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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震慑 3

他说:“是吗?可是,什么时候破呀?你可是立下军令状了……”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案子会破的。”

我:“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有急事,再见!”

他说:“严局,我是关心你。你可是说过,一个月破案,现在时间可不多了,案子没破,怎么又出新的了?”

我放下了电话,心情可想而知。

我说:“贾总,你消息很灵通啊!”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三天过去,距离我承诺的破案日期确实不多了。然而,案子没破,还出了新的,真他妈的……

贾二!

心情还没平复,周波走过来告诉我说,屠龙飞把江河水带看守所去了。我不明白地问这怎么了,周波小声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区区季仁永难道对屠龙飞有什么制约力吗?我正要问问周波,手机响了,一个声音传来:“严局,怎么,听说又出大案子了?是那个凶手干的吗……啊,我是贾文才!”

“他可能要动手。”

在这种局面下,没必要去较这个真。我想派周波跟着他们一起审查江河水,可是想到他们的关系,搞不好会生出更大的矛盾来,就没有出声。周波知道了我的心思,反过来劝我说:“有季仁永在,出不了啥事的!”

什么?!

也不知我们俩谁是局长,谁是副局长了。

路上,周波告诉我,看守所有提审室。因为这里特别安静,不受外界干扰,所以,一些重要的案件和重要案犯,往往押到这里来审讯,而屠龙飞利用这个便利条件,时常把嫌疑人带到这里来搞刑讯逼供,他不但自己这么干,还要求下属也这么干。说:“对那些死脑瓜骨的,不能客气。”我问,难道没出过事吗?周波说,也挨过告,可是,有屠龙飞撑着,谁能告哪儿去?还好,没出过啥大事,好多嫌疑人看到屠龙飞凶神恶煞的样子,往往没等他动手就招了。

还没容我说话,季仁永已经把手铐扣到江河水的手腕上,扭着他向院子外边走去。屠龙飞对我说:“严局,他交给我了,这里由你指挥吧!”

周波说得不错,我走进看守所,还没到提审室门口,就听到江河水恐惧的叫声传出来:“别,别,屠局长,我招,我都招……”

屠龙飞向季仁永示意,季仁永拿出手铐走上前,江河水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我媳妇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局长,你们不能这样!”

等我走到门口时,江河水已经招了,他说,他昨天夜里没有住在母亲家,而是在情人胡芬那里过的夜。他所以说谎,一是不想露出跟胡芬的关系,二是怕摊上嫌疑。而他跟妻子发生冲突的原因,是他想把家里的钱借给胡芬,妻子不同意所引发的。

屠龙飞:“你他妈的哄鬼呀?跟我走!”

屠龙飞认为江河水还有话没说,江河水起誓发愿,说就是这样,再逼他他只能说谎了。屠龙飞说:“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仁永,动手……”江河水顿时大叫起来:“屠局,别,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再没别的了……”屠龙飞不听,还是要季仁永动手,这时,我敲开门走进去。江河水看到我,眼泪顿时下来了:“严局长,快救救我吧,我说的是真话呀,再没别的了……”

江河水有点支吾:“这……我在我妈家过的夜!”

我看到,提审室里扔着绳子、钳子、棍子等东西,而江河水的手臂已经被反绑到背后。

对,这个男人叫江河水,挺有趣的一个名字。

屠龙飞对我说:“这种贱皮子,就得这么对付他!”

说话时,他眼睛不停地眨着,表述上也不那么流利,我感到,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就在这时,屠龙飞和季仁永回来了,屠龙飞进院就骂:“江河水,你他妈的可够快的,我们这条道儿找你了,你从那条道儿来了,快说,你昨天晚上在哪儿过的夜?”

我让周波和季仁永把江河水带出去,严肃地对屠龙飞说:“屠局长,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我和周波及技术人员带他进入现场,让他看看被撬的柜子,丢了什么没有。他看后大叫着钱没了,是两万元人民币。我和周波又把他带到院子里进行询问,他不得不承认,他昨天晚上确实跟妻子闹了矛盾,一怒之下,带着女儿去母亲家住了,问他因为什么跟妻子发生的矛盾,他稍显支吾地说,就是因为柜子里的两万元钱。他是从银行取出来准备借给朋友的,妻子却把钱锁到了柜子里,说什么也不同意外借。他就是因为这个跟妻子吵起来,带着女儿离家了。再问他昨天晚上的活动,他说在母亲家睡了一宿,没有别的。

屠龙飞:“知道,咋的?是,我刑讯逼供了,可是,我拿下来了,想治我个罪吗?好,我等着!”

可是,现在远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我实在忍不住,声音高了:“屠局长,公安部三令五申,不许刑讯逼供,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公安机关,不是黑社会……”

他有转移我们侦查视线的意图。他所以敢在昨天夜里回家杀害妻子,就是因为他知道本地多次发生的那些未破的同类案件,于是模仿罪犯的作案手法……

最后一句话刺激了他,他嗷一声打断了我的话:“严局长,你说谁是黑社会?啊?你他妈的骂人,好,在华安公安局,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咱们就走着瞧!”

周波和旁边的另一个刑警眼里也有了疑虑。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

我真气坏了。

他指的是那个系列强奸抢劫的罪犯。

可是,气坏了又能怎么样?我想找汉英,可是,马上又想,别给他添堵了!

他说:“就是那个人,你忘了,他干了好多次了,钱也要,人也要,可别人都没死啊,咋就我媳妇死了呢,这事咋摊到我身上啊……”

周波走进来,小声对我说:“严局,别跟土匪一般见识!”

我一怔,问他是哪个人。

我也只能这么对自己说,可问题是,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跟我一般见识哪!

我走到男人面前,做了自我介绍,要他镇静下来。他的声音低下来,一边抽泣一边说着:“这是谁干的呀,严局长,你一定要破案哪……对,肯定是那个人干的,那个人干的……”

看来,只能走着瞧了。

屠龙飞和季仁永去找他了,他怎么来了现场?

周波找江河水的母亲及情人核实后告诉我,江河水的话属实,他跟妻子被害确实无关。于是,我指示把他放出去处理妻子后事。我知道,这个男人的灵魂下半辈子是不会得到安宁了,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有灵魂,而今我们的社会上,没有灵魂的人太多了。

显然是死者的丈夫。

我召开案情分析会,要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可是,屠龙飞因为江河水被查否了,又跟我吵过一场,所以情绪很不好,只是大口抽着软中华。他不开口,没人敢发言。

“韩芳啊,我对不起你呀,都是我不好啊……”

我只好要周波先说,周波试探着提出,这个案子有可能和过去的系列强奸抢劫案有关。

我和周波急忙奔回死者家中,看到一个男人正要冲破警察的阻拦进入屋中,口中还在大哭着。

两个副大队长含蓄、小心地表示了赞同。说话时,眼睛都不时地瞟一下屠龙飞,屠龙飞骂道:“你们放屁看我干啥?我还管着你们嘴呀!”

正琢磨着,一个男人的哭喊声忽然传来:“天哪,咋会出这事啊……”

这么一来,不但三个大队长闭上了嘴,别人就更不敢说话了。我既生气又着急,正在考虑怎么办,忽然有人咳嗽一声说:“严局长,我谈谈看法。”

不过,人不能一概而论,或许,因为某种原因,丈夫不得不这么做!

季仁永。

如果真是丈夫干的,这个丈夫是不是太傻了?

我有些出乎意料,大家也惊奇地看着他。

可是,我在心动后不能不提出一个问号:

季仁永垂着头小声说:“我同意周大队长的分析,这起案件,和系列抢劫强奸案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怪不得屠龙飞动心。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丈夫跟妻子吵过架,刚离开,妻子就被杀了?这个丈夫嫌疑太大了!

我问:“为什么?过去那些案子,可从来没出过人命啊!”

我跟报案的死者邻居见了面。她说,她昨天黄昏曾听到死者和丈夫好像吵过架,但是,为了什么不知道,后来,她就看到死者丈夫抱着孩子气哼哼走了。昨天夜里,她朦胧中好像听到隔壁有动静,觉得不太对劲儿,所以一大早就想叫开门问问出了啥事,谁知发现出了人命……

季仁永说:“刑事犯罪不及时打击会升级的。或许,在这起案件中,受害人进行了反抗,导致凶手下了狠手,或许,受害人认出了凶手,凶手不得不灭口。”

我说:“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这边还有很多活要干!”

其实,这些我也想过了,可是,我期望从弟兄们的口中说出来,没想到是从季仁永的口中说出来的。

周波说,屠龙飞可从不管那些,这也是他能够屡屡立功,提拔为副局长的一个原因。

我继续问:“那,我们做了这么多工作,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这个人呢?”

显然,屠龙飞是想争功,而且想独吞。怎么能这样?一个刑侦副局长,发现哪儿可能突破,立刻撇开别人扑上去,这样怎能调动起下属的积极性呢?

季仁永看看屠龙飞,不语。

周波告诉我,刚才,季仁永奉屠龙飞之命,对死者的邻居们进行了调查,得知死者的丈夫昨天夜里突然带着女儿去了自己母亲家。屠龙飞怀疑这个丈夫有问题,去找他了。

屠龙飞:“别看我,咋想的咋说。”

没等我说话,屠龙飞就走了,周波拉住也要走的季仁永,季仁永对周波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匆匆随屠龙飞去了。

季仁永:“这……前期的侦查范围可能划得小了点儿!”

季永仁把话对屠龙飞说完,屠龙飞走过来:“严局,这边你指挥吧,我过去一趟。”

我心跳起来:“季仁永,你指的是什么?”

嗯?

没等季仁永开口,周波把话接了过去:“仁永,你说的是不是我们给凶手画的像不准?对,我们在前期侦查时,判断凶手独身生活,身边没有女人,性饥渴,所以才对所有女人都进行性侵犯。”

周波看着季仁永和屠龙飞,凑近我低声说:“季仁永可能发现了什么!”

屠龙飞脸上现出恼火的表情,可是,看看季仁永,没有发作。

这个刑警是季仁永。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还没来得及过问。

季仁永小声说:“有这个可能,我想,凶手会不会不是单身,而是有配偶,只是,他有点儿变态……”

走出门来,我把怀疑跟屠龙飞和周波等人提出来,周波一时拿不定主意,屠龙飞却说不能被表面现象迷惑。我们三个正低声交谈着,一个三十出头、脸色阴郁的刑警从院外走进来,向屠龙飞使了个眼色,屠龙飞就随他走向一旁,两人低声说起了什么。

屠龙飞:“这……”

这使我联想到缴获的扁铲,联想起那一系列强奸抢劫案件……现在,扁铲已经落到我们手中,他肯定又新换了个工具。可是,他以往没有杀过人哪?

屠龙飞没有说下去,此时,他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可能是存在的。可是,前期的侦查是他指挥的,如果侦查方向划错了,他可脸上无光啊!

技术大队长告诉我,现场勘查没发现指纹,至于微量物证,他们正在想办法提取。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罪犯是用锐器撬门入室的。我听了心里一震,仔细看了看门框和门边,清晰地看到了那种撬痕……

屠龙飞的脸成了猪肝色。

一具赤裸的女尸躺在炕沿儿下方地面上,大约三十出头年纪,尽管早死了,可眼睛还惊恐地大睁着。她的胸前有几处刀口,身下一大摊血,炕上的被褥及附近的墙壁上都迸溅着血迹……

季仁永赶忙说:“我也是事后诸葛亮,其实,要是没有这起案件,谁也不会想到这些,前期作出那样的判断,是可以理解的。”

我小心地走进屋子,走进居室,看清了现场,立刻在心底叫了声:“太惨了!”

他在替屠龙飞开脱。这个人挺会做人哪!

可是现在看,华安的刑警们缺乏这种意识。

屠龙飞的脸色恢复了一点儿:“那是那是,谁也不是神仙,当时,你们不都是那么认为的吗?看见没有?季仁永能想到,你们为什么就想不到,都学着点儿吧。严局,赶紧散会吧,把派出所也调动起来,查这样的人……对,不要再光查单身了,有媳妇的男人也查。”

对了,介绍一下丁英汉,他也是贯穿我这段经历始终的人物。他比周波小两岁,在办公室管着后勤这一块,平时沉默寡言,可关键时候却非常敏锐,上次我跟他路遇嫌疑人,不但反应迅速,而且行动得力,一看就是块刑警料。也是从那次以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在刑警大队当副大队长,后调到办公室当副主任的。真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使用他。他说得非常对,命案现场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出入的,即便是警察、参加破案的刑警也不能随便出入,现场要由技术人员先行勘查,直到勘查得差不多了,别人才能进去,不然会破坏现场,导致很多微量证据消失。

我说:“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有句话我要在这里强调一下,在用人上,我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工作中考查,提拔使用哪个人,主要看他工作干得怎么样,别的我不感兴趣。所以,这个案子是考查每个同志的重要机会,表现好的,过后肯定会有说法,相反,工作不负责任、马虎大意、影响破案的,肯定也有说法。请大家把我的话记在心里。散会吧!”

我也皱起了眉头。

我注意到,我说话时,大家脸上都现出按捺不住的兴奋表情,屠龙飞则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没说啥。

丁英汉说了句:“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这可是命案现场。”

散会后,大家迅速向外走去。我走到周波跟前,小声问他,季仁永这个人怎么样?他叹息一声说:“你没看出来吗?头脑绝对够用,要不,能当大案队长吗?可惜,犯了错误。严局,给他个机会吧,别毁了他!”

这是一户平房住宅,我从车里下来时,看到屠龙飞、周波和好几个刑警在屋门出出入入。

我叹息一声说:“那得看他犯的什么错误啊!”

丁英汉驾车送我来到现场。

周波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