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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沈逸想要再赶她下车也不行了,因为这里只有这么一趟车,总不能让她露宿野外吧?这孩子,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先由得她,大不了让她去江城玩两天,然后再找人把她送回来。

刘玥双手插着腰,随即得意的说道:“那还不简单,我翻了两座大山,在上一个路口上的车,一直躲在最里面,你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能瞧见你。”

看到沈逸没有生气,刘玥也是喜出望外,随即使出浑身解术,硬生生的挤在了沈逸和另外一个乘客中间,顿时惹来了一阵白眼。挤呀挤的,终于半坐在沈逸的腿上。

“你……你怎么上车的?”沈逸瞠目结舌。

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沈逸也是觉得她玩得太过,一时间不知所措。

沈逸大怒,猛的把头抬了起来,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小丫头刘玥。

就在这个时候,刘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阿爸,说好的要带我去游乐园玩,这次你可不能抵赖哦。”

谁知那人听了之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了这话,众人才纷纷扭过头去,不再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俩,沈逸也无奈地笑了笑。

沈逸脾气很好,从来都不会找麻烦,然而在这“乐此不疲”的攻势下,他也终于按捺不住,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咋回事啊,像没骨头似的,站也站不稳了?!”

少数民族结婚都比较早,十六七岁组织家庭很正常,这么看的话,他们两个确实像一对父女。

刚一坐下,他就开始呼呼大睡,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身边总有一人找他麻烦,有时揪他头发,有时在他耳朵边吹气。

在路上颠簸了半天,又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他们这才到达江城。刘玥一直吵着要出去玩,沈逸却没有这个心情,因为他的心里还有一桩大事。

这里虽然已经远离百合村,但依旧很偏僻,每天只有这一趟班车,乘客自然也很多,沈逸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等有座位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想得清清楚楚,可如今回到江城,他却有些忐忑,只能一根一根抽着烟,几次拿起电话,又几次放下,最终还是没有打通这个电话。

中午的时候,班车这才出现在视野中。

刘玥倒也不客气,自己玩了一会儿之后便上了沈逸的大床。

想到这里,他终于狠下心把刘玥痛骂了一顿,而后把她赶了回去。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沈逸也是于心不忍,但他别无选择。

别看沈逸是恒记的副总,但他所有的钱除了应酬之外,全都打回了百合村,所以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只是租了一间小屋。一个人生活勉强够了,但如果两个人的话,那就实在有点拥挤了。

而且,他所做的哪些事情,一旦被牵扯出来,刘玥也脱不开关系。

思考片刻,他想也只能这么办才合适了,于是吃完晚饭之后便带着刘玥去了挚爱茶吧。

其实沈逸也知道,这个丫头好动,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留在学校中除了白占一个名额之外也没有其他用,可是他一个单身中年男,带着一个小姑娘怎么在城市中生活?

茶吧里的客人本来就不多,今天更是出奇的少。本来陈晓琳正以手支颐,在那里无聊的打着瞌睡,见到沈逸之后,马上就站了起来,随即走到了柜台后边。

身份证是崭新的,显然是刚刚办下来。不用想沈逸也知道,她为了这一天一定筹划了很久。

“哟,稀客啊……老板好久没来了,去哪儿快活去了?”陈晓琳还是玩笑中用词犀利。

然而,他嘴巴都说干了,刘玥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干脆把身份证拿了出来,指着上边的出生日期告诉沈逸,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

“不用这样吧?”沈逸无奈回应道。

可刘玥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的看起了小说。沈逸没有办法,只能晓以大义,告诉她读书才是重中之重,等她长大了之后再带她出去玩。

“老板确实是很久没来了,我没说错啊,还是老规矩绿茶吗?”陈晓琳指了指水单。

“你跑来干什么?快回去。”沈逸沉着嗓子说道。

“我今天来有事儿找你。”沈逸心虚地看看四周,小声道。

刘玥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但脸上却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沈大老总啥时候能求咱这小买卖的弱女子了?”陈晓琳依旧不依不饶,语气中分明带着旁人看不清的怨恨。

沈逸越是叫,她就爬的越快,等沈逸追上她的时候,已经到了车站。

“小点声不行嘛……不是没办法,我真不会来找你。”沈逸又拉低了声音,走到角落里的他常坐的那个座位上坐下。

沈逸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快跑了两步,果然在山脚下看到了另外一座山上的刘玥。

“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保持距离,怎么现在要反悔了吗?”陈晓琳转过身,从吧台里泡了一杯绿茶,绿茶飘着热气,仿佛还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刘玥开心的不得了,几乎每天都带在手上,这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刚刚把茶水放下,还没等她离开,便觉有人从身后环抱了她,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谢谢琳姐。”

直到他问起的时候,刘玥才哭着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那些东西。沈逸虽然觉得她人小鬼大的样子很好笑,但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还是替她精心挑选了一款手链。

“你是……”陈晓琳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她,似乎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苏青倒还好一些,刘玥直接就会把玩偶扔掉。

刘玥满脸纯真地说:“琳姐,我是小玥啊,你不记得我了?”

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姐妹两个准备一些小礼物,有的时候是洋装,有的时候是玩偶。刚开始姐妹两个都很高兴,直到后来,他每次再送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们都会嘟着嘴表示不满意。

“小玥?百合村?”陈晓琳的心脏猛得跳动了一下,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似乎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敲开了她尘封的往事。

他小跑过去,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去年送给刘玥的那一条。

陈晓琳俯下身,右手抚摸着刘玥的脸庞,泪花闪闪,她再次轻轻地将刘玥拥抱在怀里。

走路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尤其是对沈逸这种体型微胖,长期又不锻炼的人来说,更为吃力,还没走出几里,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下,突然发现一旁的大石下放着一个手链,而且样式很眼熟。

沈逸本来不想打破这温馨的场面,但还是忍不住交代了一句:“她放暑假了,所以来江城玩几天,如果方便的话,就让她在你家住两天吧。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让他在我哪儿。”

可他必须要走,因为他知道村子的孩子们都需要他赚钱,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急需离开的理由。想到这里,他不再留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你去忙吧,其他的不用操心了。”陈晓琳悄悄擦拭了眼睛,破涕为笑,眉毛上依然挂着点点闪烁的泪光。

说罢,沈逸背着行李下山,走出一段距离回望山上,那些人们仍在挥手道别,他们舍不得沈逸,而沈逸又何尝舍得他们?

“谢谢……”一句简单的对白,似乎又回到那种相爱相知的默契中,沈逸不敢多想,于是转身便想离开。

“知道了,光有学校不够,还要有愿意长期驻扎的老师,否则建设再多的学校也是无用功,嗯,这个我再想想办法。”沈逸心中忽然又闪过那个人选。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三人一起吃顿饭吧。”陈晓琳双手捏紧身前的围裙,满含温情,多出几分期盼,和几分钟前的那个老板娘判若两人。

“是啊,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但是和那些县城还是不能比,有些老师还是觉得艰苦,工资又低,不愿意来,而那些自愿支教的大学生,虽然来,但也只是十天半月,短暂的停留一下,不能延续。而我这些老家伙的年纪大了,身体也在走下坡路,师资力量确实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沈逸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但脚步分明迟钝了一下,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昨天看了一下这里帮忙教学的老师,好像人手不够似的。”

陈晓琳用力攥了攥拳头,泪水再次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唉,你这说的哪里话,要不是你,他们哪有像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条件,我们打心里知足。你在外面忙,还不是为了让这里更好,我们能理解。”

走出茶吧之后,沈逸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就像刚刚跑完马拉松一样。就在刚刚那一秒,他差点就答应了,因为这顿团圆饭他也等了很久。他做梦都想回到以前,无时无刻不曾想着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上一顿饭,然后手牵手的出去逛街,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老校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才是操劳了,这么的孩子,衣食住行还有教育,事无巨细的都要您亲力亲为,我没能帮上什么忙,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在普通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对沈逸来说却是一种奢侈。

“小沈,你急匆匆地回来,又急匆匆的走,辛苦了你。”沈逸发现他的额头上皱纹又多了一些,皮肤也越来越粗糙。

在他的身体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回头,不能留下,否则之前所有的一切用心都将前功尽弃。

校长紧紧握着沈逸的手不肯松开。

“对不起!”

离开的时候,大家伙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土鸡蛋,用稻草包裹好小心翼翼的塞进了沈逸的包里。

走出门外,他深深的回头凝望茶吧,沈逸这才向远处走去。

沈逸也没有多想,只当她还在赖床。

此时,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那么孤独,跟周围热闹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村子们的人都很舍不得,但还是含着眼泪把他送出了村子。寨子里的人几乎全都来了,只有刘玥一个人除外。

听着周围情侣们的欢笑声,他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沈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一来是回来看看孩子们,二来也是想趁这个脱下那层面具,好好的放松一下。可这才短短两天,他便要离开了。

茶吧的另一处角落里,一身休闲装扮的中年男子低头沉思,他的面前点了一杯咖啡,还有几份小吃。经侦队长吴佑行曾经答应过老板娘陈晓琳要多来照顾生意的,今天忙里偷闲,记起这事儿,他就抽空过来坐坐,没想到居然有意外发现,他完整的看到了沈逸与陈晓琳刚刚发生的一幕。这下可让他那颗好奇的心悸动起来,想不到这幽静的“挚爱”茶吧也有这位老朋友的身影,看起来和老板娘交情不浅,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挚爱”茶吧似乎藏有很多的秘密。思绪中他点了支烟,烟雾缓缓萦绕在天花板上,久久未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