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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张含点点头。

沈从书道:“这件事情的影响非同小可,一定要慎重对待。”

沈从书又道:“这件事情我会叫纪检委的同志秘密落实,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希望你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我们既不能冤枉好同志,也不能姑息纵容害群之马,今年就是换届年,要尽量避免负面影响。”

张含道:“还没有全部具体落实,不过,我问过财务科,将比较可疑的几笔发票都找了出来,还和秘书科的几位秘书核对过,确有其事。”

张含走后沈从书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陈顺进来汇报这一段时间市委办的工作情况。

沈从书看完材料,沉吟片刻道:“这些材料都落实了吗?”

沈从书听完汇报,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道:“最近,办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沈从书见他一反常态,神情严肃,知道事情严重,立刻端坐身子翻开资料,只见上面列举了陈顺数条罪状,一是透露市委市政府绝密消息,致使国家财产遭受损失。其中提到陈顺的好友刘能和吴东东从陈顺处得到消息,提前在城东开发区购买土地,从中谋取暴利,使国家财产遭受损失。二是公费报销私人物品,从中取利。其中就提到了利用职权报销私人购物发票,非法占有公有财产。三是利用公费行贿,收买领导……四是透露举报材料……五是收受贿赂……

陈顺道:“没有啊。”

张含也不答话,只是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放。

沈从书又道:“有没有关于开发区的举报信?”

沈从书笑道:“什么东西这么多?别是告状信才好。”

陈顺道:“几个星期前有过一封,后来纪检委已经插手调查,就没有再向您汇报了。”

转眼又是大半月,沈从书从外地回来,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张含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走了进来。

沈从书点点头,示意他回去工作。

想起去年出去游玩,就想起于黎,陈顺翻出去年游玩时的一张集体照,照片里,他站在于黎背后,两人都笑得很甜,很开心,不过有很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和吴东东现在过得怎么样了。陈顺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当初娶的人是于黎,那现在自己的生活该有多么幸福。即便他今天再出去游玩一次,还会遇到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吗?陈顺摇摇头,命运不是不给他机会,只是给了他机会,他自己却没有好好把握。这世界,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或是最难以偿还的债务,都不可以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来交换偿还,有些东西是可以让,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只是现在悔之晚矣。

下午的时候,纪委书记林海天给沈从书带来了一份调查报告。

周磊走后,陈顺打开窗户,窗外还是一片阴云,最近天气越来越冷,窗户越关越紧,待在办公室里总觉得特别的闷,而且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环顾四周,只觉得朋友越交越少,亲人更是一片空白,回到家里,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似乎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应付那些繁琐的会议。抛开工作,心里一片空白,对未来也变得尤其忐忑,真想休假出去走走,就像去年一样。

沈从书接过材料并没有立刻就看,在他出去期间,省委的一个老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说是自从林书嵌案件以后,省委对滨海就极为关注,尤其是党员干部腐败问题,要特别小心,别一不留神踩了地雷。沈从书接到电话以后,就特别交代林海天,一定要扩大范围,严查开发区案件,只要有任何疑点,有任何官员参与其中,都必须引起高度重视,以免到时候被省委查出来自己被动。

周磊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最近,林晖一直在和书记、秘书长套近乎,估计是想升迁,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处处针对陈顺,在背后也是经常话里话外都点到陈顺的不是,想必是对这主任的位置有所觊觎,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陈顺。想了半天,和陈顺闲扯了几句,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出去了。

林海天见沈从书并不急着看,就口头汇报开了。这次调查,的确查出了一些问题,以开发区案件中刘能的表现为例,单从银行存款和他一次性付清的商品房就足以说明问题,但是,如果这些钱是他入股参与土地买卖赚来的,那么就不能说明问题,毕竟现在参与商业活动的公务员太多了,单凭这点处分他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另外就是那些对非法建筑的罚没款,罚款是有的,他们也截留了一部分作为单位的奖金,这也是许可的,至于截留多少,似乎也没什么硬性的规定,截留资金可多可少,一般由建设局内部决定。剩下的就是拆迁补偿问题,不过这得一户一户落实,拆迁结束后,大多数人员都领了钱迁往各地,经商的经商,打工的打工,住址也不清楚,很难一个一个落实。

林晖道:“坏就坏在清高是现代政界交际的弱点。要有个性也得等自己当了领导以后才有发挥的机会啊。”正说着,周磊见门开着,就走了进来。林晖以为他有事情找陈顺,就出去了。

沈从书道:“那不是查无实据?”

陈顺笑笑:“其实啊,你也别这么丧气,你年纪还轻,今后多的是机会。何况,清高也不是什么坏事,那叫个性,叫风格。你没看见,每个领导都有每个领导的独特之处,也不是人人都一样啊。”

林海天道:“也不是都查无实据,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只对涉案人员进行外围摸排,并没有真正找过这些人谈话。另外,有发现说,刘能与吴东东关系密切,两人都是陈顺的同学,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开始购置土地正好在开发区方案明确的前几天,我们顺便查了陈顺,除了听说他在装修的时候曾经向刘能借过一笔钱,但至于是借还是送,说法不一,其他似乎没有什么发现。”

旁边,刚走进来的林晖听见了,挨至张含走后,自嘲道:“像我们这种人啊,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要论心机吧,不如任一鸣,要说水平吧,比主任您略逊一筹,要论耍奸弄滑吧,又放不下清高的架子,这辈子要想出头,难。”

沈从书道:“一定要查清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们既不能姑息纵容,也不能随便冤枉我们的干部,一定要有真凭实据。”

就在这时,张含经过办公室,见陈顺手上拿着电报,就道:“怎么,有问题吗?市委就剩下你和我,都走了,工作就没人做了,所以我让任一鸣和我一起出去见识见识。要是今后你提了秘书长,主任的位子也好有人接替。”陈顺知道他和任一鸣关系不一般,见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就点头表示理解。

林海天点头称是,沈从书见他坐着不吭声,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林海天道:“还有人反映说是林宇房地产与市长之间关系极为密切,优惠条件也远远超出了其他商家,在一定程度损害了我滨海市的利益,这里面恐怕是有猫腻。另外,根据可靠消息,最近省里已经开始在查周达秘书长,他可是黄市长的靠山,如果他一倒,势必会查到黄市长身上,不知道……”

张含见了陈顺,面无表情,让陈顺将电报放下,就把他打发走了。因为要提前上报参会人选,下午,陈顺又去找了张含,张含不在,陈顺让李明去看看文件批了没有,李明将文件带出来,说是秘书长已经批了,陈顺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参会人员:张含、任一鸣。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不过,又想张含这样做想必是有他的理由,也就按捺下心中的不快。

沈从书道:“你也别太紧张。我们要相信组织,组织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不管上面怎么做,我们这里一切还是要按照原则进行,注意程序和保密性。”

沈从书走后,陈顺收到省委明码电报,说是省委召开市委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会议,要求二人及时参加会议。陈顺亲自将电报送到张含办公室,想借机缓解一下和张含之间的矛盾。

林海天走后,沈从书心想:林宇房地产要是有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陈大炮,毕竟他是陈大炮介绍来的。所幸,后面的一切自己都没有参与,而且自己不做亏心事,要影响到自己不大可能。只是不知道陈顺参与了没有……随他吧,还是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全市工作会议召开后,沈从书从陈顺为大林中学争取建设资金这一事件中获得灵感,决定带着部分领导班子成员一起到外地走走,去拜访一下外面的乡贤,一来联络感情,二来争取取得一些资金回馈家乡的教育和文化建设,特别是要为一些小型学校打开基金建设通路。于是带了宣传部长和教工委书记一起出发了,临行前,再三叮嘱张含和陈顺,一定要留意信访工作,要及时为民众解决困难,做好疏解工作,确保社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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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上门,李明大喜,凭经验,张含越是不发表意见,心里就越是有意见,看样子这回是真的发火了,陈顺这回可有得瞧了。果然,刚回到秘书科办公室,张含又打来电话,对李明道:“有什么关于陈顺主任的事情留意着点儿。”李明连连称是,要知道,张含平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自从年前陈顺提醒了自己开发区的事情后,刘能将自己认为可能出现的漏洞都一一给堵上了,如果光看资料,他相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唯一能出现问题的就是虚报人口骗取补偿款这一块。不过他也想过了,实在不行,自己就辞职和吴东东一起出去做生意去。滨海不也有很多人下海经商吗?而且据说都还活得挺滋润的。

张含也不说话,挥挥手让李明退了出去。

就在刘能为自己想着后路的时候,调查组找到了李开。李开将刘能准备的材料摆放在调查组面前,调查组见找不出什么毛病,就想敲山震虎,从刘能身上找突破口。

李明急忙道:“还好秘书长识破了他的美人计,没有上当,但是,像这样处心积虑专门搞歪门邪道的人留在市委办当领导,实在是很不得人心。”

刘能被叫到纪委,纪委郑方同主任对他说道:“刘队长,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有人举报你,说你有重大的经济嫌疑,所以今天我们找你,只是例行公事,了解一下你的一些情况。”

张含被说中痛处,心下恼火,瞪了李明一眼:“你还听说了什么?”

刘能早有准备,只说是和吴东东合股做生意,具体事务由吴东东操作,自己只负责出部分资金。问到资金来源的时候,刘能回说是银行贷款,贷款还没还完,郑方同见问不出什么,也就客客气气把他送了出去。

李明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又道:“不仅仅是这样,外人都说,陈主任利用他前任女朋友勾引秘书长,好让秘书长上当,为他开绿灯,在领导面前为他说好话。”

就在刘能走后不久,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进了纪委大楼,这个人是原城东开发区的一个居民,因为非法建筑房屋被刘能带队给没收了建筑工具,还被罚了好几千元,心里一直不平衡,一天,无意中得知刘能等人利用虚构拆迁居民人数以谋取拆迁款,于是心生一计,千方百计寻找刘能违法的证据,此时打听到纪委已经有人到建设局了解情况,就直接上纪委举报来了。

张含心想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难不成你李明还不知道?嘴里却道:“既然都是送给领导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从纪委出来,刘能心里安定了些,纪委的人对他还算客气,说明他们并没有找到证据,他有些后悔自己贪污拆迁款和罚没款的事情,其实,当时他和吴东东的土地买卖生意已经很好,根本不需要去贪污,可是没有人会嫌钱多,何况那些也都是惯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要是减少了这些收入,下属的福利势必受到影响,势必要被手下埋怨。他隐隐有些预感,他的前途即将毁在这些所谓的惯例上。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心里沉甸甸的,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江风刺骨,只不过,他并没有感觉,他掏出电话,给吴东东打了一个电话。

李明讪笑道:“最近外面都在传,说是陈主任往领导家送礼,将送礼的钱打成发票在市委办报销。”

吴东东接了电话,话音慵懒,似乎刚午睡起来,刘能忽然十分羡慕,要是自己今天也是经商,就不会这么担惊受怕了。

张含瞪了他一眼道:“有屁快放。”

电话里,吴东东笑道:“好久没回滨海了,怎么,最近滨海是不是又有什么项目要我们合作?”

李明这才道:“最近外面有一些传言,不知道秘书长听说了没有?”

刘能苦笑:“还有什么项目呢,纪委今天找我谈话了,问我们土地开发的事情和拆迁的事情,今天是应付过去了,以后就不知道了。”

在这样一个让人压抑的日子里,一脸诡谲的李明给张含送去一份文件,见张含办公室没别人,送了文件后就站在桌边待着不动。张含奇怪道:“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吴东东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收敛了笑容,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二月底,滨海迎来了年初最大的一股寒流,刚刚在阳光下暴晒了而后又被收进箱子的冬衣又被人们翻了出来,继续它的光荣使命。有懒点儿的,想着就这么一两天,忍忍也就过去了,就坚持穿着那么一两件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盼着滨海上空厚重的阴霾早日消退。

刘能无奈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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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东东道:“要不,马上辞职,到时候咱俩一起到外面做生意?”

李明狐疑地看了看他,见他自言自语嘟囔着,好像是嫌自己的工作太烦,太累,心里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会变通。

刘能道:“现在还走得掉吗?现在一走,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硬着头皮接一招,说不定他们找不到证据就过了。”

叶文撇了撇嘴,心里道:那是,你凭着一张嘴,专门哄领导,上班时间到处跑,就说是给领导办事情,回来了还到处吹嘘自己怎么利用权力办私事,还大叫累死了,好像是为了公事累成了这样。我们呢,为工作累死累活倒像都是在为自己忙活,这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接着就想到了自己的工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凭什么自己拿那么低的工资干得这么累,别人坐在那边享受却拿自己两倍的工资?简直是太没天理了。想到这里,捏紧拳头,狠狠擂了桌子一拳,把李明给吓了一跳。

吴东东又问李开的事情,刘能道:“他能有什么事情?什么都是我们经的手,就连吴世人的事情,后来他也都放手让我们直接和他联系了,想到吴世人,我就根本连待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了,他的事情更多,街道改建、广告牌设置、圈地计划,每个项目挖进去只怕都有漏洞。不过,纪委的人似乎还不知道他。”

李明笑笑:“老弟,你也别羡慕,这都是各人的造化,多学着点儿。”

吴东东骂道:“这只老狐狸,我们喝汤他吃肉,吃完了,还要我们帮他擦屁股。不过,这回要是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把他给咬出来。”

叶文刚跟着林晖下乡调研回来,一身疲累,见李明闲坐着发呆,虽然早已经习惯,但还是羡慕道:“还是老兄行,这么悠闲,哪像我们劳碌命,整天不是到处跑,就是加班写文章。”

刘能道:“算了,算了,我一个人栽进去也就是了,还多拖一个下水,何况,他的事情也是因为我们有求于他,如果我真让他们逮着了,算我自己倒霉。不过家里就请你多关照了,我怕陈顺到时候也是有心无力。”

张含和陈顺关系的微妙变化,李明焉能感觉不出来。待在办公室里,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上了心头,对陈顺的不满更是越积越多,就谋划着该如何再火上加油,让陈顺彻底完蛋。叶文走了进来,见他发呆,觉得奇怪,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个李明给吓了一跳。李明定睛看是叶文,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第二天,就在陈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能被双规,吴东东也被“请”回了滨海,对于陈顺是否参与开发区附近土地买卖的事情,二人言之凿凿,还特别请张利证明,陈顺的确没有参加。问为什么没有让陈顺参与的时候,刘能道:“我就知道,他要参与,事情准得办不成。”纪检委的同志又问那张存折的事情,刘能苦笑道:“他真是向我借的,还特地向我打了借条,我知道,要是我不收借条,他铁定不会要我的钱,所以我就收了借条,就在我家的箱子里头,你们可以派人去取。现在看来,那张借条还是打对了,要不,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陈顺一直以为周磊是因为无心上进才对工作漠不关心,直到这时才知道他是受了张含的打压,得知了他这些年来的无奈,心里也不由得替他难受。毕竟这些年来,两人一起共事,可以说周磊对他还是挺支持的,每次只要他有要求,周磊几乎都是二话不说就尽量去做,让他十分感激。仔细想想周磊的话也不无道理,最近,张含对自己似乎不冷不热,大有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自己却一直找不到原因,猜了半天,估计也就是因为凝兰的事情,外面以讹传讹,使他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可是自己和凝兰根本就没那回事,如果刻意去解释,只怕是越说越糊涂。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仔细想想,似乎不见得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或是无意中做错了,如此公报私仇,似乎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很是纳闷了一阵,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许吧。”

刘能被双规的事情,陈顺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张利找到他,请他帮忙的时候,陈顺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心里暗骂刘能: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找了纪检委的一个朋友,才知道,刘能不仅涉及了土地倒卖,还涉及了强占私人财产进行倒卖和捏造虚报人头进行公款贪污等罪行。同时,那个朋友还特别问道:“这些事情,你真不知道?”陈顺摇摇头,那个朋友松了口气:“也许,这能让你逃过一劫也未必。”陈顺这才知道事情已经波及到了自己。

周副主任看了他一眼,道:“老弟,你自己小心点儿,秘书长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想当年,我要不是因为顶了他两句,也不至于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现在也想开了,职务升迁也就那么回事,有权有势的时候人家巴结,失势的时候心里就会有落差,无权无势反倒落个心理平衡。这辈子反正升迁无望,工作嘛,想做的时候做一点儿,不想做的时候就拉倒,落个轻松。”

陈顺知道无法挽回,也只好如实回复张利。知道无法帮助刘能,张利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哭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不要这劳什子的金项链,我也不要那房子,只要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陈顺笑道:“这话也太绝对了吧?”

陈顺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心里也难受,劝道:“你也别太伤心,咪咪还需要你照顾。这边,我再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再想办法。”张利只好擦了擦眼泪回去了。

这一天,周副主任到陈顺办公室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领导和下属的关系,周副主任感叹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最小气的就是领导,只要有稍稍那么一点点不顺他的意,他就永远记在心里,让你想翻身都难。”

第二天,张含将自己收集的材料转到了纪委,很快,纪委将反映陈顺的问题与刘能的案件并案调查,倒是为陈顺澄清了许多问题,只是那些发票的事情,虽然具体是钟佳在操作,但无论怎么说,陈顺依然逃不了干系。

放下电话,陈顺叹了口气,最近市委办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背地里指指点点,许多人还和陈顺刻意保持了距离,不希望自己受到波及。这世间人情冷暖原本如此,看多了文学书籍的陈顺并不介意,毕竟,除了刘能、吴东东和许绪、雷林几个,他压根儿就没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过,但见到这种情形,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张含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在市委常委会上,林海天对案件调查情况作了汇报:检察院将以贪污罪和渎职罪起诉刘能,至于陈顺,只是犯了过错,难以定性,因此提请常委会讨论决定。沈从书沉吟片刻,道:“陈顺同志虽有过错,但主要错在不察,我个人认为该同志平时工作还是尽职尽责的,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一概否定他的成绩,我建议,对陈顺同志进行批评教育也就算了。”

正月十五刚过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张含和陈顺的关系不和了,而且说得绘声绘色,说是陈顺如何抢了张秘书长的女朋友,又如何和老婆钟佳大闹了一场,在街上打得头破血流,原先同情陈顺的一拨人,全都转向了钟佳,为钟佳鸣起屈来。还有人刻意跑到周凝兰的店铺看周凝兰,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又引得周围铺子里的人过来围观,让周凝兰哭笑不得。当晚打了电话给陈顺,陈顺也没办法,安慰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并要求她尽量减少和自己的见面,免得授人以柄,越说越离谱。周凝兰原本想通过这件事情让陈顺索性回到自己身边,见他这么说,很是失望。

这件事情原本可大可小,众常委见沈从书发话,也都不作声,这时,黄坚发话道:“这件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以原谅,但陈顺作为市委办主任,在这样的岗位犯了这样的过错,我觉得是不可原谅的,就是给他个党内处分也不算重。”

陈顺急忙回转身,向林海天道谢,进了沈从书的办公室。

随即,张含也说道:“陈顺作为市里第一办的主任,出这样的问题,的确让人难以接受,这要传出去,只怕严重影响市委办的形象,也损害市委领导的形象。什么给市委领导买礼品,谁收他礼品了?在座各位领导,你们收了陈顺家什么所谓的礼品了吗?我看那纯粹是虚假发票,自家买了东西拿到市委办报销,还把屎盆子扣到在座各位领导头上,什么人嘛?什么素质嘛?这样的行径,等同贪污,卑劣至极!这样的人,能留在市委中枢工作吗?我的意见,一定要进行严肃处理。”

走出门,见陈顺还在不远处慢慢走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叫道:“陈顺,你可以进去了。”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毒。座上常委,俱不作声。不作声就是无言的支持。就算一些人想替陈顺说句话,却也张不开嘴,一则因为发票的事心里不爽,二则也被张含这一番话堵住了嘴——谁也不想说收到过钟佳送来的东西。

林海天见事情虽然已经谈完,但不知道沈从书还有没有新的指示,也就不急着出去。见陈顺出去,这才道:“书记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出去安排了。”

沈从书虽然觉得他们说得过于严重,但见他们两个态度语气都极为强硬,如果硬要压下来,只怕引起内部的嫌隙,也不好再为陈顺说话,最后协调的结果,就是陈顺暂时停职,由市纪委对发票报销一事再进行深入调查,根据调查情况再作具体处理。

正月十五还没过完,市纪委书记林海天找到沈从书,向他汇报了去年年末收到的关于刘能等人贪污受贿、滥收非法建设用地罚没款的事情。沈从书指示一定要查清事实严肃处理。陈顺来向沈从书汇报会议筹备情况,敲敲门就直接进去了,正好听到沈从书说要重查城东开发区所有一切用地买卖使用情况,心里一惊,想要退出避避嫌,已经迟了,尴尬道:“你们谈事情啊,那我先出去了。”

散会后,张含来到沈从书办公室,提出让任一鸣代理市委办主任一职,但沈从书因为任一鸣上次的风流事件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他不适合主任一职,剩下周磊副主任和林晖两人,张含与周磊向来就有嫌隙,听沈从书的话音,是想先考虑周磊,急忙抢先一句话就将他给否决了,结果好事就落到了林晖头上。

沈从书提前一天回到了滨海,这一年是滨海最安静的一年,交通事故降到了最低点,仅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死亡一人,听说还是双方私了,肇事方赔了六十万,死者家属没有上告,也就没有惊动任何部门。见陈顺一脸喜气,沈从书也很高兴,开完年初会议,接下来该筹备全市工作会议。虽然沈从书没有指示,但陈顺还是让综合科提前作了准备,将要处理的事务提前做好,要准备的材料先打好初稿,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然后将本年度要做的事情详详细细作了记录,以免遗漏。

回到办公室以后,张含躺在椅子上,陈顺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感到十分开心,相反总觉得焦躁不安,无法定下心来做事情,到了后来,甚至连办公室都待不下去,就交代了李明几句,匆匆忙忙下了班就往家走,没想到却在家里遇到了周凝兰。

陈顺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七天,一上班显得特别高兴,精神抖擞,害得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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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放假,几乎每个人都是踌躇满志。张含上了一趟省城,到几个熟悉的领导那里走了走,换届年,谁都想换一个更好的位置,何况他在滨海当秘书长也好些年了,再不换换位置,只怕这秘书长得待到退休。几个领导也对他说了一通好话,一副心知肚明竭力相助的样子,不过张含也明白,这些东西都是表面的,能不能、会不会帮自己做事情还难说得很。但打过这一通招呼,他心里还是安定了些。

周凝兰没想到陈顺和钟佳分手后,自己还是过了一个孤孤单单的年,原本,周凝兰想再给陈顺时间和机会,但几个星期过去,给陈顺打了好几个电话,陈顺依然是不冷不热,叫他出来玩,陈顺就推说没空,要和朋友约会;和他聊天,也只是普通的客套,说不上两句就卡壳了。到了这无话可说的地步,周凝兰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只是以前自己始终不肯死心,面对现实。

66

明白过来以后,周凝兰打算结束自己的服装店,出去散散心,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居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张含家,看着那栋房子,周凝兰有点儿迟疑,她看看手中的钥匙,这座房子的钥匙张含一直没有开口要回去,是在等她回这里吗?不过,即使回去,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愧对张含。

林风见此情形,故意引开话题,逗了李眉儿半天,李眉儿这才半嗔半怪顺着竿子下了台阶。

开了门,周凝兰走进卧室,打算将自己的一点儿东西收拾清楚了再走,客厅有些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桌子上的烟灰缸装了满满的烟蒂。周凝兰打开窗户,好让空气流通,趁着这当儿,环视着屋子,毕竟她在这儿待过几天,收拾过这里的每个角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周凝兰又将客厅和厨房打扫干净,然后将钥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打算给张含留张字条算是告别,找到几张纸,却怎么也找不着笔,只好放弃。

林风拥着李眉儿,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李眉儿想起自己无意间告诉“梦游”的那些事情,当时没想到对方是林风,虽然说的并不多,却也是挺让人尴尬的,心里兀自怦怦跳个不停,坐在一旁半天吭声不得。

临出门时,凝兰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张含,电话响了,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回身一看,张含就站在身后。

林风深情地看了李眉儿一眼,然后说道:“难道你就不记得你将密码告诉过谁吗?”李眉儿难以置信:“你说我告诉过你密码,那怎么可能?”可是看林风的神情不像是说谎,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曾将密码告诉过“梦游”,心里一动,难道……林风点了点头:“现在,你总该相信缘分了吧?”李眉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刚发现的?”

周凝兰笑道:“想打电话给你告个别,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等等。”李眉儿一把按住林风的手,“你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的密码?”

看到她的第一眼,张含的心忽然怦怦直跳,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似的,他不知道周凝兰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他想应该不至于是为了陈顺,因为陈顺的处理还只是常委会上的讨论,没有正式成文,当然,他心里根本就不希望她为了陈顺来找他。张含按捺住心中的忐忑,面无表情道:“既然遇上了,就进去坐坐吧。”

李眉儿拍了一下他的手,瞅了他一眼,道:“别告诉我,你勾搭上了哪个女人。”林风握住她的手拿起鼠标点了点腾讯QQ,然后找到李眉儿的QQ号,用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居然点出了李眉儿的QQ密码,进了李眉儿的QQ账户,把个李眉儿惊得合不拢嘴。

屋子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客厅的茶几上放着自己送给周凝兰的钥匙,张含的心没来由地一动。他装做没看见那把钥匙,拿着杯子去给周凝兰倒水,一边揣测着周凝兰此次回来的目的,一边问自己,如果此刻她还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

林风很快洗完澡出来,朝正在上网的李眉儿嘿嘿一笑,在床边坐了坐,然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李眉儿道:“老婆,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凝兰在茶几旁坐了下来,见张含拿着水过来,将钥匙往他面前一推,道:“想出去散散心,顺便再去找找孩子,估计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看看这里,顺便把钥匙还给你。”

李眉儿虽然不想用他的钱,但这句话还是受用,笑了笑,心中又多了一些温馨的感觉。

她不是来为陈顺的事情求情的,难道自己当时真的误会她了?张含没有接,也没有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挽留她。

李眉儿走出洗手间,又给林风找了浴巾,一瞅电脑,见电脑开着,也没在意,浏览了一些文学网页,忽然想起自己的QQ,一看,居然关了,心里想着一定是林风干的,也没多想,叫道:“林风,你怎么把我QQ给关了?”林风进了洗手间,心里还在突突直跳,又是惊喜又是尴尬,一听,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心里一紧,装做若无其事道:“老婆,对不起,刚才看你QQ上头像闪啊闪的,就看了一下,是关于捐款的,本来想告诉你,一急,点错了,就把电脑给关了。”说完,又担心李眉儿多想,又道:“你看看,捐款该出多少我给报销。”

周凝兰见张含没有反应,也无颜再坐下去,站起身,就要告辞。张含见她要走,急忙站起身来,一急,将茶几上的杯子打翻了,地上的毛毯被溅湿了一大片。周凝兰见张含站着发呆,忙弯下腰拾起杯子,又拿了几张纸巾摁在毛毯上将水分吸出来。张含弯下身子,递给凝兰几张纸巾,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凝兰,都怪我这段时间一直胡思乱想,以为你不想嫁给我了,也就没顾得上你的感受,冷落你了,我向你道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马上嫁给我,明天我们就去办理结婚证,你还可以将你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这样你也可以顺便照顾你的父母,然后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或者,把你那个孩子也接回来,毕竟,无论我们还是他们,年龄也都不小了,凝兰,我们都需要一个温暖的家……”

林风又溜了一眼洗手间的门,见里头水哗哗直响,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又点了她的好友群,看到QQ上第一个名字“竹影”,不觉愣住了,心里道:“原来,她也用这个名字。”但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预感,急忙看好友群,一个一个往下找,果然,在一大堆的好友群里,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QQ头像,上面赫然写着“梦游”,心里顿时怦怦直跳。就在这时,他听到里头水声停止,一急,手指一动,一下子关了李眉儿的QQ。关了之后,暗叫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正好李眉儿在里头叫他洗澡,也顾不得多想,答应着就走了进去。

凝兰看着张含的双眼,有点儿感动,在她的印象中,张含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是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她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也许,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就在等这一番话。看着张含,周凝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张含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让凝兰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凝兰不好意思地推开张含:“我原本是来向你告别的,没想到却为你留了下来,命运真是捉弄人。”

屋里开着暖气,李眉儿见林风身上有点儿寒气,就进了洗手间给林风放了些热水,让他洗个热水澡,好暖和一下。林风一边说着老婆辛苦了,一屁股坐在书桌前,见电脑屏幕上闪着一个又一个泡泡,知道李眉儿在上网,就顺手点开,见一旁QQ头像闪啊闪的,想是李眉儿的QQ,有心偷看,又怕李眉儿发觉生气,偷偷溜了一眼洗手间,见李眉儿没出来,急忙点了一下头像,原来是李眉儿的大学同学群有人发来信息,说是一个同学家里孩子出事,希望同学们踊跃捐款。

张含呵呵笑道:“这就是命,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就永远跑不掉。”

林风在亲戚那里喝了点儿酒,面红耳赤的,一进门,见了李眉儿就笑着道:“老婆,别生气,推不过,就喝了这么一点点。”李眉儿又好气又好笑,嗔道:“谁是你老婆?谁又怪你啦?”回到老家,为了配合林风演戏,两人就老公老婆地叫,只是没人的时候,李眉儿才不许林风叫。

周凝兰道:“臭美。”正说着,肚子只觉得一阵难受,身子疲软,看看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玩了几局,眼见快到晚饭时间,李眉儿惦着煮晚饭,就先下了。林海洋也被外甥请去吃饭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了看林风为她准备的饭菜,心里一阵温馨,热了热,简单吃了些。收拾好厨房,李眉儿又回到电脑桌前,QQ挂着,“梦游”已经下了,李眉儿看了一些新闻,无非都是些杀人放火的事情,没什么新意,正无聊,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知道是林风回来了,急忙抛下电脑迎了出去。

张含见凝兰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天黑下来了,急忙道:“肚子饿了吧?我现在就动手,亲自为你煮一餐丰盛的晚餐。”说着,手忙脚乱地围上围裙,忙碌起来。

李眉儿发了一个笑脸,表示同意,于是在游戏厅占了个位子,告诉“梦游”自己所在的位置,边玩边聊。得知“梦游”和前妻暂时在一起,并努力寻求机会和前妻复婚,李眉儿很是为他高兴。

周凝兰看着张含兴奋的样子,很是感动。和陈顺谈恋爱的时候,自己太爱他,老是舍不得让他动手,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自己为他服务。结了婚以后,丈夫忙着生意,家里又雇了保姆,自然从来没想到过要煮给自己吃。这么多年来,能够这么主动这么心甘情愿为她煮饭的,张含还是第一个。凝兰的眼睛湿润了,即使张含不是她最爱的人,但却是最爱她的男人,她应该为拥有他而感到满足才是。想到这里,周凝兰笑道:“随便煮一点儿就行了,要不,我的肚子可就饿扁了。”

李眉儿看完,微微一笑,立刻回道:“呵呵,谢谢。你呢?找回你的前妻了吗?”等了半天,不见“梦游”回复,仔细一看,头像已经成了灰色,知道前面看到的是他的留言,不由自嘲地一笑,到游戏大厅玩了会儿五子棋,结果输赢各半,正觉无聊,忽然看见“梦游”的头像闪动,知道他上线了,点开一看,上面写着:“玩游戏呢,要不要一起玩玩儿?”

张含答应着,用最快的速度取米熬粥,一转身,凝兰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着他,给他递上他需要的抹布,张含幸福极了,这种温馨的感觉已经离开他太久太久了。他将周凝兰赶回客厅,凝兰笑着往客厅走,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错过了很多。这次,她真的不想再错过,也许,懂得珍惜才是获得和守护幸福的诀窍。

“梦游”道:“好久没联系了。找到你幸福的另一半了吗?不过不管找没找着,我都祝你春节快乐!”

吃晚饭的时候,张含忽然想到了陈顺,要不要告诉凝兰陈顺的近况?想了想,张含试探性地问道:“凝兰,最近你有没有去看陈顺?”

打开电脑,上了QQ,李眉儿就看到了“梦游”的头像在动,心里很是高兴,好久没聊了,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

凝兰摇摇头,也许,从今以后,她都不会特意去看他了。

春节其实是最无聊的,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在林风老家溜达了两天,走遍了附近的山水田园,此外就是吃饭,亲戚们轮着请客,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李眉儿尽管无奈,还是堆起满脸的笑,边笑边狠狠掐林风的大腿,要不是他,今天她就不用这样受罪。两天以后,李眉儿就再也不想出去了,撒着娇让林风独自出去应酬,自己则待在家里上网。林风知道她肯答应陪他回来过春节已经是很大的让步,自然不敢勉强她,嘻嘻笑着独自去了。

见凝兰态度冷淡,张含松了口气,他终于确定周凝兰和陈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了。那么,他也可以终止对陈顺的一系列行动,毕竟,要伤害一个人也是件劳心劳力的麻烦事,何况当时针对他原本就出于误会。于是,他告诉凝兰在陈顺身上发生的一切,听得凝兰大张着嘴巴似乎无法相信。

李明走后,张含在储藏间挑了几样东西,装好了准备第二天带去,这才回房间看电视。

张含见她这样,有点儿后悔自己对陈顺落井下石,但是事已如此,也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对陈顺表示同情,顶多以后要是有机会,就拉他一把。然后,忽然又想到那次在凝兰店铺看到的情景,于是问道:“有一次,我在你的店铺看到你和她……”

张含点点头,瞟了一眼汇款单,让李明上储藏间拿了几瓶好酒,带回去给他老父亲,李明连连道谢,张含又交代李明第二天同他一起上省城,这已经是惯例了,李明自然明白,也不过问,就告辞回家准备去了。

陈顺很少上凝兰店铺,张含一提,凝兰很快就想起来了,估计张含也是因为看到了才对自己冷淡,急忙笑着解释道:“那次都是因为钟佳。”接着就把上刘能家遇到钟佳,引起误会,被抓伤额头的事情说了一遍。张含听完,心里有些惭愧,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担心自己因为怀疑而再次破坏了和周凝兰的感情,不敢再说别的,只是狠狠抱怨了钟佳一通,叹息陈顺娶妻不贤,耽误前途,还殃及池鱼。周凝兰也唏嘘了一番,张含见她神态,不像情人似的关切,心里很是放心,吃过饭带着凝兰一起出去散步了。

张含回到家里,李明早在客厅里等着了。张含看着客厅里大包小包的,知道这些都是李明给他置办的年货,也不看,往沙发上一坐,李明忙将一张银行卡掏了出来,道:“这些是年底宾馆的分红,我存在里面了,您需要的时候可以上网上银行或是直接去银行取去。”

天气渐渐转暖,天空却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多雨的三月,温度忽高忽低,既多了夏季来临前的浮躁,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让陈顺感到异样的烦闷。刘能事件发生以后,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刘能,这些天来,先是从秘书科开始,接着是各个科室,几乎所有的人看见他都眼神怪异,或躲着走,或同情似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好像在安慰他,或是眼神中充满鄙夷,幸灾乐祸,让他感觉一种风雨欲来的暗涌正一步一步逼向自己,向自己袭来。

玩了一会儿,张含面前的钞票又厚了许多,下注的人却少了,有的是觉得玩亏了,有的则是输了个精光,但到这里来本身就为了输钱而来,也就没什么好丧气的。张含见玩得差不多了,就推说有事情,叫任一鸣代替自己继续下注,自己则抽身退了出来。

那天常委会后,林副书记、周部长以及另外的几个常委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他,也都比平常严肃,面无表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和自己有关,和刘能有关,他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玩弄着签字笔,在记事本上胡乱地画了又画,可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空气变得越来越郁闷,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毛毛细雨很快就像雾似的飘了进来,洒得他额头上的一撮头发跟生了露珠似的,白茫茫的一片。

任一鸣大喜,叫了平时比较要好的几个领导过来,一起玩牌九。很快,张含面前的钞票就厚了起来,估计至少有万把块钱。刚放下手中的牌,电话响了,张含见是李明打来的,就让任一鸣接了自己的牌,走出去接了电话,李明说是有事情在家等他,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让李明迟些过去,回到茶室继续打牌。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陈顺很快就接到了雷林的电话,简单地问候之后,雷林沉默了片刻,道:“陈顺,凡事看开点儿。”

张含品着茶,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知道这小子手痒痒了,就道:“想玩两把就玩两把吧,大过年的,不凑凑热闹也不行。”

陈顺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是不是他们已经有决定了?”

任一鸣看着那些钞票哗啦哗啦地朝抽屉里飞,心里痒痒的,但碍于张含在场,刚因为许娜的事情被他训了一顿,不敢直说。

雷林道:“常委会已经决定,让你停职检查,由林晖暂时主持工作。听说,书记原打算只是批评教育,可是黄市长和秘书长坚决反对。”

茶楼里不到七点钟就已经很热闹了,都是些老面孔,张含也不客气,这几天是豪赌的最佳时期,赌资比平时涨了三倍,麻将一个子就是一百五十元钱,这对工薪阶层一个月两千来块钱的工资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但在任一鸣眼中还只是小意思。更高级的,一个麻将子是两千元,都是在外做生意的,拎了黑包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现金。赌资涨了,茶楼的服务费自然也得跟着十倍的涨。尤其是茶水费,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但来人愿意,这里安全啊,不用老是提心吊胆的。

黄坚的反对原本就在意料之中,陈顺忍住心中的失落,强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张含春节前打了一个电话给周凝兰,知道她独自回了大林,也没说什么,和任一鸣吃了顿除夕饭,又到茶楼去了。

雷林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春节终于到了。陈顺无处可去,找了许绪、雷林打了几次牌,看别人一家子乐乐和和,心里感触颇多,再不肯去影响他们,大部分时间就窝在了家里。还好,也就七天时间,实在在家里待不住了,就去办公室遛一遛,上上网,去刘能家走走,掰掰手指头算算,三天时间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新春酒会,忙碌起来就不觉得时间难熬,七天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

没过多久,许绪也打来了电话,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啊,还是犯了小人,自己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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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顺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