保有的年少之气多了几分好感。

省委的一干领导,关允亲眼所见的没有几人,但从电视报纸上见到的省委领导,就是全部了。作为市委一秘,如果不能对省委主要领导的名字和职务耳熟能详,如果做不到一眼就认出是哪一位省委领导,就是天大的失职,就不是合格的市委一秘。

“不是,确实是三分运气、五分背景和七分运作。”关允笑了,如果齐全不喜欢这一句话就算砸了,他没有明确表明不喜欢这一句话,却只对字面的含义有疑议,这就好办了……

在县里,要时刻关注市委领导。在市里,就要目光向上,时刻留意省委领导。人在官场,要做到目光向上,双手在中间,双脚在实地,才是一个真正的官场人。

齐昂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对呀,关允,你是不是写错了,应该是三分运气,三分背景,四分运作才对,是不是?”

目光向上就是时刻留意上级领导的一举一动,要有未雨绸缪的眼光,要有领会领导意图的先机。双手在中间就是虽然目光向上,但还是要做好手头的工作,用实力说话。双脚在实地的含义是,要脚踏实地,深入到群众中间,密切联系群众。

“关允,你来解释一下,似乎语句不通。”齐全用手一指说道,“成功之道,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三加五加七,是十五,怎么过十了?”

关允早就被老容头教导要做到“三合一”,也早就做到了双脚在实地,双手在中间,而目光始终向上,所以他才能远距离一眼认出木果法。何况木果法的大名多次传入他的耳中,他想不多加留意都不行。

齐全的眼睛先是一亮,但表情却凝重了三分,过了片刻,似乎微微惊讶一下,只不过神色还是严肃有余,并无赞赏之意。

木果法面相显得年轻,正宗的国字形脸,浓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耳朵大,耳轮突出,不说别的,光是相貌就可以说很有福相。

如果在利益上不是同一阵营,就难以维持长久的友谊,一旦在大事上有了分歧,他和关允的友情就有可能土崩瓦解。齐昂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他也紧紧地盯着父亲的双眼,想要第一时间发现父亲神情的微小变化。

关允离木果法稍远,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木果法的一举一动。和李丁山随意的坐姿、李逸风拘谨的神态不同,木果法淡然而坐,却官威十足,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沉稳有力。虽然他脸上也有笑容,但笑容之中却透露着一股威严,让关允第一次体会到了威严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就连齐昂洋也微微紧张了几分,他可是清楚父亲的为人,很方正很固执,而且眼光很挑剔,不会轻易认可一个人。如果父亲不认可关允,他和关允就只能保持私交了,在涉及利益的大事上,就很难和关允是同一阵营了。

是的,尽管他不是和木果法面对面而坐,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在蒋雪松身上没有感受到,甚至在胡峻议咄咄逼人的威风下,也没有让关允内心大起波澜。但现在,即使距离木果法有数米之遥,即使木果法明显没有刻意外露威势,却还是如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冲击到关允的胸口,一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齐全不满意或是反感,他的礼物不但收不到预期的效果,还有可能弄巧成拙。关允紧紧盯着齐全的脸色,唯恐错过一丝可以捕捉到齐全情绪变化的蛛丝马迹。

记得在齐家,齐全平易近人,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省委副书记的威严。当然关允也知道,官场中人都有几副面孔,在家中会是父亲的形象,齐全没有流露官威,并不是他没有官威,相反,他的和蔼可亲更能显示出他的官场之道已经炉火纯青,达到了官威收放自如的境界。

老容头却坚定地认为这个礼物可行,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齐全更别说认识齐全,又怎么这么笃定?关允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会所这样私人聚会的场所,木果法又是面对李丁山和李逸风——李逸风和李丁山怎么认识暂且不论,李逸风和木果法又有什么关系也不必说——却还是官威外露,固然让关允为之一惊,一深想,却也觉得木果法过于气势凌人了。作为省委秘书长,应该是平和从容的气质,而不是咄咄逼人。

关允一颗心提了起来,可以说,为了准备送给齐全的礼物,他先是打了无数腹稿,又一一被老容头否决,最后还是在老容头的帮助下才顺利完成。对于这个礼物,他还算满意,但心里没底,毕竟他并不知道齐全的偏好。虽然知道齐全和蒋雪松一样爱好书法和诗词,不过同样是爱好书法和诗词,各人的品位和层次却相差甚大。

相比齐全,木果法收放自如的火候还是有所不如。

关允拿出他精心准备好的礼物,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齐全接过,展开铺在桌子上,只看了一眼,眼睛立刻一亮。

关允微一摇头,转身要走。不管李逸风和李丁山、木果法的会面是什么性质,又或是商量什么大事,都和他无关。不料才一迈步,却见李逸风不经意向他投来一瞥,随后李逸风一脸惊喜,站了起来,冲他喊了一句:“关允,这么巧?”

关允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他也知道许多事情只能雾里看花,只有当事人心中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外人不可能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也无意追究齐全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关系,只是在行事的时候,更需多几分谨慎。

关允并不想结识李丁山和木果法,总觉得不合眼缘,但被李逸风叫住,就只能露面了。他回身对苏墨虞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你的字拿来,我看看。”齐全直接跳过了《问鼎》的事情,就当是一个让关允记在心中时刻警醒的伏笔好了。

苏墨虞点头说道:“我去旁边的隔间等你。”她转身进了隔间,娉娉婷婷的身影一晃,在迷离的灯光下,就如一个迷幻的梦。而她的身后,也有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一晃,赫然是一直亦步亦趋的鬼妆女孩儿。

齐全见关允一时震惊,心中微微一笑,关允在他面前一直镇静自若,他有心试探一下关允到底沉稳到了何种程度。见一本《问鼎》终于触动了关允,他在笑过之后,反而更觉得关允可爱了,关允到底年轻,如果他现在就城府深不可测,那才可怕。

关允没空理会鬼妆女孩儿一直跟在身后是什么心思,他几步来到李逸风几人的隔间——李逸风已经站了起来,李丁山和木果法却还是坐着未动,不过二人审视的目光却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为什么齐全会送呼延傲博一本《问鼎》,以齐全的身份,轻易不会给任何一个地市一二把手送任何礼物,哪怕只是一本书!

李逸风一脸惊喜:“没想到你也在,关允,你和谁一起来的?”

什么?关允心中大惊,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呼延傲博和齐全关系密切的传闻。纵观齐昂洋在黄梁的所作所为,以及齐昂洋在黄梁的投资和呼延傲博的发展思路明显不符的事实,显然,齐昂洋有意染指黄梁的局势,并且只和蒋雪松私下会面而不告知呼延傲博。一切的一切说明,齐昂洋和呼延傲博刻意保持了距离。

这句话问得很有水平,言外之意就是以关允的身份,没有人带领的话,他不够资格进入世纪会所。关允也注意到了李丁山和木果法对他近乎视而不见的态度,微微一笑说道:“齐昂洋。”

齐全本来背对着关允和齐昂洋,他似乎要打开书柜取一件东西,听关允一说,猛然转身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说道:“傲博的《问鼎》是我送他的。”

此话一出,李丁山和木果法对视一眼,一时动容。

和呼延傲博办公室中的《问鼎》蒙尘不同的是,齐全书柜中的《问鼎》书角已经有了磨损,显然是经常翻看。

李逸风也是微微一怔,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也知道肯定是有一定级别的人物带了关允进来,没想到竟然是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

“齐书记,您也看小说?”关允故意引出了话题,“我在呼延市长的办公室也见过这本《问鼎》……”

齐昂洋在省城的名气之大,绝对是让无数人仰视的人物,不仅仅在于齐昂洋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父亲,还在于他本人的才华和能力——他名下的燕山集团,放眼整个燕省也是一等一的大企业,在燕省工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一本熟悉的小说跃入了关允的眼帘,赫然是《问鼎》。蓦然想起呼延傲博书柜中的《问鼎》,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抓住了一个闪光点一样。

关允什么时候和齐昂洋关系这般密切了?李逸风心里清楚,齐昂洋为人眼高于顶,轻易不会交友,关允能入齐昂洋之眼,岂不是说明,关允进入了齐全的视线?

不错,省委副书记的书柜中,竟然有小说,而且还毫不避讳地摆在外面,也证明了一点,齐全的书房非一般人可以进来,只要是进来的人,都肯定深得他的信任。

了得,真是了得,一步一个脚印,从县长通讯员到市委一秘,现在又成功和燕省第一公子交友,关允果然是个人物。

从一个人书柜的藏书大概可以看出此人的品位和层次,关允扫了一眼,见齐全的书柜中,最上层是政治类的书籍,中间一层是理论学习和历史类、书法类书籍,最下面一层也排得很满,居然是——小说。

“木秘书长、李站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关允,黄梁市委蒋书记的秘书。”李逸风忙热情地介绍关允,态度之亲切,似乎和关允的关系多密切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是与有荣焉,“关允,这位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这位是《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

齐全的书房不算宽敞,二十平方米左右,当然,对一般人来说也算不错了。书房有两个书柜,书柜里摆满了书,而且明显不是摆摆样子。从书的位置和上面一尘不染的清洁程度可以看出,齐全必定经常翻看。

在听到关允是和齐昂洋一起前来的时候,李丁山和木果法只是微微动容,但听到关允就是黄梁市委一秘时,二人同时为之变色。木果法还好,一惊之下并没有站起,只是冲关允微一点头,而李丁山却是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和关允握手。

刚才在阳台上谈话,齐昂洋躲到了一边,现在见形势好转,他又跟了过来,让关允对他十分无语。不过看他一进书房就端茶倒水的献殷勤,关允只好又原谅他了。

“关秘书,幸会,幸会。”李丁山宽厚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关允的手,热情而客气地说道,“早就听蒋书记和夏莱提起过你。”

关允还想说几句什么,一只脚已经踏进书房之中,只好作罢。

没想到关允并不感兴趣的李丁山对他还十分热情,关允也报以一笑:“李站长,幸会。”

“也不是,墨虞来过家中几次,他一直没有给过好脸色。”提到苏墨虞,齐昂洋神色黯然了三分,“她又来燕市了,麻烦。”

木果法并未起身,伸手和关允握手:“关秘书年轻有为,是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上次召开省委办公厅会议时,我还特意提到你,说你担任市委一秘,是一次在干部任用上敢于打破常规的有益尝试,是响应中组部关于干部年轻化提议的具体落实。我正打算向黄梁市委提议,把你的事例上报到省委组织部,当成省委组织部在干部年轻化上面的一个重大创新成果向上汇报……”

关允小声一笑:“主要还是你的面子大,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一瞬间关允大脑一片空白,传闻中极有来历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沉稳有度,极有城府,怎么一见面就向他说出这样一番惊人之语?关允一时理解不了木果法究竟是何用意。

从客厅到书房不过几步之遥,齐昂洋跟在关允身边,喜形于色,悄然在关允耳边说了一句:“通常情况下,我爸从来不让外人进他的书房,你不简单,我记得一共就三五个人被他请进过书房。”

好吧,就当木果法真有此意,真想将他的事例经省委组织部上报,问题是,也不必现在提起。更让关允难以理解的是,木果法只是省委秘书长,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提名权和决定权都在省委组织部,他又为何越位提出?

过关

木果法果然不是一般人,只一见面,一句话就让关允迷糊了。

齐全意味深长地笑了:“好,到书房说话。”

微微一愣,关允淡然而恭敬地一笑:“谢谢秘书长的厚爱,我服从市委的决定。”

“不是名家。”关允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是无名小卒的书法,不过也有几分功力,特意请齐书记点评一二。”

关允的回答也很巧妙,他强调服从市委的决定,可不是无视省委的权威,而是在暗示他的事例是不是上报,一切要由蒋雪松点头。

这一句话相当于堵死了关允借名家字画送礼的路,名家字画十分贵重,许多人往往以附庸风雅之举行送礼之实。

木果法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心想关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滴水不漏,不为他的测试所动,果然是一个少见的沉稳的年轻人。

“哦?”齐全兴趣大增,笑道,“如果是什么名家的字,就算了,名家的字我都看遍了,不是我挑剔,风格我都不太喜欢。”

李丁山和木果法的心思大同小异,对关允的镇静和从容的应答暗暗赞叹,关允比起夏想还是要成熟稳重一些。一想到夏想,李丁山心中忽然迸发出万丈豪情,马上就要成立“国家青年报经科文”公司了,夏想大学一毕业就来帮他,希望夏想能如关允一样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公司的栋梁之材。

“齐书记,我准备了一幅字送您,也不知道是不是入得了您的眼?”

又想起木果法再次提议他去挂职担任县委书记一事,李丁山不由心中一阵无奈,他无心仕途,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好了。听说李逸风提名了别人,也好,比起县委书记的位子,成立一家公司在商海搏击风浪,才更称他的心意。

饭后,关允及时拿出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又寒暄几句,关允知道不可久留,打了招呼即可,久留便妨碍别人谈事了,就告辞而去。李逸风送他出来,说道:“瓦儿还念叨你,说你也不来看她。”

虽是家常饭,却是他第一次融入齐家的标志。他不知道,整个燕省来齐家吃过家宴的人,一共才三五人而已。而关允,是最年轻、级别最低的一个!

关允无奈地一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替我向瓦儿说声抱歉,等春天不忙了,我一定来省城看她。也希望她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

齐家的饭菜风格偏清淡,而且明显有食不言的家教,吃饭的时候,几乎没人说话。关允也有沉默吃饭的习惯,就这样吃了一顿终身难忘的家常饭。

李逸风呵呵一笑,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路子已经走开了,以后一定要走好每一步,不能有闪失,别和我一样,至少要耽误两年的时间。”

齐昂洋在齐全面前虽然不能说是低眉顺眼,但也是装模作样十分低调,好像他是一个好孩子一样。不过等关允坐在他身边时,他悄悄拉了拉关允的衣袖,又向关允挤了挤眼,显然,他对关允和齐全之间的谈话十分满意。

告别李逸风,关允心头莫名有一丝沉重,其实流沙河大坝事件并不能算到李逸风头上,只不过总要有人背黑锅,李逸风只不过正好赶上罢了。

关允心中一阵欣喜和感动,齐家以家宴待他,固然有他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的缘故,也和齐全为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修养有关。当然他也清楚,就算刚才一番对话不能让齐全满意,齐全也会请他吃饭。但绝对只此一顿,再无下次了。

正要迈步走进苏墨虞的隔间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陈天宇怒吼的声音:“齐昂洋,你混账!”

“开饭了,来,吃饭。”齐全起身,来到了餐厅。餐厅已经摆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除了田媛和齐昂洋之外,再无他人,是地道的家宴。

齐昂洋又怎么了?

但齐全终于请他喝茶了,不管是齐书记相信了他的话,还是相信他肯定不会对外透露半分真相,反正齐书记是初步接纳了他。相信整个燕省能让齐书记亲自作陪在阳台喝茶的人,屈指可数。

初识

关允欣慰地笑了,他的手摸了茶杯半天,一直没有端起来,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如果齐全始终不提让他喝茶的事情,就证明他和齐全之间的对话以失败告终。

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长裙女孩儿正要下楼,裙角却被一人牵在手中。长裙女孩儿一脸愠怒,回头对他怒目而视,而此人却嬉皮笑脸,不以为然。

齐全沉默了小片刻,用手一指茶杯,“怎么不喝茶,茶都凉了。”

此人的身后还有一人,正是火冒三丈的陈天宇。

“这肯定是传言了,后来我也调阅了公安局的卷宗,上面明确指出,没有指纹。既然没有指纹留下,又没有人证能证明陈楠开枪,不管是谁偷偷放风说是昂洋指使陈楠打死封况,肯定都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关允淡然自若地回答了齐全极有杀伤力的一问。

不用说,做出牵住别人裙角这种糗事的人,正是齐昂洋。

如果真要严格来说的话,也不能说是齐昂洋指使陈楠打死了封况,只能说是陈楠充分领会了齐昂洋的意图。但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对齐昂洋的名声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出于长远的考虑,八里屯的真相,必须深埋。

齐昂洋的姿势很怪异,弯着腰,牵着长裙女孩儿的裙角,他的衣角又被陈天宇抓住,想走走不掉,想松手又舍不得。而且很显然,身后的陈天宇还在用力拉他,让齐昂洋骑虎难下。

事后,陈楠将手枪扔在现场,一行人就迅速离开了。

齐昂洋一抬头发现了关允,大喊:“关弟救我。”

但关允也知道,不管是齐昂洋开枪还是陈楠开枪,封况之死的账,还是要算在齐昂洋的头上,真要追究的话,齐昂洋也是难辞其咎。毕竟,陈楠是齐昂洋的人,而且郑寒的枪也是齐昂洋偷偷从鼎鼎香带了出来。所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

关允无奈,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怎能做出这般大煞风景的事情?牵住别人的裙角不放,就已经过了风流的下限,快成下流了。但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大步流星紧跑几步,前来救驾。

如果封况地下有知,肯定会后悔他的意气之举,早知道会惨死在关允面前,还不如躲在背后看一场大戏。只不过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走近一看,关允不由惊呆了。

正当关允和齐昂洋争执要不要快意恩仇当场处决封况时,陈楠一把夺过手枪,一枪打中了封况的心脏。可怜一代枭雄封况,在黄梁纵横数十年,只因一时心血来潮想亲自出面会一会关允,不承想,只一个照面就当场身亡!

被齐昂洋拉住裙角的女孩儿,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却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在一身淡黄长裙的衬托下,身材几近完美,胸部傲然凌人,腰部盈盈一握,胯部又向外扩散。虽然穿了长裙看不见双腿,但毫无疑问,掩藏在长裙之内的双腿笔直而秀美,绝对是一双美腿。

其实当时的情景确实是齐昂洋意气风发之下,要亲自开枪一枪击毙封况,在紧要关头,还是被关允劝住了。事情做得再隐蔽,枪毕竟也是齐昂洋所开。如果暴露的话,齐昂洋必定要以命偿命,关允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女孩素面朝天的脸上,不施脂粉,颇有古典韵味的鹅蛋脸型,肤如凝脂,温婉如玉。一双澄清如秋水的眸子,纤尘不染,额头宽广,素净如蓝天,鼻子不大不小,点缀在五官的正中。

关允心中一跳,齐全果然厉害,一语道破真相!

关允见过美女无数,不管是夏莱的纯净、温琳的健美还是金一佳的傲然,哪怕再加上瓦儿的天真无邪和小妹的雍容,都不如长裙女孩儿让他有为之惊艳的感觉。倒不是说她们都不如长裙女孩儿漂亮,而是长裙女孩儿在近似天使般的容颜之上的双眼,流露出一丝幽怨和哀伤的目光,让人为之心伤。

“这么说,封况最后到底是不是被郑寒一枪打死,你和昂洋也没有亲眼目睹?”齐全端起茶杯,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我怎么听到传闻,说是昂洋指使陈楠打死了封况?”

一瞬间关允想起了《诗经》里的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恍惚间,眼前的女孩儿手提裙裾,在水一方,盈盈一笑,穿越了历史的沧桑和尘世的凄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让人难以言传的厚重感。

关允说完,一只手落在茶杯上,轻轻抚摸茶杯的边缘,既不转动,也不端起,静静地等齐全做出最后的判断。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与齐昂洋约定好的说法有一定出入,但出入不大。他也清楚,如果他的话和齐昂洋的说法完全一致,甚至在细节上也完全相同,齐全肯定不会相信。但如果出入过大,更会加重齐全的怀疑,最好的做法就是大体相同,局部不同。

是的,一个十六七岁如小妹和瓦儿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尽管她一袭长裙勾勒之下的身材已经十分傲人,但毕竟年龄还小,却能让关允引发无边遐想并且感受到厚重感,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后来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对方要撕掉苏墨虞的衣服,昂洋情急之下要冲进去救人。正好对方为首的一人——事后才知道他叫封况,冲了出来,我和昂洋配合之下,突袭得手,挟持了封况。被迫无奈之下,封况放了苏墨虞,等我们护送苏墨虞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就放了封况。封况去了哪里,最后又怎么被人一枪打死,就不知道了。”

“关弟,别愣着了,替我拦住她。”齐昂洋见关允一时失神,不由急急喊了一句,“千万别让她跑了,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次的擦身而过,我为了等到她,早就望眼欲穿了几千年。”

齐全目光闪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成关允的话,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原来齐昂洋在泡妞时也有机智风趣的一面,关允反倒被他逗笑了。他脚步一错,施施然站在女孩儿面前,微微一笑说道:“敢问小妹妹芳名?”

“当时天色黑,没人看得清,而且当时一片混乱,再说对方指名道姓要我露面,我不露面苏墨虞就有生命危险。”关允慷慨激昂,“男人在某个年龄段,就应该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哪怕犯一些小错,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话一出口,关允自己都吓了一跳,跟着齐昂洋,他也学会油腔滑调了。

“你露面了?”齐全又插嘴问了一句,以堂堂的省委副书记之尊,全省每年那么多命案,他亲自过问的,恐怕只此一例。

“谁是你妹妹?自作多情,让开!”长裙女孩儿不假颜色,冲关允嚷道。只不过她或许受过良好的家教,不会骂人,也不会凶,虽然瞪了眼睛,却没有几分杀伤力,“好狗不挡道,挡道是傻帽儿。”

“后来就起了冲突,我们一共去了六个人,我和昂洋在明处,四个人在暗处。不过昂洋穿了一身旧大衣,戴了高帽子,没人看清他是谁。”

关允被骂,他也不恼,反而双臂抱胸,笑了:“通常情况下,傻帽儿是形容人,好狗说的是狗,你到底是想骂我是狗,还是傻帽儿?”

齐全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再过多解释,继续向下说。

长裙女孩儿一时惊呆了,她还以为对方要么赖皮,要么动手动脚,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和她咬文嚼字,就一下被问住了,愣了片刻才又“扑哧”一笑,说道,“好吧,我其实就是想骂你是傻帽儿。”

“是,我接受齐书记的批评。”关允诚恳地说道,他能明显感觉到齐全对他看似是批评,其实是点醒,或说是打乱他的思绪,好让他说出当时的真相。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当时也是救人心切,昂洋是爱护苏墨虞,而我觉得墨虞被歹徒误认为是我的什么人才被绑走,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我必须救她,所以才……”

女孩儿一笑,眼神中的幽怨被笑容冲淡,如雪后天晴,阳光乍现,灿烂而让人目眩。

“硬碰硬?”齐全微一皱眉,似乎对关允的说法不太满意,“太冲动了,对方是亡命之徒,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你和昂洋都是有身份的人……小关,我要对你提出批评。”

关允也笑了,目光闪过女孩儿的肩膀望向她的身后,她身后的齐昂洋和陈天宇还在争执不下,正争论得不亦乐乎。齐昂洋好像要和陈天宇大讲道理一般,一边说,一边比划个不停,样子十分夸张。

关允想通之后,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昂洋赶到之后,先打好了埋伏,又让他换了衣服。然后我打头阵,他断后,我们就和对方正面硬碰硬……”

“反正现在你也走不了,前面有傻帽儿挡道,后面有傻帽儿牵着裙角,不如先聊聊?”关允往楼梯上一靠,摆出了长谈的姿势,嘴角的笑容,有三分真诚四分玩味,外加五分玩世不恭。

或者说,齐全也要在黄梁的动荡中显示出他的存在,才能彰显省委副书记的权威。

“在家不行好,出门遇傻帽儿。聊就聊,别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就好。”长裙女孩儿索性坐了下来,反正楼梯上也铺了地毯,“听你说话比齐昂洋有趣多了,我反正也无聊,无聊才聊,你先说,聊什么?”

黄梁是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作为省委的三号人物、分管人事大权的省委副书记,黄梁的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齐全的一双慧眼。就算齐全在黄梁没有私心私利,但身为省委副书记,必然也会尽力避免黄梁局势的失衡。

女孩儿虽然穿了长裙,里面还有打底裤,坐下也不失雅观,不过抬腿间还是被关允看到了裙里的风光。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关允看到一双无比诱人的美腿。

也就是说,关允现在不但肩负着要为自身正名并赢得齐全认可的重任,还肩负着为蒋雪松开路的重任。毕竟他除了是齐昂洋的私交好友之外,还是蒋雪松的秘书,另外,或许还会成为齐全正式插手黄梁局势的支点。

“就聊……”关允的本意是拖住长裙女孩儿,好让齐昂洋和陈天宇之间分出胜负之后,再来接手,不过忽然间心思一转,反倒聊兴大起,“就聊聊你为什么年纪轻轻,眼中总有幽怨……”

不管蒋雪松在和呼延傲博最后的决战中,会有什么杀手锏,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省委的支持,他想扳倒或说打败呼延傲博,虽然有他个人政治手腕的决定因素,但更要看省委高层最后博弈的结果。

“咦,你真是好眼力。”长裙女孩一时惊奇,眼神中流露出惊讶,“我从小就伤春悲秋,总是莫名的伤感,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情绪,不过许多人认识我很久之后才会发现。你真厉害,一眼就看了出来。”

突然之间关允心中又闪过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如果他赢得了齐全的信任,或许他还可以成为蒋雪松和齐全之间的桥梁。再一想,也是,怪不得蒋雪松十分高兴他和齐昂洋之间的互动,也许蒋雪松有意想让他和齐全接近,以期在最后和呼延傲博的决战中,齐全的立场向他倾斜。

对付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关允最有经验,小妹从小到大,情绪的变化,他无一不了如指掌。也正是因此,在瓦儿和他初见之后,才对他无比信赖,当他是大哥哥一般。

齐全脸色不变,只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接着说。”

“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作愁……”关允直接点出了长裙女孩儿伤春悲秋的本质,“如果你从小为生活奔波忙碌,就没有闲心思去伤春悲秋了,能写出‘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样诗句的人,都是人生繁花落尽之后的感慨。所以要我说,如果你发现了人生更有意义的事情,就不会伤春悲秋了。”

关允只沉吟了不到几秒钟,就十分镇静地说道:“齐书记,当时一伙歹徒绑了苏墨虞,威胁声称如果报警,就会对苏墨虞下手。为了保证苏墨虞的安全,昂洋和我商量,说要会会对方,我也觉得先会会对方是上策,就同意了。”

长裙女孩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跳动间,向关允投去一丝钦佩之色:“没看出来,你还有点真本事,不是油腔滑调、油头粉面的坏男人。”

正午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坐在正午的阳光下谈话,颇有开诚布公的意味。

关允呵呵一笑:“我本来就是好人,一直很善良,从来没坏过。”

中午的阳光让齐家的阳台格外明亮,一下让关允想起了一句话——亮堂的正午。是的,太阳升到了最高,正午时分来临了。

“吹牛。”长裙女孩儿莞尔一笑,“就凭你刚才一句小妹妹,就知道你以前没少调戏女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还有三分好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重任

“关允。”关允报了真名,问道,“你呢?”

关允屏住了呼吸。

“我的名字是……”长裙女孩儿假装想了一想,忽然狡黠地笑了,“不好意思,一下忘记了,等我想起来,一定告诉你,好不好?”她冲关允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拉裙角——不知何时齐昂洋和陈天宇在争执中已经松开了裙角。关允没有发现,她却暗中察觉了,起身就跑,“谢谢你陪我聊天,我会记住你的,傻帽儿关允。”

一语两重天……

真是一个狡猾多变的女孩儿,望着她飞奔下楼的背影,关允一时无语,他不但落了个傻帽儿的称号,还被小丫头耍了一道,何苦来哉?

如果一言不慎让齐全对他产生了反感,那么之前的努力不但付诸东流,而且还会让齐全对他彻底失望并且将他列入黑名单之内。但如果他的话深得齐全之心,就会让他在齐全心目中的印象,好上加好。

再一看陈天宇和齐昂洋的争执也落下了帷幕,长裙女孩儿一跑,陈天宇就松开了齐昂洋的手,还很绅士地替齐昂洋顺了顺衣服,又拍了拍齐昂洋的肩膀说道:“昂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祸害我家表妹,别人家的表妹数不清,你随便挑。”

关允心中一惊,体会到了齐全不动声色之中的厉害,突如其来的单刀直入,就是想一举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如实说出当时的情形。厉害,果然厉害。他心里清楚,他的回答是否称了齐全之意,将会决定他在齐全心目中的位置。

“别人家的表妹我都看不上,就看上你家表妹了,怎么着吧天宇,给句痛快话。”齐昂洋不吃陈天宇假装热情的一套,推开他的手说道,“我等她五年,等她大学毕业后就娶她,然后我再叫你一声哥,成不?”

平静如水也分深浅,有的水是池塘的水,一眼可见底;有的水是河水,浑浊而奔流,不知深浅;还有的水是海水,表面上风平浪静,暗中潜流涌动,而且深不可测。

陈天宇哭笑不得,见过赖皮的,可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他目光一闪落到关允身上,顿时心生一计,说道:“不是我非要拦着你,是我表妹年纪还小,再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齐全还是春风拂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平静如水,不过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深不可测的海水。

“是谁?”齐昂洋斗志昂扬地一扬头,“我找他决斗。”

“他上一次去黄梁,没少打扰你吧?”齐全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小关,以你和昂洋的关系,以他的脾气,他肯定早早和你打了招呼,知道我想问你什么问题。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八里屯……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允。”陈天宇意味深长地一笑,用手一指关允,“刚才关允和表妹聊得很投机,我太了解她了,她肯定对关允一见钟情了。”

因为有齐昂洋的事先提醒,关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觉得齐全的话突兀而难以理解,相反,他很期待齐全继续说下去。

齐昂洋一听,转身看向了关允:“关弟,你也看上她了?她可是我千挑万选才看中的女孩儿,你也要跟我抢,太不仗义了。”

落座之后,齐全微微摇头说道:“昂洋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关允哈哈一笑:“才十六七岁你也下手,我可没那么博爱。”

除此之外,阳台的私密性也很好,关允知道,齐全要和他谈到关键问题了。不过关允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齐全不和他在书房谈话,非要到阳台上。

想挑拨离间他和齐昂洋的关系,陈天宇的手法还嫩了一些。当然关允也清楚,陈天宇也是为了化解齐昂洋的攻势,并不是真的故意为之。

齐家的阳台十分宽敞,一半地方养了花草,另一半地方有藤椅、藤桌和茶具。此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正好,尽情地洒落在阳台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心生宁静和温馨之感。

不过让陈天宇失望的是,齐昂洋似乎真是穷追不舍了,转身就要下楼去追。情急之下,陈天宇想要出手拦住齐昂洋,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昂洋,你站住!”

齐全呵呵一笑,对关允给予齐昂洋的点评不置可否,不过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欣喜显然是深以为然。他站了起来,迈步向阳台走去:“小关你不要太自谦了,你有见微知著的优点,也有高瞻远瞩的潜质,不要妄自菲薄嘛。走,到阳台上晒晒太阳。”

这一声如寒风刮过积雪的地面,带动雪花纷飞,平添冰冷和萧瑟之意。话音一落,一个人影从楼上缓步下来,似乎他的每一步都落到了节点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声声逼人心跳加快。

“每个人的兴趣和爱好不一样,昂洋的性格,更适合做大事。”关允轻巧而不着痕迹地放低了自己又奉承了齐昂洋,他微微一笑,“我是从小处着眼,大局观不够;昂洋是高屋建瓴,不拘小节。”

等来人走到陈天宇旁边时,负手而立,一脸威严之相,和陈天宇有七分相像,方脸浓眉,单眼皮,不怒自威。

当然,认识老容头以后,关允发现老容头也是喝茶高手。只不过比起老妈喝茶时的精致和讲究,老容头喝茶向来是用一个大茶缸,牛饮一样。但相处久了关允才发现,别看老容头喝茶不讲究,实际上他很挑剔,对茶的认识也很独特,他对茶道的见解也比老妈深刻而高明。

重大收获

可见,家教对一个人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启蒙作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燕省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代省长陈恒峰!

老爸喝茶是基于解渴的基本需要,但在老妈的言传身教下,他也算是半个精通茶道的个中高手了。老妈爱茶如命,对各地茶叶的品种、习性和特色如数家珍,也正是在老妈的熏染下,关允才练就了一双识茶的慧眼。

好一场盛会!

关允暗道侥幸,他爱喝茶的习惯深受母亲影响。从小老妈就茶不离手,老爸对茶谈不上多有爱好,但慢慢在老妈的带动下,也爱上了喝茶。久而久之,关家一家四口人,几乎人人爱茶,就连小妹谈论茶道时,也能头头是道说上半天。

以陈恒峰的级别,轻易不会在任何一个场合露面,毕竟身为燕省第二号人物,要时时注意影响。况且年后两会召开在即,事关他能否坐稳省长宝座的大事,他肯定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一次意外或许只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一朵浪花,但对个人的政治生命来说,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你能记住就证明你有心得。”齐全点头,“我也没少在家中说到茶道和书法之道,昂洋都记不住,呵呵,他就是粗枝大叶的性格。”

就关允观察,陈恒峰担任省委副书记、代省长以来,除在了平坟事件上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失误之外,省里其他的大事小事,他都事事小心,并没有授人以柄。

关允谦逊地说道:“齐书记过奖了,对茶我可谈不上有研究,就是从小爸妈都爱喝茶,见多了听多了,记住了一些而已。”

但陈恒峰意外在世纪会所现身,大大出乎关允的意料。

年轻人能静心研究茶道者,极少,品茶需要静心,而年轻人往往都是心浮气躁……真是一个罕见的年轻人。

诚然,在世纪会所,他已经见过了两名省委常委,一人是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一人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于繁然是燕市市委书记,以他的身份来世纪会所这样的地方,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情。而木果法是省委秘书长,秘书长是承上启下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在世纪会所和李丁山、李逸风会谈,就算传到省委,也能说得过去。

齐全一脸惊奇:“了不起,以你的年龄能对茶这么有研究,少见。”他和不少人谈论茶道时,自诩对茶道大有研究的人中,十有八九说不出单枞茶的“三不采”。没想到,关允才多大,就深谙茶道了?

但陈恒峰是代省长,是整个燕省最举足轻重的两位重量级人物之一,他不但现身世纪会所,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和儿子陈天宇并肩而立。一瞬间关允想通了一点,比起燕省其他常委的保守,出过国留过洋的陈恒峰,在思想观念和个人行为准则上,有其独特和进取的一面。

“知道一点。”关允微微点头,既不是卖弄的口气,也不是低下的口吻,而是如平常聊天一样说道,“凤凰单枞有强烈日光时不采、雨天不采、雾水茶不采的‘三不采’规定,一般是午后开采,当晚加工,然后在夜间制茶……”

平心而论,就个人风格而言,关允倒是喜欢陈恒峰稍微激进和勇于创新的作风。燕省是一个非常保守的省份,燕市曾经被人一度称为“左家庄”,言外之意就是左倾保守主义思潮蔓延,不思进取,无过就是功。多少年了,燕省的官场近似一潭死水,要么死水微澜,要么波澜不惊。

“三不采”一出口,齐全微微动容:“你也知道凤凰单枞的‘三不采’?”

而突然间走马换将,让有过留学经历、以激进著称的少壮派陈恒峰担任代省长,相信上层从全局角度考虑,也是想通过陈恒峰的上任为燕省注入新的活力,借以打破燕省多年的政治僵局。

关允忙双手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兰花香气浓郁,滋味浓醇鲜爽,润喉回甘,肯定是‘三不采’的好茶。”

这么一想,关允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对陈恒峰敢为天下先,不惜以代省长之尊光临世纪会所的小事,也就释然了。

齐全用手一指茶杯:“来,尝尝新到的凤凰单枞。”

被陈恒峰出言阻止,齐昂洋也不好再下楼去追,只好站住,回过头来,冲陈恒峰呵呵一笑:“陈叔叔好,过年好。”

再联想到关允在孔县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和冷枫、李逸风联手扳倒李永昌的举动,还有他一入黄梁就搅动黄梁局势的支点作用,再对比齐昂洋对关允的盛赞,齐全心中更有了计较。关允此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陈恒峰不为齐昂洋的嬉皮笑脸所动,威严地说道:“昂洋,刚才我接到你爸的电话,他让你马上回去,京城金家来人了。”

再看关允坐得端正,脸色平和,虽然恭敬,却没有点头哈腰的讨好之态,齐全心中对关允多了几分欣赏。年轻人能坐得稳、行得直,并且在他面前保持镇静,不容易。

原以为陈恒峰会批评齐昂洋几句,不料他只是转述了齐全的电话。关允对陈恒峰得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听陈恒峰说话的口气,再看他沉稳有度的气势,陈恒峰的为人,在表面的激进之下,也有机智圆润的手腕。

之前,齐全也调看过关允的详细资料,对关允的长相和经历已经有所了解。原以为关允能深得齐昂洋的欣赏,是他能说会道刻意讨好齐昂洋之故,只一见面齐全就改变了想法,关允这个年轻人,沉稳、淡定,不是夸夸其谈之人。

想想也是,能坐到代省长的宝座,哪一个不是一路过关斩将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别说代省长了,就是能坐上市长的位子,也都是非同小可之辈。

齐全不动声色间已经将关允暗中打量了一遍。

齐昂洋又该怎么应对?关允的目光落到齐昂洋脸上,印象中齐昂洋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难道他会被陈恒峰一语吓退?应该不会。

“我从孔县直接开车过来的,一个人。”关允恭恭敬敬地回答,他在暗中揣摩齐全的心思。到了齐全的层次,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冷枫也刻意强调过齐全为人注意细节,他就不能在细节上失了分寸。

不过,让关允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齐昂洋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马上回去,谢谢陈叔叔。”

齐全端坐在沙发正中,一边拿起遥控器换台,一边问关允:“从孔县过来的?你一个人?”

怎么会?齐昂洋一见陈恒峰就退缩了,按理说陈恒峰的代省长之威不足以一句话就吓退齐昂洋。难道说,陈恒峰有什么让齐昂洋畏惧的手段?关允一时不解。

客厅内,一时就只剩下齐全和关允。

“不谢。”陈恒峰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关允身上,却只是一闪而过,并未在意,转身就走。

“少客套,告诉你当自己家一样。你先陪我爸说会儿话,我去打个电话。”说话时,齐昂洋悄悄冲关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转身走了。

“爸,我来介绍一下。”眼见关允和陈恒峰的第一次会面就要以错过而收场,能和代省长近距离接触,绝对是少之又少的机会,说不定永远没有机会再在私人场合会面。关允正为和陈恒峰当面相见却又错过而大感遗憾时,出人意料的是,陈天宇出面了。

关允落座后,齐昂洋亲自端茶上来。关允忙双手接住,笑道:“齐兄亲自奉茶,不敢当。”

陈天宇一说话,陈恒峰立刻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关允一眼。

“去去去,少贫嘴。”田媛笑着责怪齐昂洋,又对关允说,“小关,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这位是黄梁市委蒋书记的秘书关允。”陈天宇为陈恒峰引荐关允,微一迟疑,他又多加了一句,“是我今天刚刚认识的朋友。”

齐昂洋在一旁嘿嘿一笑:“妈,你还不放心我?你也知道我的眼光很挑剔,哥们儿也好,女朋友也好,想让我说一个‘好’字,难得很。”

陈天宇是何用意?关允心中猛然一紧,陈天宇的举动大有示好之意,而以刚才的情形来看,他和齐昂洋就算不是敌对的关系,也不是朋友。陈天宇明明知道他和齐昂洋关系莫逆,还要介绍他和陈恒峰认识,而且很显然,作为陈恒峰的独子,陈天宇的引荐比任何人在陈恒峰面前的引荐都更有力度。更何况,陈天宇还刻意强调了“朋友”二字。

况且他又是第一次来到齐家。

在陈天宇提到关允是市委一秘时,陈恒峰的目光陡然为之一亮,陈天宇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和关允握手:“关秘书,呵呵,以前听果法说起你,说你年轻有为,是全省最年轻的市委书记秘书,这一见,还真是年轻。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伯母好。”关允微微鞠躬,在田媛和他说话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眼前的田媛以前见过一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很疑惑,田伯母可是堂堂的省委副书记夫人,他怎么可能见过?

由刚才的威势十足转为平易近人,陈恒峰的脸色转变之快,倒让关允一时不好适应。更让他猜测不已的是,陈恒峰当面提及木果法又有何深意,莫非是暗示木果法在省委和他关系密切?怎么会,木果法可是省委秘书长,省委秘书长如果和省长关系密切,必定不被省委书记所喜。

“小关是吧?欢迎,欢迎。”田媛笑意盈盈地冲关允一点头,“总听昂洋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就很好奇,想看看昂洋的眼光到底怎么样。这一见,还真不错。”

对了,记得金一佳和齐昂洋都隐隐透露过,说是传闻木果法可能要动动位置,莫非真不是空穴来风?

齐家房子不小,单是客厅就是三十多平方米。关允一进门就见到迎面走来一人,年约五十岁,一身简单的毛衣、裤子的搭配,脸色红润,满头乌发,慈眉善目,不用猜,她就是齐全的夫人、齐昂洋的母亲田媛。

一边想着,关允一边握住了陈恒峰的手:“陈省长过奖了,年轻是优势,也是劣势,我还有许多地方不够成熟,还需要多学习,多锻炼。”

齐全一眼认出他毫不为奇。

关允谦虚的话中,没有提到木果法,不是他疏忽了,而是有意没提。毕竟他和木果法不熟,也不清楚省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而且以他现在的级别,不宜介入其中。

相信以齐全的级别,想要调看关允的资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关允既然是市委一秘,他的个人简历、照片以及家庭成员等详细资料,必定会有备案。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要有冲劲有干劲,才符合年轻人朝气蓬勃的精神,好好干。”陈恒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笑了笑,转身上楼而去。

“小关来了。”齐全不等齐昂洋介绍,伸手和关允握手,“过年好,欢迎。”

陈天宇也冲关允微一点头,还不忘和齐昂洋打招呼,也紧随陈恒峰其后,上楼而去。

“齐书记好,过年好。”关允没想到会是齐全亲自开门,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以齐全的身份,家中必有保姆和工作人员,能惊动他亲自出面开门的人,整个燕省只有一两人而已。

等陈恒峰和陈天宇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关允才如梦方醒。一切都恍如梦境,世纪会所之行,虽然有陪齐昂洋胡闹泡妞之举,但是也有初会李丁山、初见于繁然、初识木果法以及初遇陈恒峰的重大收获。以前对他来说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今天却一举得遇三名省委常委,其中还有一人是现任代省长,怎不让关允大为欣喜?

关允不止一次在电视上见过齐全,对齐全的长相自然烂熟于心。但新闻上的领导,往往会有失真。不过在见到齐全的一瞬间,关允心中闪过的念头却是,如果燕省的主要领导以长相为序排名的话,齐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除了和于繁然没有交集之外,和木果法、陈恒峰都有握手和言语上的交流。不管他是不是给几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至少不管是木果法还是陈恒峰,都听说过他的名字,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等于他在省委秘书长和代省长心目中留下了记号。有多少人想让省领导记住名字而不可得,相比之下,他还真是难得的幸运。

不错,在他眼前淡然而立的是整个燕省最有实权的三人之一——省委副书记齐全。一身居家打扮,年纪五十岁左右,脸型不胖不瘦,微方而不长,正是典型的国字脸,也是一向被认为最有官相的脸型。

当然,幸运也是来自于他和齐昂洋的生死之交。

曾经老容头形容夏莱情深不寿,其实完整的一段话应该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见到齐全本人的一瞬间,关允脑中立刻闪现出可以准确地形容齐全的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走吧,回家了,白来一趟,倒是为你作了嫁衣裳,关弟,回头你得好好请请我。”齐昂洋一脸无奈,一抱关允的肩膀,就要下楼,“估计金一立那小子去家里了,他是代表金家来商量定亲的事情。你说这个东西明明来了燕市却不先去家里,非要来世纪会所胡混,真不怎么样。”

初会齐全

“刚才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关允不理会齐昂洋的牢骚,脑中再次闪过长裙女孩儿素净如蓝天的脸庞,以及她幽怨如秋水的双眸。

到了三楼,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人,淡笑而立,平和从容,只一眼,关允就认出他了,正是燕省声名不显却又实权在握的省委三号人物齐全。

“不告诉你。”齐昂洋挤了挤眼,“在我没有发现新的目标之前,你别想和我抢。我也看出来了,她和你聊得投机,对你有好感。我说关弟,你是不是天生就是我的情敌?”

“行,一定行。”关允信心十足。

关允哈哈一笑:“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就是想知道她的名字。你不说就算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有缘会再见,无缘就分散。”

“我爸是喜欢书法,但他很挑剔,而且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很高,一般的字,可入不了他的眼。”齐昂洋不无担忧地说道,“你的字行不行?”

“行,说不过你,你比我洒脱。”齐昂洋招呼苏墨虞下楼,苏墨虞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她眼影深如墨,头发乱如草,正是鬼妆女孩儿。

“一幅字。”

“她怎么还在?”齐昂洋认出了她,不耐烦地一挥手,“让她赶紧走人,看到就心烦。”

关允清楚齐昂洋直截了当地问到礼物,可不是索贿,而是想让他的礼物投其所好,也好让他见齐全第一面时就留下好印象。

“我又没跟着你,我跟着苏姐姐和关哥哥。”女孩儿冲齐昂洋做了个鬼脸,又冲他做了一个刮脸的动作,“气死你。”

“厉害呀,一猜就中。”齐昂洋眨眨眼睛,“先不说这事儿,回头有的是时间聊,先说说你给我爸带了什么礼物。”

“懒得理你。”齐昂洋索性不理会鬼妆女孩儿了,他胡乱摆了摆手,“你爱跟谁就跟谁,别跟着我就行,行不,姑奶奶?”

关允哈哈一笑:“齐兄,是我和一佳认识在先,要说抢,也是你当哥的抢弟弟的老婆。”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他调侃地问道,“看你满面春风,是不是看中谁家姑娘了?”

“你说的,你要记住了,以后你也永远不要跟着我。”女孩儿嘻嘻一笑,提着裙角大步下楼,走了几步,还冲齐昂洋摆了摆手,“再见是为了永远不见,笨蛋齐昂洋。”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现在是美人赠你奔驰车,何以消受美人恩?”齐昂洋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金一佳看不上我了,原来早就和你曲径通幽了。关允,你不够兄弟,抢我老婆。”

进京之路

“没错。”

“我怎么笨蛋了?你站住,给我说清楚。”齐昂洋不服气,还想理论几句,鬼妆女孩儿却不再理会他,转眼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关允停好车,齐昂洋扫了奔驰一眼,嘿嘿一笑:“金一佳的车?”

“关允,跟我一起回家里,会一会金一立。”齐昂洋也不管鬼妆女孩儿了,说到了正事。

“总要等我把车开进去。”关允用力握了握齐昂洋的手,回身开车进了省委一号院。执勤的武警显然认识声名显赫的燕省第一公子,问也没问关允就放行了。

“不了。”关允的手机正好响了,一看就知道是老容头来电,老容头的事情已经办妥,他陪齐昂洋来世纪会所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再相见,就到京城好了,“到了京城再见。”

“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一次,忘了月黑风高夜了?”齐昂洋呵呵一笑,抱住了关允的肩膀,“走,赶紧到家里坐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也好。”齐昂洋没再勉强,又想起了什么,忽然神秘一笑,“我和你联手揍了金一立一顿,金一立会不会回去在金全道面前告我们一状?告我倒没有什么,我还巴不得他把我形容成流氓加浑蛋呢,但要是连你也告了,就麻烦了。我得想个办法,再收拾他一顿……”

关允忙下车迎了上来,才走到近前,就被齐昂洋当胸打了一拳。虽然齐昂洋的力气不小,打得还有点疼,不过关允是真心高兴,齐昂洋和他的生死之交,全在这不言而喻的当胸一拳中。

关允明白齐昂洋的心思,是想让金家彻底对他的印象改观,不由笑道:“不至于这么自毁长城吧?”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关允才驱车来到省委一号院。等他的奔驰开到门口的时候,齐昂洋已经出来迎接了。

“我也是为了你能抱得美人归,其实想想,金一佳确实最适合你了。贤惠有,出身有,能力有,相貌有——四有老婆,天上难寻地下难找,就和刚才的许……”

不过蒋雪松对于他和齐昂洋的互动引发了齐全对他的好奇,并且邀请他到家中做客一事,还是持乐见的态度,也让关允感谢蒋雪松的宽容。一个宽容的领导可以让一个秘书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同样,也让领导本人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话到紧要关头,齐昂洋又及时闭嘴,嘿嘿一笑:“差点说漏了。”

“我知道了,蒋书记。”关允清楚,蒋雪松让他到了京城打电话是为了报平安,而不是想请他到家中做客。一个秘书真正赢得领导全面信任的标志就是陪领导过年并且到领导家中做客,但关允也清楚,他和蒋雪松认识的时间毕竟还短。

关允摇头一笑,没再多说,到一旁接听了老容头的电话。

“去吧,替我向齐书记问好。”蒋雪松并未多交代什么,或许是他对关允信心十足,“明天来京城?到了京城给我来个电话。”

“现在就动身去京城。”老容头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蒋书记,我在燕市,现在就去齐书记家拜年了。”身为蒋雪松的秘书,向省委副书记拜年是必须汇报的大事。当然,在确定要来齐家之前,关允已经向蒋雪松打过一次招呼,也征得了蒋雪松的同意。

“现在?”关允不解,似乎老容头的声音中有一丝慌乱,莫非出事了,忙说,“到了就天黑了。”

蒋雪松家在京城。

“现在就走。”老容头也不解释,只是又强调了一句。

挂断电话,关允几乎没有犹豫,又拨通了蒋雪松的电话。

“好,我马上过去接你。”关允心中一紧,他太了解老容头的性格了,以老容头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惊慌失措,除非是发生了惊天的大事。

“不用了,家里太乱,你来不合适,等合适的时候,你不想来,我也得喊你来。”冷枫的话很直接,却又让人温暖。

事不宜迟,关允不敢再耽误半分,马上和齐昂洋、苏墨虞告别。齐昂洋还好,哈哈一笑:“明天,最晚后天,京城见。”

“记住了。”关允认真地说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去书记家拜年。”

苏墨虞却有淡淡的哀愁,轻轻和关允一握手:“关弟,在你眼里,就只有兄弟情义,没有怜香惜玉?”

“好,代我向齐书记问好。”冷枫的语气很平静,“注意礼貌,齐书记很在意细节。另外,初次登门,礼物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你要把握好分寸。”

关允岂能不明白苏墨虞的暗示,没办法,他认识齐昂洋在先,再说他和苏墨虞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怜香惜玉也要因人而异,就淡淡说道:“苏姐,不是我不想,而是身不由己。我还想奉劝你一句,得放手时且放手,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关允一直认为冷枫才是他的引路人,尽管他现在身为市委一秘,跟在了蒋雪松身边,但他一直当自己是冷枫的人。至于他和齐昂洋之间的交往,在回孔县时,已经告诉了冷枫。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苏墨虞眉眼低垂,似乎有无尽的伤心往事,却又秀眉一挑,“我不信你和齐昂洋的兄弟情谊就这么好,有多少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书记,我到燕市了,正准备去拜会齐书记。”关允向冷枫通报了他的动向。

关允笑笑,没有深思苏墨虞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和齐昂洋最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成为情敌?怎么会,苏墨虞的担心太多余了,她只是因爱成恨罢了。

直到老容头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关允才重新回到车上,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前往一号院,而是先拨通了冷枫的电话。

告别齐昂洋和苏墨虞,关允开着车头被撞坏的奔驰去了约定地点接上老容头。一上车老容头就说:“进京。”

穿一身灰色棉袄的老容头貌不惊人,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转眼间消失在人流之中。关允站在车旁,一时失神,似乎很怕老容头不会再出现一样。

“您老吃了中午饭没有?”关允见老容头一身土衣土袄,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很不起眼,不由心中愧疚。他扔下老容头一人去潇洒,也不知老人家在偌大的燕市,有没有落脚之地。

距离一号院还有几百米时,关允靠边停车,放下了老容头。老容头不方便在齐全家中露面,本来关允打算安排他到宾馆住下,老容头却说不用,说他在燕市有朋友,正好见个面。他还让关允等他电话,话一说完,挥手就走了。

“吃了,还吃得很好。吃饭这样的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赶紧开你的车。”老容头微有几分焦急地催促,“越快越好,要是慢了,怕就来不及了。”

省委住宅一共有三个小区,分为一、二、三号院,一号院位于省委大院附近,距离省委步行只有几分钟,基本上省委主要领导都住在一号院。作为省委的三号人物、省委最具分量的领导之一,齐全必然住在一号院。

“出什么大事了?”关允忍不住问道。

孔县距离燕市二百多公里,但只有一半路程有高速,差不多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燕市。对于燕市,关允虽然只来过几次,但也认识路,一下高速就直奔市西的省委住宅区而去。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老容头无限感慨地诵诗一首,目光望向了窗外,“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事后关允才知道,他完全没有猜对老容头进京的真正用意!

见老容头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连以一首诗和一首词来感怀,关允也没再多问,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窗外,冬天的原野,苍茫一片,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田野中还有农民在忙碌,也不知道在冬天还有什么可以收获的希望。

老容头去京城,肯定是要和容一水见面,这么说,老容头和小妹的身世差不多要揭晓了?且拭目以待。

由燕市直通京城的高速公路通车不久,路况极好,车流不多,关允的车排量大,马力强劲,轻轻一点油门,时速就直逼一百二十公里了。老容头还嫌慢,催道:“开一百五,这奔驰车的安全时速就在一百五十公里以内。”

关允无奈地摇头一笑,他本来还想再问问容一水和容小妹的事情,老容头却聪明地见好就收,不和他聊了,真是一个老滑头。他只好闭了嘴,心想看老容头还能瞒多久。

老容头也懂车?关允好奇心又起来了,想问什么,老容头却似乎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闭上了眼睛:“我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

“诸葛亮未出茅庐就知道天下三分,我旁观者清,这有什么稀奇?”老容头又和以前一样回避问题了,他蜷缩着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睡一觉再说,等到了叫我。”

关允一阵无奈,从燕市到京城将近三百公里的路程,少说也要开两个多小时,让他一个人开车,老容头也真放心他这个新手!

关允点头,忽然疑心大起:“老容头,你以前是不是有过类似经历,怎么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

还好,关允现在正处于热衷开车的阶段,也不犯困,而且走了不多远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老容头点头:“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不是你不想去就不去,会有人想方设法拖你下水。人生险恶,要处处留心。”

“关弟,还真是金一立这小子。你猜怎么着,他压根不认识我,一见我就傻眼了,差点没吓得当场就跑。后来我又趁人不备,向他做了一个要收拾他的手势,还小声告诉他,我现在女朋友一堆,他坐了没多久就赶紧走人了,我估计他现在正向金家汇报。我的形象在金全道的心目中,算是全毁了——打架、滥情,几乎一无是处了。兄弟,为了你的幸福,我真是两肋插刀,你可千万不要和我抢女人了,再抢,哥就一辈子打光棍了。”

“我不会,我是老实的好孩子。”老容头对陈宇翔的评价,关允并未往心里去,只当老容头拿陈宇翔说事来点醒他,他就呵呵一笑,“除了自己所爱的女人之外,我不会去风月场所犯一些低级错误。”

关允差点没一口气笑喷了,齐昂洋明明和金一佳不合眼缘,明明是他自己不想定亲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却全部当成人情让他承担,真有一套。关允哈哈一笑:“好吧,为了你的幸福,我努力争取赢得金家的好感,怎么样,够兄弟吧?”

“凡事没有绝对,你也未必没有再和陈宇翔共事的机会。”老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冷枫为人,冷峻有余而温和不足,深藏不露是好事,但也容易让人不好接近。陈宇翔却是温和有余而冷峻不足,看上去平易近人,却容易让人乘虚而入。而且看他的为人处事,以后可能会在女人问题上犯错误,正是如此,我才特意提醒你一声。”

“算你够了。”齐昂洋又压低声音说道,“对了,我提醒你一句,别和木果法走得过近了。”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老容头先是点出他在交友方面的不足,忽又点评到了陈宇翔身上,不知有何深意,关允就问:“陈县长又怎么了?我现在和陈县长不共事了,以后在一起共事的可能性也不大。再说我和他只是数面之缘而已,没有什么交情。”

“怎么会?”关允一时惊愕,“我和木秘书长只有一面之缘,说不定他转身就忘了我是谁。”

“我没有具体指哪一个,我是虚指。”老容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忽然换了话题,“陈宇翔的为人,有缺陷。”

“怎么会?关弟,你不要小瞧了自己,你的大名在省委也有不少人知道。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木果法也想物色一个秘书,他现在在省委的处境很不妙,想找一个支点打开局面。李丁山通过夏莱知道了你,他关注你很久了,见你在黄梁也打开了局面,他就向木果法推荐了你。还有,我不知道你和木果法聊过什么,反正我听说了一件事情,木果法正和省委组织部接触,有意以黄梁在干部年轻化上的大胆创新为切入点,以你的事例为典型,上报到中组部。如果获得了中组部的认可,你有两大好处……”

关允听出了老容头的言外之意:“你是指齐昂洋?”

原来当时在世纪会所,只一见面木果法就提到了以他为典型事例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早有谋划。关允心中说不出来是无奈还是庆幸,他才在黄梁站稳脚跟,正要在黄梁展开布局并且逐渐掌握主动,相信年后就会全面破局,不承想,却有人在背后打他的主意。

“对你,我放九十九个心。”老容头哈哈一笑,“只有一个心放不下,就是你在交友方面,也需要慎重。”

而且还是堂堂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不是祸水,男人的欲望才是祸水的根源。”关允理解老容头对他的关爱,说道,“我不会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情种,也不会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枭雄,您老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对于木果法,关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印象一般。倒不是他认识了齐全就轻视木果法,木果法能在四十三岁时就迈入副部级高官的行列,绝非常人,而是不知何故,他总觉得和木果法走近的时机未到。

“从何说起?你心里有数。”老容头摇了摇头,“虽说无情未必真豪杰,但也有一句话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往今来,情之一字,毁了多少英雄人物。小关子,你要慎之。”

“什么好处?”关允其实已经猜到会有什么好处,却还是故意有此一问。

这一句话的暗示意味很强烈,关允脸色一哂,嘿嘿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一是你会被列为省委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二是你有可能被借调到省委办公厅工作,更有可能最后被木果法拉到身边担任他的秘书……”齐昂洋不无调侃地说道,“关弟,你可真是一个香饽饽。”

“这几天,没怎么见温琳……”老容头精神状态大好,或许是享受了亲情的缘故,他坐在副驾驶位上,怡然自得,“小关子,你不是个好孩子。”

“一边去,说正事,别调侃。”关允没心思和齐昂洋开玩笑,他还在时速一百五十公里的汽车上,一手开车一手打电话的动作确实危险,“我还在开车,请领导继续指示。”

挂断刘宝家的电话,关允还没有说什么,老容头就说话了。

“指示你个头。”齐昂洋笑道,“去了京城,和夏莱分手,和金一佳定亲,这两件事情全部完成,你就完成人生最基本的积累了。快去吧,幸福在向你招手。”

郑天则的势力集团内部,肯定出了叛徒,关允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关允拿齐昂洋没办法了,不接他的话,而是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你和陈天宇关系怎么样?”

关允推测,以郑天则对黄梁的控制力度,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郑令东潜回了黄梁。之所以被蒙在鼓里,不仅仅是自顾不暇的原因,还在于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蒙蔽了他的双眼。

一般而言,如果父辈之间不和,下一代也不会关系密切,关允此问看似简单,其实是想问清齐全和陈恒峰之间的政治立场是近还是远。

原来郑令东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黄梁打了一个来回,见过家人之后,又悄然离开了黄梁。从始至终,郑天则一无所知。

“还可以,马马虎虎,谈不上坏,也说不上好。当然,如果我娶了他的表妹,就是一家人了,不过看情形,阻力很大,难度系数很高。”

刚出孔县,关允就接到了刘宝家的电话。

齐昂洋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关允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说笑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汽车驶出孔县,转向西北方向,直奔省会燕市而去。

应该说,齐昂洋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别看齐昂洋似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其实他粗中有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粗人,只是善于伪装罢了。当然,在他面前齐昂洋是本色,在别人面前,他的无赖和无理取闹就成了保护色。

省城之行

果不其然,关允猜中了,齐全在省委“一号”和“二号”之间保持的是居中的立场!

关允说完,一只手落在茶杯上,轻轻抚摸茶杯的边缘,既不转动,也不端起,静静地等齐全做出最后的判断。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与齐昂洋约定好的说法有一定出入,但出入不大。他也清楚,如果他的话和齐昂洋的说法完全一致,甚至在细节上也完全相同,齐全肯定不会相信。但如果出入过大,更会加重齐全的怀疑,最好的做法就是大体相同,局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