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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各方碰撞的结果

“崔玉强最近工作忙。”李永昌含糊其词地说道,“他对钱爱林问题的处置是正确的。”

“崔玉强最近……”郭伟全也意识到李逸风有意借钱爱林事件逼崔玉强表态,以此收权,但崔玉强忽然又谨慎地收回脚步,难道是李永昌在背后又警告了崔玉强?

郭伟全多少明白几分,知道李永昌在背后肯定敲打崔玉强了,就不再多问。但基本上可以断定,孔县局势,又完全向李永昌一方倾斜了。

“哈哈,伟全,你太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孔县的儿子,想为孔县百姓做一点儿好事,毕竟孔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以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洪水滔天,只要自己有前程就行,但我还要在孔县一直生活下去,要在孔县养老,谁也没有我对孔县的感情深啊。”李永昌的话,既暗示他永远不会放手对孔县的掌控,同时也是一次深情的演说,要将自己的形象升华并且无限拔高。

随后,县里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研究落实省政府平坟复耕文件精神。

“说得是,李书记就是孔县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孔县的代表。”郭伟全不无谄媚地奉承一句。

参加书记办公会的与会人员除了李逸风、冷枫之外,还有李永昌、桂晓杰和郭伟全。尽管规定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不能用书记办公会代替常委会,但由于党委班子在常委会所占的比重过大,基本上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等于是常委会的决定。

“什么叫‘又重新’?”李永昌自信地一笑,“孔县的节奏从来就没有被打乱过,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到处制造麻烦,又能怎么样?说到底,孔县还是孔县人民的孔县。”

毕竟,书记和县长以及几名副书记都点头了,就占了常委会一半的比例。也就是说,今天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相当于最终决定。

郭伟全坐在李永昌办公室的沙发上,喜形于色:“好事不断,李书记,局面就要全面打开了。等落实了省里的文件精神,然后大坝复工,再在蒋书记视察工作之前让钱爱林复职,节奏就又重新掌握在了手里。”

李永昌环视一下李逸风并不宽大的办公室,心情无比舒畅。李逸风一来孔县就处在他明里暗里的摆布之下,也正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李逸风和冷枫才势不两立,在孔县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刀光剑影。就连李逸风在哪间办公室办公,也得他说了算,这是何等的权势!

文件一下发,李永昌顿时喜出望外,省委省政府的文件简直就是及时雨。这下好了,李逸风和冷枫还有什么理由压着大坝项目不开工?他当即找来郭伟全,一合计,准备联名向李逸风提议召开常委会,来研究讨论平坟复耕政策落实问题,以及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开工日期。

现在李逸风和冷枫想折腾事情?想不听他摆布?可以,出了孔县,随便。但在孔县境内,别想,不按照他的意志来,就算是县委一号,也不行。

和冷枫所说的一样,省政府下发的平坟复耕文件,要求三年内完成全省农村公益性公墓全覆盖,火化率百分之百,逐步取消旧坟头,不再出现新坟头等等。政策规定,要求各地市根据省政府文件精神,再根据当地情况具体落实,并提出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农民的情绪,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李永昌心中豪气冲天,哪怕就是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也别想绕过他!

东风西风要变旋风

众人到齐后,李逸风就说:“今天召集同志们来开会,有两件事情:一是省里下发的平坟复耕的文件,要具体研究一下怎么落实;二是借省里推动平坟复耕的东风,研究一下大坝项目的复工问题。”

还没见到李逸风和冷枫有什么举动,三天后,省里关于平坟复耕的文件下发了。

果然,两项议题全是围绕坟头和大坝,李永昌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停工了,可以复工,能有什么?也就是他头上挨了一棍而已,反而更显得他劳苦功高,为孔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逸风和冷枫要怎样接招?

“不过在讨论之前,我先宣布一项决定。”正当李永昌沾沾自喜之时,李逸风突然又抛出一个意外插曲,“经过我和冷枫同志协商,决定将办公室对换一下。”

也有人猜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李永昌请动蒋雪松来孔县视察,是想利用蒋雪松的工作视察,逼李逸风和冷枫让步。

李永昌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不止是他,就连桂晓杰和郭伟全也全部惊呆了,这……这又是哪一出?好好的,怎么又要对换办公室,不是才换办公室不到一年?

不过更让众人期待的是,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肯定要视察流沙河大坝项目,现在大坝停工,难道说等蒋书记来孔县的时候,大坝项目还不会复工?

桂晓杰和郭伟全惊呆也算正常,李逸风当初和冷枫对换办公室的内情,他们并不清楚,而李永昌就不只是惊呆了,心中还一阵莫名的恐慌。是的,他慌乱了,尽管他自信满满,不认为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真正意识到李逸风和冷枫在背后达成某种共识,还是不免信心动摇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李永昌请动蒋雪松来大壮声威。怪不得李逸风没有在钱爱林的事情上坚持,怪不得崔玉强在钱爱林的事情上也没有正面表态,怪不得李永昌态度强硬地为钱爱林开脱!

他再自恃在孔县有几十年的根基,但面对一二把手的联手,也清楚政治上的事情,有时候确实是权力意志不可抵挡。李逸风和冷枫交换的不是办公室,是意见,是达成某种妥协的信号。想当初是他摆布李逸风如他所愿换了办公室,现在李逸风事先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连王车军也毫不知情,就直接做出决定,很明显,李逸风是在借此向他宣告,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了。

一天后,一则传闻让县委众人恍然大悟——市委书记蒋雪松将于一周之后亲临孔县视察工作。这是孔县近十年来,第一位来视察工作的市委一把手!

李永昌的情绪就一下低落了。

县委许多想借机看戏的人大失所望,同时也暗暗猜测,莫非是哪里出现了变故?到底是崔玉强态度摇摆不定,没有决定好倒向李逸风还是李永昌,又或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平坟复耕的政策,是好政策,市里近期也会有相应的文件下发。或许别的区县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等一等再制定具体的落实政策,但孔县等不及了,因为大坝项目的问题,正好和平坟复耕政策相顺应。我个人意见是,具体落实工作,由伟全同志主抓。”李逸风说完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后,不等别人发表意见,就直接提到议题,可见,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已经定了,不容讨论。

冷枫借机想拿下钱爱林的举动,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钱爱林和关允起了冲突,出于对关允的爱护和维护县长的尊严,拿一个派出所所长开刀,彰显县长的权威,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李逸风的态度令人不解,许多人都以为李逸风会抓住机会,力主拿下钱爱林,同时借钱爱林撬开崔玉强和李永昌之间的联盟。但没想到,李逸风在关键时刻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而是采取一个让钱爱林停职反省的折中方式。

李逸风话一说完,目光看向冷枫。

按说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处置,不值得上书记办公会讨论。但孔县无大事,小县的弊端就是任何事情都会发生在书记的眼皮底下,被书记看得一清二楚,书记就会事事插上一手。如此一来,下面副职的权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冷枫接过话头:“孔县的情况特殊,大坝项目涉及大概十几个坟头,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和省里的政策冲突。逸风同志提议伟全同志主抓平坟行动,我没意见。不过伟全同志不是孔县人,对孔县的风土人情可能不够了解,我认为有必要成立平坟行动领导小组,由永昌同志担任组长,负责指导工作,伟全同志主抓具体落实。”

一个小时后,从书记办公会传出风声:冷枫坚决要求严惩钱爱林;李永昌替钱爱林开脱;崔玉强列席书记办公会,没有表态;李逸风最后拍板,暂停钱爱林工作,停职反省。

桂晓杰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永昌和伟全同志身上的担子,会不会太重?”

温琳白了关允一眼,埋头做事。王车军却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不会,永昌和伟全正好负责大坝项目,大坝项目和平坟行动不冲突,可以同时交叉进行。”冷枫做了解释说明,目光淡然地看了桂晓杰一眼,他心里清楚桂晓杰有意见。身为副书记遇到大事情总被排斥在外,确实令人气愤,但也没办法,也不是有意排挤桂晓杰,而是另有原因。

“嘘。”关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心工作,少说,多做。”

桂晓杰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是明显地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冷县长发火了?真的,我还没见过冷县长发火,以为他一直冷若冰霜,原来冰人也有火气?”温琳嘻嘻一笑。

李永昌的自信又恢复了,怎么样?孔县大事小事,还是绕不过他,离开他,孔县的事情就玩不转。他当仁不让地说道:“既然县委县政府这么信任我和伟全,多压点担子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回头我和伟全拟一个草案出来,再报常委会讨论通过。”

不等王车军再说什么,关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今天说话办事都注意点,刚才冷县长发火了,火气很大,拍了桌子,找李书记去了。李书记也生气了,立刻召开书记办公会,现在估计快讨论出结果了……钱爱林,不好过关了。”

郭伟全也点头附和:“我表个态,一定不会辜负县委县政府的重托,切实落实平坟复耕的文件精神。”

要是平常,温琳非得一顿快语如珠还回来不可,但这次只是脸微微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还是关允脸皮厚,呵呵一笑:“车军你多心了,我和温琳没谈恋爱。”

第一个议题就算定下了,李逸风点点头,又问:“关支书的问题和关家村的坟地征用的协商,处理得怎么样了?”

王车军不是受了风寒,是受了心伤,他不领情地推了关允一把:“我没事,不要你管。”他又觉得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就说:“关允,温琳,我提醒一下,虽然县委没有明确规定一个办公室不能谈恋爱,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影响工作、影响自身形象的事情。”

关支书一直被看管在拘留所,李永昌最近忙,没顾得上吩咐钱爱林特意照顾关支书一下。钱爱林也正好被一堆杂事折腾得够呛,也忘了好好请关支书吃一顿板面。结果,关支书还真悠闲地住起了“免费旅馆”,管吃管住的日子还挺滋润。

“车军,怎么了?”关允正好进来,伸手扶了王车军一把,将王车军扶到座位上,“是不是受了风寒?”

大坝项目的地址正好坐落在关家村的地界。原本以为只有几个坟头,结果关支书被抓之后,关家村一下冒出了十几人,声称大坝压住了自家的祖坟,在工地上又抢东西又闹事,幸好停工了,否则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到底要让关允和温琳等着什么,他已经想不出来什么恶毒的语言来形容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郭伟全出面和关家村做工作,村支书也出面协调,最后初步达成共识,每家每户补偿五十元,算是暂时平息了坟头事件。

蓦然,王车军感觉就如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好一对狗男女!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等着,等着……

“进展顺利,关家村的村民已经接受补偿条件,大坝项目随时可以复工。”李永昌答道。

温琳的脖子上明显有一处吻痕,虽然藏在衣领深处,但一向喜欢顺着女人衣领向里看的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肯定是关允干的好事!

李逸风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后李逸风站了起来:“好,我宣布,大坝项目即日起正式复工。”

不看还好,一看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失手打落手中的水杯。

孔县无人丰收

王车军愣住了,刚才和舅舅对话时,听舅舅的口气温琳应该是没有听出什么,没想到,真是小瞧了温琳,原来温琳这么有政治头脑?他不由多打量了温琳几眼。

书记办公会后,李逸风和冷枫要对换办公室,大坝项目要重新复工,再有蒋书记要来孔县视察工作,等等。一系列的风声传闻交织在一起,从而让孔县历史上最绚丽多彩的秋天,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你舅舅又要为你安排更远大的前途,祝你前程似锦。”

李永昌和郭伟全的工作效率极高,只开了个碰头会就敲定了孔县平坟复耕的具体落实的指导意见:一是充分调动广大党员干部的带头作用,实行分片包干制,每个党员干部负责一片,务必按期完成任务;二是每户人家平坟补偿费用为六十元,由县财政承担。

王车军不解:“恭喜我什么?”

指导意见提交到常委会研究,李逸风没提什么意见,冷枫也点头默认,就一致获得了通过。随后,又举行了平坟复耕行动领导小组成立大会,组长李永昌,副组长郭伟全,组员若干,并同时召开平坟复耕行动的动员大会。

温琳漫不经心地看了王车军一眼,根本就没接他的话,而是说道:“王车军,我要恭喜你了。”

一身兼任两大领导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李永昌和郭伟全在孔县的威望和风头,一时无二!

“温琳,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王车军见温琳神思渺茫,一脸落寞,好像在思念谁,他心中的妒火就点燃了,想起昨晚关允和温琳在一起,越想越觉得温琳和关允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李永昌,在受到大坝停工事件的冲击、钱爱林问题的牵连以及崔玉强左右摇摆的负面影响之后,成功地借助蒋雪松即将前来的工作视察和省里的平坟复耕政策,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他再次跃居潮头,压得李逸风和冷枫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崔玉强和李永昌会面要谈到钱爱林的命运,以及崔玉强在县委局势中的立场,王车军就不好旁听,转身回了秘书科。关允不在,只有温琳一人在托腮沉思。

不,甚至有人认为,李逸风除了象征性地将办公室和冷枫对调之外,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

王车军就在李永昌的办公室,用李永昌的电话打给崔玉强。崔玉强接到电话,说是马上就到。

不少人就私下议论,难道说孔县离开李永昌真的就不转了,怎么事事都要李永昌牵头?堂堂的县委一把手和二把手,事事都不抓在手中,也不知道到底想要怎样,真的就任由孔县被李永昌全盘掌控?

王车军点点头,认可了李永昌的说法。别的不说,单是孔县从省城空降的一二把手,就足以让孔县的局势复杂难辨。

平坟复耕是省里的政策,书记和县长不主抓在手,不趁机捞取政绩,却要拱手让给李永昌。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难道是脑子进水了?

“你以后肯定会超过我,早晚会飞出孔县,但也不必过于着急。孔县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孔县的局势很复杂,你要是在孔县能站得高看得远,等以后你出了孔县,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不止外人不理解,关允也是一时迷惑。上次冷枫事先透露省里要出台平坟的相关文件时,他以为文件一下发,冷枫就会借机亲自上阵主抓平坟复耕,借平坟复耕的东风,逐步掌控大坝项目的主动权。没想到,文件正式出台后,不但李逸风没有接手,冷枫也没有亲自挂帅,还是将担子压在李永昌身上,背后……又有什么内情不成?

王车军会心地笑了:“舅舅真高明,要是我有舅舅一半的本事,现在估计也能飞出孔县了。”

不过联想到李逸风和冷枫各自的背景,不约而同都不接平坟复耕的担子,肯定是二人都看出了什么。如果说大坝项目不是丰碑就是地雷,那么或许平坟复耕行动就完全是一个大坑,所以李逸风和冷枫才避之不及。

“蒋书记很在意个人名声,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绝对不会用女秘书。”李永昌微微一笑,目光深远地望向窗外,“我推荐温琳,叶林到时候会好意思不推荐你吗?”

一天后,在李永昌的主持下,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在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李永昌的脸庞被秋日的骄阳映得通红,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样。现场不少人纷纷议论,孔县今年秋天的主角就一个人,除了李永昌之外,孔县无人丰收。

“可是……”王车军还不明白。

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之后,平坟问题就正式提上日程。现在正是秋收大忙时节,现在奠定平坟的基础,动作快的话,大干一周就能将坟头全部放平,还可以播种上冬小麦或是别的作物,可以大幅提高来年的粮食产量,绝对是天大的政绩。

“迷糊,我能推荐你吗?”李永昌自得地笑了,“我推荐温琳是卖叶林一个人情,最后各区县报名的时候,叶林还要把关,如果她不放行,就不可能调到市委办。”

平坟复耕工作会议在县委礼堂召开,李永昌主持会议,与会人员包括孔县大大小小的中层干部,包括各乡镇的一二把手、各局局长以及相关部门负责人。

“温……琳?”王车军差点跳起来,“舅,能跟在蒋书记身边当上大秘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怎么不推荐我?”

“村民自平一个坟头,可获补偿六十元,如果由工作组出面平坟,一分补偿也不给。”李永昌坐在主席台上,指挥若定,挥斥方遒,重重地一拍桌子,强调道,“平坟复耕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村干部不带头,就免职;教师不带头,就停课;党员不带头,就撤销党籍;村民不主动回家平坟,就用铲车抓坟。总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铲平孔县大地上每一个坟头!”

“还有一件事情,蒋书记有意从下面区县的通讯员中选拔一个秘书,他的秘书要外放了,我昨天和他吃饭的时候,推荐了温琳。”

其实在许多政策落实的具体执行过程中,轰轰烈烈也好,热火朝天也好,都是下级为上级精心准备的大餐。至于在大餐背后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有没有真正落到实处,上级领导不清楚,基层干部却心里有数。

“我知道了。”

李永昌的政策一出台,县委、学校和乡镇一片骂声。不少人都跳着脚骂李永昌数典忘祖,自己是孔县人,却挖孔县的祖坟,不是个东西。

“没看出变化就是有变化了。冷枫用冷面冷言来掩饰他的手腕,李逸风用一成不变来迷惑外人,东风和西风都有两下子。”李永昌叮嘱王车军,“工程暂时停工了,你最近少去工地,多围着李逸风身边转,争取尽快摸清他的心思。”

骂声未落,李永昌就做出一个令无数人震惊的事情,顿时让众人鸦雀无声——李永昌带头平了自家的祖坟,不但是带头,而且还亲自动手,一铲下去,他祖上三代的坟头全部铲平!

“还好,老样子,没看出变化。”

厉害,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竟然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

“最近李逸风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变化?”李永昌又想起昨晚和蒋雪松一起吃饭时的谈话,心中更加多了几分自信。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永昌亲自带头平了自家祖坟,让许多心存幻想准备负隅顽抗的村民彻底死了心,决定不再死撑到底。当然,也有个别死心眼儿的村民放出话来,坟在人在,坟平人亡,要以死抗争。

“好。”

李永昌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说道:“瞎胡闹,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谁敢拦着,拉一边去,让他在一边看着,直接用推土机推平坟头,看他是死是活。”

“就算卸磨杀驴也不能由我们动手,这个难题,得交给崔玉强。”李永昌低头一想,“车军,你一会儿通知一下崔玉强,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平坟行动在李永昌的强力推动下,开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头。就连李逸风和冷枫听了消息后,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李永昌真敢拿自家祖坟开刀,还真是小瞧了他。

“我也觉得钱爱林不能再保,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王车军目露凶光,“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一点。”

其实要论糊弄百姓,玩欺上瞒下的手腕,李永昌在孔县自称第二,没有敢说第一。关允对李永昌带头平了自家祖坟一事,初听之下也是微微吃惊。但等他到李永昌祖坟实地考察之后,他就含蓄地笑了,回到县委,就敲开冷枫办公室的门。

“不怎么办,见机行事。”没什么文化的李永昌突然冒出一句文雅词,或许是怕王车军听不懂,又强调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影响大局为前提,主要看李逸风和冷枫的反应。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牺牲钱爱林了。”

“县长,平坟行动的实质不是平坟,是要在广大村民心中树立起火葬的观念,移风易俗,改变土葬的旧观念,而不是只平了了事。”关允现在和冷枫的关系密切了许多,一进门就说了一通话。

“怎么办,舅舅?”王车军一脸紧张。

冷枫正在埋头看一份文件,一听关允的话,就知道他话里有话,问道:“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别吞吞吐吐的。”

“什么?”听完王车军的叙述,李永昌怒了,扬手打翻桌子上温琳刚倒的一杯热水,骂道,“钱爱林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没脑子。”

“李书记家的祖坟是平了,但只是平了坟头,下面的棺材没动,最主要的是,墓碑也没有搬走。”关允一边说,一边替冷枫续了水。

李永昌今天凌晨才回到县委,还没有听到发生在孔县一中的大事。他正沉浸在对县委局势下一步的规划之中,却没想到,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打乱了他的精心部署。

“哦?”冷枫听出了弦外之音,饶有兴趣地看了关允一眼,“墓碑没有搬走,又是什么用意?”

“舅舅,昨天晚上出事了。”

“直接埋在坟头,随时可以再堆起坟头立起墓碑。”

李永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摆了摆手,等温琳走后,他又摇头笑了:“丫头片子,还想跟我耍心眼儿?”话音刚落,他听到敲门声,接着王车军急急进来了。

“原来是猫盖屎。”冷枫微微点头,“有一套,真有一套。在基层工作时间长了,手法让人防不胜防。”

“不如让车军去更好。”温琳努力笑了一笑,“李书记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秘书科了。”

关允默然一笑,相信李永昌的手法确实瞒过了冷枫和李逸风。他又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平坟复耕是省政府直接下发的文件,县委县政府应该更重视才对。”

温琳虽然不明白李永昌如此热心为她着想是什么用意,但她自认和李永昌没什么交情,李永昌对她也一向一般,天下不会掉馅饼,肯定背后有讲究。更何况,她的志向已经悄然有所改变,昨晚她本想和关允商量一下的事情是,她想跳出官场。

更重视的言外之意就是,李逸风或冷枫应该有一人出面挂帅负责才对。

“怎么就不合适?不要看轻自己,我就觉得你很不错嘛。”李永昌试图说服温琳,“机会难得,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再说,叶部长又在市里,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冷枫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端起水杯,不经意间,他手上的印痕又落在关允的眼中,关允的心思就又动了一动。官场之上,每个人的背景都掩藏在深处,没那么容易看清,但有时候根据细心观察和综合分析,也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有用的信息。

温琳却没有露出李永昌期待中的惊喜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我不太合适,谢谢李书记的好意。”

冷枫的来历深不可测,虽然他三十五岁担任县长似乎并不算突出,但关允有理由相信,冷枫要走的官路可能不同于一般人,不可以寻常度之。

怎么接招

“上次的内参你也看过,知道了陈省长是海归派。海归派思想开放,思路活跃,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对国情的了解不够深入。”冷枫很爱喝水,茶杯几乎从不离手,他喝了一口水,又说,“平坟复耕政策是好事,但再好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方法策略。曾国藩说过,事以急败,思因缓得,官场上有些事情要缓事急办,而有些事情却要急事缓办。”

温琳一下愣住了。

关允点头,一直以来在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他和冷枫的立场总是惊人的一致,也是他最终决定全面倒向冷枫的关键因素。如果他事事和冷枫的看法相左,即使冷枫再有背景,他也不会紧紧跟随冷枫的脚步。尽管说来以他现在的层次谈政治理想,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但关允还是认可老容头的话,宁肯晚上几年等一个志同道合的靠山,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倒向一个政见不和的后台。

“对了,有这么一个事情,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李永昌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琳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蒋书记的秘书明年下半年要外放,从现在开始,市委办就开始为蒋书记物色新的秘书,我觉得你的条件挺不错,可以争取一下。”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坟墓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平坟虽然是趋势,但这样大规模、急速的平坟行动,还是需要一个缓冲期,一个让老百姓接受的过程,一个在心理上可以接受的感情缓冲期。坟头好平,民心难平呀。”冷枫猛然转过身来,目光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认为省政府平坟复耕的政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下发的时机不对,有问题的是陈省长没有看清省委的形势!”

“谢谢李书记。”温琳清楚李永昌是在向她暗示他昨晚去市里了,言外之意就是他在市里的关系很硬,虽然现在县委形势有变,但他还是会屹立不倒。

以关允目前的境界,对市委的局势还是雾里看花,更何况省委。一听冷枫第一次分析省委形势,他立刻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冷枫对省委局势的看法和老容头曾经说过的三言两语的点评,是否不谋而合!

八点多,李永昌迈着淡定自信的步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温琳已经打好热水并且清洁了房间。他淡淡地看了温琳一眼,想起昨晚在黄梁市一切顺利的进展,心情大好,说道:“温琳,昨晚我在市里见到你大姨,她一切都好,让你不用挂念她。”

孔县四件大事

次日一早,县委之中就开始有风声流传,说是昨晚钱爱林当着一中无数老师和学生的面,在孔县一中门口拔枪对准县委一名副科干部,影响十分恶劣。孔县一中全体师生对钱爱林的行径十分不满,准备联名向县委、县政府提出抗议。

不过让关允失望的是,冷枫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谈论省里的局势,只是在沉吟一会儿之后,轻轻地放下水杯,说道:“省里的局势,你也不用过多关注,和你关系不大,天天仰着脖子向上看,很累人,还是埋头做好孔县的工作为第一。省委的局势,现在很复杂。据说平坟复耕文件下发之前,没有报省委一号过目,文件下发之后,一号很生气。现在,陈省长很被动,就等平坟复耕政策收到良好的效果,才好让省委一号满意。如果最后引发各地的反弹,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关允回到宿舍,又练习了一会儿书法并且读了几遍古诗才睡下。睡前,他又想起温琳找他本来有事要说,却不承想先是停电闹出了旖旎事件,然后又因为小妹,他和钱爱林真刀实枪上演了一场大戏,最终温琳还是回家去住,没说成事情。

至此,关允算是明白冷枫和李逸风都对平坟复耕行动避之不及的原因。官场之上果然处处陷阱,步步雷区,稍不留神,有时就会热心办坏事,最终哪怕出了成绩,也有可能落不了好。可怜李永昌还以为孔县离了他不转,却不知道,他只是被冷枫和李逸风当成一张牌打了出去。

难道是想拿掉钱爱林,让崔玉强重新站队?王车军也不白在县委混了一年多,对县委的局势了解得还算透彻,想明白其中的环节之后,他就想等明天一见到舅舅,就告诉舅舅刚刚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官场上的事情就和打牌一样,该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牌,但又想不出,怎么办?最后只能挑最没用的一张牌打出去。

也不知道舅舅在黄梁市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王车军被夜风一吹,又清醒了不少。他更加认识到,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关允在县委隐忍一年多,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即使翻身了,也还刻意保持低调。但刚才关允当众盛气凌人,逼迫得堂堂的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走人……背后肯定有文章。

话一说完,冷枫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小半会儿,又说:“关允,上次你和钱爱林的冲突,还是太冲动了……”

光有一个舅舅还不行,关键的时候,还是需要几个朋友挺身而出才行。刚才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为关允挺身而出的一幕,说实话,他真是感动,感动之余,更是忌妒得不行。

关允诚恳地说道:“是,我还是年轻,没忍住,请县长批评我。”他其实知道,冷枫提及此事并不是要批评他,要批评早就批评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冷枫的用意是想问,钱爱林身上到底有多少泥点,是不是已经数清。

一个好汉三个帮,谁不想身边有几个忠心追随的好兄弟?王车军一向自认为除了学历不如关允以外,他的身高和背景都比关允强太多,现在才发现,其实和关允相比,他还有欠缺的地方,就是太势单力薄了。

“钱爱林只是停职反省,我觉得对他的处罚太轻,以他身上的问题,判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关允又补充了一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等人群渐渐散去,就连关允、刘宝家等人也消失在暮色之中,王车军才一个人迈动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回了县委。今晚的变故,让他大受打击,不仅仅是关允强势出手,压得钱爱林当众丢人不说,自己也全面溃败,而且关允身边的三个追随者对他太忠心耿耿了,第一次让王车军感到了自身的孤单。

冷枫点点头,显然是心里有数了:“先停职反省,再等等时机,孔县最近不太平,钱爱林留着比拿下有用。现在拿下了,说不定谁也牵连不到,留到以后,也许就是一个活靶子。”

事后有人不服,认为关允说大话,照常来一中门口招摇,结果就被人打得连滚带爬,满地找牙。从此以后,为害了一中多年的顽疾终于得以治愈,再也没有小混混儿敢来一中门口调戏妹子了。

关允明白了:“那接下来就只能等蒋书记的视察了?”

关允一句话吓退钱爱林,刘宝家三人在一中门口爆打小混混儿,一夜之间传遍了县城。到第二天,消息更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县,尤其是关允掷地有声的一句“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的警告,让全县城的混混儿为之胆寒。

“蒋书记的视察,其实也是好事。”冷枫敲了敲了额头,“至少说明市委对孔县的重视。还有,蒋书记来孔县,可不是只为了视察流沙河大坝项目,他还对孔县在人才引进上面取得的成绩很感兴趣。据说,他有意从孔县挑选一名秘书。”

人群一下轰动了,等钱爱林和几名警察灰溜溜拉走钱一天之后,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关允笑了笑:“估计会推荐王车军或是温琳。”

关允和刘宝家的话就如两记重拳,一拳打中钱爱林的左脸,一拳打中他的右脸。钱爱林愣了片刻,默默地收起手枪,还挤出一丝笑容,一挥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冷枫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如果你想担任蒋书记的秘书,我也可以推荐你。”

李金莲是钱爱林在县城后街的相好李寡妇。

关允摇了摇头:“蒋书记不喜欢我,还是不麻烦县长推荐了。我还是觉得跟在县长身边好一些,先扎实地做好基层工作,才能更好地进步。”

钱爱林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关允,被关允的一番话震惊得耳朵嗡嗡直响,李二狗和翟大坏就是在陈氏火烧店挑事的四人中的两个。钱爱林的内心一阵阵后悔和恐慌,更让他差点站立不稳的是,刘宝家也冷冷一笑,接了一句:“钱所,李金莲的家门,你最近可是没少去,脚印留了不少,照片估计也有。”

走出冷枫的办公室,关允抬头仰望明净辽远的天空,秋深了,秋天的天空愈加高远了许多,一眼望去,湛蓝得让人心醉。

关允轻轻分开三位兄弟,挺身站在钱爱林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钱所,收起枪,你的枪里没子弹,吓唬不住人。还有,李二狗、翟大坏虽然跑到了直全县,但他们逃跑之前,都说了实话,陈氏火烧店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现在的孔县,大事有四。

王车军目光闪烁不定,心思浮沉,关允有这么好的三个兄弟,他忌妒得要死。人的一生,权力固然重要,但生死相依的兄弟情谊,也是一生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关允这小子,太幸运了。

一是钱爱林的停职反省,等于是暂时搁置了。究竟钱爱林的问题会进一步发酵,还是会不了了之,最终要看各方力量碰撞的结果。

雷镔力和李理一前一后都挡在关允身前,将关允挡得严严实实,都毫不犹豫愿意牺牲自己也要让关允活命。如此兄弟情义,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令现场无数人为之动容。

二是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不出意外,开工之后就会全速前进,不会再有停工的可能。而且看样子,以李永昌的做事风格,大坝有望在冬天上冻之前完成百分之八十的工程量——李永昌在赶工期,要充分向县委和市委证明他的才干,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流沙河畔树立一座丰碑。

“还有我!”

三是平坟复耕。平坟复耕最终会有什么成效,又或者说是以什么形式收场,不但事关李永昌的个人威望和地位,也和大坝项目能否顺利进展息息相关。

“还有我!”

四是蒋雪松即将对孔县的工作视察。蒋雪松前来孔县,是孔县十几年来的大事,如果再加上流沙河大坝项目,不夸张地说,今年的孔县就如一颗耀眼的明珠,闪耀在黄梁市所辖的四区、十四县及一个县级市之中,成为黄梁市今年最耀眼的一县。

有兄弟舍身相救,关允当欣慰矣。

只不过在孔县耀眼的光芒之下,有许多隐患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引爆,更不知道一旦引爆,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有种你就开枪,想动关哥,得先打死我!”刘宝家一闪身来到关允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钱爱林的手枪,“不过我敢说,钱所,你枪一响,我的两个兄弟拼了命不要,也要把你和钱一天当场打死。”

钱爱林的问题暂时压了下来,冷枫对待此事的态度,关允还可以揣摩一二,李逸风究竟是何用意,他就不得而知了。钱爱林事件如果全部暴露出来,会不会牵连到李永昌还不好说,但肯定会连累钱爱林的直接领导崔玉强。而崔玉强到底是和李逸风暗中达成了什么共识,还是他已经铁了心要和李永昌联合到底,现在还是一团迷雾。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王车军也吓得脸色惨白!

先不管了,反正该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完,接下来他要着手准备的事情也有两件,一是迎接金一佳的到来,二是替老容头物色一处安身之所。平丘山山顶是不能再住了,平丘山的开发马上就要提上日程。

钱爱林怒了,当面打他的侄子和当面打他的脸没有区别,他猛然掏出手枪,伸手去推关允:“关允,你再敢动手,信不信我就开枪了?”

最近忙得有点晕头转向,有几天早上没有去和老容头聊聊了。虽然书法和古诗按老容头的要求捡了起来,而且关允自认水平还有所提高,但几天没见老容头,他还是不免想念,也有许多问题要向老容头请教。

话没出口,关允一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个正着:“钱一天,你再敢闹腾一下,就算钱所长在,今天也要再打到你心服口服!”

眼见到了下班时间,明天是周六,关允回到秘书科,收拾一下东西,正准备去一中接上小妹回家——他一般一周也就回家一次,门帘一响,温琳进来了。

钱一天没打中刘宝家,转身就又来踢关允。他算是想明白了,刚才关允绊他一下就是信号,所有的一切都是关允在暗中操作:“关允,我……”

温琳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一扬手,远远地扔到关允面前,“啪”的一声,声音不小,差点吓了关允一跳。关允拿起资料看了几眼,笑道:“不是挺好的,你发什么火?”

刘宝家岂能让他打中?一让就闪到一边,回了一句:“呸!就你也配!”

“我没发火。”温琳双手插进裤兜,半靠在桌子边上,“我就是不明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账目?大坝项目的资金管理也太成问题了。”

话没说完,钱一天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脚就朝刘宝家踢去:“害我断手指,刘宝家,我跟你势不两立。”

温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份流沙河大坝的账本,她是经济专业出身,只看了几眼就看出问题所在,顿时就恼了。

钱爱林顿时明白几分,王车军的舅舅是他最大的仗势,现在王车军明显向后退,他就知道事情不好收场,回身对关允说道:“车军既然这么说了,要不这样,先送一天去医院,关允你和车军留下来,把情况说明一下。宝家几个人也先别走,补充一下情况……”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关允淡淡地说了一句,将资料还给温琳,“哪里拿到的,赶紧还回去,省得别人多心。不该我们过目的东西,还是不看为好。”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调戏关允的妹妹。”王车军很及时地撇清自己,也是在暗示钱爱林,见好就收,事情是由钱一天先引起的,理亏。王车军也看清了形势,不能陷到里面,否则容易沾一身脏水。

“关允……你?”温琳愣愣地看了关允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没有我想象中正直。”

主要还有一点,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的是,他是被关允刚才冷静而冷漠的出手吓到了。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别看真正动手的是刘宝家三人,实际上指挥若定不发一言的关允才是策划者。

关允也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适合官场。在没有掌权之前,妥协或是让步,都是为了积蓄力量。和钱一天这样的混混儿过招,可以冲冠一怒,想动手就直接动手,不用含糊。但要征服孔县的最高峰,每走一步,都要系好保护绳,小心脚下一滑就会摔下悬崖。”

王车军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就一时酒后失态,跟钱一天来一中转悠,他是什么身份?堂堂的县委书记的通讯员,还要和老街的混混儿一样在一中门口吹口哨调戏小女生,传到舅舅耳中,肯定会被大骂一顿。

“唉。”温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官场一点也不好玩,我想辞职下海。”

王车军心中暗骂钱爱林笨猪,都什么时候了,还鼠腹鸡肠计较这些,难道没看出来关允摆的是龙门阵,准备了一个大陷阱?以他对关允的了解,如果关允不是准备充分,早有了应对之策,才不会这么淡定,而且说到底,今天的事情还是钱一天有错在先。

关允顿时吃了一惊:“你别吓我。”

钱爱林目光阴阴地看了王车军一眼,王车军和钱一天关系不错,他心里有数。钱一天现在倒在地上,王车军不但没事人一样,还打圆场和稀泥,他心里就对王车军有了意见,认为王车军不够朋友,没有担当,就不满地说道:“车军,人倒了一地,就你没事,有本事啊。”

“我闲着没事呀,吓你做什么?是真这么想。上次去你宿舍,就是想说这事来着,没想到就停电了……”温琳脸红了,微一低头,又眼睛上翻偷看了关允一眼,“后来就忘了,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王车军早从地上装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站了起来,躲在人群之中,不敢露面,也不想走,想暗中观察事态发展,不料却被关允点了名。王车军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勉强一笑:“关允,今天的事情,我看就算了。钱所,都是朋友,各退一步,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不太好。”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一时冲动。”关允的手放在账本上面,翻开又合上,“有些事情明明你知道,却不能说破,为什么?因为你没有证据。看破不说破是官场常态,也是一种境界。行了,温琳,你把账本还回去,然后陪我一起去看房子。”

“我信。”关允看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依然不慌不忙,“上次刘宝家被你抓走,我就对王车军说了一句话,你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车军还不信。现在车军也在场,你问问他,如果你连我也带走,你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看什么房子?”

逼退

“我要为老容头找一处房子,平丘山一开发,他就不能住在平丘山了。”

“受害者家属?什么受害者家属?”钱爱林将心一横,感觉受到了平生莫大的屈辱,侄子手指被废,关允几个小年轻嘴巴上毛都没有长齐,就想骑到他的脖子上拉屎,真以为他是吓大的,就用手一拍腰间的手枪,恐吓说道,“你们聚众闹事,打伤路人,信不信我连你这个科长也一起抓了?”

“好,我陪你去。”温琳似乎又开心了几分,眼睛一转,又问,“老容头是谁?”

孔县今年的秋天,必定会有一场秋风苦雨。

关允才想起直到现在为止,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还没人知道,温琳当是第一人,就连刘宝家三人也没怎么听他说过,就说:“路上再告诉你。”

也是时候了,相信李永昌和郭伟全的黄梁市之行会有一定的收获,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孔县的变局有了新的变动。还有一点,李永昌在常委会之后就立刻动身前往市里,证明他的反弹十分强烈,并不想放弃在孔县庞大的利益。

“你的秘密真多。”温琳拿起账本打了关允的脑袋一下,“好吧,等下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就如上次冷枫对关允所说的一样,要阳谋,不要阴谋。虽然打打闹闹有违冷枫意愿,但是对方挑事在先,也并非关允所愿,好在关允记住了一点,要打就打得对方心服口服,他要在钱爱林面前露露本事,同时,也要正式点燃钱爱林这根导火索。

不多时,温琳还了账本回来,看到了下班的时间,二人就一起出了门。关允又特意跑到冷枫的办公室问了问还有没有事情,得知没事之后,他才和温琳一起走出县委大院。

于公,关允比钱爱林级别高,于私,钱一天冒犯容小妹在先,于公于私,他都不理亏,自然心里底气十足。况且,既然今天将事情闹大,敢当着钱爱林的面承认废了钱一天一根手指,就是不怕和钱爱林撕破脸皮。

“明天金一佳来,要正式谈判,我还有点紧张。”温琳笑了笑,一下跳起,伸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拿在手中转着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蒋书记还真有意让我当他的秘书,还特意让我姨将我的简历调了出来。这下好,李永昌弄不好要弄巧成拙了。”

“我以受害者家属和县委办秘书科科长的双重身份!”关允直视钱爱林的双眼,他虽然才二十多岁,和钱爱林四十多岁的人无法相比人生阅历和经验,但他的气势丝毫不输钱爱林半分,甚至还隐隐压了钱爱林一头。

“真……的?”关允可是吃惊不小,这么说,温琳将会是秘书科三人中跳出孔县的第一人了,他以前就一直设想说不定温琳会是最先飞出孔县的通讯员,没想到成真了,“祝贺你,温琳,真心为你高兴。”

钱爱林瞥了关允一眼,极度轻蔑地说道:“关允,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真的?”温琳仰着脸,神采飞扬,青春在她的脸上流光溢彩,年轻、亮丽再加上纯真烂漫,让她光彩照人,“你是愿意我在事业上进步,还是想让我赶紧离开孔县,不让我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慢着!”关允镇静地向前迈出一步,“钱所,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先不要带走人。”

“这话说的……”关允笑着摇摇头,“我真有点舍不得你。”

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钱爱林担任所长以来,没有任何一人在他面前闹了事还敢如此嚣张地说话。本来有心看在刘爱国的面子上忍让一下,没想到刘宝家打伤人还敢这么狂妄,钱爱林勃然大怒:“好,你承认是你打人,我就成全你。铐上,带走!”

“真心话?”温琳眨了眨眼睛,喜上眉梢。

“怎么不能是我?”刘宝家气焰嚣张,“钱所,今天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先动的手,来,有本事带我走!钱一天的小拇指也是我废的。刚才就算你在场,我也照废不误!”

“我对天发誓,确实是真心。”关允往天上一指,天上正好一轮明月高悬。

钱爱林本来一见侄子的惨状就急火攻心,抬头一看是刘宝家,顿时心里一颤,气焰莫名就低了几分:“宝家……怎么是你?”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虽然男人的话多半不可信。”温琳嘻嘻一笑,“既然你不舍得我,我就不走了。我已经告诉我姨了,让她推荐你当蒋书记的秘书。”

钱爱林是谁通知过来的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了,肯定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向钱一天的立场。

关允愣了:“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蒋书记对我不太满意?”

“是我。”伴随着一声淡然的回答,刘宝家人影一闪,来到钱爱林面前,“钱所,你今天想怎么灭了我?”

一言为定

话说一半,发现坐在地上的钱一天捂着右手,脸已经扭曲得变形,他顿时跳了起来:“谁干的?谁下的狠手,滚出来,老子今天非灭了他不可。”

其实关允并不是十分清楚,夏德长到底借谁之手对他打压,但可以肯定是市委某一个重量级人物。

“怎么了,都怎么了?”钱爱林大声嚷嚷,分开人群,一脸威严,“谁在聚众闹事?谁在打架斗殴?谁敢在一中的门口……”

以夏德长的影响力,能直接影响到孔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夏德长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借黄梁市委某个人物之手,向李逸风和冷枫暗示。

温琳和容小妹刚走,钱爱林就赶到了。一身警服并且带领十几名警察的钱爱林威风凛凛,一到现场,就将人群包围了,展现出他一个派出所所长在平头百姓面前高高在上的派头。

以李逸风和冷枫空降干部的身份,市委之中能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没有几人,除非……除非是能决定升迁和考核的市委书记!

温琳悄然一笑,赞同容小妹的说法:“其实呀,他也是我的英雄。”话一说完,脸莫名红了。关允领会了其中的暗示,也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前夏莱来时,在和关允聊天中,无意中透露出一个信息:在党校进修的时候,夏德长曾经和蒋雪松是同学。

“你才知道呀?我哥可厉害了,我早就觉得他有朝一日一定能一飞冲天。他现在是潜龙在渊,不用多久就会是飞龙在天。”容小妹无限仰慕地看着关允,“他是我的英雄。”

官场之上三种关系最牢靠,一是知青,二是战友,三是同学。党校的同学也是同学,而且说不定蒋雪松和夏德长还政见相同,一见如故。

温琳冲关允吐了吐舌头:“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你太厉害了。以前还觉得你不太男人,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隐藏得太深。刚才你真威风,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

算算年龄,夏德长和蒋雪松确实是同龄人,蒋雪松五十岁,五十岁的市委书记,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而且要知道,蒋雪松担任黄梁市委书记已经两年多了,就是说,再有两年多就有可能前进一步,成为副省级高官。

好一个小妹,小小年纪就有了长远的目光,知道隐忍的重要性,关允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如此说来,能现在跟在蒋雪松身边担任大秘书——在市委大院秘书很多,只有一把手的秘书才能称为大秘书,是为了区别市长和其他常委的秘书——不敢说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但比起现在,绝对算是一飞冲天。

小妹已经恢复了镇静,她擦干眼泪,坚强地说道:“哥,你小心点,万一顶不过,就别硬撑,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来。”

不过,关允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蒋雪松能看上他。退一万步讲,纵然蒋雪松真的赏识他,回想起一年多来在孔县受到的排挤和冷落,背后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应该都是蒋雪松的影子,他还是连想都不要去想了。就算他是天纵之才,蒋雪松也不会为了一个秘书而得罪即将上任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关允的话掷地有声,话一说完,看到远处警车的警报灯闪烁,知道是钱爱林终于赶到了,他淡定地回头对小妹和温琳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剩下的事情,由我处理。”

夏德长比蒋雪松还小几岁,今年四十七岁。尽管以前夏德长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且只是一个副司长,似乎前途黯淡,但此次出京外放,一举跃居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要职,任谁都能看得清楚,夏德长来燕省不是镀金来了,而是准备在几年后接任省委组织部长一职。

关允抬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有学校的老师,有学生,也有老街其他的小混混儿。他又看了倒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帮无良少年一眼,朗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老街的人都听着,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不,你们会比钱一天更惨,因为你们谁也没有一个当派出所所长的叔叔!”

等于说,夏德长的官场大门,正式打开了。

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动手完毕,各自归位,分站在关允周围,俨然将关允包围在中间,成掎角之势,保护关允不受一丝威胁。任谁都看得出来,关允虽然并没有怎么动手,这场战斗的主角和指挥官其实是他。

夏德长究竟有多深厚的背景,关允不得而知,为什么以前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不是别的要害部门,他也猜不透。每个人的官场之路不尽相同,并不是一定要从基层一步步向上迈进。

七拳八腿之后,结束了战斗。王车军吓得心惊胆战,躺在地上干脆就没起来,起来只有挨打的份儿,不如装死。钱一天断了手指,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知道捂着手指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和汗水一起出来,弄得脸上跟五花肉一样恶心。

关允也没有去套夏莱的话,相信对政治兴趣不大的她也所知甚少,而且以夏德长的为人,也未必会让夏莱知道他的政治势力。夏德长是一个极有城府之人,连对他一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也极度防范,并且设计了一个大坑让他跳,更何况对别人?相信夏德长来到燕省,虽然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并不是多有分量的人物,也不在常委班子,但他肯定会为燕省的局势带来不小的影响。

剩下的两三人还没有来到关允面前,刘宝家一拳打倒一个,又侧身一脚踢飞一个,剩下最后一个已经吓傻了,双腿发抖,迈不动脚步。他平常欺负的都是小鱼小虾米,哪里见过如刘宝家三人拳拳到肉的真正打架,当场就吓得动弹不得。

初听温琳要将他推荐给蒋雪松担任秘书,关允开始是吃惊,随后又淡然了,笑道:“算了,推荐就推荐了,反正相信蒋书记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我。就算看上我,他也不会任用我,你算是白操心了,不管怎样,替我谢谢叶部长的好意。”

雷镔力体沉力大,下盘功夫好,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一击之下,顿时将三个人撞得横飞出去。雷镔力一击得手,李理身子一转,也如风卷残云一样加入战团。他左一撞,撞倒一人,右一推,推开一个,转眼工夫,钱一天的七八个跟班在雷镔力和李理的扫荡之下,就倒了五六个。

“什么叶部长,要叫姨。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说蒋书记看不上你?我看不一定,你去当蒋书记的秘书,总比王车军强。你不知道,李永昌假模假样地说向蒋书记推荐了我,他就是想有意卖我姨一个人情,想让我姨推荐王车军。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的用心,谁比谁傻?哼!”温琳飞了关允一眼,又说,“不用找什么房子,我家老宅子还闲着,让老容头住下就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宅子闲久了,没有人气,容易荒废,有人住着反倒好。对了,老容头到底是谁?”

刘宝家得手了,钱一天的几个跟班勃然大怒,转身要对关允和刘宝家还手时,雷镔力身子原地一转,又重新冲撞过来。这一次和从侧面冲撞钱一天时就大不相同了,是正面冲撞在三个跟班的后背之上。

温琳说得也对,老宅子如果一直住人,有人气,房子就结实,如果一直荒下去,原本可以住十年的房子,也许五年就倒塌了。很奇怪,有人住和没人住差别巨大,可见世间之事,确实有未知的神秘之处。

李理的出手只是虚招,随后雷镔力的出手,则是虚实结合了。虚,是要将钱一天撞倒,好让刘宝家痛下杀手;实,则是在等刘宝家得手之后,他再大打出手。

“老容头是一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在孔县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反正他无亲无故,就一个人以卖烧饼为生。我觉得他很可怜,就一直尽自己所能帮他一点,不过要说这一年多,我从他身上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李理冲撞王车军,将他撞倒,其实是保护他。作为县委副书记的外甥,又是县委书记的通讯员,他的身份可不是钱一天一个混混儿所能比的。

“你可真是个怪人。”温琳走到礼让街,向左一拐,又走几步,向右一转,就来到一个窄窄的胡同,“收养一个小妹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姓关,又要帮助一个老容头,你还真让人看不透。到了,看看我家的老宅子怎么样?”

不止钱一天认为关允来了也不敢对他怎样,就连王车军也认定关允不会动手。没想到,关允只一露面,三句话后就动手,不但动手,而且下的还是狠手!

温琳家的老宅子坐落在县城的老街,是一处不大的小院,平房,三间正房,两间偏房。房子虽然有点旧,但保存完好,而且生活气息很浓,院中的老树和水缸,红砖地面,可以直通房顶的木梯,一切都显示出老宅子无声的历史。

刘宝家和雷镔力及时出面阻止钱一天对小妹的得寸进尺,钱一天既不走,也不敢对刘宝家大打出手。也就是刘宝家出面能镇住钱一天三分,换了别人,钱一天身后领了七八个跟班,早就将来人打得头破血流。

县城老街许多住户都搬出老宅子,搬进了楼房,老宅子大部分都闲置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子终究会成为过去并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但老宅子留给一代人的记忆和欢乐,却永远鲜活地留在往事之中。

雷镔力更是怒火冲天,低头找了一块砖头就要一砖拍倒钱一天。不过刘宝家吸取上次打架的经验教训,冷静地一想,觉得还是先让李理通知一下关允为好,让关允来决定是打还是谈。

温琳对老宅子感情挺深,东走走西看看,不时流露出会心的笑容,她指着一棵石榴树说道:“你就在这棵树下对我说,要我当你的媳妇,我说不行,你就推了我一把,我坐在地上就哭了。”

要是平常,刘宝家才懒得理会钱一天去一中调戏谁家姑娘,但今天他气不顺,想看看钱一天怎么个坏法,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来到一中。才到一中门口,就发现钱一天和王车军领着一帮跟班围住了一个女孩儿,走近一看,他顿时火冒三丈,竟然是容小妹。

关允挠了挠头,使劲想了想,没有印象,只好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当是发生过吧,我不否认。”

看看时间,正是夜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不用想,喝得醉醺醺的钱一天和王车军又去一中调戏女学生了。

温琳上前一步,抬腿就踢了关允一脚:“你要记住,你曾经向我求婚,但我拒绝了你。你还要记住,如果你有一天还想向我求婚的话,我也许念在你第二次求婚的诚意上,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不料钱一天和王车军已经不见了,问了别人,有人说看到两人去孔县一中了。

关允无语了:“这个……这个事情太遥远,以后再说。老宅子不错,我就替老容头谢谢你。来,帮我收拾一下,也好让他随时可以搬进来。”

刘宝家三人在饭店和关允分手之后,说要去兜兜风,其实刘宝家心里还是放不下钱一天。他以前和钱一天有旧仇,再加上刚刚被钱爱林关了一次,就一直记恨在心。今天见到钱一天和王车军在一起,他知道二人肯定不干好事,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又悄悄返回美食林。

“嗯。”温琳答应一声,挽起袖子就干活,她腰一弯,浑圆的屁股就翘了起来,细腰一收,腰肉外露,确实美不胜收。

千军也好,三人也好,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灵魂人物,一个灵魂人物的存在,会让一个团体士气大涨。

关允忍不住以欣赏美的眼光多看了温琳几眼,不料却被温琳察觉了,她回身瞪了关允一眼:“赶紧干活,看什么看,上次是不是没看够?”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说刘宝家是打架三人组中的将才,那么关允就是坐镇军帐的帅才。没有关允居中指挥若定,刘宝家三人联合可以对付七八人。但如果关允在场,不需要他出手,只需他当前一站,刘宝家就能信心倍增,打架三人组的战斗力就会上升几个等级,对付十几人不在话下。

关允老实地承认:“上次停电了,没看见。”

虚实结合

温琳扭头过去,但从她的脖颈之处可以看出,她脸红了。上次的旖旎事件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在二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男女之间有些事情一旦点破,就永远无法掩盖了。

钱一天一摔倒在地,围攻李理的钱一天的几个跟班立刻转身把关允围了起来,要为钱一天报仇。他们一动,雷镔力又动了。

此时暮色四合,老宅子之中格外静谧,又有秋虫呢喃,正是宜人的时节,气氛就渐渐浓郁了几分。

关允并不是最能打的一个,但他绝对是最能将智慧运用到打架之中的一个。刚才的一出,就是他和刘宝家三人多年练习形成的默契,不用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各就各位,知道下一步该谁出手、该谁还手、该谁狠手的无敌组合的再次出击。

关允不免又有些意动,他毕竟年轻,在血气方刚的年龄阶段,哪个少年不多情?青春的激情和年轻的荷尔蒙,总是容易激发心中的渴望而使人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他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了温琳的手,柔声说道:“温琳,我……”

在关允看来,打架不但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项高智慧的较量,并非只是简单的拳拳到肉的暴力。孔县无敌的打架三人组,就是关允利用智慧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各自的优势充分放大之后,进行重新分工和排列,并得以在对战之时,第一时间抢占先机并且赢得最终胜利。

温琳轻轻挣脱关允的手,目光中虽有渴望,却比关允冷静多了,她粲然一笑:“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做傻事了,我问你,容小妹和老容头都姓容,会不会小妹是老容头的什么亲人?”

但以上三种类型的官场中人,都欠缺一点,就是智慧。

关允的激情也在瞬间消退,他暗暗感谢温琳的冷静。是啊,在他不能给予温琳任何承诺和未来的时候,就算得到温琳又能如何?留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让她一直在孤独中等候他一生?表面上温琳和他嬉闹玩笑,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儿,有从一而终的固执想法。她也说过,她只将自己献身给她要珍爱一生的人。

其实如果在以前,关允还不会将打架一事上升到理论高度并引申到官场上解读。后来他在县委受到冷落和排挤,心中慢慢就想通一件事情,其实官场中的较量和打架有几分相似之处:如雷镔力一样天生力气大者就是大有来历之人;如刘宝家一样打架经验丰富者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政治斗争水平高的人;而如李理一样既不是天生大力,打架经验又并不是十分丰富,却能在关键时刻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义无反顾者,就是官场中不可或缺的坚定的追随者。

“应该不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关允想了一想,“在老容头出现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含蓄地问过他,他说他没有亲人,一直就是孤身一人。”

人体有许多薄弱部位,就如雷镔力一样,虽然力大无比,但如果先被对方一拳封了眼睛或是打了鼻子,他就会失去战斗力至少几分钟。在打架时,往往几分钟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关允……”温琳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意容小妹和老容头的关系,她双眼忽然迷离如雾,“如果有一天你去了黄梁市,我还在孔县,又或者我也离开了孔县,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样对我?”

如果让关允自己说,关允并不会承认他最能打。论打架技巧和经验,他比不上刘宝家;论力气,他比不上雷镔力;论灵活和把握出手的时机,他也比不上李理。但他是一个遇事爱动脑子爱琢磨的人,而且心细,思维缜密,事事都要演算一遍才会出手。再根据他多年披星戴月阅读武侠小说的收获,加上无数次观摩刘宝家和人对打的实战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打架是一门技术活,并不是说力气最大就一定最后获胜,而是谁的时机把握得最好,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难题,关允沉默片刻才说:“如果说你算是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内心深处。”

如果让刘宝家说,他会说,其实最能打的人不是他,是关允。而打架三人组之所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以三当七,背后全是关允的功劳。

“什么叫算是?我就是!”温琳嘻嘻一笑,伸手抹了关允一脸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和夏莱成不了,你第一个要娶我。”

除了刘宝家最能打之外,刘宝家与雷镔力、李理相互配合而形成的打架三人组,也在县城赫赫有名。通常情况下,两个人能打过李理,三个人敢和刘宝家一拼,四个人能放倒雷镔力,但六七个人也不敢对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组出手,都清楚,打架三人组的联合,孔县无敌。

“好,一言为定。”关允要和温琳击掌,温琳却不抬手,只伸出了小拇指,要和关允拉钩。

县城老街的一帮人,不管是年纪大一些的老混混儿,还是新生代的小混混儿,都听说过刘宝家的大名,知道刘宝家是县城老街近十几年出来的最能打的一个。当然,不少人也听说过雷镔力,雷镔力天生力大无比就不用说了,是天生优势,别人无法与之相比,所以比较下来,人人最佩服的还是刘宝家。因为刘宝家力气不是最大,招式不是最好,但他出手又快又狠,时机总是把握得最准,经验又最丰富,刘二飞的外号就叫得特别响亮。

拉钩就拉钩,关允和温琳的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温琳的声音就在老宅中回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工夫,王车军被撞倒,钱一天手指被折断,形势为之陡然一变。

人生哪里有百年的光阴?或许美好的时光只是一瞬,但一瞬也能铭刻在记忆之中,成为永恒。

眼见钱一天就要正面摔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一个狗啃屎之时,一直等候机会的刘宝家终于出手了,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一拉钱一天。表面上看是为了救钱一天于水深火热之中,也确实,他一把拉住了钱一天,并且顺势将钱一天从即将摔倒的边缘拉了起来。但他拉的地方不对,正抓在钱一天的右手小拇指上,而且拉的方向也不对,逆向一拉,伴随着微不可察的“咔嚓”一声,再伴随着钱一天的痛呼之声,钱一天的小拇指断了!

第二天一早,关允照常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想告诉他已经找好了新住处的好消息时,却意外发现,一年多风雨无阻从未缺席的老容头,今天没有出摊!

关允顺势一让,人是让开了,脚下却慢了一步,他伸出右腿——和当时在工地上绊倒关支书的手法如出一辙,暗中下了绊子。钱一天被雷镔力一撞,再被关允一绊,哪里还站立得住,身子猛然就朝前扑去。

谈判

躲了一半,没全躲过去,还是被雷镔力的肩膀扫了一下,他虽然胖,却是虚胖,和雷镔力的健壮不能相提并论。只一撞,他就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子就朝关允歪了过来。

关允可是吓了一跳。

雷镔力紧随在李理的身后,悍然向前迈出一步,他身材高大,力大无比,一步迈出,有势不可挡之威,吓得钱一天一哆嗦。钱一天以为雷镔力要撞他,急忙向旁边一躲。

印象中,他认识老容头的一年多来,每天早起,不管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老容头都会准时出摊。曾记得有一天狂风暴雨,老容头依然在风雨中孤单而伟岸地守候。尽管一早上没有一个客人,他还是坚持等到十点才收摊。

李理一动手,钱一天的跟班就纷纷围了上来,以李理为主要攻击目标,要将李理团团围住,结果就是……他们上当了,李理的动手不算动手,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关允感动了,虽然老容头不过是一个为了生活而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老人,不知道他在风雨中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但关允却一句话没说,一直陪老容头到最后一刻。

李理人称义勇小胖子,他身材虽胖,但动作却十分灵活,一弯腰,肩膀向右一晃,一下就撞在了王车军身上。王车军猝不及防被李理撞个正着,身子一歪,就朝旁边倒去,正好倒在被关允一拳砸中鼻子的花衬衫身上。

等老容头收摊时,他对关允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陪我一段风雨,我陪你风雨兼程。”

话音刚落,李理的身子就动了。

当时,关允并不理解老容头这句话的含义,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关允和他之间忘年交的友谊却在风雨中建立起来了。

“我还巴不得钱爱林在场!”关允冷哼一声,突然身子错后一步,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冰水一样寒意袭人,“动手!”

奇了怪了,老容头在孔县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是早点摊,二是平丘山。除此之外,就关允所知,老容头在孔县几乎无处可去。

“什么哪只手?”钱一天恼羞成怒,关允这么不给面子,就让他十分恼火,说话也带了几分火气,他伸出右手,“这只手,怎么了,你还想怎么着?关允,你以为你提了一个副科,就能在孔县呼风唤雨了?要不,请我叔叔来说说理?”

反正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关允就骑上车子朝平丘山进发。到了山脚下,他扔下车子就一路小跑上山,还好,一直从未放下锻炼的他上山如履平地,十几分钟后就爬上了山顶。

钱一天被关允冷喝一句,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关允却不给他机会,又追问了一句:“哪只手?”

推开木门,院内静悄悄的,关允喊了一声:“老容头?”

“你不算个什么人物,别太高抬自己。”关允不客气地打断钱一天的话。他可以忍受一年来在县委左右不靠边的委屈,但无法容忍别人对小妹有一丝的冒犯。况且今天他已经做出决定,不但要为小妹出一口气,还要借今日之事让县城老街所有混混儿都知道,他不容任何人对小妹有非分之想!

没人回应。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钱一天自认还不是怂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有后台,又有钱,看上谁家妹子是谁家的福气。他向前一步,挺了挺肚子:“关允,我没怎么和她说,就是想拉住她的手,领她去兜兜风,她甩开我的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傲气,太傲气。再怎么着,我在县城大小也是个人物,不提我叔,就是我……”

关允心中一沉,老容头别出什么事情才好。他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真是不见了?

都什么东西,还敢说看上小妹,真会抬高自己,还搬出钱爱林吓唬人,真以为钱爱林在孔县是一个什么人物?关允冷冷一笑:“你刚才怎么和小妹说的?”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正中的桌子上,桌子上有一张淡黄色的信纸,上面有漂亮的蝇头小楷写成的一句话:“关允,我有事外出三天,不用挂念。另外,你帮我找好住处之后,直接将家当搬过去就行。”

钱一天年纪轻轻,体重却已经超过一百公斤,胖得不成人样,长得满脸青春痘,鼻毛经常露在外面,还有一口黄牙。就凭他的尊容,别说容小妹会看他一眼,他给小妹提鞋都不配。

寥寥几笔,只说有事外出,不说是什么事情,和他以前一样,关于他的身世和来历,许多事情都是只说一半,让人无语。好在关允已经习惯了老容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摇头一笑,收起信,转身下山。

钱一天已有了八分醉意,鼻子红彤彤的,很是滑稽。他一见关允露面了,一点也不露怯,还向前一步,将衬衣往裤子里塞了塞,露出满嘴的黄牙:“关允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你说一下,我看上你妹妹了,可是她不识抬举,不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让我没法收场,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我以后在县城还怎么做人?有人出主意,说要请动我叔,我说算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约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简单向他们说明了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三人出于对关允的绝对信任,才不会多问关允为什么要帮老容头,就一起动手帮关允为老容头搬家,忙活一上午,总算搬了个干净。

关允一拳打退花衬衫,钱一天没怎么震惊,倒吓了王车军一跳。在王车军印象中,关允一向都是礼貌有加,用他的话美好一点形容就是温文尔雅,恶俗一点形容就是伪君子,怎么关允也有怒发冲冠的时候?

老容头的家当不多,就是早点摊里面的零碎多。关允细心,就由他亲自打包,还好没有丢一件东西,否则老容头非得和他生气不可。

温琳含情脉脉地看了关允一眼,刚才关允的出手让她心中温暖如春。每个女人都渴望爱她的男人在关键时刻为她挺身而出,刚才关允护她的一刻,脸上闪耀的毅然决然的光芒,让她甘之如饴。

搬好之后,就将老容头的旧家封了起来。正准备连院门也封上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轻灵的声音:“别封!”

关允打了人,顺手将温琳拉到身后,低声说道:“动手的时候,让男人来,你照顾好小妹就行。”

关允回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之下,站立着一位一身职业女装、长相清秀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就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鼻梁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鼻梁中拳,不用多大力气,就会让人痛苦不堪,失去抵抗力。关允一击即中,花衬衫当即如遭雷击,一下委靡倒地,双手捂着鼻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说对方多漂亮多惊艳,而是她明净的双眼、光洁的额头以及漂亮的鼻子,就如一朵向日葵一样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就连对夏莱无比熟悉的关允也是一时恍惚,差点以为她就是夏莱。

花衬衫眼见一双魔爪就要落在温琳的胸上,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到眼前,他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一只拳头扑面而来,正中鼻梁。

像,太像了,简直就如孪生姐妹一样!

别看他文文净净,像个白面书生,但就如武侠小说中所说的那样,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真人不露相。想当年,关允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四个人在流沙河边捧着武侠小说研究武功,曾经有过多少次彻夜未眠的经历,数都数不清,谁都有过难忘的青葱岁月!

一旁,温琳灿然而笑,站立在金一佳身边。她依然是清水出芙蓉的素颜,也穿了一身职业女装,头发随意地一挽,和金一佳并肩而立,风姿绰约,丝毫不逊色一分。

关允骂了一句,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金一佳除了和夏莱有八分相似之外,唯一一处可以让她和夏莱有直接区别的就是,夏莱不戴眼镜,她戴。戴了金丝眼镜的她添了知性之美,如果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温琳而是夏莱,十人之中会有八九人认为她和夏莱是花开并蒂的姐妹花。

无敌组合

金一佳不用温琳介绍,主动向前来到关允身前,伸出右手:“你好关允,我是金一佳。”

如果再非要强调一句的话,刘宝家的打架招式和三人之间天衣无缝的分工合作,都是出自关允的手笔!

关允猜到了她是金一佳,也知道她今天要来。和她的纤纤素手轻轻一握,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再注视她酷似夏莱的容颜,他心中莫名一阵颤动:“你好,一佳,我是关允。”

关允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从不骂人打人,但三好学生的身份并不表明他不会打架。实际上,无数人都被关允蒙蔽了,真正知道关允蔫坏的只有刘宝家三个人。

不呼其姓直呼其名,以示亲热,也是关允觉得金一佳身为夏莱的表妹,虽然未曾谋面,但也不是外人。不料话一出口,金一佳眉梢微微一挑,神情傲然地说道:“关先生,还是请叫我金一佳或是金小姐好。现在我是代表投资商和你会面,是正式谈判,不要有私人因素在里面,好吗?”

“浑蛋!”

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关允也就收起亲热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道:“可以,先公后私,金小姐说得对。”他又后退一步,用手一指老容头的院子:“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让封门?”

温琳没想到花衬衫这么无耻,她手里拿着臂力器,想还手也来不及,想后退,动作不够快,眼见就要遭受平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时,关允出手了。

金一佳轻轻一推眼镜,推开院门,走到院中,四下察看了一番,连连点头,又让刘宝家打开了屋门,到里面又转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又重新回到院中。正要说话,忽然她又跑进了厨房,东摸摸西看看。

花衬衫跟着钱一天一向威风惯了,总觉得县城就是自家的后花园,该怎么横行就怎么霸道,却上来就被人当众打了耳光,顿时大怒,伸出双手就朝温琳胸前抓来:“敢打老子,老子摸死你!”

刘宝家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冒出的和夏莱有八分相似的美女到底在做什么。看她好奇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见过,当然,也可以理解,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儿,没有见过古老的农具和厨房也正常。但看她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只在好奇地打量,好像还在琢磨什么。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已经挨了一个耳光,温琳又一举手中的臂力器:“再敢伸出你的狗爪,小心打得你骨折。”

关允笑而不语,温琳也只是旁观,几人就站在院中,一直等金一佳完全将小院看了一遍,才听金一佳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地方,好地方。”

王车军的身后站着一个跟班,花格衬衫,分头,应该是钱一天的手下。钱一天在县城开了不少台球厅和歌厅,手下的小弟很多。他一步向前,伸手就抓温琳:“你怎么和军哥说话的……”

“看出门道了?”关允笑问。

温琳立刻回应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别理我,丢人!”

“你想出答案了?”金一佳并不回答问题,却是反问。

王车军醉眼蒙眬,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一见温琳出现,立刻双眼放光,嘿嘿笑道:“温琳,我……”

“是。”关允自信地笑了,他看出了金一佳的用意,是想用老容头的院子当卖点来炒作,就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关允的身后,紧跟着李理和温琳。义勇小胖子李理此时收起平常嘻嘻哈哈的神情,一脸严肃,目光冷冷地落在王车军和钱一天身上。

一句话就点中金一佳的心思,她嫣然一笑:“聪明!院子保留下来,再改造一下,打造成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在屋子里面打通一个洞,一直通到山后,再在山中凿一个人工洞出来,里面摆放一些古代的物事……”

冤家路窄,王车军敢和钱一天沆瀣一气对容小妹无理,关允勃然大怒,分开人群来到场中,大喝一声:“小妹不要怕,我来了。”

“山洞的门口最好再有几个大字——洞天福地。”关允接了一句,赞道,“想法不错,堪称金点子。”

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对面,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钱一天——钱爱林的侄子,号称钱无赖,另一个,居然是王车军!

“你也不错,一点就透,怪不得表姐会喜欢你,果然有本事。”金一佳掩嘴一笑,目光中有戏谑之意。

容小妹的身前,站着两人,一个是刘宝家,一个是雷镔力。二人并肩而站,将容小妹紧紧护在身后,谁想碰容小妹一根手指,就得先从二人身上踏过!

关允一本正经:“对不起金小姐,现在谈论的是正事,请不要讨论无关的话题。”

关允、温琳和李理一行三人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一中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聚集了至少几十人围观。人群之中,容小妹站在正中,傲然而立,脸上挂着泪水,虽是一脸的不甘和不屈,但眼泪汪汪的样子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

金一佳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傲然说道:“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其实,她心中却是嘟囔了一句:小气,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儿?

也正是容小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气质,再加上她有一个在县委工作的哥哥,县城老街许多混混儿虽然对她垂涎三尺,却没人敢拦她。

随后,几人就坐在院中,商量起关于平丘山开发的正式规划。平丘山的资源比金一佳想象中更有优势,她虽然声称不要因私人因素而影响到正式谈判,但毕竟是人都避免不了亲情的影响,何况她从小和夏莱一起长大,视夏莱如亲姐姐一般,对夏莱刻骨铭心的初恋——关允,总是不由自主地有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因此,她在和关允、温琳等人谈判时,不知不觉就带有了主观倾向。

不少人都将容小妹称之为孔县一中建校以来最有气质最美丽的女生。

“原定的一百万的风险投资,现在看来还是力度小了,我回去后会说服风险投资商追加至少五十万的投资,同时,还准备壮大声势,大力宣传平丘山的优势。除了山清水秀、天然氧吧和洞天福地的优势之外,我建议再编撰一个古代神仙在此修道成仙以及现代隐士在此隐世不出的故事,增加游客的好奇心理和趣味性,也容易激发新闻媒体的注意力。新闻媒体纷纷报道的话,就等于为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广告费用。”

容小妹虽是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女孩儿,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她如明月一般高洁,明净的额头,清澈的双眼,素净的容颜,如一朵牡丹一样的她在孔县一中,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金一佳侃侃而谈,作为专业的风险投资的中间人,她的目光卓越,曾经筹划过无数大型项目,无一失败,而且都让投资商赚了个钵满盆满。所以,只要是她认准的项目,只要她开口,无数风险投资商就会蜂拥而来。

家长对此大有意见,县公安局也组织过几次重点打击,但收效甚微。而且县城老街的少年一茁接一茁,层出不穷,打下老的,新的又出来了,可谓前仆后继。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大家也就都习惯了每天放学之时门口聚着一群吹口哨穿花衫的无良少年。

关允不知道,温琳不清楚,刘宝家三人更不明白,夏莱为他们介绍的金一佳在京城风投界是如何的大名鼎鼎,是如何的一语千金!

县城老街有许多半大小子,初中辍学之后,不务正业,天天在县城晃荡,在青春期萌动和荷尔蒙的催动之下,就知道天天追逐异性。孔县一中是适龄美女最集中的地方,于是,孔县一中的门口每天都会有小混混儿拦截过往女生,吹口哨,用言语挑逗,或是直接拦住不让走,等等。他们就如苍蝇一样,来了一拨又一拨,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金一佳提出追加五十万投资的提议,让关允心中暗喜,让温琳紧紧握住了拳头,更让刘宝家三人相视一笑,热血沸腾。什么流沙河大坝是孔县开天辟地的项目?流沙河大坝花的是银行的钱,是老百姓的钱!平丘山的开发,才是孔县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招商引资的项目!

再有县城长大的女生,在乡村风情之外又多了几分洋气,就更出落得让人心动了。其中在城乡结合地带长大的女生,既有城市女生的礼貌和美感,又有乡下姑娘的健美,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风景线。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心中在同时呐喊:关哥威武!

孔县一中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里面都是全县的尖子生。初中部还好,农村和县城的女孩儿营养不良,还没有发育好,高中部就不行了,女生个个出落得饱满如田地里的小麦,结实、匀称,并充满了乡村风情的美感。

关允现在没有一丝威武的神态,也没有多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而是一脸淡定的微笑。等金一佳话一说完,他就提出几个要求:“一,我方会有四人进入管理层,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他们的工资要按照黄梁市的平均水平支付。二,我方以平丘山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入股,要求占股百分之四十。三,所有前期工作由我方负责,资金到位后,有任何需要我方协助的工作,请事先提出申请,我方会尽力配合。四,未尽事宜,本着友好互助的精神,协商解决。”

几人风风火火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温琳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她瞪大眼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关允真敢狮子大张口,三百块的承包合同,就想换成六十万的股份,怎么可能?金一佳绝对不会答应!

“我也去!”温琳从屋里冲了出来,顺手抄起关允用来练习臂力的臂力器,“敢碰小妹一根手指,我打不残他。”

别开生面

关允一听就急了,一把拉过李理:“马上跟我去一中。”

金一佳傲然而充满挑衅意味地看了关允一眼,半晌没有说话,她的沉默给温琳、刘宝家几人带来不小的压力。

“嗯?”李理正要开口说话,一抬头发现温琳也在,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就当没看到温琳,急急说道,“小妹被几个小混混儿拦住了,小混混儿非要拉小妹出去,小妹不肯,他们就耍横,不让小妹走……”

尤其是刘宝家,手心都出汗了,如果不是双腿绷直,他几乎就要颤抖了。以前他和人对打,面对三五个穷凶极恶的对手,面对对方手中晃动的阴森闪光的弹簧刀,他都不曾害怕。但今天,在听到关允一张口就提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时,他第一次感觉到紧张的滋味,而且还是紧张得几乎窒息。

再说,小妹出事是大事,他心急火燎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小妹怎么了?”

百分之四十就是六十万,虽然不是现钱,但等同是现钱了,而且投资平丘山的固定资产也搬不走。如果金一佳的娇艳红唇上下一碰,答应了关允的条件,那么关允瞬间就成了富翁。而如果金一佳拒绝关允的条件,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那么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最后一分钱也赚不到。

“在,快进来。”关允见烛光下的温琳脸色红润可人,虽然从衣服上看不出什么,但从神态上看明显是有过激情。关允本想掩饰一番,一想算了,他和温琳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怕李理猜测什么。

关哥是不是太贪心了,是不是应该少要一点?刘宝家心里七上八下,指甲直接刺了手也不觉得疼。

小妹?关允的激情迅速退去,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一拉温琳。温琳配合默契地从床上起身,迅速整理好衣服,还顺势拿过火柴,点亮了蜡烛。

温琳也是紧咬嘴唇,一脸紧张,小脸既泛白又白里透红,格外好看。尤其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令人怦然心动。

“关哥,你在吗?小妹出事了!”

只有关允坐在金一佳对面,保持一脸似笑非笑的平静,目光落在金一佳妩媚多姿的容颜之上,不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却像在欣赏金一佳的美色。

关允才解开温琳的扣子,外面就传来了李理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喊。

金一佳目光淡然地回应关允的注视,毫无羞涩,也不退缩。在和关允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她还是被关允的目光击退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关允的目光中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似乎是柔情,又似乎是挑逗,反正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应有的眼神。她心中好不羞恼,忙移开目光,心中暗骂关允一句:流氓眼光。

“关哥,关哥!”

关允才不会承认用目光耍流氓,不过心中还是暗叫一声惭愧,侥幸赢了金一佳一局,而且还是凭借男人和女人对视时天然的性别优势,胜之不武。不过也没有办法,为了股份,为了温琳和刘宝家几个兄弟的长远,他必须这么做。

“好吧,我就称了你的心,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温琳身子松弛下来,不再反抗,任由关允开始剥她的衣服。

脸皮厚点没什么,在起步初期,从风投资金的碗中抢饭吃,不胆大心细怎么行?

温琳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强忍着不让关允突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关允的一句诗顿时让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如此优美诗句在此时此刻从关允嘴中说出,极具杀伤力和攻击力,她溃败了。

金一佳终于开口了:“关允,你的胃口太大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真敢想!”

“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关允低吟一声,声音中压抑不住冲动和渴望,“温琳,我……”

“不敢想怎么成?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金一佳,你能猜到一个京城大学的毕业生在孔县整整一年一事无成,却不想跳出孔县的动力是什么吗?你猜不到!你能想到坐在这里的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四个全部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为什么甘心待在孔县,而不是去大城市发展?你想不到!”

关允很听话地收回手,却又不老实地摸到了上面的山峰。这一次温琳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揉捏,用力狠了,她还忍不住痛呼一声:“轻点,笨蛋。”

关允一番话说得字字如玉,铿锵有力,让金一佳一时哑口无言,微微张开嘴巴,惊讶不已。

滑过小腹,继续往下探的时候,温琳一伸手阻止了关允继续下行:“不行,不许摸。”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并不多。资金到位之后,你们只需要负责外围的宣传就行了,孔县所有的问题,无须担心,全部由我们来解决。”关允站了起来,他一起身,温琳、刘宝家等人也全部起立,“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没有最后期限。”

关允紧紧压住温琳,秋干气燥,又是如此秋风撩人的夜晚,再加上身下的人儿人胆大、腰如酥、眼如媚,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还把持得住?一伸手就伸进了温琳的衣服里面,触摸到了她光滑细腻的皮肤。

话一说完,关允转身就走:“温琳,你继续陪一佳游览平丘山,我和宝家他们去订好宾馆,安排酒店,晚上为金一佳接风。”

温琳最怕痒了,扭动身子反抗。她扭动身子反抗也就算了,双手却不松开关允,结果身子向后一仰,二人就一起倒在床上。

下山路上,山风一吹,关允才觉得后背舒服了许多。刚才和金一佳的一番斗智斗勇,他表面上镇静自若,其实内心也是熊熊烈火,毕竟是第一次漫天要价,以他的性格,还真不适合坐地起价。

“我挠你痒痒。”关允手伸到温琳腰间,轻轻一挠,隔了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

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关允又拿出当初向冷枫靠拢时的勇气,人生之中运气是很重要,但实际上,每一次运气都是一次赌博。赌对了,就叫机遇;赌输了,就叫错失良机。

温琳双手紧紧抱住关允:“就不!我抱死你,看你怎么发坏?”

“关哥……刚才太紧张了,我差点就说只要百分之二十就行了。”刘宝家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他的担心,“会不会要价太高,最后就黄了?”

关允乐了:“胡说八道!再敢乱说,扔你到门外边。”

“不会。”关允摆摆手,“金一佳只是负责考察项目和托管风投资金,她不是出资方,百分之二十或百分之四十对她来说都一样,不会影响到她的个人收益。当然,她受风险投资方委托,会站在风险投资方的立场说话。相信她会出面说服风险投资方,最后就算给不到百分之四十,也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你如果开口提百分之二十,对方就知道你的底限了,会压到百分之十。”

“你管用吗?”温琳头顶在关允怀中,外面的猫头鹰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她又惊叫一声,回身一脚踢关房门,“我最怕猫头鹰叫了。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猫头鹰是不是找你来了?”

“高,关哥真高。”刘宝家服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京城大学的高才生。”

“不怕,有我。”猫头鹰的叫声按照民间说法,不吉祥,关允怕不怕先两说,在温琳面前,必须拿出男人气概来保护她。

“少拍马屁。”关允给了刘宝家一拳,“你应该说不愧是你哥。”

能由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算是男女之间了不起的缘分。关允突然温香暖玉扑满怀,感受到怀中女子熟悉的清香——温琳的体香和洗发水的香气,他天天和温琳一起办公,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温琳瑟瑟发抖的身体。

“不过留下温琳一个人对付金一佳,我怕温琳顶不住,金一佳是个厉害角色。”李理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对一个女人有畏惧之意,而且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毕业后关允意外回到孔县,又和温琳不期而遇,成了同事,接触之后,少年的记忆复苏,温琳曾经戏称她和关允其实是青梅竹马。关允想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他童年时就曾经和温琳住过一个大院,也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但由于相处时间太短,后来忘得差不多了。

“温琳和金一佳现在只会谈山谈水谈风景。”关允哈哈一笑,一挥手,“走,先去为金一佳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

关允和温琳认识的时间不短了,高中时就认识,但不熟,不过都知道对方,毕竟他们当时都是学习上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互相仰慕也正常。再说,当时的温琳就有孔县一枝花的美称。

几人没有去饭店订餐,而是采购了一些原材料,来到老宅子。关允亲自动手打烧饼,刘宝家从老四兔肉家买了一只刚杀的野兔,清洗干净后,生火支锅,开始炖肉。雷镔力从陈记烧鸡店买来一只新出炉的烧鸡,撕碎之后,再自制调料。李理则动手洗菜、切菜,他的拿手好菜是大锅菜。

孔县的电力一直就成问题,经常性停电,好在县委通常不会停电。不过单身宿舍和县委不是同一条电路,所以停电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谁也没有想到,关允四人组,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亲自动手要制办一桌丰盛的酒席!

没想到停电了。

不到一个小时,炖兔肉、手撕烧鸡、大锅菜、贴饼子外加新鲜出炉的烧饼,摆满了一桌。刚刚摆好筷子放好凳子,门“吱呀”一响,温琳和金一佳回来了。

如果今天温琳没有过来,关允打算练一个半小时书法,再读半个小时古诗,然后再上床睡觉。但温琳有话要说,而且看样子还真有难下决断的大事,他就想先写上几笔字,静静心,也好认真听听温琳到底说些什么。

金一佳和温琳现在都是白领丽人的打扮,不过秋天露水浓,她们又是踏着暮色回来,身上被露水打湿不少。温琳还好,早有避开露水的经验,她只湿了头发,湿了的头发贴在额前,更添几分妩媚之意。金一佳就狼狈了几分,不但头发几乎水洗一样,身上也湿了几片,让紧身的职业装更加贴身。

三好学生关允

金一佳的身材很不错,和温琳健美的身材不是同一类型,却前凸后翘,曲线曼妙,也是引人遐思。或许是微受风寒的缘故,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发紫。

“啊!”温琳吓得惊叫一声,一头扎进了关允的怀中。

关允起身,让温琳带金一佳去洗漱一下,他又让刘宝家去拿一瓶白酒。本来今天不准备喝酒,不过酒能驱寒,姑且一用了。

停电也就算了,宿舍前面院子中的大树上,还传来瘆人的猫头鹰的叫声,在漆黑无边的夜里,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不多时,金一佳换了衣服出来,由白领丽人装扮换了一身运动装。此时的她比之前真实亲切了许多,乍一看,还有邻家小妹一般的清纯。关允不由暗暗惊叹,比起夏莱的沉静如水一般的美丽,金一佳却是百变女郎一般的妖娆。

话才说完,忽然眼前一暗,本来灯光点点的县委单身宿舍,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停电了。

对,关允是用了妖娆来形容金一佳,原本他也以为金一佳既是经济学出身,又从事风险投资工作,必定是一个刻板无趣的女孩儿。而且她一身职业装穿在身上,说话时公事公办的腔调,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性别。但现在再看,才知道百变女郎确实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关允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写完之后,将笔一扔,自我感觉良好:“古有郑板桥诗书画三绝,今有关允诗书两绝,怎么样?”

更让关允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金一佳入座之后,伸手拿过酒杯就倒了半杯白酒,递到关允面前,豪气十足地说道:“来,关允,现在我是以私人身份和你一起吃饭,我敬你一杯。”

“呀,你的字写得还真不错。”温琳凑了过来,头几乎抵住关允的耳朵,下巴就压在了关允的肩膀之上,“没想到,你还真有几把刷子。咦,你写的是一首诗:‘丹桂飘香时,燕落茉莉枝。玉簪洁如玉,鱼沉芙蓉池。’谁的诗?”

关允也倒了一杯,和金一佳碰了碰杯:“要说敬酒,也是我敬你才对,你远来是客。”

书法和古诗是可以陶冶情操,但在陶冶情操之外,更有以文会友的深意。关允的书法不能和老容头相比,他的字圆润有余,力道不足,气势也稍逊。书法之道其实和人生阅历大有干系,有时候阅历不到,就无法体会书法之中蕴含的精髓。

“我是客人不假,但你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表姐夫。”金一佳嫣然一笑,“不管谁敬谁,都要干了。”话一说完,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习惯了,不收拾干净自己住不舒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关允一边说,一边腾空桌子,铺上宣纸,磨上墨,提笔运气,开始练字了,“我练练字,你说你的事。”

不只关允愣了,温琳、刘宝家几人也全部惊呆了。金一佳也太厉害了,三两白酒一口喝干,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温琳的单身宿舍在西面,关允的在东头,中间隔了长长的距离。温琳以前没来过关允的宿舍,进来后打量几眼,又嗅了嗅,不由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房间不但收拾得挺利索,而且也没有臭脚丫子味儿,行呀,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干净。”

金一佳干了,关允自然不能示弱,也一口喝干。关允一干,刘宝家三人也都纷纷举杯,也是一饮而尽。

县委的条件还是比乡镇好不少,下面乡镇的单身宿舍不够住,县委的基本都空着。

温琳端着酒杯,左右为难。关允想劝她不要勉强,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咬牙,也一口喝了三两白酒,呛得她一阵咳嗽。不过她不要别人帮她,又喝了一口水压了下去。

到了县委单身宿舍区,四下一片寂静。现在是秋收大忙季节,县委的单身年轻人大多晚上都回家帮忙了,关允的宿舍虽然有四张床,但一直就他一人住。

几人以力拼白酒为开头,倒也别开生面。随后,关允致词热烈欢迎金一佳的到来,然后又隆重推出他的烧饼、刘宝家的兔肉、雷镔力的手撕鸡和李理的大锅菜。金一佳每品尝一种就一阵惊呼,娇憨之态,可爱之意,和在山顶谈判时判若两人,也让众人大开眼界,直怀疑眼前的金一佳并非山顶的金一佳。

“去你的,一惊一乍,就会逗人。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我的下一步……”温琳抬头看天,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当空,县城的夜空,有城市的夜空无法看到的洁净和辽远。

每样东西品尝过之后,金一佳赞不绝口,连连夸奖关允几人果然厉害,放到京城,就是极品好男人,不但有帅气和才华,还有一手好厨艺,如果再顾家并且用情专一的话,就是天下难寻地下难找的绝品了。

关允吓了一跳:“这么严肃?有什么大事你先透露一下,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温琳噘着嘴:“他要是用情专一,月亮就白天出来了。不过一佳,他对你真好,我认识他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会打烧饼,真有心眼儿,居然瞒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他要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回家住了,住宿舍。”温琳眼神复杂地看了关允一眼,“我到你宿舍坐坐,有话想和你说说。”

金一佳掩嘴吃吃地笑:“有些男人是珍品,需要慢慢品味才能知道他的隽永和回味悠长。”笑过之后,她忽然话题一转,对关允说道:“关允,姨夫托我捎话了。”

走了一会儿,关允发现不对劲,说道:“你怎么不回家?”温琳已经错过回家的路,没有拐弯,再往前走,就到县委了。

金一佳的姨夫当然是夏德长了。

夜晚的微风吹动,吹得温琳的头发飞散开来,她走路又喜欢晃来晃去,一甩头,头发就打在关允的脸上,秀发飘香,沁人心脾。

你来我往

“好,我就回宿舍了。”关允看了出来,刘宝家似乎对温琳小有意见,也没点破,就挥手散了。

原本以为金一佳来孔县会瞒着夏德长,之前夏莱也说过,想借金一佳为平丘山投资之际,让金一佳成为她和关允之间的传声筒。

“这叫有仇不报非君子。”刘宝家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散了,关哥,我和镔力、李理去兜兜风。”

怎么金一佳第一次来孔县,就让夏德长知道了?关允目光闪动,在金一佳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温琳撇了撇嘴:“算计来算计去,你们男人,活得真累。”

金一佳和夏莱是表姐妹,是姨娘亲,夏莱的妈妈是金一佳的姨,反之亦然。关允只知道金一佳出国留学和回国的部分经历,对于金一佳的家庭构成全然不知,夏莱没讲,他也没问。

刘宝家嗤之以鼻:“算计他?他还用算计?一身脏泥巴,随便掉一块就是事儿。要不是他算计我,我还懒得搭理他呢。既然他算计我,我就不能让他好过。”

“哦,夏……叔叔有什么指示精神?”关允本想称呼一句夏部长,后来一想主观上太疏远了也不好,就随和了几分。但问到有什么指示精神,他还是明显流露出对夏德长的不满。

温琳听出了什么:“你们算计钱爱林?”

金一佳有了三分醉意,掩嘴而笑,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多了三分妩媚四分娇羞:“关允,你对姨夫还是很有意见嘛。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好像改变了不少。他托我告诉你,平丘山开发的创意非常不错,希望你再接再厉,在孔县做出更大的成绩。”

刘宝家嘿嘿一笑:“就他能有几把刷子?跟我斗还行,跟我家老头子斗,还差得远。”

这叫态度改变不少?关允默然一笑,要么是金一佳对政治一知半解,没有听出夏德长的言外之意;要么她就是故意为之,明明知道夏德长这句话的意思是暗示让他继续扎根孔县,埋头在孔县工作下去,却偏偏要反话正说。

关允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上次闹得阵势够大,钱爱林一紧张,估计说话就口不择言了。”

不管金一佳是哪一种,他只是举起酒杯,并没有顺着夏德长的话题向下说,而是提议:“来,我提议孔县人同起酒杯,热烈欢迎金一佳小姐的到来。”

又喝了几杯,刘宝家终于提到钱爱林的事情:“关哥,钱爱林的事情,搞定了,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有。”

金一佳也举起酒杯,俏目笑兮看了关允一眼:“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孔县人民的热情好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关先生的精明、机智和少年老成,也让我难忘。”

有这样的好消息,当然得多喝几杯了,刘宝家一时兴奋,拉着雷镔力拼了几瓶酒,喝了有三分醉意。李理倒是没多喝,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他充当起刘宝家和雷镔力守护者。

关允不理会她话里的影射,笑道:“和金小姐人中龙凤相比,我就是浅水虾。金小姐不但才貌双全,学通中外,而且商场官场通吃,才华横溢,无人可比。”

“嗯!”刘宝家三人一起点头,心中热血沸腾。孔县即将迎来巨变,平丘山的开发如果成功,或许就是他们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年轻的心总是向往成功,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虽然人在孔县,心却志存高远。

“什么叫官场商场通吃?”金一佳听出了关允话里有话,脸色就微微一沉,“关允,你是什么意思?我和夏莱一样,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你是不是觉得我替姨夫传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诉你关允,我来孔县的事情,是姨夫无意中知道,并不是我特意告诉他。”

等几人震惊过后,关允才微微一笑:“先别想投资一百万我们能赚多少,估计暂时没有眼前的利益,目光要放长远一些。我们不要买断,只要股份,而且还要参与经营。我的打算是:宝家负责外围的联络工作,包括公安、工商等,前期一定要铺平路,才好让投资商放心;镔力负责保安工作,不要让县城的大流氓小混混儿都来啃平丘山;李理负责协调工作,哪里有麻烦,你就去哪里解决。”

金一佳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转眼就是美人既恼,朱颜冷傲,确实厉害。如果她在官场,想必也是一个令人棘手的角色。

一百万?刘宝家三人面面相觑,一下都震惊了。太夸张了,太吓人了,几百元的承包费用就能换来一百万的投资,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服了,真服了,关哥到底是京城大学的高才生,有一套。

温琳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了关允一眼。

关允咳嗽一声:“说正事,平丘山的开发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现在已经有风险投资准备为平丘山的开发投入一百万……”

关允反倒摇头笑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一佳,我人在小地方,总是要仰望来自大城市的杰出人物,尤其是出国回来的海归。再加上你又是夏莱的表妹,和夏莱长得又这么像,我真心诚意夸你一句,你就对我不满了?”

李理心思快,猜到其实刘宝家还是更喜欢夏莱,愿意夏莱和关允最后走到一起。他上次见了夏莱之后,也坚定地认为夏莱才是关允的绝配。又一想,算了,替别人乱操心什么,估计关哥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有时候有些事情当面点破反而更好,尤其是如金一佳一般心高气傲的女孩儿。她听关允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错怪你了,自罚一杯。”

李理就跟着起哄:“你们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干脆就真成好事算了,省得……”话未说完,暗中被刘宝家拉了一把,后面的话他就咽了回去。

“我陪你一杯。”关允顺势就上,也喝了一杯。

温琳头一摇,想躲开关允的魔手,却没躲过,被他摸个正着,不由恼道:“乱摸什么,小心我赖上你。”

温琳暗暗赞许,关允看人很准,他刚才的话明明有试探的意思,被金一佳察觉了,他又自圆其说,反倒让金一佳信了,有一手。她不由心思转了一个弯儿,关允是不是经常在她面前兜圈子,让她跟着他的思路走?有可能。

关允哈哈一笑,伸手一摸温琳的头:“知我者,温琳也。”

刘宝家几人也长舒了一口气,雷镔力别看力大无比,但刚才还是被紧张的气氛激出了一身冷汗。他和四五人打架不会怯场,但面对娇艳如花却冷艳如霜的金一佳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气势上的咄咄逼人。

“得瑟。”温琳白了关允一眼,“行了,你是吃好喝好了,下面我们开始吃喝了,我们吃喝,你来讲讲平丘山开发的进展。”

真是一个厉害角色,漂亮是漂亮,但吃不消,现在多看她一眼就心惊肉跳。雷镔力暗暗擦了一把汗,下定决心,以后找媳妇,不要漂亮,一定要听话贤惠。

温琳笑得乐不可支,雷镔力几人闹得不可开交,只有关允一人一边微笑,一边又吃又喝。不多时,他就吃饱喝足,拍了拍肚子说道:“做人要学会韬光养晦,在你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我吃饱喝足,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又几圈酒后,金一佳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关允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不再劝酒。虽然他也震惊金一佳的酒量过人,不过如果灌醉了她,让她醉后失态,终究也是不好,关允就说:“好了,酒喝到尽兴就行了,一佳,主食吃什么?是想吃烧饼夹肉,还是喝米粥,又或者是鸡蛋汤?”

温琳已经快笑岔气了,她只当雷镔力的话是对她的赞美,而且以她的性格,才不会在意雷镔力当众说出她屁股圆的浑话。

“你哪样最拿手?”金一佳双颊飞红,特别是双眼周围,红晕喜人,或许是白酒的热力,她头发也干了,嘴唇也红了,站了起来,“我喝米粥就咸菜,有没有?”

雷镔力憨厚地笑了:“干吗这么激动,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李理,你把鸡腿扔到我脖子里,你太过分了。”

“有,我样样都拿手。只要一佳要,要什么,就有什么。”关允笑眯眯的神情,像是哄小孩儿一样。

“噗”的一声,刘宝家一口啤酒全吐了出来,正吐了李理一身。李理正在啃一个鸡腿,被刘宝家一喷,手下意识伸到眼前去挡,鸡腿就脱手飞出,无巧不巧就落在了雷镔力的脖子里。

金一佳一只胳膊搭在关允的肩膀上:“走,姐夫,你亲自打个烧饼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烧饼是怎么炼成的——”她又拉长了声调,近乎撒娇:“行——不——行?”

不料雷镔力话头一转,又说了一句:“而且温琳屁股圆,好生养,肯定一生就生男孩儿。”

还是喝多了,关允无奈偷笑:“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番话夸得温琳这么大方的人都不好意思,她含羞一笑,低下了头。

关允在前,金一佳在后,二人进了厨房,厨房的木门一关,就和院子隔开了,成为一个隐蔽的空间。温琳噘嘴说道:“偷偷摸摸的,肯定背着人说什么悄悄话。”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够坏,一起使劲点头。刘宝家只是笑而不语,雷镔力却直来直去地说道:“其实我就觉得,让温琳当嫂子没什么不好,她又好看,人又好,和我们又都认识……”

温琳也喝了不少酒,和金一佳双颊飞红不同的是,她是双腮红润。金一佳脸型微微瘦长,她是圆脸,如果说金一佳是苗条纤细的女子,她就是圆润并且喜相的女孩儿。

李理揉揉头,委屈地说道:“我没胡说,我说的是实话,你问问宝家和镔力,看他们怎么说?”

金一佳一醉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她一醉则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此时月上中天,院中的白炽灯并不明亮,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温琳的容颜恍如梦幻,亦真亦假,就连和她认识很久的刘宝家三人一时也惊呆了,天,温琳原来这么好看!

“碎嘴,再胡说,我拧烂你的嘴。”温琳扬起筷子打了李理一下。

也不能怪温琳醋意翻腾,确实,等关允和金一佳一进厨房,厨房的门一关,金一佳趁势和关允勾肩搭背,醉眼迷离地说道:“关允,你真是一个好男人,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样样精通的人物,夏莱有眼光。”

几人点了几样特色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关允坐在首位,温琳紧挨关允坐下,李理挤眉弄眼,第一句话就说:“温琳越来越像嫂子了。”

金一佳脚步虚浮,双眼迷离,似乎是真醉了,但七分醉中有三分醒,何况如金一佳一般时刻在商场之中搏击风浪的精英?关允双手架住她的胳膊,顺势后退一步,将她安放在后面的板凳上,说道:“一佳,你坐好,别乱动,厨房地方小,有热锅有开水,小心烫伤了。”

好在干净整洁,有上好的烤羊排和烤鸡腿等特色菜,还有天然井水泡制的豆腐。如果再来一盘流沙河出产的草鱼做成的焖鱼,配上刚出炉的羊脂饼,就绝对是无上美味了。

金一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随即又释然了,笑道:“你忙你的,我就坐着欣赏。”

几人又重新找一个地方——离孔县一中不远的太行饭店。太行饭店名字很大气,其实饭店本身不大,孔县县城也没有几家太像样的饭店。

关允默然一笑,他岂能看不出金一佳有借醉酒试探自己之意?他和夏莱相恋数年,知道夏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思爱吃醋。也可以理解,女人嘛,不小心眼儿就不是女人了。上次夏莱来孔县,明显是对温琳有敌意,尽管她后来和温琳相处得还不错,但他却清楚,夏莱心里还是担心温琳会趁机取代她的位置。

几人走出美食林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楼梯的拐弯处,正站着一脸阴沉的王车军和双眼冒火的钱一天。

毕竟,他和夏莱大学时代相恋数年,大学毕业后苦恋一年,现在又两地分离,还要瞒着夏德长暗中维系来之不易的爱情。他和她虽然都对对方矢志不渝,但生活不是承诺,相信夏莱还是会担忧他会顶不住夏德长的压力,也担心他会变心。

温琳的话引得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哈哈一笑,刘宝家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不管是夏莱的本意,还是金一佳的自作主张,反正关允看清了一点,金一佳想试探他的人品。

温琳会意地一笑:“也是,王车军本来就没什么品位,他不和钱一天混一起才不正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夏莱长得很像?”金一佳老实地坐在关允的身后,没再有所动作,而是和关允聊起了家常,“我的妈妈和夏莱的妈妈是双胞胎,而且我和夏莱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她只比我早出生几个小时就要当我一辈子的姐,真不公平。”

李理嘿嘿一笑:“温姐,你说王车军又有什么身份?”

世界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关允一边干活一边答道:“怪不得你和夏莱就像孪生姐妹一样……”

温琳一撇嘴:“王车军和钱一天怎么混在一起了?钱一天是什么货色,王车军和他一起,也不怕掉了身份?”

“你心中是不是在想姐妹花?”金一佳打趣问道。姐妹花和孪生姐妹意思相同,但意境不同,比起孪生姐妹的正式,姐妹花一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好吧,换个安静的地方。”关允理解刘宝家的心思,都是年轻人,虽然被钱爱林关了一天的事情不大,但心里那关还是过不去。钱一天是钱爱林的侄子,在县城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身后有一群跟班,每天都在县城耀武扬威,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

又来了,关允心中一笑,说道:“没有,你和夏莱不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儿,不适合相提并论。”

“就一个王车军也没什么,关键是钱一天也在楼上吃饭,我心里不舒服。”刘宝家说话间,还往楼上看了一眼。

“哦……真的?”金一佳沉吟了一下,却又不等关允回答,转移了话题,“算了,不和你扯闲篇了,我这一次来孔县,其实是有三件事情。第一件,当然是亲自考察平丘山的环境和资源,确定合作框架。这一件事情,目前看来完成得还算顺利,除了你太贪心胃口太大之外。”

“王车军?”关允也微微一惊。

“我在听。”关允没有回头,却能猜到身后的金一佳此时必定是一脸探究的表情。

聚会

“第二件事情就是替姨夫捎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要来孔县,还要和你见面,就非要让我带话给你。说实话,他的话没什么意思,以你的聪明,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对了,后天会正式公布他的任命,你怎么想?”

到了美食林饭店,刘宝家三人已经到了。关允和温琳一到,刘宝家立刻起身来到关允面前,说道:“关哥,换个地方,有点情况,王车军在楼上。”

“不怎么想,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任命,不是我一个副科级应该考虑的问题。”关允的回答很巧妙。

“谁是你姐?少套近乎。”温琳噘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呵呵一笑,向前跑了几步。她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细腰盈盈一握,如满月一般的臀部圆润而饱满,确实是一个生在乡村却天生丽质的女子。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在替夏莱测试你的好色程度,很幸运,你过关了。”金一佳咯咯一笑,一下站起,伏在关允耳边,吐气若兰,小声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夏莱现在就在孔县,在暗中秘密采访钱爱林非法集资的事情……”

关允嘻嘻一笑:“听到了,温姐。”

终于来了

温琳脸红了,扬手就打关允:“叫你胡说!我是女的,你得让我几分,不能事事都和我计较,听到没有?”

怎么会?关允一下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猛然回头说道:“她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孔县很危险!”

不过对于温琳对他的诬蔑,关允还是据理力争:“你是女人,男人的青春期冲动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你的青春期冲动,几秒钟一次?”

不料回头用力过猛,忘了金一佳几乎就爬在他的肩膀上,他的鼻子就撞在了金一佳的额头上。

“哟,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一样,关允,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青春期的冲动每五分钟就来一次。”温琳拢了拢头发,她和往常一样束了马尾辫,不过额头有几缕头发总是不听话地乱跑。她拢头发的姿势最是诱人,每每都让关允沉迷。

鼻子最柔软了,金一佳的额头再光洁,也是额头,不是脸蛋,就一下撞得关允鼻子一酸,好像吃了一斤酸杏一样,顿时眼泪都流了出来。

“冤枉,天大的冤枉。”关允叫屈,“温琳,你的想法以后能不能正常一些,不要总是过分引申男人的目光。有些男人看女人,会浮想联翩,而有些男人看女人,只是单纯地从美的角度欣赏。”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明是金一佳的错,她还怪关允,“我以为你多有本事,原来也是毛手毛脚。”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帮关允揉鼻子。

“看什么看,没看过呀?”温琳被关允看烦了,推了关允一把,“你的目光色迷迷的,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不得不说,金一佳在扮演白领丽人时给人的感觉冷漠而淡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在刚才吃饭时她一身居家打扮,就如邻家小妹,让人大感亲切可爱。现在,她却又如同温婉可人的表妹,用她温柔细腻的小手,一边轻揉关允的鼻子,一边呵气。

由财运又联想到官运,关允又暗暗打量温琳一番,想从中观察温琳有没有官运。其实他并不懂什么相面之术,就是听老容头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性格和运气,全在脸上,如果有一双慧眼,可以一眼看穿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当时他听了嗤之以鼻,将老容头的话当成封建迷信和歪理邪说。不过最近老容头对局势的分析越来越准确,他突然好奇心大起,想试着将老容头的话用在温琳身上对比一下。

关允彻底无语了,他虽然不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但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各具特色的美女,如金一佳一般变化多端又性格多变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接触。

而且温琳的鼻子长得也好,鼻子虽不小巧,却和眼睛搭配得十分协调。鼻若悬胆,不受饥寒,从面相上讲,鼻子主财,鼻子长得好的人,多半有财运。

“别闹了,快告诉我夏莱在哪里?”关允忍着疼,一把推开金一佳,“孔县太小了,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人发现,现在形势还不明朗,说不定会有危险。怎么就突然来调查非法集资了?简直就是添乱!”

温琳的耳朵被夕阳一照,在霞光的映衬下,红彤彤的,几近透明。她的耳朵长得好看,耳垂很大,从面相上讲,耳大有轮是福相。

“怎么就是添乱?夏莱已经调到燕省记者站,她是驻地记者,调查省内一县的非法集资事件,是分内的事情,你管得着吗?”金一佳恼了,一甩手,跳开到一边,“不识好人心,替你揉揉还落你埋怨,你不要太霸道。”

和温琳并肩走出县委大院的时候,正是日落西山之时,又是一个微风习习红霞漫天的傍晚,秋天最美的季节,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来临。

“不是我管得着管不着的问题,是现在时机不对。”关允很着急,“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关允嘿嘿一笑,当即就打电话,约了刘宝家。

“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没有同路,她和一个同事一起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晚上住市里,白天来孔县,现在应该回市里了……你急什么急?记者暗访是常事,她又没有嫁你,再说就是嫁了你,她也要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

“什么光荣出所,真难听。”温琳微有失望之意,“我以为你会单独请我,没想到,一大帮人在一起,多没意思。不过,好吧,正好一起商量一下平丘山的开发。”

“不是……”关允觉得和金一佳说不清,索性不说了,“你见到她,替我转告她,暂时先不要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案了,不是孔县想捂盖子不让新闻媒体曝光,而是还不到时候。”

“猜对了,一起去和宝家、镔力、李理吃个饭,庆祝他们光荣出所。”

“好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就是。”金一佳不满地白了关允一眼,“我就当你是真关心夏莱,而不是只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个小小的孔县能有什么危险?危言耸听!”

“干吗?”温琳假装一脸警惕,“你想请我吃饭?”

孔县虽小,但李永昌势力太强,也正是因为县小,外来者的一举一动才都难逃李永昌的耳目。毕竟孔县出现一个明显是城市女孩儿的陌生面孔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如果暗中调查的又是钱爱林的非法集资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引起李永昌的警惕。

“晚上你没事吧?”关允笑眯眯地问温琳。

其实李永昌察觉了也没有什么,关键是现在崔玉强的态度不明。如果崔玉强已经明确倒向李逸风也好说,但在听到蒋雪松即将视察孔县的消息之后,崔玉强的态度再一次模棱两可了。关允不免隐隐担心,以崔玉强对公安局的掌控力度,想要不知不觉中查明夏莱来孔县的目的,并不难。

不管了,李永昌能暗中活动,李逸风和冷枫也可以联手抗衡,以李逸风和冷枫的实力,如果真的联手的话,不信没有和李永昌一战之力。孔县的局势已经箭在弦上,眼下,就看谁最先射出第一箭。

而如果更进一步,崔玉强想要阻止夏莱的调查,想要掩盖钱爱林的问题,从而动用专政力量送夏莱出孔县,也不是不可能。

问题是,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能请动谁出面?关允猜不透,官场上的事情,许多时候都是明一半暗一半。李永昌在孔县多年不倒,固然与他在孔县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有关,也和他在市委有强硬的后台不无关系。

现在钱爱林的问题暂时压下没有引爆,根本原因就是,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都没有争取到崔玉强的支持。

孔县大概有十几年没有市委一二把手来视察工作了。李逸风和冷枫似乎和市委的关系都一般,自从两人上任之后,市委领导来孔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也不难理解。一是孔县是穷县,没什么值得惊动市委领导大驾的事情;二是李逸风和冷枫是省里空降的干部,市委对省里空降的干部多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孔县的局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朗的迹象,怕是局势要等平坟复耕的行动尘埃落定,等蒋雪松的工作视察结束,才能透出曙光。

此时天色已晚,黄昏将至,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黄梁市,正好赶到饭点上。关允明白了,李永昌和郭伟全是去市里求助了。

其中,平坟复耕是虚招,最终结果如何,还很难说。主要是看省里的政策变化,是让李永昌闪了老腰丢了老脸,还是让他挺直腰杆长了老脸?这还在两可之间。而蒋雪松的工作视察是实招,尤其是蒋雪松来到孔县之后的讲话,是偏向李永昌的立场,还是只站在大局观上泛泛而谈,区别可就大了。

“那就好。”温琳开心了,收起指甲刀,拿起杯子喝水,喝了一半又急忙放下杯子,“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了。”

在两件事情上,李逸风和冷枫都同时表现出冷静和审时度势的姿态,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究竟二人有多少底气,或是在背后达成多少共识,关允也不得而知。

“当然是真的。”

一时间,关允想了许多,不由入神了。

温琳眉开眼笑:“真的?”

“危险有许多种,下面县里的人,有时也有让人防不胜防的刁钻手法。”关允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察觉金一佳没声音了,回头一看不由笑了,她坐在板凳上正津津有味地喝粥,不由笑道,“你倒是能吃能喝,一点也不担心夏莱的安危。”

“谁要你辞职下海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一手抓经济发展,一手做好通讯员的工作,我相信你的能力。”关允鼓励温琳。

“她的本事也不小,你别小瞧了她。”喝完了粥,金一佳将碗一推,一抹嘴说道,“我明天回市里,先和夏莱见个面,向她传达你的话,然后当天就可能回京了,最晚三天之内就会有最后结果。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一句,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能性不大。”

“可是……”温琳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金一佳说,我们一方也需要出一个人具体参与到经营中,要负责一摊子事情。我也知道风险投资来了之后,肯定需要一个当地人负责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辞职下海呢。”

“凡事总要争取一下才行,想都不敢想,就太失败了。我从来不是一个看低自己的人,百分之四十,我不会退让。”关允依然一口咬定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放松,他就是要赌一把。赌对了,就是莫大的胜利;赌输了,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关允笑了:“其实我的本意是我们自己承包经营,但正好夏莱来了,又介绍风险投资过来,我们就省省心,只负责一些幕后工作就行了。”

金一佳自从露面之后,一直在关允面前十分强势,此时终于摇了摇头:“我算是见识了你固执的一面,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放弃夏莱,敢以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出身,就想娶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有胆气。”

而且金一佳直接提出关允的承包合同以入股的形式参与经营,并不是直接买断。她算了一笔账,以入股的形式参与经营,如果前景看好,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关键是,还会源源不断。

“金一佳,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我和夏莱的恋爱是大学时代最纯真的恋爱,没有掺杂任何杂质,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胡乱点评。我也不是不肯放弃夏莱,是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对方!”关允不假颜色,很认真地反驳了金一佳。

“一百万呀,你一个创意就拉来一百万的投资!要是算到招商引资的业绩里面,你在县委就又露脸了。我就不明白,你也是长了一个脑袋一张嘴、两个胳膊两条腿,怎么好像处处比我聪明,比我有眼光?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一个平丘山就值一百万?你承包了三十年,可是只花了三百元,我真服了你。”温琳震惊的是如果一百万的投资真能落到实处,轰动效果比上马流沙河大坝还要惊人。

金一佳一甩头,推门出去:“凶什么凶?我就是说你一句,至于还我十句?小男人!”

关允吓了一跳:“你的眼神太吓人了,怎么这样看我?”

关允真想追上去再和她理论几句,一想算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是夏莱的表妹,也算是他的表妹,既然是妹妹,就得让她几分。

话一说完,温琳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关允,直着眼睛,一言不发。

等关允来到院中,发现温琳和刘宝家几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不放,不由问道:“我脸上开花了?”

“搬就搬呗,不关心。”温琳懒洋洋抬头看了关允一眼,“领导爱怎么折腾是领导的事情,身为小兵,只有无条件服从的命。哎,我告诉你呀,刚才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她说三五天之内就会来孔县,初步投资意向是一百万。”

“是开花了,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温琳“啪”的一声扔了筷子,“你真有本事,我告诉夏莱去。”

因为县委有两个李书记,有时私下说话,就以大书记代表李逸风。

“我怎么了我?”关允大叫冤枉。

看来,李逸风真要紧紧抓住孔县即将变动的机会,好事,大好事!关允兴冲冲地推开秘书科的门,又是只有温琳在,王车军不知去了哪里。他径直坐回到座位上,对正在磨指甲的温琳说道:“听说了没有,大书记想搬回西院。”

李理凑了过来,伏到关允耳边小声说道:“关哥,你鼻子上全是口红……”

关允也笑了笑,转身回了秘书科。李逸风当年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因为他比较在意细节,听从李永昌和王车军的建议,也是为了显示他压冷枫一头的用意。但现在要重新搬回,就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暗示了,是向县委宣告,他要和李永昌保持一定的距离。

关允一下明白了过来,大叫一声:“金一佳,你害我!”

李逸风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留给关允一个可堪回味的背影。

金一佳已经换了职业装出来,恢复了一脸傲然,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关允一眼:“关先生,你的意见我会反馈给投资商,最终结果如何,要由投资商做出决定。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也可以随时拨打我的手机。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天色不早了,都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还真没什么讲究,在孔县,坐北朝南的房子是正房,东房和西房,都算偏房。”关允讨巧地回答了问题,东院和西院的房子其实都是坐北朝南,他的回答,其实是答非所问。

她的彬彬有礼中流露出疏远之意,仿佛转眼间金一佳就由邻家小妹摇身一变成了谈判桌上的对手,公事公办,不讲一丝私人情面。她变脸之快,让雷镔力和李理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

“我正要和冷县长商量一下,这不,先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孔县人,对于东院西院的说法,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好在关允已经充分领略了金一佳的善变,他和金一佳微一握手:“就由温琳送你去宾馆,金小姐,后会有期。”

“李书记,搬回西院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和冷县长一提,他也会同意。”关允就抬出了冷枫。

温琳临出门时,还狠狠地挖了关允一眼,尽管她也不相信关允会和金一佳在厨房里有什么不雅的举动,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由心中又气又恨。金一佳却对关允鼻子上的口红视而不见,好像和她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关允犯难了。

第二天一早,温琳送走金一佳。关允本想出面送行,金一佳不让,也不知是她心虚还是出于别的考虑。不过,她让温琳转告了关允一句话:“后会有期。”

但李逸风就是提了出来,他的真正用心关允无从猜测,说不定是为了埋下一个长远的伏笔。

是呀,有些人在生命中出现,只是一瞬,是过客,而有些人注定可以成为常客。

关允却没有兴奋和喜悦,他清楚一点,刚才李逸风为他指出另一条可行的道路,绝对不是随口一说。官场中人,哪怕只是一个县委书记,也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有空闲,他还不如和老领导通通电话,联络一下感情。

上班后,关允拨打夏莱的手机,提示关机,他心里焦急,却又不能打夏德长的电话,让夏德长通过特定渠道提醒夏莱一下。

之前,李逸风的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听从王车军的建议。如今,他又想从东院搬回西院,却来征询他的意见,风水轮流转,关允也有春天。

虽然可以理解初出茅庐的夏莱为民请命的迫切心情,但记者有时还真是一个危险行业。尽管关允清楚以崔玉强的胆量不会伤害夏莱,但在基层混了几十年的崔玉强,对付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夏莱,有的是方法,会让夏莱有苦说不出。

李逸风将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一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举动。但在官场之上,有时候只有象征意义并无实际意义的事情还必须去做,就如花花轿子众人抬一样的道理,四人抬轿子和八人抬轿子在乘坐上没什么不同,但八人抬就比四人抬在身份上高了许多。

从小在孔县长大,又在县委待了一年的关允,对于基层干部的穿着西服耍流氓的手腕可是深有体会。

关允此时站在李逸风的对面,离李逸风不过半米之遥,可以说自从他分配到县委办以来,还从来没有和李逸风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谈过话。

还好,到了中午时分,金一佳就打来了电话。

一个聪明的书记,不是说一定不插手政府事务,而是要尽可能地不直接插手政府事务,只紧紧抓住人事大权就可以确保地位稳固了。人事问题是所有问题的重中之重,谋事在人,所有事情的主体都是人,不管事情有多大,只要用对了人,一切都会尽在掌握之中。

“关允,我见到夏莱了,她采访到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掌握了一手的证据。她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她,她和她的同事有明察暗访的经验,而且她还说,姨夫也支持她的采访。你不用操心了,夏莱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她想做什么,你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书记抓人事,任何书记在任时都会有调整人事的想法,至于想法最后能不能落实成为举措,就看书记对一地的掌控力度和政治手腕了。

也只能如此了,关允知道就算他和夏莱见面,怕是也劝不了她,夏莱有时也很固执。

李逸风的长远伏笔

不过,怎么夏德长也支持夏莱的采访?难道夏莱采访的背后,会是夏德长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

关允默然一笑,他岂能看不出金一佳有借醉洒试探自己之意?他和夏莱相恋数年,知道夏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思爱吃醋。也可以理解,女人嘛,不小心眼儿就不是女人了。上次夏莱来孔县,明显是对温琳有敌意,尽管她后来和温琳相处得还不错,但他却清楚,夏莱心里还是担心温琳会趁机取代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