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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是因为我是王平的女儿吗?!”陶静吼了出来。龙飞虎看着她,语重心长:“你应该理解,支队长和我们这些老特警的心情。”陶静一把擦掉眼泪:“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把我调离突击队—我不服!”

良久,龙飞虎坐在病床旁边,握着陶静的手:“你这次的表现非常勇敢,支队党委已经在为你申请二等功,还准备为你颁发特警支队的勇士勋章。”陶静愣住了,有些忐忑:“不是吧!我……我这哪儿够格啊……”龙飞虎微笑:“你就别谦虚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尽快归队,到时候我组织大家给你开个庆功会!”陶静不好意思地笑了,龙飞虎站起身:“努力吧。以后不管到哪个部门,一个二等功和一枚勇士勋章,足可以让你有个好前途了。”陶静一笑,刚要开口,忽然愣愣地看着龙飞虎。龙飞虎掏出文件递过去,陶静疑惑地接过,大惊:“猛虎突击队不要我了吗?”龙飞虎的表情有些复杂:“这不是商量,这是正式的命令!”

“这是支队党委针对我当初草率做出决定进行的弥补措施!”龙飞虎看着陶静,语气低沉下来,“还好你活着,否则的话,就晚了。你是王平烈士唯一的女儿,我们必须要关爱你!”

“十四年前,你的父亲帮我挡住了一颗子弹,救了我的命;十四年后,他的女儿又为我的女儿挡住了一颗子弹,救了她的命。”龙飞虎轻轻抚摸着陶静的头,低头抽搐着,“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我想对你说谢谢,对你和你的父亲……说一声谢谢,真的……对不起……”陶静泣不成声,哽咽着:“我爸爸是警察,我也是警察,我比爸爸幸运,对不对?他牺牲了,可是我还活着。”龙飞虎失声痛哭。陶静泪如雨下:“龙头,您千万别说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他为骄傲,这一次,他也会以我为荣的!”龙飞虎看着陶静:“我们全体老特警突击队员都以你为荣,你是我们的好女儿!”陶静彻底地哭出来,带着二十年的委屈和坚韧。

“不!这不是对我的关爱,这是你们自私!”陶静直直地看着龙飞虎,低吼,“你觉得愧对我爸爸,害怕我出危险!所以不让我再留在突击队!你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更没有想过你让我宣誓的入警誓言!你了解我爸爸,如果我爸爸知道这件事,他是绝不会同意的!”陶静倔强地看着龙飞虎,“请您替我转告支队党委,我一定会养好身体,尽快归队!不要把我调离猛虎突击队,调离小虎队!”龙飞虎的嘴唇翕动着:“……警令,也是如山的。你好好休息,我会转告支队党委的。”说完转身出了病房,陶静盯着门口,泪如雨下。

“我是应该的啊,我是警察,是特警的突击队员,对吧?”陶静微笑。

5

龙飞虎含泪看着陶静:“静静,好样的!”陶静眼圈一红:“好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我了……”龙飞虎伸手擦了擦陶静的眼泪:“以后,在私下的场合我会这样叫你。”陶静的泪水流出来:“莎莎,莎莎怎么样了?”龙飞虎说:“你为她挡住了一颗子弹,她毫发无损,可是你却中枪了……”

另一间病房里,莎莎靠在病床上,路瑶倒了杯水,莎莎接过来喝了一口:“妈,我什么事都没有,我想出院。”路瑶脸一沉:“不行,医生说了,你要再观察几天。还有,下午心理专家还要对你进行心理疏导呢。”莎莎一脸不高兴:“妈!不用心理专家疏导我。你和我爸陪我玩几天就行了,最好你们俩都请个假,咱们一家人去迪士尼,要不去世博园也行……”

“那……我真的……好疼啊……”

“又发烧了吧?你觉得可能吗?”路瑶皱眉打断莎莎。莎莎一撇嘴,赌气地躺倒在床上,一把蒙住被子:“你走吧!忙你的去吧!我浑身不舒服,想睡觉!”路瑶看着蒙着被子的莎莎一脸无奈。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龙飞虎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莎莎猛地掀开被子,直接从病床上跳下来,差点儿摔倒,扑进龙飞虎的怀里。龙飞虎连忙放下袋子:“哎哟!我的龙大小姐!你小心点儿,你现在是病人。”莎莎亲热地搂着龙飞虎的脖子:“我早没事了!爸爸,你怎么才来呀?”

“医生告诉我,你感觉到疼是好现象,说明你的神经中枢没有受损。子弹的位置太微妙了,光靠仪器无法判定具体的受损情况。”

“爸爸先去看陶静姐姐了。”

龙飞虎看着她,表情复杂。麻药快过去了,陶静痛楚地呻吟着:“爸爸……我好疼……”龙飞虎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落在陶静的手背上。陶静渐渐苏醒过来,愣住了:“龙头?对不起……我……”龙飞虎怜爱地看着她:“疼吗?”陶静忍住疼,努力笑:“不疼!”

莎莎挽着龙飞虎的胳膊:“陶静姐姐怎么样了?”龙飞虎笑着捏捏女儿的脸:“没什么大事了,好好静养一段就好了。”莎莎点头:“爸爸,一会儿你带我去看看陶静姐姐吧,要不是她救了我,我……我就见不着你了。”龙飞虎心酸地笑着:“必须去!不过现在不行,陶静姐姐刚刚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来,身体还很虚弱。”莎莎笑着点头,又看着塑料袋:“爸爸,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龙飞虎笑着:“你平时爱吃的,这里面全都有!”莎莎惊喜地拎过袋子,在龙飞虎的脸颊上猛亲了一口。龙飞虎的脸都快笑烂了:“好闺女!快回床上去,咱们边吃边聊!”

ICU病房里,陶静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仪器嘀嘀地闪着红灯。龙飞虎望着病床上的陶静,眼泪在打转。陶静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里急促地在喊爸爸,龙飞虎坐在床边,注视着陶静。陶静微微睁开眼,嘴唇翕动:“爸爸?!”

两人刚转身,猛地看见路瑶板着脸站在对面,龙飞虎揶揄地说:“哟,路组长在呢?对不起啊,刚才没看见。”路瑶随即又瞪着莎莎:“龙莎莎,你不是浑身不舒服吗?”莎莎笑着揽住龙飞虎的胳膊:“我现在浑身都舒服!因为我老爸来了!”路瑶气恼地瞪了两人一眼:“好!那你们父女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龙飞虎连忙拦住她:“别别别,我们爷儿俩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啊!”莎莎也在一旁帮衬着:“就是!妈,你没那么小气吧?我们逗你玩儿呢!”龙飞虎赶紧拎过塑料袋:“莎莎,快看看里面有没有你妈爱吃的,咱们一块儿吃。”莎莎连忙点头,在塑料袋里一阵翻腾。

“不!这不可能!”何苗一下子哭出来,“她是那么活蹦乱跳!她是那么可爱!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沈鸿飞扶着何苗的肩膀:“你得跟个男人一样,面对现实!明白吗?”何苗哭着点头,龙飞虎也是泪流满面。

“算了吧!我没胃口!”路瑶往门外走去。龙飞虎回过身看她:“真走啊?那你慢点儿,不送啊!”路瑶头也不回:“我用不着你送,你犯不着假客套。”莎莎拎着塑料袋,站在那儿不动,眼圈一红,含着眼泪:“你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啊?你们不觉得累吗?”两人都停下脚,尴尬地看着莎莎。莎莎从塑料袋里掏出薯片:“妈,您看,我从来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薯片,可是您很喜欢吃。”路瑶一愣,看向龙飞虎。龙飞虎连忙扭过脸看别处。莎莎看着龙飞虎:“爸!您心里明明还惦记着妈妈,为什么非得藏着呢?妈,您不也是一样吗?您在家里不许我看爸爸的照片,不许我提起爸爸,可是您自己呢?每次您看到爸爸的照片您都会很入神,有的时候您还偷偷掉眼泪。你们其实心里都牵挂着对方呢,可为什么又都不说出来呢?你们明明可以重新在一起,为什么又不这么做呢?”

何苗颤声问:“她……醒了?”刘珊珊摇头:“仅仅是下意识,她还在昏迷中。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情况很微妙。子弹擦着她的脊柱中枢神经过去,还不能判断是不是对她的脊柱神经系统造成了损伤。如果没有任何损伤,皆大欢喜,她完全康复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造成了损伤,她……她很可能……全身瘫痪……”所有人都呆住了。

“莎莎!”路瑶含泪打断莎莎,“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我和你爸爸现在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我们还是朋友……你所谓的牵挂,其实只是朋友之间的牵挂。我和你爸爸是不可能再……再在一起的!”

“她很坚强!只是在最后哭了。”

龙飞虎表情复杂地看着路瑶。路瑶躲开龙飞虎的目光,含泪望着别处。

“啪!”手术室门口的灯熄掉了!刘珊珊走出来,拽下口罩。龙飞虎赶紧走上前:“陶静呢?她怎么样?”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那我呢?我算什么?”莎莎咬着嘴唇,“我是你们的女儿,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别的孩子都可以天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就不能呢?你们当初离婚的时候,问过我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太自私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自私,让我无所适从,让我感觉不到家的温暖,我怎么会去上网聊天,怎么会相信那个李天阳?!你们知道吗?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想,其实被人劫持也不错,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你们才会记得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莎莎泣不成声。龙飞虎和路瑶都是一脸内疚。

医院里,手术室门口的灯还亮着。何苗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盯着手术指示灯。凌云含泪轻叹,抬手看表,于心不忍地看何苗:“何苗,你总得喝口水吧?”何苗没有回应。郑直也走过来:“何苗,你这样也帮不了她。”何苗淌着泪:“是的,我帮不了她。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我想让她知道,我在等着她醒过来!她一定能醒过来,因为我在等她……”沈鸿飞走过去,蹲下,手放在他的肩上:“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她!我们相信她,她一定能醒过来!一定能站起来!重新回到我们中间!”何苗突然失声痛哭。龙飞虎站在小虎队众人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众人的背影。

医院的小院里春意盎然,空气新鲜。路瑶和龙飞虎站在安静的亭子里,两人凝重地四目相对,沉默着。龙飞虎看着路瑶:“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莎莎。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路瑶苦笑:“怎么考虑?莎莎希望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可我们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吗?”龙飞虎沉默,沉声道:“说真的,我现在已经忘了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离婚了。因为工作太忙吗?比我们还忙的夫妻不是没有。因为志不合道不同吗?我和你同是警察。因为性格不合吗?显然也不是。我们从警院相识,一直到毕业、到工作,相知相识了好多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过许多快乐。”路瑶含着泪,龙飞虎凝视着她,“我们不知道什么原因,稀里糊涂地就把婚给离了。想来想去,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莎莎说得对,我们太自私了!只图自己痛快,我们完全忽视了她。”路瑶擦擦眼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晚了。”

4

龙飞虎看着路瑶。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剩许久的默默相对。

龙飞虎立正敬礼,拿着调令转身离去。

远处,秦朗手拿一束鲜花,拎着一大袋子营养品走来,看到两人,愣住了。秦朗尴尬地上前,竭力笑着:“你们都在啊。我……我来看看莎莎。她……她怎么样了?”路瑶强挤出笑容:“她没什么大事,在病房躺着呢。”秦朗笑:“哦,那你们聊,我过去看看。”秦朗对龙飞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龙飞虎也点头回应。两个男人尽可能地保持着微笑,擦身而过。

“滚!”

龙飞虎看着秦朗走远,说:“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晚了的原因吧?”路瑶尴尬地看着龙飞虎,点了点头:“秦朗人很不错,一心一意地呵护着我们母女,他对莎莎的疼爱不比你差多少。”龙飞虎目光一凛:“扯淡!你可以说他是个好人。但是在对待莎莎这方面,别拿他和我比!”

“是!”

“为什么不能比?他确实对莎莎很好!他为了博得莎莎的好感,近乎于谄媚!昨天因为莎莎出事,他推掉了与外商的谈判,直接经济损失不下千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支队长的眼泪也出来了,“牺牲了王平还不够,还要牺牲他的女儿?!你马上去医院,别的工作都交给铁行,陶静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告我!”

龙飞虎冷冷地:“这跟我有关系吗?”

“还在抢救当中,医生说……现在还在生死线上。这都是我的错。”

“他会成为莎莎的继父!”路瑶低吼,“他对莎莎很好,难道你不觉得欣慰吗?可是恰恰是因为你,莎莎一直不肯接受他!视他为仇敌!”龙飞虎瞪着路瑶:“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从今以后从莎莎的生活中离开,让莎莎忘记她还有个亲爹,以便于她可以接纳她的继父,以便于你们三个人可以幸福地生活?”路瑶一愣,龙飞虎轻笑,“路瑶,对不起,我做不到!莎莎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也绝不会疏远她!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但绝不会放弃我的女儿!”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龙飞虎,我不是这个意思!”路瑶着急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对秦朗不公平!”

“是!”

“这样对我就公平吗?对莎莎就公平吗?”龙飞虎深呼出一口气,抑制住情绪,“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觉得我和女儿的关系破坏了你和秦朗的关系,我们可以重新签订协议,莎莎由我来抚养。至于秦朗,如果你觉得他受了什么委屈,你们将来结婚以后,可以考虑再生一个,这是你们的权利,我和莎莎都无权干涉!”路瑶愣住了,龙飞虎冷着脸,大步离开。

龙飞虎的眼泪下来了,支队长拿起命令啪地拍在桌子上:“这是已经签字的命令,陶静即日起调到支队指挥中心来!没有讨论的余地!”

“龙飞虎!你至于吗你?!你心眼儿真不大!”

“从陶静第一天站到你面前的时候开始,你就应该能想到这种可能!”支队长咆哮着,“从你亲自批准她进入突击队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一旦陷进去,就再也跳不出来的坑!你当时在干什么?!你脑子进水了?!鬼迷心窍了?!你跟我拍着胸脯坚持要陶静留在突击队!我不批准都不行!现在呢?现在你作何感想?!”

龙飞虎扭头瞪着路瑶:“我心眼儿大小取决于什么事儿。别碰我的底线!莎莎就是我的底线!”

办公室里,龙飞虎表情凝重。支队长恨恨地指着他,久久不能说话。龙飞虎站着不敢动。支队长突然怒吼:“龙飞虎!我已经无话可说了!”龙飞虎不吭声。支队长拍案而起:“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对王平同志交代?!怎么对陶思然同志交代?!”龙飞虎低下头:“我无言以对。”

6

公路上,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在前面开路,救护车拉着尖厉的警笛风驰电掣。陶静脸色煞白,戴着氧气面罩躺在担架上。何苗握着陶静的手,满脸是汗,呆呆地看着。

空旷的机场,吴迪心事重重地擦着直升机。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好像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没在预定的轨道内。他是特警支队最优秀、最出色的狙击手,是枪王之王,哪怕曾经面对的枪林弹雨都没让他像现在这样沮丧过。吴迪想着,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门口,陶静抱着莎莎,软软地倒在地上。何苗呆住了。沈鸿飞一把抓起莎莎,往外跑去。陶静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有血不断从她后背冒出来,何苗看着陶静,撕心裂肺地喊着。

“吴迪!过来一下!—”

陶静从医药箱里拿出药盒缓缓打开,同时看着莎莎,微微点头。莎莎艰难地吃着药,李天阳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突然,陶静猛地摘下眼镜,往地上一摔,背过身一把抱住莎莎。“轰!”伪装成眼镜的闪光震撼弹爆炸了!一片白光,李天阳和匪徒惨叫着捂住眼睛。陶静随即抱住莎莎,用身体压住她。“轰!轰!”两声巨响,咖啡厅的前后门同时被炸开,烟雾升腾中,沈鸿飞和何苗等人持枪冲了进来。李天阳努力睁开眼,颤巍巍地举起手枪,陶静一转身,抱着莎莎。“砰!砰!”两声枪响,对面狙击阵地的段卫兵扣动扳机,子弹旋转着钻入李天阳的眉心,使他猝然栽倒。

吴迪一愣,抬头望过去,支队长站在不远处。吴迪连忙扔掉抹布,跑步过去,立正敬礼:“支队长!您找我?”支队长点头,指了指前方:“陪我走走!”支队长往前走去。吴迪一愣,一脸茫然地急忙跟上去。

“我觉得是。”陶静错开李天阳的目光,表情复杂地看着莎莎,“特警突击队队长的女儿就应该与众不同,比起普通的女孩来,她们更坚强、更勇敢!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镇定!”莎莎坚定地看着陶静。李天阳不屑地冷笑:“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给她吃药!”

机场上,支队长和吴迪并肩走着。吴迪小心翼翼地看支队长。支队长扭头,正好与他的目光相对:“吴迪,你进入特警支队多长时间了?”吴迪一愣,随即正色道:“报告支队长,六年零五个半月,具体天数忘了。”支队长看着吴迪,一笑:“哦,我想起来了。入队宣誓的时候,就你喊得声音大,扯着脖子喊,嗓子当场喊劈了。”吴迪傻笑着:“这您都记得。”支队长话锋一转,有些严肃:“没错。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印象深刻。我觉得,宣誓能把嗓子喊劈了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迎合领导,急于表现,故意作秀。还有一种,是真正把特警的誓言当成了自己毕生的信仰,发自内心地喊出来,下意识地喊出来,以至于忘记了人的声带能承受的强度。吴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了这个好奇心,我想看看,你小子到底属于哪一种。现在答案已经很明了了—你用这几年在突击队的表现告诉我,你当然属于后者。你非常努力,也非常优秀,你优秀的表现和你对特警事业的忠诚,大家有目共睹。你成为了我们的王牌狙击手,也成为支队党委眼中最可信赖的队员。”

“是吗?”

吴迪眼含热泪,有些语无伦次:“支队长,谢谢您对我的评价。我……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远远不够。而且,而且我还犯了错误!”支队长严肃地看着吴迪。吴迪一脸诚恳:“这次,我犯了不小的错误。我听我们大队长说,这事都已经惊动局领导了。我给猛虎突击队抹了黑,也给咱们特警支队抹了黑,我……”支队长不说话,吴迪忽然愣住,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带着哭腔:“支队长,看来,对我的处理决定已经下来了。您刚才跟我说的所有的话其实都是在安慰我。”支队长严肃地看着他:“所以呢?”吴迪有些失魂落魄,强忍着悲伤:“没有所以……如果我真的给特警支队抹了黑,我愿意接受任何程度的处罚!我……我没有怨言。”支队长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假的吧?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没有怨言啊?我看到了一张比怨妇还怨的脸!上面写满了不甘心、不服气。”吴迪的眼泪淌下来:“支队长,我……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儿!说句不中听的,支队就是枪毙了我都行!只要能让我死在这儿!我死也不想离开突击队的一线工作……”

李天阳瞪着陶静,忽然邪恶地一笑:“我发现,你还挺有意思的。”李天阳指着莎莎:“你比她有趣。这个死丫头只会用她爸爸来威胁我。”陶静看着李天阳:“理解。如果我的父亲也是一名特警的突击队长,我也会这么说!”

“没人让你死—但是你必须要离开突击队的一线工作了。”支队长凝视着哭得有些崩溃的吴迪,“只不过—你的离开会是暂时性的,等任务完成以后你还得给我回来,继续当狙击手。”

大门后,队员们已经做好了突击准备。

“任务?”吴迪愣住了。支队长点头:“一项很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在这之前,包括我、龙飞虎,我们对你的态度都是在演戏,都是在为了这次任务在演戏、在做铺垫,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我才会和你谈。”吴迪目瞪口呆:“支队长,我……我有点儿听不懂。”

“我带了特效药,可以缓解一下,仅仅是缓解。”陶静淡淡地说。李天阳看看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莎莎,问:“她不会死吧?”陶静冷冷地:“看你的运气吧!”李天阳瞪着陶静:“你在激怒我吗?”陶静说:“我只是在说实话,激怒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李天阳瞪着陶静,莎莎有些紧张地躺在地上。

“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支队长说,“根据警方得到的情报,国际犯罪集团K2组织已经把触角深入到东海市了,他们在东海市正在实施一个阴谋。但是,由于K2内部的组织结构十分严密,他们所有的行动也十分隐秘。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人可以打入到敌人内部去!”吴迪目光一凛:“支队长,您说的这个人……是我吗?”

“说个现实的。”

支队长看着他。吴迪有些纳闷儿:“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外面,沈鸿飞一脸紧张地盯着终端:“一切正常,她很冷静,没有引起怀疑。”龙飞虎没说话,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柜台后,陶静将听诊器放回去。李天阳瞪着陶静:“她怎么样?”陶静站起身:“最好的办法是赶快送到医院。”

“因为只有你有机会!”

“你拿枪指着我,我怎么看病啊?”陶静说。李天阳想想,把手枪放下:“现在快给她治病!”陶静走过去,蹲下:“不要怕,我来给你看病。”

“我……只有我有机会?”吴迪这下更糊涂了,“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是刑侦单位的,没有那么丰富的卧底侦查经验,整个东海市警方比我更适合做卧底工作的不计其数,为什么偏偏是我?”支队长严肃地看着吴迪:“东海市所有的警察里面,只有你是陈晓晓的前男友啊!”

陶静只好动手脱掉。另一名匪徒拿着刀走过来,打开药箱察看,陶静不动声色地站着。匪徒站起身:“她没带武器。”李天阳扬扬手:“让她过来吧!”陶静提起医疗箱子,走向柜台。柜台后面,莎莎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喘息着。陶静看看李天阳手里的手枪,李天阳怒吼:“你看什么?!”

“陈晓晓?!”吴迪彻底愣住了,“这……这和陈晓晓有什么关系?”

陶静放下药箱,脱掉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防弹背心。匪徒一惊:“为什么穿着警察的防弹背心?”陶静平静地说:“临出发的时候,警察给我套上的。”李天阳看着陶静:“脱掉防弹背心!”

“据可靠情报显示,陈晓晓就是K2组织的人,她的代号叫—燕尾蝶!”

“把白大褂脱了。”一个匪徒喊。

吴迪目瞪口呆,猛地摇着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支队长,陈晓晓她……她怎么可能是K2组织的人?!我……我是了解陈晓晓的!”支队长瞪着吴迪:“你了解她什么?”

“病人在哪里?”陶静观察着四周。

“我什么都了解!我们曾经在一起两年多!”

陶静走到大门口,站在外面,她的脸上很平静:“我是医生!里面不是有哮喘病人吗?”良久,门打开了一条缝,陶静提着药箱进去了。

“那之后呢?”支队长问,“她去了国外之后,你还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在国外的经历吗?你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吗?你不知道!可是我们的刑侦部门已经知道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代号燕尾蝶的陈晓晓就是K2组织的人!仔细想想吧!她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又来到了你的身边,对你死缠烂打?她回来之后,你们之间所经历的所有的事情你难道一点儿破绽都没看出来吗?”

“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陶静心头一暖,龙飞虎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当中,任何一个有事!你明白我的话?”陶静咬牙点了点头,拎着医疗箱子,穿过警戒线,向咖啡厅走去。

吴迪愣立当场,脑海里突然闪过陈晓晓在病房里说过的一句话—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吴迪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支队长严肃地看着他:“设法与燕尾蝶接近,打入K2组织内部,摸清他们在东海市的犯罪动向,是经过市局领导和刑侦部门反复讨论研究过的,也经过了支队党委包括你们突击队领导的慎重考虑。我们坚信你可以胜利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吴迪同志,你自己有信心没有?”

警车里,陶静换好便装,戴上假发眼镜,正对着镜子化妆。凌云看着她:“注意安全!”陶静一笑:“我会的,放心!”说完套上白大褂下了车。龙飞虎看着陶静:“把她保护好。”陶静坚定地点头:“我会的!”

吴迪没有回答,急促地呼吸着。支队长凝视着他。吴迪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看着支队长,啪地立正:“支队长!我……坚决完成任务!”支队长严肃地点头:“这一点,我们坚信不疑。”说罢,支队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吴迪:“其实对你来说,最大的难度并不是任务本身,而是如何处理好你的情感关系。”吴迪目光坚定:“请您放心。如果陈晓晓真的是K2组织的燕尾蝶,我决不会徇私!”支队长摇头:“我说的不是陈晓晓。”吴迪愣住,突然又明白过来,一脸痛苦地拧着眉。

3

“吴迪,我在等你的回答。你必须要给我答案。因为这是我们所有人认为的这次任务的关键所在。”支队长看着吴迪,“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可以重新想别的办法,尽管难度会很大。”吴迪抬起头:“报告支队长!我会处理好个人情感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医生!我这儿需要医生!”李天阳大吼,“但必须是个女的,否则免谈!”说罢啪地挂了电话。

“你确定可以吗?”支队长凝视着他,“不要勉强,不要口是心非,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我他妈的知道!”李天阳怒骂,莎莎急促地呼吸着:“我……不行了,我快死了……”

“确定。”吴迪含泪痛苦地点头,“如您所言,我是一名警察,优秀的警察。我明白一名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我明白警察为了自己的使命,应该放弃什么。”

李天阳满头是汗,莎莎坐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匪徒有些心虚:“老大,大哥,可不能让她死在咱们手上啊!咱是求财不是求枪毙对吧?坐牢好歹也能有个盼头!”

一阵沉默。

“那就无解了,你该了解我的个性,我说过解决办法,你不听,我的女儿有点什么好歹,死的就是你。”

良久,支队长沉重地拍了拍吴迪的肩膀:“等任务结束,我会和龙飞虎一起,亲自向左燕解释。”吴迪含泪,重重地点头。

“不行!”李天阳一口拒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派个突击队员进来!”

7

“那就让医生进去给她看病吃药。”

夜晚,室内模拟街区,沈鸿飞带领着小虎队整齐列队。龙飞虎站在队列前,跨立站着:“除去受伤和在医院看护的同志,小虎队都到齐了。我简单总结一下小虎队在这次解救人质行动中的表现。”队员们一脸期待,只有赵小黑站在队尾,有些郁郁寡欢。

“胡扯!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李天阳冷笑。

“总体上讲,小虎队这次行动的表现是值得肯定的,你们成功地履行了特警队员的职责和使命,尤其是陶静同志,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奋不顾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歹徒射来的子弹,确保了人质的安全。她的行为非常值得肯定,让我们所有人为之感动。她是一个好警察,一个优秀的特警突击队员!”龙飞虎顿了顿,“支队党委经过研究,已经给她上报二等功,等待上级领导机关审核批复,同时授予她东海特警支队颁发的勇士勋章。”

“我的意思是,你把她放了,我去做人质。”

队员们兴奋得如同孩子一样。龙飞虎脸一沉:“成绩我已经不想多说了,下面我宣布一项命令—”队员们唰地立正,看着龙飞虎。龙飞虎凝视着队列最后,喊:“赵小黑同志!—”赵小黑一愣,抬头:“到!”

李天阳看着一脸难受的莎莎,问:“那你什么意思?”

“经过慎重研究,从现在开始,暂时将你调整为狙击小组的观察手。”龙飞虎说。赵小黑愣住了,眼里瞬间泛泪:“是……”

“她要是有点什么事,你知道后果,我已经告诉你了。”

“段卫兵!—”

“哮喘病?”李天阳斜眼看莎莎。莎莎听着,眼睛一转,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有些急促。

“到!”段卫兵的表情有些复杂,侧头看了看暗暗抹泪的赵小黑。

“才过去十几分钟,怎么可能解决?”龙飞虎说,“我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我的女儿有哮喘病,从小就有了,我想确定她有没有发病。”

“从现在开始,暂时由你担任小虎队第一狙击手。”

“叮铃铃!”李天阳拿起电话:“喂?解决了吗?”

“龙头……”段卫兵欲言又止。龙飞虎打断他:“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能胜任吗?”

“我听到了!”耳机里传来龙飞虎的声音,“这是一个好方案,先得有人保护人质的安全。”何苗靠在门外,纳闷儿:“可是她怎么进去?难道去敲门,问你们需要上门医疗服务吗?”龙飞虎笑,拿起电话拨过去:“那是我的女儿,她听得懂。”

“我……我可以胜任。”

“有办法!”凌云目光一动,“我们冒充医生进去。我的意思是,先派医生进去,保护好人质,然后再发动突击!”

赵小黑下意识地看了段卫兵一眼。龙飞虎退后一步:“会后交接武器装备,命令即刻生效。解散。”龙头转身走了。大家都转头看向赵小黑。赵小黑愣愣地呆立在那儿,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怎么样都没办法了?”沈鸿飞懊恼。

夜深了,赵小黑坐在室内模拟街区一角发呆,眼神狠盯着摆放在面前的高精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近,段卫兵背着88狙击步枪,端着饭盒站在赵小黑身后。段卫兵表情有些复杂,走上前坐在赵小黑旁边,把饭盒推给他:“吃饭。”赵小黑瞥了一眼饭盒,看段卫兵,又把头扭到别处。

咖啡厅门外,陶静低姿蹲在窗外附近观察,里面拉着窗帘,看不见现场情况。警车里,凌云皱眉盯着电脑:“他们现在分成两块,两个人在前面,李天阳和人质在柜台后面。他很狡猾,不管从前门还是后门进去,都没有射击角度。”

段卫兵把88狙击步枪和高精狙摆在一起。段卫兵看赵小黑:“先吃饭!”赵小黑看了一眼递来的饭盒,没吭声。段卫兵笑:“干吗呀!不至于吧?好像我抢了你女朋友似的。不就是个名分吗?咱俩谁跟谁呀?天天形影不离的,谁当第一狙击手不都一样吗?”赵小黑急了:“那不是名分的事儿,是尊严……段卫兵,俺的尊严被你夺走了!”段卫兵的脸色严肃起来,看着赵小黑:“小黑,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是!”沈鸿飞低吼。

“怎么不对?”赵小黑抬头看他。

“啪!”电话挂了。龙飞虎放下电话,脸色严峻:“小虎队注意,我只争取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希望你们能找出解决方案,向我汇报!”

“你没输给我呀?你输给你自己了。”赵小黑看了一眼段卫兵,段卫兵继续说,“我说错了吗?你本来有两次机会,可以一枪毙敌,如果你抓住其中任何一次机会,莎莎都可以成功获救,陶静也不会受伤。可是你都犹豫了。是你犹豫了,不是你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你输给了你自己。”

“好吧,我尽力而为!”

赵小黑懊恼地沉默着,不说话。

“不可能!最多三个小时!”

“小黑,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输过呀!咱俩第一次争主狙击手,我不就输了吗?我也是输给了自己。所以,现在咱俩的比分是一比一。还没决出胜负呢!你没听龙头说,是暂时的,不是永久。那说明—你还有机会。”

“五个小时!”

赵小黑目光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卫兵。段卫兵目光灼灼。赵小黑苦笑:“得了吧!你做梦都想当第一狙击手,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难道你还会让给俺啊?”段卫兵笑:“谁要让给你了?不可能!”

“那你要多久?”

“那不就得了!”

“你知道这需要汇报多少级的领导?一个小时,连报告都写不完!”

“你应该自己争回来!”

李天阳咬牙:“成交,那我等你的回复。一个小时!”

赵小黑愣住:“争?”

“我会把你的要求向上级转达,找出一个可以折中的办法来。在这以前,你不要伤害人质,你也知道,这是你唯一的砝码。你要是动她一根头发,相信我的话,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干掉你!”

段卫兵点头,意味深长地笑:“必须得争!虽然你机会不大。”赵小黑看着段卫兵嗤之以鼻:“嘁!俺机会不大?俺机会大着呢!”

“我女儿要是不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你也知道后果!”龙飞虎吼了出来。李天阳想想:“现在我们都陷入一个僵局,龙大队长,你看这个僵局怎么解决呢?”

“哟,雄心壮志又起来了?”

李天阳想想:“给我提供一架直升机,我要飞到境外去!”龙飞虎轻笑:“你在看好莱坞大片吗?从哪儿来的直升机可以飞到境外去?你知道这涉及多少部门?直升机不管飞到境外哪个国家,都要得到所在国政府的许可,你觉得这件事你办得到吗?”李天阳咽了口唾沫:“我要是到不了境外,你女儿就休想活命!”

“俺就是一时失落而已。”赵小黑凝视高精狙,眼泪吧嗒地落下。段卫兵正色起来:“长痛不如短痛,开始吧。”段卫兵拿起地上的88狙击步枪,站起来。赵小黑也是心情复杂地站起来。

“谈谈我们怎么结束这个麻烦。我想要我的女儿完好无损,你呢,有什么条件?”

一把88狙击步枪递在赵小黑面前,赵小黑犹豫着接过来,流着眼泪,把88狙击步枪放下,又依依不舍地拿起高精狙。段卫兵伸手去接,赵小黑紧紧地握着,不肯撒手。段卫兵也握着高精狙,两人使着暗劲,都紧紧拽着。

“你想和我谈什么?”

终于,赵小黑撒手了。段卫兵抚摸着高精狙:“赵小黑同志,我一定会善待这把枪!”赵小黑终于哭出声来:“俺一直在想,有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到啊!”

“怎么样?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段卫兵注视着痛哭的赵小黑,拍着他的肩膀:“小黑,没事,没事啊!真的是暂时的,我想你早晚有一天,你还会把高精狙抢回去的!”赵小黑哭着,抱紧了段卫兵。段卫兵安慰他:“后悔药那真的没地方买,努力训练,克服弱点,我相信,龙头还是会给你机会的!”赵小黑哭着点头。

李天阳在犹豫。

8

“对,把行动指挥权移交给公安机关指定的人选,我按照规定回避。”龙飞虎说,“上级会派一个与你控制的人质完全无关的指挥员来,他会秉公处理,丝毫不会因为你劫持的人质是我的女儿这种关系受到影响。那时候,你该知道什么叫作秉公处理—也许,连这样谈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病房里,何苗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陶静打着点滴,一脸痛楚地呻吟着醒来,何苗听着动静急忙起身,戴上眼镜。陶静躺在病床上,微微睁开眼。何苗凑过去,一脸关切:“你醒了?!”陶静呻吟着:“爸爸……我好疼……”

“回避?”

“啪!”台灯亮了,陶静吓了一跳:“何苗?!”何苗关心地笑着:“对,是我。”

“我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所以我在考虑回避。”

“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女儿在我手上!”李天阳拿着电话大喊。龙飞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既然知道我是突击队长,就应该知道劫持我女儿的后果!她有一点点的损伤,你都难逃一劫!”李天阳轻哼:“你见过无数像我这样的犯罪嫌疑人,我相信你都没有感觉了—但是,女儿你只有一个!我想,你不会无动于衷!”

何苗笑意盈盈:“队里安排大家轮流看护你,我值这一班。”

这时,电话响了,李天阳拿起来,是龙飞虎的声音:“我是东海市公安局特种警察支队猛虎突击队大队长龙飞虎,负责这次危机的最终解决。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我们都有的是时间。”

“怎么会安排你来看护啊?”

“别做梦了,现在公安到处都在打拐!你以为把我们做过的案子都翻出来,我们逃得过重刑吗?!现在被抓进去,跟被打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放手一搏!”李天阳站起身,“听着,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绑在一起跟警察对着干!侥幸的话我们还能逃命!要么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既然认我做大哥,就得相信我!多少次我带你们从险关闯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行!”那名匪徒快哭了:“以前……以前咱们没劫持过人质啊?”李天阳恨恨地说:“你蠢猪啊!只要人质在手,警察一定不敢动手!刀放在人质脖子上,又是特警队长的女儿—你觉得,我们没有逃命的希望吗?!”

“不都说了吗?轮流的?”

匪徒哆哆嗦嗦地提上电话箱子,向里走去,一转身吓得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一进门就脚软地跌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大哥,本来我们是拐卖人口,现在变成劫持人质,这可不是一种罪啊!”

“我……可你是个男的啊?”陶静不相信地问。

“明确。”段卫兵预压在扳机上的食指又松开了,赵小黑拿着观测仪继续观察。

“我们是队友,还要分男女吗?”

“待命,他们只出来一个人!”沈鸿飞低声命令。

陶静咋舌:“当然要分啊……我不方便啊!”

咖啡厅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何苗和陶静躲在门两侧,持枪待命。随即一条白手巾伸出门外晃了晃。赵小黑举着观测仪,趴在对面的狙击阵地:“他出来了!”段卫兵据枪瞄准,食指放在扳机上:“需要我怎么做?”

“我什么都会做!”何苗自告奋勇地说,“你不要看我是个男的,在家里都是我收拾家务的!衣服我都是自己手洗的!做饭我也可以的!我改天烧菜给你吃啊!我烧菜那是一绝,别提多好吃了!”

咖啡厅里,李天阳抓住莎莎躲在吧台后,想了想,指着其中一个匪徒:“你去!”匪徒声音有些颤抖:“老大!他们……可有狙击手!”李天阳扬了扬下巴:“他女儿在我手上,他不敢开枪!去!”匪徒战战兢兢起身,往门外走。

陶静看着何苗,有些不习惯:“你在说什么啊?”何苗恍然:“哦,我说错了,你在疼是吧?我马上叫护士!”陶静愣愣地看着他:“我,我现在不疼了,你走吧!”

龙飞虎表情复杂地看着沈鸿飞:“把我的女儿救出来!”沈鸿飞坚定地看着他,提着枪转身跑了。龙飞虎随即拿起高音喇叭:“李天阳!难道你不想谈判吗?”

何苗坐下,一脸认真地看着陶静:“我怎么能走呢?我是来看护你的!这可是龙头的命令!”陶静瞪大了眼:“龙头怎么会下这个命令!”何苗一脸正色:“你看,龙头的命令,咱们必须执行吧?”陶静又好气又好笑:“我不需要你的看护—特指—你!”

“明白!”沈鸿飞对着耳麦低声命令:“狙击组,保持对正面的观察,听我口令狙杀目标!注意,一定要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爆破组,在正面准备强攻!指挥组,跟我到后门去!明确没有?回答。”随即,耳机里陆续传来各小组的回复。

“为什么?”何苗纳闷儿。陶静赌气地不看他:“你自己心里知道!”何苗严肃起来:“陶静同志,我喜欢你是不假,但是,我们首先是同事、是队友!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有责任、有义务来照顾你!这个我们不能混淆,对吧?”

警车后面,沈鸿飞拿着终端,仔细看着凌云传输过来的咖啡厅的平面图:“我们可以从正面、后门强行突入,这是最后的方案!”龙飞虎低声命令:“去做你该做的事。”

“你这是歪理邪说!”陶静不吃他那一套。

还是一阵沉默。

“我哪句话都站得住脚。”何苗话锋一转,赔着笑脸问陶静,“说到烧菜,你现在想吃什么?”陶静冷冷地说:“我?我什么也不想吃!”

“我知道你不想死,你也知道,我不想人质有任何伤害。”龙飞虎继续说,“人质在你的手上,我肯定要顾及到人质的生命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让你派个人把电话拿出来,我和你谈谈!”

“你一睡就一天,现在醒了,肚子肯定饿了。快说,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搞去!”

李天阳冷笑着,不说话。

“我现在想的就是,你赶紧走!我要睡觉!我不能在一个有男人的屋子里面睡觉!”

这时,龙飞虎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过来:“李天阳!我知道是你,你的所有资料现在都在我的手上!现在,谈判电话就在门外,我知道你们是三个人!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开枪,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大厅里,莎莎被李天阳抓回来,一把丢在地上:“想跑?你以为那么容易吗?!”莎莎起身,“啪”的一声,被李天阳一耳光抽倒。另一名匪徒上去,撕下一条布单子,将莎莎的手反绑住。莎莎瞪眼恨恨地看他:“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李天阳不耐烦地挥着手里的枪:“那也得你先死!看你那老爸疼不疼你了!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你?!你欺负我!”陶静立马哭起来。

赵小黑可怜巴巴地把枪递过去,段卫兵咬牙接过来,持枪观察下面。赵小黑的眼泪下来了,段卫兵面色严峻:“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快帮我观察!”赵小黑急忙拿起观测仪。

“我错了!我错了!我到外面去!”何苗急忙起身,“别哭,别哭,你伤口刚缝合,别开了线!”

“你们两个别吵了!纸老虎!—”沈鸿飞吼,“你接手高精狙!暂时担任第一狙击手!”段卫兵愣了:“这怎么行?”沈鸿飞冷声命令:“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执行我的命令!”段卫兵一咬牙:“是!”

“出去!—”陶静哭得更厉害了,何苗忙不迭地急忙出去。

对面二楼的狙击阵地上,赵小黑满头是汗:“人质也在弹道危险范围!”段卫兵急赤白脸地:“我知道!但是你不是第一狙击手吗?你为什么不敢开枪?!你没打过信任射击吗?!”赵小黑也吼:“俺怕打到人质!”段卫兵一脸懊恼:“现在人质已经被抓回去了!我们错过这个机会了!那是龙头的女儿,我们都想把她救出来!”

清晨,医院里一片安静,主治大夫带着一群年轻的实习医生正在查房,病房里,护士们正在给病人换药。医院走廊外,何苗穿着便装,蜷缩在一张椅子上打盹儿。突然手机铃响,何苗噌地一下子就醒了,起身急忙关掉闹铃。何苗揉了一把脸,起身来到病房门前—陶静还躺在病床上在睡觉。何苗想想,转身走了。

大门一下子被撞开,莎莎高喊着爸爸跑了出来,郑直和陶静迅速冲上去,试图拿防弹盾罩住莎莎。就在此时,一只手从里面拉住莎莎,猛地拽了回去。郑直和陶静扑了一个空,急忙蹲在原地,往两边撤。沈鸿飞蹲在警车后,低吼:“狙击手!刚才为什么不开枪?!”

没过多久,陶静睡眼惺忪,刚一睁开眼,一勺子热粥喂在她嘴边。陶静吓了一跳,一张戴着眼镜的大脸凑近来,何苗举着勺一脸笑:“你醒了?吃点东西吧,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陶静哑然:“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何苗一脸正色:“我是来看护你的啊?”陶静看向病房门外:“不是一个人一天吗?”何苗还举着勺,认真地点头:“对啊!”

登高突击车旁,龙飞虎一听就站起来:“小虎队!上!—”门口不远处,郑直和陶静拿着防弹盾一跃而起,冲向门口。

“这肯定过了24小时了啊?他们没换别的人来吗?”

“接应!”沈鸿飞命令。

“换了,是沈鸿飞。”何苗理直气壮。

咖啡厅里,一名匪徒走到窗前,轻轻掀起窗帘缝隙看,声音有些哆嗦:“外面……全都是警察啊!”莎莎瞪着他:“我说过,我爸爸会杀了你们的!”李天阳一把捂住她的嘴,莎莎张口就咬,李天阳“嗷”的一声惨叫,莎莎趁机挣脱李天阳往门口跑。凌云看着电脑,紧张地:“她在往外跑—”

“他人呢?”陶静四顾。

2

何苗大义凛然地说:“他爸爸不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吗?我就说,今天还是我来吧,让他回家看看!”

“可那是我的女儿!”路瑶哭出声来。龙飞虎也是心如刀绞:“也是我的女儿!”随后转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刘和李欢:“你们组长已经不适合参加营救人质的行动,你们照顾好她。”路瑶含泪看着,龙飞虎的喉结在蠕动:“别以为我铁石心肠,只是我不能哭,不能喊,不能冲动!营救人质行动,不相信眼泪!我不能流泪,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去想—那是我的女儿!我必须把她当作一个人质来对待,她和别的被我成功救出的人质没有任何的不同!没有任何的不同,她是人质,我不能去想她是我的女儿,因为我的心会碎!心碎了,我就不能指挥行动了!你希望别人指挥这次行动吗?”路瑶呆呆地摇了摇头,“你是重案组的组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那边待着,不要说话,不要冲动,不要让我分心—好吗?”路瑶哭着点头。警戒线外,急赶过来的秦朗着急地看着里面。

陶静服了:“我去!你倒真是活雷锋啊!”

“那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路瑶哭出来,拔出手枪上膛,“你不去救,我去救!”龙飞虎一把抓住她,按在车身上,手腕一转反手夺过手枪。路瑶涨红着脸,挣扎着。“啪—”龙飞虎一巴掌打在路瑶脸上,路瑶呆住了。龙飞虎稳稳地握住她的肩膀,低吼:“听着,你是警察!你是警察!”路瑶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警察!你不能这么冲动!”

“想队友之所想,急队友之所急嘛!吃点儿吧?”何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时,重案组的车队也疾驰而到,车还没停稳,路瑶带人跳下车,匆匆走来:“到底怎么回事?”龙飞虎心如刀绞,压抑着自己:“还不知道,现在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路瑶急吼:“你还不赶紧把她救出来?!”龙飞虎也急了:“什么时候救,怎么救,需要通盘考虑!”

陶静一甩头:“我不吃!”

“是!”沈鸿飞吼道。

何苗举着勺循循善诱:“你看,你现在很虚弱,胳膊腿都动不了,怎么也得吃点儿东西,补充补充营养,才能快点好起来,回到小虎队。”

龙飞虎接过沈鸿飞递过来的电脑终端,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跟里面对话没有?”沈鸿飞摇头:“还没有。”龙飞虎看了看咖啡厅:“想办法和里面对话。”

“回到小虎队?”

“我们已经接驳了餐厅的视频监控系统!”

“对啊,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呢?”

这时,突击车疾驰而至,“吱”的一声急停。全副武装的队员们也陆续跳下车,纷纷跑步到位,占据了各个攻击地点。韩峰牵着猎奇,紧跟龙飞虎走来。沈鸿飞迎上去,龙飞虎面色冷峻:“现场情况怎么样?”

陶静突然又哭了起来。何苗手忙脚乱地说:“怎么了?你不想回去了?”

“快传输过来!”沈鸿飞说。

“我想,我做梦都想!”陶静哭得更厉害了。

咖啡厅里,李天阳拔出手枪,子弹“哗啦”一声顶上膛。凌云飞快地操作着电脑键盘:“我接驳了咖啡厅的视频监控系统!”

“那你就要吃东西,你不吃东西,怎么把身体养好啊?”

1

陶静泪眼婆娑地看着何苗,哭着张开嘴,何苗举着勺轻轻地吹吹气,喂进去,又拿着毛巾擦去她嘴角的粥痕。陶静大口地吃着,何苗喂着,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