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一次。
是的,关允确实是激动,温琳是他一直想摘却几次没有摘到的爱情花。一个人的一生总有最重要的一两次值得纪念并且永远铭记,爱情可以重现,而青春的花,只开一次!
关允帮温琳脱了身上的每一件衣服,他脱得很慢,就如剥鸡蛋一样,轻柔而温存。一个男人就应该爱惜自己的女人,尤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更要珍惜如玉。
或许在一问一答之间,缘分便已经结下。小小心中的向往,在十几年后,终于梦想成真,怎不让人激动万分?
终于,当温琳完全未着寸缕裸露在关允面前时,关允轻叹一声:“温琳,你真好看……”
“好吧,我先答应你了。”
从双肩到腰间的盈盈一收,再向下延伸到臀部的扩展,是女人身材之中最玲珑最曼妙,也是最诱人的部分。温琳的身材极好,不但肤色健康而无斑,而且有着城市女孩儿少有的健美。就如温室花朵永远不会有天然花朵的自然和芬芳一样,阳光、健康、完美并且饱满。
“有,都有,只要你当了我的老婆,我把好吃的全给你。”
这样的女人身体展现在关允面前,对未经人事的关允来说,绝对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而温琳仰起骄傲的小脸,一脸幸福,却还故作矜持:“当你的老婆,有什么好处?有没有糖吃,有没有汽水喝?”
关允三两下就脱掉了衣服,翻身将温琳压在身下,问道:“你怕不怕?”
人生若只如初见,恍惚间,关允似乎真的回到了童年时光。依稀记得在院内的石榴树下,他手持一朵石榴花,以稚嫩的声音向骄傲的温琳说道:“琳妹妹,长大了当我的老婆,好不好?”
“有点儿。”温琳闭上了眼睛,身上被关允触碰之处,都如触电一般麻酥,“你轻点好不好,啊……”
灯下看美人,果然赏心悦目。
一声疼呼,温琳一口咬在关允的左肩膀上,眼中涌出大颗的泪珠:“好疼,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让你这么折磨我。”
关允伸手帮温琳脱掉秋衣,温琳的处子之身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尽管不是第一次欣赏,但在白炽灯昏黄的光线下,温琳更显娇羞如花。
关允感受到温琳浑身一紧,就停了下来:“要不,先不要了?”
外面一阵北风吹过,吹动地面落叶哗哗直响,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温琳顿时感动了,能在此时此刻为女人停下来的男人,是知道真正心疼女人的男人。她一咬牙,又在关允的右肩膀上咬了一口:“随你好了,我不怕。”
花开一瞬
两个年轻人在笨拙和生涩中,完成了各自生命中的第一次。第一次,永远只盛开一次。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温琳脸颊绯红,脱了上衣,露出里面的贴身秋衣,抬眼看了关允一眼:“你帮我脱。”
一次就是永远。
深夜时分,久未住人的老宅子忽然响起了烧柴的“劈啪”声,不多时,房间内就温暖如春了。铺着大红棉被的炕上,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火炕烧得温热而舒适,而早就布置一新的房间如新房一般,甚至墙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喜字。
外面的雪花不知何时停了,只积了薄薄一层。柴禾烧尽,寒气渐袭,关允见温琳沉沉睡去,神态安详而美好,心生无限爱怜,深深在她额头一吻,披衣下炕,到外面添柴。
“会。”温琳还在笑,“我偷偷放了一堆柴在老宅子里……”
添了几把柴,又烧旺了火,看到夜空又露出了星星,地上只有一层薄雪,不由感叹世事变化莫测,人生也是如此。
“老宅子没人住,太冷了,你会暖床?”
回到房间,见温琳一侧的被子旁边放着一方洁白的手绢,上面殷红点点,如一朵盛开的梅花。他伸手想去拿来看一看,温琳却醒了,一翻身把手绢藏在了身后。
“我还有老宅子的钥匙……”温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笑容中,有三分挑逗四分羞涩。
“不许看。”她红润喜人的脸庞,多了三分娇羞五分妩媚。
“我当然是好男人了。”关允当仁不让地自夸,“对好男人,你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不让看?”关允想去抢。
一出宾馆,她忽然抱住了关允的胳膊,脸红过耳,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一佳还没破身,你是好男人。”
“不许看就是不许看。”温琳说什么也不给关允,“我自己留下当成一辈子的念想,等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不多时到了飞马宾馆,冷枫早就打过招呼安排好了房间,金一佳住下之后,关允又载上温琳回家。来的时候温琳和金一佳坐在后座,回去的时候,温琳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关允将温琳揽在怀中:“傻丫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夜色渐深,曲终人散,关允开车送金一佳去宾馆。关家住不下,刘宝家和雷镔力坐上李理开来的县委的车走了。老容头继续留在关家呼呼大睡,关允的车上就只有他和两位美女。
温琳喃喃说道:“谁知道你?先保存下来,以免你忘记。”
又一朵烟花升到空中,照亮了天空,映红了金一佳的笑容,也照耀得大地一片通明。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名不见经传的孔县,度过了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个春节。也许在未来,不会再有今日的欢乐和纯真,但时光匆匆,永远不能湮灭他们曾经向往美好的心灵。
“永远不会忘记。一个男人一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就和一个女人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一样,永远刻在心中,至死不忘。”
“真的?”金一佳喜笑颜开,差点伸出双臂抱住关允,抱了一半才想起温琳也在,脸一红又收了回去,“说话算话,要是不去就是小狗。拉钩!”
说着说着,关允又意动了,伸手入怀。
还有,老容头年后也要进京,他不放心老容头一个人去。
“不要了。”
“如果我说,过年后我会去一趟京城,到时还会和你见面呢?”关允决心已下,既然他和齐家结下了不解之缘,那么就索性继续加深联系。如果真能借齐昂洋之势走进齐全的视线,他的人生之路将会再拓宽数倍!
“良辰美景,不能错过。”
果然金一佳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讨厌,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明知道我在孔县待不了两天,故意气我是不是?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非提不开心的事情,我恨死你了。”
“我怕疼。”
“过了年再走?”关允成心逗她。
“不疼,我会很轻很轻的。”
“关允,你跑哪里去了?”金一佳玩得兴起,才发现关允到一边打了半天电话,她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比城里过年好多了。”
“坏蛋。”
关允深吸一口凉气,夜凉如水,冷风如刀,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内心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的省城之行,绝对不会轻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梅开二度时。”
出于爱护齐昂洋的角度,齐全想彻底弄清封况被杀一案的真相,想知道齐昂洋到底有没有向封况打出致命的一枪。
“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好?”温琳被关允乱改古诗逗乐了,才要取笑他几句,忽然感觉浑身一紧,“啊,你……”
正好此时金一佳又放了一个大大的烟花,烟花如梦,映亮了半边夜空,在璀璨的烟花瞬间绽放的光明中,金一佳和温琳开心的容颜也如烟花一样美丽。关允猛然握紧手中的电话,激动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综合齐昂洋之前的提醒和他自己的分析,他知道齐全不惜纡尊降贵主动打来电话,含蓄地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绝对和封况被杀一案有关!
话未说完,嘴被堵住了。
电话断了,关允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一切都如做梦一样,来得太突然了。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怎么亲自打来电话请他到家中做客?相信就是蒋雪松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突然,太突然!意外,太意外!
一室春光无人知,漫天星辰共此时。
“看,昂洋就是乱说,你是个很开朗的年轻人嘛。来吧,齐叔叔欢迎你。”齐全呵呵一笑,“先这样,替我问你爸妈好。”
天还未亮,关允和温琳就早早起床,还好,关允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温琳走路还算正常,不会让有经验的人一眼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尽管如此,温琳还是不敢和关允一起去见金一佳,让关允送她回家。
关允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忙说:“齐书记,齐叔叔,我过年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二人正要离开老宅子的时候,关允忽然发现正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幅字,来的时候没注意,走的时候正好在视线之内,拿起一看,不由呆住了。
关允再一次屏住了呼吸,他听出了齐全的言外之意,堂堂的省委副书记竟然直接开口请他到家中做客。何其有幸!又何其惊人!
是老容头的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过年好。”齐全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笑意,“叫我齐叔叔好了,早就听昂洋说起你,我也对昂洋说,让关允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他非说你腼腆,还说要我开口,你才好意思来。”
关允心中一阵汗颜,原来老容头早就猜到他和温琳之间会有巫山云雨之事,还特意留诗来点醒他。
“齐书记,我,我是关允,您好。”关允差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努力平息了激荡的心情,深呼吸了几下,才又说道,“齐书记,过年好。”
老容头多智而近妖,关允心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和老容头一般慧眼如炬,看透世事,他在官场之上会不会步步生莲,平步青云?
有多少人想和齐全通话而不可得,又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知道齐全的电话。关允一直自认他和齐全的级别相差太大,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有直接通话的可能。没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一个时刻,齐全亲自来电!
送走温琳之后,关允开车悄悄溜回家中。其实他也知道瞒不过精明的老妈,不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毕竟天刚蒙蒙亮,父母应该都还在睡梦之中。
齐全?关允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确实走神了,心中根本没有去想齐全,相反,还被金一佳和温琳的秀色分了心,一下子接到电话,顿时如遭雷击。
停好车,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一下愣住了,老妈端坐厅中,显然正在等他归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妈……”
“你是关允吧?”话筒中传来一个温和从容、语速不快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鼻音稍重,“我是齐昂洋的爸爸齐全。”
老妈显然猜到了什么,叹息一声,用手一指门外:“早晨空气好,陪我出去走走。”
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或是人生转折点,当事人在真正置身其中时,往往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本身会有多么重要。也是,许多大事都是由小事引发,或许,小事会小到只是一个电话。
陪老妈散步正合关允之意,他也想借机问问老容头的事情。此时老容头应该还在酣睡之中,老爸和小妹或许也还未醒,正是和老妈谈心的最佳时机。
正入神时,手机的震动又传入手中,关允低头一看,是省城的陌生号码,一时忘了齐昂洋的交代,伸手就接听了电话:“喂……”
清晨的职中,无比宁静,关允陪老妈在河边散步,踩过枯草,呼吸清凉的空气,头脑格外清醒。他忽然间感觉左肩膀无端重了许多,再一想就明白了,从此他的肩膀之上多了责任。
关允被金一佳和温琳双美争艳的情景迷住了,目光落在二人婀娜多姿的身影上,难以移开。温琳丰腴而喜感十足,圆脸、酒窝,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被冷风吹得微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而金一佳比温琳稍微瘦削一分,脸型虽然瘦长,但和夏莱的瘦弱不同的是,她的下巴比夏莱丰满了三分。说来也是奇妙,只差了三分,整个人就生动了许多。
沉甸甸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在烟花最灿烂的时刻,在无名河边,关允接到了省委三号人物、省委副书记齐全的亲自来电!也是推动他人生之中一次重大转折的电话。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对他究竟会有怎样深远的影响。
薄雾从河边弥漫,冬天的原野,一片衰败的景象。老妈目光远望,忽然说了一句:“万事万物盛极而衰,世家和家族也是一样。”
关允还以为齐昂洋说齐全来电话,会是明天或者其他时候。不料刚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抬头,金一佳和温琳刚放了一个烟花,烟花虽美,只开一瞬,就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忽然电话又响了。
关允心中一动,老妈提到世家和家族,是要说她的身世还是老容头的身世?正要开口问个明白,老妈却突然脸色一寒:“关允,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关允摇头笑了笑,他还以为齐昂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想到,他也有怕的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怕齐全如老鼠见猫一样。
关允红了脸,在老妈面前有点不太自在,嘿嘿一笑:“这个,这个,是个人隐私。”
“乱说,我做事情考虑周全,哪里鲁莽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又压低声音说道,“说真的,小心点儿,别被我爸套了话去,我先挂了。”
“温琳是个好姑娘,你以后不要辜负了她。”老妈岂能看不破关允的伎俩?关允可是她的儿子!她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防也防不住,不过我还是不赞成你身边女人太多。女人多,烦恼就多,你又走了仕途,以后要谨防在女人的问题上犯错误……”
“本来就不是你开的枪!”关允想了一想,“我能理解齐书记对你的关心,他可能觉得你平常做事情比较鲁莽。”
“我知道,妈,我会注意的。”老妈目光如炬,居然看出他和温琳在一起了,不简单,怎么不猜测他和金一佳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我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现在严重怀疑封况中的一枪是我开的,你说我有那么傻吗?”齐昂洋说话的声音小声而急促,“谁也不想背一条人命在身,是不是?”
“一佳是个好姑娘,她家教很严,如果你不能娶她,不要坏了她的清白!”老妈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佳也喜欢上你了,儿子,你怎么总是欠一堆情债?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不是人情债,是情债。你有没有想过,夏莱怎么办?”
“哪有猫腻?封况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封况是被郑寒仇杀的。郑寒也死了,现在就差抓住杀郑寒的凶手了。”关允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远离了人群,不想让金一佳听到。
关允低头不语,不说话不是逃避,而是他知道老妈的话还没有说完。
“过年好?”齐昂洋嘿嘿一笑,他不如关允心思细腻,说话直接多了,“不太好。不说客套话了,我打电话是事先打个埋伏,我爸可能会打你电话,你要注意一下,别说漏了。我爸知道了黄梁的事情,怀疑我和你在封况的案子上有猫腻,嘿嘿……”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夏莱吗?”
“回来了,今天刚到。”听到齐昂洋的声音,关允蓦然想起在黄梁并肩作战的峥嵘时光,不由心中一阵温暖,“齐兄,过年好。”
“不知道。”
苏墨虞回到燕市之后,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她倒是也给关允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感谢他的话,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听齐昂洋说,苏墨虞见到了他的父母,还和以前一样,齐全对苏墨虞态度淡然,再加上和京城金家的定亲因有事推迟到了年后,苏墨虞就回南方了。
“因为夏莱和当年的妈妈很像。”老妈的目光深邃,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只不过妈妈还是没有夏莱命好,等妈妈冲破家庭的阻力想和那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时,那个人却不见了。他不如你这么有耐心,也不如你有担当,他放手了,不但放手了,还躲了起来……”
离开黄梁之后,齐昂洋一直在忙碌,穿梭在燕市和京城之间,听说还出国了一趟,对黄梁的投资大计并没有搁置,相反,他还和关允商定了许多细节。可以肯定地说,关于齐昂洋针对黄梁的投资,谁也没有关允知道得详细。
“啊?”关允才知道老妈的伤心往事,心中一条线一下清晰了,“老妈,你是不是扑了一个空,家也回不去了,就流落到孔县,遇到了老爸?”
和齐昂洋一别一月有余,经常通话不断。
“大概就是这样了。”老妈又无谓地笑了,“你爸是个好人,嫁给他,我不后悔。嫁给他之后,我就完全忘了那个人。”
“关允,回孔县了?”齐昂洋问道。
“那个人到底是谁?”关允现在迫切想知道当年是谁让老妈和夏莱一样,勇于冲破家庭的阻力也要和他在一起,那个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烟花盛景
“他现在在京城当了大官。”老妈沧桑地一笑,“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齐昂洋的电话,是他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惊人的过去
还好,河水落下之后,没有打湿关允的手机,关允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过一看,是齐昂洋来电。关允也未多想,顺手就接听了电话。
关允很清楚老妈对大官定义的划分,在她眼中,只有部级以上的高官才称得上是大官。再加上那个人又在京城,岂不是说,那个人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物了?
片刻之后,河水落了下来,哗啦啦溅了几人一身。在几人欢快的叫声中,一九九七年的春节,就这样来临了。
“他叫什么?”如果是部级以上的高官,关允就算不是耳熟能详,也基本能说出名字和简历,正当他支起耳朵要听个清楚时,老妈却又不说了。
“啊!”温琳惊吓得大叫。
“算了,不提他了,提了也只是徒劳。”老妈摆了摆手。
“啊!”金一佳兴奋得大叫。
“好吧,我不问他是谁了,我就想问问,妈,你为什么从来不提回娘家?”关允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还是尊重老妈的决定,就又问到了老妈的身世。
“才不是疯。”金一佳白了关允一眼,接过引线,二话不说就点燃了,在几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轰”的一声巨响,河水被炸起十多米高的水柱。
“这事儿……妈妈暂时也不想提。”老妈无力地挥了挥手,“等妈妈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了,再告诉你吧。”
刘宝家可不敢给金一佳,看向了关允。关允微微一想,点头了:“给她吧,让她疯一把。”
关允知道,老妈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动,索性不再问了,又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你和老容头是怎么认识的?”
“我来,让我来。”金一佳谈判时的严肃和刻板让人畏惧,撒娇时的柔情让人怜惜,疯玩时的大胆也让人惊异,“我来放炮。”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这一次老妈没让关允失望,说起了她和老容头的往事,“我认识他老人家,已经十七年了……”
几分钟后,凿了一个刚好容纳酒瓶的冰洞。刘宝家扔了酒瓶下去,然后拉长引线,跑到了河岸上。
“啊,这么久了?”关允吃惊不小,又一想,更是一时心惊,小妹过年后正好十七岁,老容头和容小妹之间,还真有联系,“小妹是不是老容头的亲人?”
“我去拿雷管。”刘宝家见关允同意了,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不多时拿了雷管和炸药出来,然后和雷镔力、李理一起下河凿冰。
原本以为会有答案,不料老妈摇头说道:“我认识容老的时间虽然挺长,但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多。这些年他在孔县一直帮了你和小妹许多,我才敬他如长辈。”
刘宝家三人看了,挤眉弄眼,一脸窃笑。小妹见了,笑而不语,温琳眼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不过或许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又展颜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迷糊了。
“去你的,你才没见识。”金一佳粉拳扬起,落在了关允的胸上,动作十分亲昵。
“十七年前,在捡到小妹后不久,我去县城的时候,认识了容老。当时他在县城街头摆摊,卖一些旧字画。你也知道,孔县贫穷落后,识字的人不多,谁会去买旧字画?我当时觉得好奇,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大吃一惊,他卖的旧字画,都是珍品。他的字画,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价值连城,甚至还有一些是传说中早就遗失的孤品。以我有限的鉴赏水平,初步估算了一下,随便拿出一件来,就够他吃一辈子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在贫穷落后的孔县摆摊?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
“好吧。”关允妥协了,“你远来是客,而且又没什么见识,就让你开开眼界。”
关允听得入神了。
“我就要看。”金一佳耍赖。
“我就告诉他说,你这些字画可能都非常值钱,在孔县摆摊,是暴殄天物。他却摇头说,金银有价玉无价,字画也一样,值不值钱,全在一念之间。他还说,如果我愿意给他三年的生活费用,他愿意把字画全部给我。我当时就说愿意拿出全部的积蓄来换他的字画,他却摇头说道,他只要三年的生活费用,多一分不取。我知道有些奇人异士不能勉强,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给了他一笔钱。钱不多,勉强可以维持他在孔县三年的生活,然后我就拿走了他全部的字画。”
关允又弹了金一佳一个脑瓜崩:“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从此,我就和容老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欣慰,“当时也是年轻,没有看透容老的用心,现在才知道,其实容老的长远用心,就是让我替他收藏他的字画,然后和他成为至交……容老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高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看得比谁都长远。”
“小关子,炸冰怎么炸,好不好玩,我也想看。”金一佳又学老容头,拿腔拿调地说道,“快炸一个给我看。”
“以后呢?”关允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一点就透,大概猜到老容头从一开始就对关家特别关照,原来有很深的渊源。而老容头对他十分关爱,也并非是因为他和老容头的一次意外相识,万事皆有缘由,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温琳生气了,一甩关允的手:“你不开口,他们谁敢炸冰?你就是故意气人。”
“以后?”老妈摆了摆手,“容老十几年来,一直在暗中关爱小妹和你的成长,对你和小妹的人生之路,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你不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有容老的提点。不过他不让我说出真相,他说,该你和他认识的时候,自然就会认识了,一切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
“你和宝家说去,我不管。”关允偷笑。
好一个多智近妖的老容头,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孔县。关允还以为他才来孔县一年,还以为他大学毕业后,老容头才凭空出现,却原来,老容头已经在孔县生活了整整十七年!
“这河里根本没有鱼好不好?我就是觉得好玩。”温琳摇晃关允的胳膊,“我好久没见过炸冰了,炸一炸,好不好?再说,一佳肯定也想看。”
十七年,多么漫长的人生之路,难道说老容头隐藏在孔县十七年,唯一的原因是为了小妹和他?这么说,小妹真有可能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而老容头或许真是容一水的亲人?因此,他留在孔县,只为一心照看小妹?
关允弹了温琳一个脑瓜崩:“你又不吃鱼,炸鱼做什么?不吃鱼而炸鱼,损人而不利己,这样的事情最傻了。”
问题是,老容头既然是容小妹和容一水之间的桥梁,为什么在容一水多年寻找女儿未果的情形之下,他不向容一水透露实情?是对容一水心怀怨恨,还是另有原因?
温琳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关允的手:“凿开冰,炸鱼玩,好不好?”
又为什么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客居孔县十七年,一直避不回京,在今天,却又突然想要回京,老容头意欲何为?
雷镔力嘿嘿一笑,伸手拉了李理上来。
当然,关允也知道以他的智慧不足以猜透老容头的心思,毕竟老容头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是无法比拟的财富,而老容头沉淀了半个世纪的沧桑人生,远非他能相比。但他跟了老容头一年多,也多少知道老容头的性格,老容头为人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凡事绝对不是贸然而为,更不会心血来潮。老容头的京城之行,必定早有预谋。
刘宝家哈哈大笑,故意使坏,点了一个“二踢脚”扔了下去,“砰”的一声在李理脚下炸响。李理气得跳脚,指着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可真是好兄弟,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
关允再想到原来从小到大,他的成长一直在老容头的注视之下,不由一阵心神激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容头,对他和小妹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怎能不让他对老容头更加心怀感恩!
跑得急了一些,一下摔了个跟头,身后鞭炮已经炸响了,有几个蹦到了李理的脚下,吓得李理连爬带滚,狼狈极了。
“小妹的身世,为什么要瞒得这么深?”关允问道,他又想起老妈对小妹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甚至问得多了还会生气,其中必有原因。
刘宝家和雷镔力搬了一箱子鞭炮,有长炮,也有“二踢脚”,还有烟花,都如同回到了童年一般开心。李理也放下了县委书记跟前红人的架子,一下跳到了河面上,稍胖的他走在冰上还咯吱直响,他也不怕,哈哈大笑,拿了一挂鞭炮放在冰上,点燃之后,转身就跑。
“小妹是不是容老带来故意放在关家的,我也说不清,容老从来不说,我也不好问。容老只是再三告诫说,不要透露小妹的身世,一旦小妹的身世透露出去,可能会引发一场灾难。他说得郑重其事,我对他的话也就深信不疑,一直记在心上。儿子,你也知道妈妈是经历过灾难的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温琳还好,从小在孔县长大,对孔县风俗无比熟悉。金一佳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妞,尽管小时候过年也很有年味,但在乡下过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见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拉着小妹和温琳的手,蹦蹦跳跳,笑逐颜开。
关允明白老妈的意思,老妈在孔县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回过娘家,甚至提也不愿意多提,她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不仅仅是不想面对过去,也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纠缠,只想安静地度过一生。
关允记得小时候在村里,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现在条件好了,村里也装了路灯,不过只到过年的时候才点亮。职中虽然不在县城,但毕竟也是全县仅次于一中的好学校,门口除了路灯之外,还有灯笼和彩旗,过年的气氛浓烈,一下就唤醒了关允对年味的回忆。
不过听老妈的一番话,原来老妈虽然认识老容头近二十年,但对老容头的来历和身份也近乎一无所知。一想也是,和老容头深不可测的人生智慧相比,老妈可能还是有所不如。
职中地处偏僻,偏僻的好处就是空地多,而且职中门前有一条无名小河,河里还有一米多深的河水,现在结了半尺厚的冰。虽是夜晚,但由于过年的原因,职中门口灯光大亮,特意架了几盏路灯,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妈,我姥爷和姥姥还在不在?我有没有舅舅和姨?”关允想起他欠缺了一半长辈之爱的童年,大感遗憾,既然提到了身世,就问了出来。
李理送走冷枫,下班后才敢出来,他来到之后,少不了又一阵热闹。关允见儿时的伙伴聚齐,又有金一佳和温琳作陪,虽然心中对老容头和老妈如何认识疑虑重重,但时机不合适,也不能多问。他索性放下心中疑问,拉上小妹,叫上一佳和温琳,喊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一起到外面放鞭炮。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我不想提。”老妈脸色微有不快,摇头说道。
不一会儿,李理也到了。
也许当年的事情对老妈伤害太大了,算了,关允伸手一搂老妈的肩膀:“好,不说就不说,只要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就成。至少你有我、有老爸、有小妹,还有老容头,生活中不缺少人间亲情,就足够了。”
关家房子虽然不小,但突然多了老容头和金一佳、温琳,肯定也住不下,就安置老容头住在了关允的房间。老容头或许真是醉了,倒头便睡。
老妈欣慰地笑了:“臭小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老容头赋诗一首,感染得众人一时唏嘘,随后老容头将毛笔一扔,哈哈大笑:“小关子,我去睡了,一梦解千忧。”
关允嘿嘿一笑,和老妈一起沿着河岸往回走:“妈,这么说,咱家岂不是藏了一个大金矿?老容头的字画放在哪里了,我怎么没见过?”
当然,诗中的数字也有可能是虚指,就如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杜牧在扬州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哪有十年,十年不过是形容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罢了。
“宝贝当然得藏起来了。”老妈笑道,“你别打字画的主意,我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要是拿去卖钱,我敢说,几亿元都有。但这些字画一来太招人眼,二来我一直没当成自己的东西,最后怎么处置,还得容老说了算。你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别总想投机取巧。”
诗中还有一句——京华一梦长十七,莫非是说老容头在离京之前,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一九六六年离京,倒退十七年就是……关允更是心惊,如果老容头的这首诗是实写的话,基本上他的人生大事都写在了诗中。
“我哪有?”说关允对字画一点不动心那是骗人,在关允这个年纪,突然听到本来只能温饱的家庭却是家财万贯的大富大贵之家,任谁都会大为动心,动一动挥金如土当纨绔子弟的坏念头。当然,关允是个好孩子,只是想一想就压下了动心的念头,“我就是问问,一定要替老容头保管好,说不定有一天会用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城物是人非,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该回去看看了。
其实关允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小小的关家并不起眼,可谁也不知道的是,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或是老容头,人人都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一旦时机成熟开发出来,到底会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又会引发多少连锁反应,谁也不敢猜测。
再仔细一想,现在公历是一九九七年,农历还是一九九六年,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岂不是说正是一九六六年时离京,怪不得他自称尽负狂名三十年。
再一想更是悚然心惊,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老容头,似乎彼此之间全无关联,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共同的连接点,对,就是他!比起他在黄梁身为市委一秘的支点,这个支点似乎更让人悚然心惊!
说话间,母邦芳也是黯然流泪,悄悄扭头到一边,让关允不禁一阵心伤。他很少见老妈流泪,印象中,老妈一直比老爸还坚强。看来,老容头的到来,触动了老妈的前尘往事。
回到家中,老容头已经醒来,一见关允和关母,他呵呵一笑:“邦芳,能不能借我一幅字画,我进京的时候要用。”说着,他又看了关允一眼,“小关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进京,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个人,你妈也认识。”
“尽负狂名三十年……”母邦芳喃喃低语,“尽负狂名三十年……容老,转眼间你离京已经三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母邦芳顿时脸色一变:“容老,还是不要让关允认识他吧。”
“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关允一时心神激荡,拍手叫好。全诗意境一气呵成,狂放而不失傲然姿态,回味无穷,写尽了老容头一生的历程。
心结
“夜来飞鸿殷勤至,日暮烟花岁流连。京华一梦长十七,客居他乡不回还。一枕黄粱闲岁月,冷月苍苍暗容颜。高歌一曲重上路,尽负狂名三十年!”
老容头却摆了摆手:“邦芳,你心里不要总放不下那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应该云淡风轻了。”
小妹确实聪颖过人,只看过两遍就背下了老容头的诗,当即朗朗背诵出来。
小妹已经醒了,正在忙着做早饭。她弯腰时细腰盈盈,身子已经初具少女的美好,确实是大姑娘了。而关成仁还没有起床,应该是昨晚多喝了几杯的缘故。
“好诗!”正当关允浮想联翩时,老容头已经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长诗。小妹离得最近,当即拿在手中,拍掌叫好,“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
关允知道,老爸酒量不行,昨晚高兴多喝了几杯,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忙碌了一年,让他多休息休息也好。
和金一佳的感慨相比,关允更多的是震惊,老容头主动送诗给金全道,是为何意?再联想到老容头年后进京的想法,他更是怦然心惊,莫非老容头要认祖归宗,要重新建立关系网了?
老容头的话说得在理,但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想要云淡风轻也没那么容易。而且每一个人心中在意的事情不尽相同,所以关允理解老妈的心思。
“谢谢容伯伯。”金一佳脸上带着笑,眼中挂着泪,她被老容头“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狂放感染了。或许她家中长辈也有流离之人,能切身感受到老容头心中的悲凉。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让人生离死别的历史,但作为世家之女,对历史的感触之深,远非普通百姓所能相比。
“我就是放不下。”母邦芳神色黯然,“如果容老觉得有必要让关允和他认识,我也不拦着,不过你别告诉他我在哪里,也别说关允是我的儿子。”
不知道何时小妹早就准备好了一杯酒,老容头一喊,小妹就及时递了上来。老容头接酒在手,一饮而尽,忽然又伸手一抱小妹:“好孩子,伯伯没白疼你。”说完,又一伸手,对金一佳说道:“佳丫头,我写一首诗送给你爸。”
老容头微微摇头,似乎不能理解母邦芳的想法:“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拿酒来!”老容头忽然又仰天大笑,其狂放之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等老容头说完,母邦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用他还,更不用他还到关允身上。”
京华梦、孔县梦、人生梦,梦梦不同!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老容头又呵呵地笑了,“等你什么时候释然了,我建议你去一趟京城,和他当面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人这一辈子,不能总带着心结活着。”
但现在,当他老泪纵横时,关允感觉悲从中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人漂泊无定几十年,是多么的伤怀。在老容头他乐观向前的表象之下,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老容头,你还说我妈,你呢?”关允嘿嘿一笑,“尽负狂名三十年——一出京城三十年不回京城一次,你的心结也是解不开呀。”
关允想劝老容头几句,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别说流泪了,连忧愁都未曾有过。除了偶尔流露出沧桑感慨之外,几乎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我不是心结好不好?”老容头伸手拍了关允的脑袋一下,“我是在等候时机。时机不成熟,咫尺天涯;时机成熟时,事半功倍。”
老容头的诗是“廿年一觉孔县梦”,容一水的诗是“廿年一觉京华梦”,只是换一个地名,却有何其相似的人生感怀,也难怪老容头一时心伤难抑。
“好,好,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关允认输,悄悄一笑,将老容头拉到一边,“你的字画的最终处置权,归谁所有?”
好一首感怀人世沧桑、沉痛无比的诗,字字句句透露出对失散亲人的怀念和对人生的感伤。一诗吟完,金一佳倒没觉得有什么,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老容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当然是归……”老容头看了关母一眼,忽然又狡黠地笑了,“小关子,你别想打字画的主意,要是拿去卖,包你十辈子都吃不完。但真要卖了,你也许一辈子就一事无成,当一个造粪机器了。”
“兄弟分散江湖行,生离死别心难轻。廿年一觉京华梦,人世沧桑薄幸名。”
被老容头形容成一无是处的造粪机器,关允差点没气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说道:“我就是想问个清楚,以后万一需要用钱时,可以顺手拿一两幅来换钱。”
关允也是第一次听金一佳背诗,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他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一佳虽然背诗的形象很像儿童,但背出来的诗却很沧桑,很悲痛!
“你记住了,以后一部分字画可以卖掉,一部分用来送人,要做到物尽其用。有了这些字画,你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坦然一些,至少不用想一些歪门邪道了。”老容头语重心长地教导关允。
“我想想。”金一佳有模有样地背着手,原地走了几步,低头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是,就按老容头的指示精神办。”关允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他明白老容头对他的爱护,其实他在上任之初就为自己定下了原则:礼尚往来的礼,可以收;贪污受贿的钱,不能拿。
老容头的前尘往事
不多时,关成仁也醒了,小妹正好做好了早饭,一家四口再加一个老容头,五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
若是平常,老容头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不料今天也不知老容头是感怀往事,还是真有意要进京和容一水相见,突兀地问了一句:“哦,容一水的诗,是什么?”
饭后,金一佳打来电话,让关允去接她,她要在孔县转一转,看一下工程的进展。小妹放假了,也要跟着,正好关允有话要和小妹说,就带上了她。
“哎呀,容伯伯,我在容一水伯伯家也见过这首根据杜牧《遣怀》而改成的诗,和你的意境差不多,不,应该说几乎完全相同。”金一佳一见老容头的诗,忽然惊叫了一声。
老容头安心地留在关家,和关成仁喝茶下棋,乐不思蜀。
如果说老容头以前的书法以苍劲有力取胜,那么眼下的这幅字,则以沧桑和悲壮震撼人心。力透纸背的人生感怀扑面而来,让人拍案叫好。
开动汽车,出了职中,一路向北往县城挺进。小妹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淡淡间有几许忧愁。关允看出小妹有心事,就用手一摸她的脸蛋:“怎么了丫头,哪里不开心了?”
“落魄江湖载酒行,宦海沉浮心中轻。廿年一觉孔县梦,笑忘人生功与名。”
“哥哥,我……”小妹忽然红了眼圈,“我到底是不是容伯伯的亲人?”
老容头手持毛笔,吸满了墨,微一运气,猛然落在纸上,一气呵成,一首诗跃然纸上。在他笔走龙蛇之时,母邦芳在一旁肃然而立,屏气凝神,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观看。
“怎么又想这事了?”关允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小妹的头发柔顺且没有一丝枯黄,和别的黄毛丫头相比,她确实天生丽质,“你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也别多想了。人生有许多事情我们不能选择,比如身世,但至少人生之路还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容伯伯是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他对你的关爱,都和亲人一样。你以后要敬他爱他如亲伯伯!”
一句话如一道阳光,温琳顿时笑容灿烂,心花怒放。
“我知道,我也很尊敬容伯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自己真和容伯伯是一家人。”小妹抓住了关允的手,“哥哥,容伯伯这么好的人,有家不回,如果我和他是亲人,那么就是说我的亲生父母害得容伯伯有家难回?”
关允乐了,见她小意温存的样子,悄悄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你是我心中最早开放的花。”
真是一个心细的丫头,关允心中感慨,小妹从小心地善良,别说不敢杀鸡,就连一条虫子也不会捏死。遇到快要冻死饿死的小动物,她总要细心照顾,非要救活才行。如果救治不了,她还要掬一把同情泪,然后埋葬。
温琳红了脸:“我也会研墨。”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白狗,后来病死了,邻居们都说剥皮吃肉才不浪费。小妹不同意,非要埋了,老妈和关允也同意埋葬,最后在邻居的惋惜声中,白狗入土为安。
温琳在一旁悄悄拉了关允一把,关允错后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小妹的美好不仅体现在她的优雅和善良上,还在于她的心细和事事为别人着想。才六七岁时她就会干许多家务,人还没有桌子高就为老妈洗菜,为老爸送茶。有时分到一块糖果不舍得吃,还会偷偷放在关允的枕头下面。
“那是,我从小就替爸爸研墨,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金一佳不服气地说道,“告诉你,古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然比不上,但从小也学了许多东西,不比你差几分。”
也正是因此,如果问关允世界上最爱的女人是谁,他肯定会说是老妈;如果再问他第二爱的女人是谁,他会毫不犹豫说是小妹。不管是温琳还是金一佳,都要排在小妹后面。
关允以为金一佳研墨,不过是玩心大起,不料金一佳起手落手的姿势很专业,而且研墨的手法,一看就练过,不由好奇道:“你真会研墨?”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要是你连容伯伯和你的亲生父母有过节儿这样的事情也操心,那么你要操心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关允笑了笑,安慰她说道,“你还要操心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提姥爷姥姥家的事情,还要操心哥哥到底会娶谁当你的嫂子。你小小年纪不好好操心你的学习,乱操心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关允微微一笑,伸手替金一佳挽了袖子,暗香扑鼻,皓腕如玉,奈何温琳在旁,他不敢稍有异动。金一佳却俏目飞挑,明显有嘲笑他之意。
“就是,哥哥,你到底要娶谁过门?”小妹到底是小孩儿心思,被关允一哄,就不去想了,眨眨眼睛问道,“先是琳姐姐,然后是夏姐姐,现在又是一佳姐姐,哥,你可真花心。”
小妹浅浅一笑,手腕一翻,轻柔地将墨块递到金一佳手中。金一佳接墨在手,伸出胳膊给关允:“帮我挽袖子。”
关允被小妹调侃,脸色不变,嘿嘿一笑:“也不是哥哥花心,而是你的哥哥太优秀,太受欢迎,你说是不是?”
关允起身拿过笔墨纸砚,小妹过来研墨,见老容头兴之所至要挥毫泼墨,几人全部过来围观。金一佳更是一脸好奇地凑到小妹近前,见小妹研墨的手法很专业,她一时手痒,说道:“小妹,让我试试。”
“那是。”小妹一脸骄傲,“一家有女百家求,同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总会有许多女人喜欢,我的哥哥是天下第一的哥哥。不过到底要娶谁,哥哥,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邦芳,这首诗你一直记得?难得,难得。”老容头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前尘往事涌上了心头,一时感慨万千地说道:“关允,拿笔墨。”
“要,当然要。”关允忙点头,小妹虽然年纪小,但有见识,他还真想听听她的意见。
“老妈英明。”关允立刻奉送了一记马屁。
“娶一佳姐姐。”小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句话说得母邦芳哑口无言,不由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妈说不过你,不过是给你在一佳和温琳面前留几分面子罢了。”
“为什么?”关允不解,“有两次金一佳问你的身世,还惹你不高兴了,你一开始不是更喜欢夏莱?”
“妈……”关允哪里会和老妈生气,他嘿嘿一笑,“尊敬和不尊敬,和称呼无关,我嘴上叫他老容头,心里敬他如长辈。你以前不是也常说‘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怎么又计较一个称呼了?”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一佳姐姐对你更好,也更配你。”小妹双眼迷离地说道,“一个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儿,不在于她等候了多久,只在于她为了和他在一起肯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她对他爱的体现。一佳姐姐送你去黄梁,一路上陪你风雪兼程,她还为了你逃婚,她对你的爱,热烈而奔放。”
老容头这么一说,母邦芳才缓和了脸色,对关允说道:“关允,你别怪妈生气,你必须尊敬容老。”
“小妹,你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情呀爱呀的,小心早恋。”关允说道。
这一声断喝极其突然,关允还从未见过老妈发这么大的火,一下惊呆了。老容头忙打圆场,笑道:“邦芳,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他一直想叫我容伯伯,我不同意,还是老容头听起来耳顺。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还做不到耳顺,不就是白活了?而且老容头的叫法能让我时刻清醒。容老和老容,只是颠倒了一下顺序,容老就比老容好听了?我看未必。”
“我不会,哥哥放心好了,我一心要考京城大学,才不会早恋,只会学习。”小妹噘了噘嘴,“哎呀,我还没有说完,你别打岔。”
“关允,你叫他什么?”母邦芳突然脸色大变,十分严厉地说道,“你叫他老容头,不怕折了你的寿?”
“好,你说,你继续说。”
几杯酒过后,酒桌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关允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老容头,你怎么认识我妈?”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佳姐姐一直陪在你身边,虽然夏莱姐姐有意外发生,不是她不想陪你,而是她不能。但不管是不是有客观原因,也说明了一点,在和你爱的缘分上,她不如一佳姐姐。这是缘分的体现。还有一点,一佳姐姐有经济头脑,又有政治智慧,她比夏莱对你在事业上的帮助更大。这样一个完美的姐姐,又对你一往情深,你不娶她,还要娶谁?”
随后,金一佳、温琳、小妹和刘宝家、雷镔力都敬了老容头一杯。老容头无一拒绝,全部接招,几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真不知道老容头酒量有多大。
关允无语了,小妹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几乎无可挑剔,她才多大,怎么就能从方方面面分析问题了?关允不由摇头一笑,“小妹,你说的是不是太现实了?都有政治联姻的味道了。”
关成仁这才笑了,他也感觉到了老容头的非同一般。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老容头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母邦芳和关允都敬若上宾,他自然不敢怠慢,也敬了老容头一杯。
“在爱情的基础上,现实一点有什么不好?夏莱式的浪漫终究比不过金一佳式的浪漫和现实的完美结合。再说古代皇帝还和亲呢,联姻也未必没有幸福,不要一听政治联姻就持否定的态度……”小妹振振有词,小脸仰起,十分自信地说道。
关成仁面露尴尬之色,关允的成器成了母邦芳和老容头的功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关允注意到了老爸的异常,呵呵一笑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爸是慈父,老妈是严师。”
“好,说得好。”关允哈哈大笑,“小妹长大了,这一番高论,让人刮目相看。”
老容头来者不拒,同样一饮而尽:“邦芳,我才认识小关子一年,他过了年才二十四岁,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都得益于你的培养,父母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
“哼,看你以后还敢小瞧我不。”小妹开心地一笑,一笑之间,国色天香。
“关允成器,也是你教导有方,我要谢谢你才对。”母邦芳也端起酒杯敬老容头,“我也敬你一杯。”
到了飞马宾馆,接上了金一佳。金一佳见小妹也在,十分高兴,就问到了温琳。关允不由脸上发烧,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蒙骗了过去,还好,金一佳不如夏莱心细而敏感,并未多问。
“哈哈,小关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邦芳,你的儿子很成器。”老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很高兴。”
一行三人先到了平丘山。
关允端起酒杯敬了老容头一杯:“我认识您老一年了,第一次请您老来家里。来,先敬您老一杯,祝您老长命百岁。”
到了山脚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关允来到,刘宝家立刻来到近前,悄声说道:“关哥,郑令东这家伙不聪明,偷偷回黄梁了。”
老容头一发话,母邦芳就不好再说什么。金一佳一吐舌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意思是你家事情还挺多。关允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家中一向是老妈说了算。但现在看来,老容头一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真的?”关允吃惊不小,“他傻了,不怕被郑天则拿了?”
“当然了,各大世家和家族,都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就是谁家在意多一些谁家在意少一些罢了。”老容头插了一句,他坐在了上位,第一次来到关家,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边又说,“难得今天高兴,又凑得齐,都坐,都坐吧。”
期待下一步
金一佳却连连说道:“没关系,伯母,我习惯了不上桌,其实我家里也有这个习俗。”
郑令东的去向,郑天则不知道,呼延傲博不清楚,但自始至终,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关允的掌控之中!
母邦芳见关允这么说了,只好说道:“好吧,今天就为一佳破例一次。”
无他,只因关允有刘宝家和雷镔力。
这件事情总让关允觉得奇怪,老妈好歹也是老师,怎么思想这么传统?是哪里来的根深蒂固的想法?
调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公安局,在震惊了进取学院一干人等后,二人配合调查工作,市公安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时二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任何连带责任。
孔县民风,亲朋好友聚会时,只有男人能坐在桌上喝酒,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在一边的次座上吃饭,不能坐在主桌上。近年来,许多人不再坚持这种习惯,关成仁也觉得没必要分得清楚,但母邦芳却不同意,非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开玩笑,都是市公安局警察了,谁还和刘宝家、雷镔力过不去?再说郑天则也无心顾及这些小事,一个郑令东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他哪里还有心思拿刘宝家和雷镔力开刀来牵制关允?
关家的房子不算小,但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了。关允和刘宝家又抬来一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母邦芳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关允替她说了出来:“妈,女人不上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假,但现在来了客人——好吧,温琳不算是客人,一佳总是,你总不能让一佳坐边儿上,是不是?”
刘宝家和雷镔力进入市公安局的时机恰到好处,在呼延傲博改变策略收缩战线的大方向下,在郑天则布局一乱处于全面被动的大前提下,二人被崔向破格安排到了刑警队,成了刑警。
金一佳和温琳、小妹并肩走在最后,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表面上刘宝家和雷镔力还在实习期,实际上在崔向的精心安排下,二人已经正式开始了刑警工作,并且迅速地成长起来。
关允打了刘宝家脑袋一下:“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从小就好动的刘宝家和雷镔力,在受到专业训练之后,功夫更是突飞猛进。当然,除了打架的功夫进步之外,追踪和侦查的水平也大涨。
“是,是。”刘宝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关哥交代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正好,郑令东的脱逃让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功夫有了用武之地。
“你问我,我问谁?”关允瞪了二人一眼,“少说话,多办事。”
郑令东在和关允不间断的通话中,并没有透露他的藏身之地,而且郑令东也相信关允没有追踪他的技术手段。他却不知道,关允在齐昂洋的帮助下,暗中动用了省国安厅的技术手段,锁定了他的具体位置!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雷镔力学刘宝家也问了一句。
但关允并没有抓获郑令东,而是引而不发,让刘宝家和雷镔力亲赴燕市踩点,确定了郑令东的几个落脚点,又让二人基本摸清了郑令东在燕市和京城的关系网。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刘宝家问。
引而不发,为上策,是为掌握主动。引而发出,是中策,即使一箭中敌,也会暴露了自己。引而发出不中敌,却被敌人发现自己并且反击一箭,是为下策,有可能反被敌人一箭射中。关允之所以将郑令东拿捏在手中并不外露,也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刘宝家和雷镔力落在后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关允两侧。
还有一点,关允恨郑令东入骨。如果郑令东非死不可的话,也要让他死得其所,临死之前让他拉郑天则陪葬。
关允向老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母邦芳装没看见,头前带路引着老容头进屋。老容头背着双手,当仁不让地一步迈进了房间。
原以为郑令东足够聪明,会一直躲藏下去,没想到过年了,按捺不住思家心切,居然偷偷溜回黄梁,他是想找死?
“都别站着了,进屋,快进屋。”关成仁到底经历的事多,吃惊片刻之后就恢复了镇静,招呼几人进屋。
“郑天则发现没有?”关允担心地问道,如果郑令东落到郑天则手里,进取学院的案子真有可能成了死局。
这……从何说起?
“应该没有。”刘宝家肯定地说道,“最近郑天则确实心不在焉,对进取学院的案子关注不多。他最近和红颜馨密切接触,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听说和封况的遗留问题有关。”
关允几乎凌乱了,他虽然想过老容头和老妈之间有一个联系的纽带——小妹,但万万没有想到,老妈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还十分熟识!
封况的遗留问题?封况的案子已经暂时结了,他的遗留问题只有财产问题了。作为黄梁的首富,封况一死,必定会留下大笔财富,封况家人可以分到的遗产肯定有限,大部分财产恐怕会落到郑天则手中。
不只震惊于母邦芳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更震惊于母邦芳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而且听他们一问一答,显然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这么说……莫非红颜馨是郑天则的管家?
包括关允和小妹在内,不管是金一佳、温琳,还是关成仁、刘宝家和雷镔力,都惊得目瞪口呆!
又一想,关允蓦然灵光一闪,居小易留下的声称代表郑天则全部身家的一串数字,难道最终解释权是在红颜馨手中?对,身为一个漂亮女人,红颜馨没有成为郑天则的女人却又被郑天则重用,她又无权无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有经济方面的才能,在替郑天则打理郑姓庞大的经济帝国!
此时的母邦芳,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风范流露无余,哪里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她的优雅和从容,分明比金一佳的淑女风范还娴熟。
任何一个势力团伙都要以经济利益作为纽带,没有经济利益上的联系,必然不成利益集团。一经想通,关允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心情大好。先是知道家中藏有价值连城的字画,现在又发现了郑天则的命门——经济命脉,看来,他来年要财运大旺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生是一粒种子,落地就会生根,我在孔县二十多年,早就当孔县是家乡了。”母邦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请进屋说话。”
以后,还少不了要和红颜馨打交道了。关允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一口吞下郑天则的全部财产,让郑天则先品尝一下身无分文的痛苦,然后再送他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不是不想来,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老容头微微摇头,“现在看到你生活得很平静、很知足,我也就安心了。虽然早从关允那里知道你的生活很安稳,但总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继续监视郑令东,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一下,要保证不能让他落到郑天则的手中。”关允小声地交代了一句,见金一佳和小妹走了过来,就结束了对话,告诫刘宝家,“别在一佳和小妹面前提这件事情。”
母邦芳笑道:“怎么会?你来我肯定欢迎。”
“知道。”刘宝家点了点头,一挥手,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头前带路,上山而去。
欢聚
平丘山今非昔比,山脚下建造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宅子,类似农家院,又比农家院卫生条件好,生活设施齐全。而且房顶涂了各种颜色,放眼望去,点缀在树林之中的宅院,就如一颗颗七彩明珠,十分好看。虽然是冬天,但依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老容头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来家里看看,怎么了,你不欢迎?”
山门已经建好,用的还是老容头的题字。山门依然是拙朴的风格,宽大而宏伟,初具气象。
只怔了片刻,她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上山的路也已经修整并且拓宽,沿阶而上,平缓而舒适,没有爬山的疲劳。而山路的沿途也树立了一些巧夺天工的指示牌,巧妙地掩映在树木和山石之间。
母邦芳先是看了看关允,慈祥地一笑,目光一扫金一佳和温琳,也是微微点头,然后看到了站在最后的老容头,目光一下子怔住了。
金一佳连连点头,赞叹说道:“温琳很能干,平丘山的开发,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关允,要不你再和温琳打个电话,她说好要陪我一起上山,怎么突然不来了?”
关成仁呵呵一笑:“都来了,热闹,过年就是要热闹。”
“咳咳……”关允差点没吃了一口冷风,温琳身子不适,现在不宜做剧烈运动,爬山肯定不行,他扯谎说道,“她一个平常不怎么走动的亲戚突然来了,她不陪也不好,看情形晚上应该有时间陪你。”
说话间,关父关母也迎了出来。
“晚上?”金一佳为难地说,“晚上我就走了。”
关允乐了,刘宝家和雷镔力这一对活宝每次来家里,都是大吃大喝,好像在自己家里吃不饱一样。
“不是说明天才走?”关允问道,“怎么提前了,出了什么事情?”
没错,刘宝家和雷镔力被进取学院的一帮人起了一个外号——黑白双煞。现在在进取学院,一提“黑白双煞”的名字,不少人都谈之色变。
“家里来电话让我回去,说是商量一下年后定亲的事情。”金一佳低下头,闷闷不乐了片刻,忽然抬头又笑了,“我假装答应,不过护照什么的都弄好了,随时可以逃之夭夭。放心好了,除非你先说再见,否则我永远和你……不见不散!”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迎了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块红薯,一边吃一边乐,很没形象,让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就是名震进取学院的“黑白双煞”。
关允心中一阵感动,小妹说得对,金一佳的爱让他感到直接而真实,不像夏莱的爱,虽然缠绵,却总是让人觉得朦胧而遥远。
“关哥!”
小妹却在一旁一脸狐疑地看了关允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忽然嫣然一笑,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关允嘿嘿一笑,拉住金一佳的手,放在手心,郑重地说道:“如你所言,不见不散。”
“关哥!”
小妹凑到金一佳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一佳姐姐,以后我叫你嫂子好不好?”
一瞬间,小妹的可爱让关允想起了瓦儿,曾记得瓦儿说过寒假要来孔县,不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李逸风不等寒假来临就调离了孔县。想起曾经和瓦儿的拉钩,关允心中泛起了涟漪。
金一佳顿时脸红了:“小妹,别闹,就叫一佳姐姐。”
关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停下几辆汽车绰绰有余,奔驰刚一停稳,小妹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眼神虽然迫切而热烈,但还是安步当车,没有一丝慌乱,快步来到关允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路上我和哥哥说了,我喜欢你当我嫂子。”小妹抱住了金一佳的胳膊,“如果哥哥不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到底关家大门宽广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寓意门路宽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关允在直接开车开进院子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比佩服老妈的远见,整个职中,只有关家一家的大门可以通车。
金一佳心花怒放,只一句话就让她对小妹的好感上升到了亲人的高度,她拉住小妹的手说:“小妹,明年到京城上大学,谁敢欺负你,和我说一声,包管让他后悔一辈子。”
等关允调任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后,四邻才纷纷惊呼,果然是大门越宽越出高官,关家真有先见之明。
小妹冲关允眨眨眼睛,言外之意就是,怎么样,替你解围了吧?关允暗中朝小妹竖了竖大拇指,夸小妹聪明。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母邦芳的意愿建成了大门,关家的大门也就成了整个职中最独树一帜的大门,也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关家为什么要建造一座这么宽的大门,难道说,大门越宽越出高官?
逛完了平丘山,关允又陪同金一佳在孔县东南西北转了一圈,几大林场和农场项目,全部走了一遍,所有项目都进展得很顺利。在温琳的一手推动下,在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等到明年春天,几大项目就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成为冷枫的农业兴县战略的先行军。
关家的大门足够宽,汽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当然,在建造大门时,并没有考虑到停车的问题。本来按照关成仁的想法,大门要窄一米,但母邦芳不知为何非要坚持建造得比别人家高半米宽一米,关成仁很生气,说是门建得宽了,费工费料还费钱。
最后,关允还和金一佳一起看了看流沙河大坝。
等金一佳和温琳上了车,关允一脚踩下油门,奔驰车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迅速向前挺进,几分钟后就到了职中。
冬天的流沙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站在流沙河大坝的前方,金一佳用手一指蒋雪松题写的几个大字说道:“说来还得感谢流沙河大坝,如果不是流沙河大坝的险情,就没有从孔县到黄梁的风雪兼程,也就没有我们之间的心心相印……”
关允心里纳闷儿,总感觉老容头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较传统,似乎对他身边美女围绕颇有不满,却又不直说。对比老妈对他的管教,关允忽然觉得老容头的思想和老妈的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
如果是夏莱,这番话就算烂在心里她也不会说出,关允感慨地说道:“有一失就必有一得,流沙河大坝成就了许多事情,也毁了许多人。”
“随你去,吃亏的时候,别哭鼻子就行。”老容头笑一笑,不说话了。
李永昌最终被判刑二十年,差不多会老死在监狱了,王车军烈火焚身又投河自尽,而李逸风也因此离任。流沙河,让多少人饮恨,又让多少人冲冠一怒!
关允笑道:“怎么会?红颜花下看,英雄天下重。”
但不管怎样,如今的孔县百废待兴,相信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就是万物复苏之日。孔县的明天,会更好!
老容头见状,打开车门下了车,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嘟囔了一句:“小关子,莫被红颜误平生。”
关允心情大好,尽管他知道,孔县是走向正轨了,但黄梁依然局势未开,他多希望他每到一地,都会为一地留下希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基本理念,为官一任开拓一方,才是为官的最高境界。
金一佳跳下车,拉住了温琳的手,二人高兴地跳了几跳,欢快而愉悦,亲如姐妹一般的情谊让关允心中欣慰。
在流沙河畔,关允的政治理念的雏形就如一棵幼苗一样,悄然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或许终有一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温琳“哎呀”一声:“呀,怎么不是市委的车,是京城的车。啊,还是奔驰,谁的车?”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又惊叫一声,“一佳也来了!”
中午,关允安排金一佳在飞马宾馆吃饭。之后,金一佳就会踏上归程,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再次见面,就要隔年了。
“傻丫头,怎么等在这里?快上车。”关允责怪温琳说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怎么不听话?”
饭后,接金一佳的专车到了——金一佳有意留下奔驰给关允,燕市来车接她。关允送金一佳上车,谁知金一佳的汽车才走,关允的手机就响了。
原本约定在关家等候,不想温琳心急,竟是等在了路边。这天寒地冻的,多冷,关允心疼了,一踩刹车停在了温琳身边。
一看号码关允顿时心跳加快,两个多月了,他终于接到了期待已久的夏莱的来电!
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站了一人。在瑟瑟寒冬之中,她身穿浅黄色羽绒服,扎了一条马尾辫,脚上一双半高的翻毛靴,浅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得她稍显丰腴的身材饱满而喜人……正是温琳。
夏家
关允一行三人,还是关允开车,从县委出来东行三百米,从省道向县道一拐,就是直通关家的柏油马路。想想几个月前的秋天,关允骑着自行车带着夏莱,跟着金一佳和温琳,一路洒下了多少欢笑,现在物是人非,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关允看了小妹和刘宝家几人一眼,悄然向旁边走了几步,才按下了接听键。
和冷枫、陈宇翔谈论了一些市委的工作,以及孔县各项工作的进展后,关允和金一佳告别了冷枫,驱车回家。冷枫和陈宇翔也放假了,二人今明两天就会陆续回家过年。
“夏莱……”关允都能感受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年关年关,对别人来讲或许过年要还许多人情债,但对他来说,却是情债。果然如老妈所说的一样,情债最难还。
当然,要见面的人中,还有温琳。
先是温琳,又有一佳,现在又是夏莱,莫非说,这个年内,就要解决他的终身大事?
在关允回孔县之前,刘宝家和雷镔力已经回来三天了,今天已经约好要在关家会面,李理下班后也会去。
“关允……”不管是温琳、金一佳还是冷舒,几个人的声音都不如夏莱的声音好听,她的声音太纯净了,犹如天籁,空灵而极有穿透力。也正是这一点,一直让关允认为她是不可被伤害的好女孩儿。
在书记办公室,关允见到了李理。现在李理成了冷枫的通讯员,在县委大受重用,成为继关允之后的又一颗政治新星。
“你终于来电话了,夏莱,我以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关允心底掠过一阵悲伤,尽管他要了温琳,尽管他的感情在向金一佳倾斜,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当夏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冷枫大手一挥,“去办公室说话,外面太冷了。”
初恋最是刻骨铭心,何况关允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青春的花只开一次,初恋的花,也永远只有一朵。夏莱就是他心目中永不凋谢的爱情之花。
“既然冷书记说了很有禅意,那就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了。”容半山妙语答道。
“过年后你有时间来一趟京城吗?”夏莱的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仿佛关允不再是她曾经为之付出全部爱情的爱人一样,“我想和你当面道别。”
“老人家的名字很有禅意,不知道是不是‘一水半山’的半山?”冷枫严重怀疑老容头是京城容家容一水的什么人,才有此一问。
关允心中蓦然一阵痉挛似的疼痛,总有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开心,同样,也总会有一个女人让男人心痛。
“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孔县。”老容头不置可否地回答了冷枫的问题,又说,“面熟,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化罢了。”
“夏莱,你真的忍心?”关允几乎说不出话了。
“老人家是京城人?”冷枫又问了一句,“我看您有几分面熟。”
“事情都过去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分开得好,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关允,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夏莱的声音依然纯净如天空飞过的鸽哨,“初三之后我有空,我初六就走。”
冷枫和老容头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寥寥数语,既没有什么轰动的场面,也没有太多的机锋妙语,只两三句寒暄就结束了对话。
电话随即就挂断了,不再给关允说话的机会。
老容头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受宠若惊的姿态,淡然地握了握冷枫的手:“不辛苦,不辛苦,冷书记作为孔县人民的父母官,才辛苦。”
紧紧握住电话,关允只感觉一股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生起,直透后背,让他遍体生寒。他度过了二十多个冬天,记忆中,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个冬天让他感觉这么寒冷。
以陈宇翔和师龙飞的眼光,当然看不出容半山的高明。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原本以为冷枫只是敷衍地和容半山握手,毕竟容半山来历不明。不料冷枫居然趋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握住老容头的手,诚恳地说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远在京城的夏家,放下电话,夏莱已经泣不成声。她扔了电话伏在床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的心也在收缩着、疼痛着,而且比关允痛得更难受,更彻骨。
陈宇翔和师龙飞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关允隆重地推出容半山,他们还以为容半山是大有来历的什么重要人物,不料只提了名字不提身份,显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而且看容半山的穿衣打扮,也不像官场中人,从气度上看,更不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关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哭痛了,又沉沉地睡去。等她睡着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夏德长悄悄地进来,替她盖了盖被子,一脸忧愁。
“书记,我来介绍一下,容半山。”关允先为冷枫引荐老容头,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老容头的大名,却没说他的身份,然后他又为老容头介绍冷枫:“容伯伯,这是县委书记冷枫。”
夏德长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半晌沉默无语。不一会儿,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和夏德长年龄相仿,脸型酷似夏莱,只不过比夏莱丰腴几分,穿一身睡衣,踩着拖鞋,盘着头发,慵懒地坐到夏德长面前。
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儿能将县委书记当成卖烧饼的小贩,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德长,你叹什么气?小莱出国是好事,我倒觉得,她出国待几年,一是可以忘了那个什么关允,二来也算镀金了,再回来身价就抬高了。你看别人都出国镀金了,小莱出国,我举双手赞成。”中年妇女是夏莱的母亲李玉欢。
和冷枫的震惊相比,老容头就淡定从容多了。他站在车前,脸上的表情不动如松,无喜无悲,仿佛眼前的冷枫不是县委书记,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卖烧饼的小贩。
“现在形势不同了,以前小莱跟了关允是下嫁,现在她再和关允在一起,就算是门当户对了。”
更重要的是,一瞬间让冷枫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眼前的老容头是他多年以前在京城见过的一个人……怎么会?他错愕地打量老容头几眼,就差再揉揉眼睛仔细端详一番了。
“门当户对?夏德长,你开什么玩笑?”李玉欢的声调高了几分,“就凭关允一个小小的副科?”
换了一般人,也许看不出老容头锋芒内敛的气场,但冷枫不是一般人,他经历了许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际遇,人生起伏落差之大,寻常人想象不到。而且他也见多了风云人物,能看出老容头淡然而立的气场背后,蕴含着怎样不为人所知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他现在已经是黄梁市委一秘了好不好?过了年肯定提正科,二十四岁的正科,很不错了。”
没错,在冷枫眼中,老容头当前一站,虽然看似平淡无奇,身上既没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也没有令人不敢仰视的官威,但偏偏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场,就如一个人经历过人生所有的巅峰又回归平淡一样。
“就算他提了正科又怎么样?就算他是市委一秘又怎么样?”李玉欢眉毛一扬,气势高涨,“他还不一样是农家子弟,一个农村娃也想娶夏家的女儿,亏你说得出口。夏德长,我不能再让女儿受委屈了,我不能让我的悲剧在她的身上重演。如果我当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也不会到现在才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夫人,至少也得是省委副书记夫人了。”
是的,冷枫不但震惊,而且眼神中分明还流露出恐慌和难以置信,仿佛眼前的老容头不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老人,而是微服私访的大领导一般。
夏德长被李玉欢一番话说得脸色一沉,他无地自容,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借关允说事:“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后悔也晚了。现在说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不是你的。”
冷枫向来以冷峻和不动声色著称,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轻易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冷枫怫然变色,即使是遇到流沙河冰凌险些冲垮流沙河大坝的汛情时,他也指挥若定,毫不惊慌。但在见到老容头的那刻,冷枫脸上流露出的震惊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就是不同意女儿和关允在一起。”李玉欢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关允出身不好,配不上女儿。”
在初次会面的一瞬间,冷枫也好,老容头也罢,身为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更不会上升到什么重大历史意义,二人只是目光微一交流就随即错开了。
“关允是出身不好,可是他有一个妹妹……”
当然,以史学家们的笔法,还要加上众多强加的引申意义,诸如什么伟大、胜利和深远的影响,等等,都是事后诸葛,和当事人心中的所思所想没有丝毫关系。
不等夏德长说完,李玉欢轻蔑地笑了:“哥哥是农村娃,妹妹就是金凤凰了?笑话。”
如果让史学家书写,冷枫和老容头的第一次见面,肯定是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的一次见面,标志着关允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引路人首次握手……
“还真是笑话了!”夏德长也生气了,李玉欢每次都抢他的话,让他很没面子,“他的妹妹叫容小妹。”
见面
“叫容小妹怎么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李玉欢还是没过脑子,瞥了夏德长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关允的妹妹也是柴火妞。”
冷枫正好回头,突然和老容头四目相对,只一眼,就让冷枫屏住了呼吸,顿时大惊失色!
“啪”的一声,夏德长拍了桌子:“李玉欢,你听好了,关允的妹妹叫容小妹,听一佳说,怀疑容小妹就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
老容头下了车,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冷枫。
“容小妹什么……”李玉欢被夏德长拍桌子的动作激得火起,也想一拍桌子还回来。夏德长自从出京外放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在她面前嚣张,想翻身不成?不料她的右手高高举起,还没有落下来,突然就惊呆了,“夏德长你说什么,你说容一水?京城容家的容一水?”
等关允准备开车到大院里面时,忽然才想起原来还没有介绍老容头。再一想,老容头在孔县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有来过县委大院,也没有和冷枫打过照面。他拉开车门对老容头说:“要不要露一下面?”
“容一水有一个走失的女儿,关允有一个异姓的妹妹叫容小妹,一佳见过容小妹,说长得很像崔盈若。崔盈若是黄梁人,孔县是黄梁下辖县,一系列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容小妹应该就是容一水的女儿。”夏德长气势大盛,仿佛他认识关允就认识了容小妹,然后就和容一水搭上了关系一样,“如果女儿嫁给了关允,如果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你说,我和容一水算不算也是儿女亲家了?”
随后,关允又介绍了金一佳。金一佳对孔县来说,是个天大的名人,孔县上下都奉金一佳为贵宾。
“容家,容家……”李玉欢喃喃自语,站了起来,“真要是和你说的一样,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关允岂不是鲤鱼跳龙门了?容一水肯定不会亏待关允,万一他认关允当干儿子,哎呀,关允何止是鲤鱼跳龙门,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如此惊人的能力,让师龙飞自叹不如,也终于让他甘拜下风。
“你说,女儿嫁给关允,亏不亏?”夏德长得意扬扬,感觉要力压李玉欢一头。
没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就和蒋雪松联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关允一周站稳脚跟,一个月打开局面,两个月后的今天,他已然是黄梁史上最耀眼的市委一秘了。
“不亏,不亏!”李玉欢惊喜地站了起来,“德长,你怎么不早说?没想到,关允这么有来历。怪不得女儿死心塌地要跟关允,还是女儿眼光高,有远见,是不是她早就知道关家有一个容小妹?她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出来,为什么非要瞒着?害得我们白担心半天,还阻挠她和关允在一起。真要能攀上容家这棵大树,我们可就发达了。”
师龙飞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和冷枫、陈宇翔真心欢迎关允不同的是,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关允担任了市委一秘,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打开局面站稳脚跟。退一步讲,就算关允深得蒋雪松喜爱,至少也需要三个月的磨合期才能和蒋雪松同步。
夏德长好像终于在李玉欢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次:“要不我说你没有远见,此一时彼一时,关允自身能力又强,再有容家的扶植,以后他想不出人头地都难。我估计,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能升到正处!”
陈宇翔哈哈一笑:“不愧是市委一秘,讲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不得了,不得了,二十七岁到正处,岂不是说三十岁就能到副厅?关允三十岁就能和你现在平级,德长,女儿嫁了他,以后还不得……”李玉欢得意忘形了,脱口而出。
“陈县长,蒋书记不时提起你,他对你来孔县工作,可是寄予厚望。”关允直接提到了蒋雪松对陈宇翔的点评,是暗示陈宇翔和他同属蒋雪松阵营,也是为陈宇翔前来迎接他而回敬示好。
“胡闹,不要乱说话。”夏德长毕竟是官场中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脸色一沉说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一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陈宇翔呵呵一笑,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关秘书,欢迎回孔县。”
“行了行了,别吓人了。”李玉欢虽然一下难以适应夏德长的气势,想想多少年来夏德长在她面前都直不起腰来,现在借关允说事,就敢冲她横了,她不由心里窝火,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都是盼着女儿好,想想我和凝欢当年同人不同命,凝欢嫁了金全道,我嫁你。现在小莱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怎么一佳是京城第一千金,小莱就不是了?还不是因为你夏德长比不上金全道!还不是因为夏家比不了金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一句话就表明,在冷枫心目中,关允不管离他多远,始终和他血脉相连!
夏德长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天天翻出来,有意思?现在说的是小莱的终身大事。关允是挺爱小莱,但毕竟两个人分开了一年,感情也淡了。而且还有一件麻烦事就是,一佳也喜欢上了关允,而且关允好像对一佳也有意思。”
冷枫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过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和热情不是假装,他紧紧握住关允的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啊?”李玉欢一下站了起来,“金一佳怎么回事?跟小莱抢男朋友,她还要不要脸?不行,我得找金全道说理去。”
等冷枫率众来到关允车前时,关允和金一佳已经下了车。关允急忙向前一步,握住冷枫伸出的热情洋溢的手,恭敬地说道:“让书记亲自出来迎接,太过意不去了。”
“坐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夏德长怒了,“李玉欢,你说话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小莱还没有和关允结婚,关允想和谁谈恋爱是他的自由!再说我们以前阻挠小莱和关允在一起,本身就让关允对我们有了成见,你还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找金全道说理?先不说金全道是不是同意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你这么冒失地去兴师问罪,等于是伸脸过去让别人打脸。”
就算关允身为市委一秘,光环耀眼,但在官场上,秘书毕竟是秘书,不是领导本人。尤其又是秘书单独出动,冷枫一人出来迎接就算抬举关允了,或许可以理解为关允和他私交深厚。但县长和常务副县长等几位重量级领导都出来迎接,就让包括牛国栋在内的县委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夏德长猛然站了起来:“冷家、容家,如果再加上一个金家,好一个关允,竟然成了三大世家的支点!”
通常情况下,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阵势,除非是蒋雪松亲临,但现在却只为了迎接关允!
京城五大世家
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县委书记冷枫。冷枫的身后是县长陈宇翔,再后面,是常务副县长师龙飞,师龙飞的后面,还有几名县委领导。基本上只要是没有回家的县委领导,都全部出动了。
“你说什么?”李玉欢愣住了,“关允怎么就成支点了?听你的意思,金全道不但不会反对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还会举双手赞成?别开玩笑了,金家是名门望族,绝对不可能让金一佳嫁给平民百姓出身的关允!”
话刚说完,从县委大楼里面出来了一群人,见到他们,吓得牛国栋后退几步,差点没坐在地上,幸好被身后的墙挡了一下。
“你错了,李玉欢,你真的错了。”
“怎么了,我不像?”关允说了一句孔县话,“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孔县人关允。”
夏德长其实想说的是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反对夏莱和关允在一起时就错了。他本来打破了门户之见,娶了李玉欢,到头来,却又落入了门户之见的局限之中。百般阻挠关允的成长,以爱护女儿为出发点,却要毁掉关允的一生,他确实做得太过了。
“你,你,你真是关主任?”孔县县委在提及关允时,都还以关主任相称。
怪谁?都怪李玉欢。李玉欢自认出身比他好,结婚后,处处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子,压了他整整十几年,让他总是笼罩在出身不好的阴影下,久而久之,也让他对出身问题敏感而脆弱。正是因此,他总是认为关允和他一样出身不好,肯定是怀揣穷小子要娶富家女高攀的心思才和夏莱恋爱。
关允?门卫名叫牛国栋,才上班不久,他来之前关允早就调到市委了,别说他知道关允的大名,整个孔县不知道关允是谁的,几乎没有。乍一听眼前的司机就是传说中孔县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最有传奇色彩的著名人物——关允,他一下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不承想,关允身世离奇,竟然有一个捡来的妹妹。而他的妹妹,赫然就是京城中传闻多年的第一世家容家容一水走散的女儿……何其惊人的事实!
关允按下车窗,见门卫换了不认识的年轻人,他也没有摆市委一秘的谱儿,微微一笑:“我是原县委办副主任关允……”
京城五大世家——容家、金家、冷家、田家和李家,容家以无可争辩的实力高居第一,其余四家,金家和冷家实力相当,田家和李家也是不相伯仲。四家为争夺排名先后而互不服气,但却无一家敢有问鼎第一世家之心,原因无他,只因容家实力太强大。
自从冷枫担任书记以后,县委整顿了作风,门卫不再如以前一样是摆设了,进出县委的人,必须严加盘查,防止再出现意外事件。主要也是因为上次王车军的疯狂之举让孔县全县震惊,不得不加强戒备。
容一水作为容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虽然还算不上是容家的家主,但他在容家的地位无可替代,传言他是容家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门卫不信,金一佳这么年轻漂亮,不像是官场中人,他就来到司机一侧,敲了敲车窗。
容一水早年有一个失散的女儿一事,在京城圈子内几乎人人皆知。失散的原因无从考证,有传闻说,容一水与女儿失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但究竟有什么隐情,谁也说不清楚。传说是和容一水想要接任容家掌门人的动机有关,还有人传言容一水的女儿是被人偷走了,凡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成为世家圈子内的一大悬案。
汽车驶进县委大院的时候,门卫拦下了关允的汽车。虽然金一佳的汽车是奔驰,但却是京城牌照,还不如黄梁和燕市的牌照更有效用。金一佳打开车窗,冲门卫说道:“同志,我们是黄梁市委的……”
夏德长虽然出身富贵之家,但夏家还远称不上世家,别说和庞大的容家相比了,就连和五大世家中排名最后的李家相比,也是相差甚远。
金一佳中了招,冲关允一皱鼻子,伸了伸拳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夏德长一心想融入五大世家中,尽管他和李家有了联姻,但李家对他的关照似乎并不用心。其实他最想结识的一人不是李家的掌门人,而是容一水。
关允气笑了,本来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老容头,关于黄梁局势,关于人生之路,关于感情上的一些纠葛,却又被金一佳破坏了气氛。他无可奈何地收回想法,伸手弹了一下金一佳的小手。
传言容一水在五大世家之中,年纪最轻却级别最高,毫无疑问也是政治前景最被看好的一人。夏德长如果得到容一水的赏识,再有李家出手扶持,他在燕省不出三年就能坐到省委副书记的宝座!
“小关,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金一佳学着老容头说话的口吻,故意一脸严肃地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
但夏德长在京城十几年,一心想结识容一水却不得其门而入,眼下突然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而且如果夏莱真嫁给了关允,关允的妹妹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是关允的岳父,夏莱就是容小妹的嫂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容一水会不接纳他?
不料不等他开口,金一佳又捣乱了。
绝对不会!
怎么会?老容头无官无职,他要推动一件事情,必然要假借一个关键人物之手,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对了,关允怦然心惊,从崔同到背后破坏郑天则布局的神秘人,莫非都是老容头?这么一想,他几乎按捺不住要问个明白了。
谁都知道容一水为人最重亲情,十几年寻找女儿未果,平添了几多白发。而容一水的夫人崔盈若据说还几次因为思女心切而住院,一旦找到容小妹,还不得爱若至宝?十几年的亲情亏欠,必定会加倍偿还,而关爱容小妹十几年的关允,必将成为容家的贵宾!
关允心中又是一惊,难道说他的黄梁之路,老容头事先早就有了布局?而他能顺利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老容头也在背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
关允,关允!关允不但有可能是容家的贵宾,而且以他和冷枫的密切关系,他还极有可能成为冷枫的贵客。虽然冷枫是冷家的弃子,但在孔县人事动荡之时,隐约可见冷家出手相助冷枫的迹象。据说冷枫在南方下乡时结识了一名权贵,二人私交甚好,现在此人上升势头很明显。冷家考虑到此人今后的前景,可能要重新审视冷枫在冷家的地位。
“他要是简单了,我会让你去黄梁?”老容头嘿嘿一笑,“跟在什么人身边,就会有什么样的成长道路,蒋雪松以后也许会有大成就。小关,路都替你铺好了,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如此一来,如果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如果冷枫又被冷家重新接纳,关允身为容家和冷家两大世家的支点人物,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还别说,开车开熟了,关允还真爱上了开车的感觉。
当然,容小妹到底是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别说他现在不敢肯定,恐怕容一水也不敢直接去相认。以容一水现在的身份地位,认亲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但很多事情是一场豪赌,如果他现在不先下手为强,等关允被金家抢了先,成了金家的乘龙快婿,他就错失了人生一次无比重要的机遇!
“蒋书记比我想象中厉害。”关允一边开车,一边转移了话题。他的开车技术比以前娴熟了许多,上次从黄梁到燕市,现在从黄梁到孔县,在大学时代就拿了驾照的他,终于从理论上升到了实战的高度。
他必须要赌一赌,更何况他的赌注是他的女儿,就算最后落空,容小妹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夏莱爱关允,关允也爱夏莱,再者夏莱跳楼重伤一事在京城传开之后,原本对夏莱趋之若鹜的世家子弟,一下全部消失不见了。夏家从以前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算是尝尽了世态炎凉。
算了,还是不要乱想了,老容头想说的时候,肯定就说了,他不想说,怎么套他的话都没用。眼见就要到十字路口,关允没有右转回家,而是直行朝县委方向驶去。回县里,最先要见的人肯定是冷枫。
女儿索性嫁与关允,还有爱的幸福和保证。况且以关允现在的身份,也算勉强配得上女儿了。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夏德长才决定大下赌注,套牢关允。
可是……怎么可能?他才担任市委一秘不久,根本不可能再调往京城,这么一想,就更加迷糊了。对了,还有一种可能,老容头回京城是认亲去了。
夏德长这么一想,又想到既然连他都能意识到关允有可能成为容家和冷家之间的桥梁,金家更能清醒地认识到关允的重要性。而且金全道一向比他开明,虽然也有门户之见,却眼光长远。如果金全道知道了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有一半的可能会答应此事,因为金家也想借关允为桥梁,和冷家、容家建立起密切联系!
关允摇头一笑,他不是不服气,而是觉得老容头要去京城的想法突如其来,一下让他想不明白。不过联想到他调往黄梁之前老容头就早早去了黄梁一趟,难道说老容头此去京城,又是要为他铺路去了?
不想还好,越想越心惊,夏德长在客厅背着手转了几圈,十分严肃地说道:“玉欢,关允年后会来京城一趟,到时一定要请他来家中做客,你不许给他脸色看,要好好对他。还有,你再好好劝劝女儿,别出国了,留在国内,如果她愿意,如果关允点头,‘五一’就为他们举办婚礼。”
“谢谢容伯伯。”经老容头一夸,金一佳心花怒放,如同得了糖块的小女孩一样,喜不自禁。她高兴也就算了,还故意挑衅似的看了关允一眼,意思是容伯伯喜欢我,你不服气?
“你疯了?为了一个关允,你想闹哪样?”李玉欢的急脾气上来,又犯劲了,“关允现在还不是什么人物,就给他八抬大轿了?你说一佳也喜欢关允,我看金全道未必就会同意。别太抬举了关允,想当夏家的女婿,他进门的时候得低着头。”
莫非……关允想起以前老容头对夏莱等人的点评,心中更加笃定,怕是老容头认定金一佳了。
“我警告你,李玉欢——”夏德长第一次在李玉欢面前威风八面,他怒不可遏地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要是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你要是得罪了关允,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就放手不管了。”
关允心中一惊,想起老容头虽然平常经常讲历史故事,但不讲故事的时候,惜字如金,从来不点评任何人,更没有听他说过喜欢谁。即使小妹和温琳早就和他熟识了,也从未听他说过喜欢小妹和温琳的话。第一次,老容头当面承认他喜欢金一佳,怎能不让关允心中猜测老容头究竟何意。
话一说完,夏德长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哈哈……”老容头开怀大笑,“佳丫头,要说你能代表京城人民,我相信一半。你是一个好丫头,我喜欢你。”
李玉欢愣了,夏德长敢对她大发脾气?结婚十几年了,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怔,突然跳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拿起电话打给了李凝欢。
“就不,容伯伯说要去京城,我举双手欢迎。”金一佳不配合关允,回头对老容头说道,“容伯伯,我代表京城人民欢迎你来京城。”
“凝欢,我去你家一趟,商量点儿事情,你等着。”也不管李凝欢是不是有时间,她放下电话就下楼而去。
“捣乱!”关允瞪了金一佳一眼,一打方向盘,汽车驶进了孔县县城,“一佳,回头你去京城买两串糖葫芦给老容头带来,省得他老人家再跑京城一趟。”
夏德长和李玉欢一走,夏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一脸平静,泪痕已干,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水,突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关允呀……”金一佳学老容头的腔调教育关允,“你才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半步,千万不要骄傲。”
夏莱内心的苦楚无处诉说,她在剧烈的咳嗽声中还在不停地想:对不起,关允,如果你听到刚才的一番话,你还会觉得娶了我有幸福吗?如果我嫁给你,也许会给你带来一辈子的麻烦。
“别以为你当了市委一秘就长大了,在我眼里,你比三岁小孩儿强不了多少。”老容头嘿嘿一笑,“关允呀,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你才迈出去半步。”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如果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远大于幸福,自己对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折磨。在听到父母的一番对话后,再想到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状况,夏莱更坚定了决心。
关允无奈,老容头对他的问题从来都是能躲就躲、能哄就哄,就笑了:“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关允并不知道,他在夏德长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桥梁,而且夏德长对他的期望不断上升,他竟然成了夏德长想要借助的东风。
“要你管?”老容头瞪了关允一眼,又呵呵笑了,“怀念京城的冰糖葫芦了,去买两串。”
现在的关允丝毫没有成为东风和桥梁的觉悟,送走金一佳,接完夏莱悲伤的电话,他虽然心情微有失落,但还是在过年的气氛中快乐了起来。他领着小妹,带着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开着奔驰,走亲访友,快快乐乐地过了年。
“老容头,你去京城做什么?”关允忍不住问出了口。
老容头也是喜笑颜开,或许老人家一个人在外漂泊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家中过年。老人家每天都是喝茶、下棋,或是和关成仁谈天说地,沉浸在久违的亲情之中。
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一直以来,老容头不肯承认他是京城人,也拒绝谈及京城的任何事情,就连金一佳怀疑他和京城容家是同家,他也是避而不答。似乎对于京城的人和事,总有一种故意疏远的心理,甚至连京城都不愿意提起……怎么突然之间想去京城了?
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每年的初二,关母都会一个人黯然神伤半天,但今年却没有,她陪老容头说了半天话,心情很舒畅。
老容头要进京?
初三一早,关允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齐昂洋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请他来家中做客。关允早就做好了准备,欣然应允。
露面
告别家人,关允拉上老容头,开车直奔燕市而去。老容头要去京城,关允在去了齐家之后,也要同去,但去京城正好路过燕市,就和老容头一路同行。
换了一般人,也许看不出老容头锋芒内敛的气场,但冷枫不是一般人,他经历了许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际遇,人生起伏落差之大,寻常人想象不到。而且他也见多了风云人物,能看出老容头淡然而立的气场背后,蕴含着怎样不为人所知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时隔一年之久,关允再次踏上了重回京城之路,他并不知道他的燕市和京城之行,将会面临怎样一系列的人生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