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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誓言 3

我想了想说:“大嫂,您别难过了,我准备明天去劳教所找榔头,他要真能交代别人的犯罪线索,我一定想法让他早点儿出来。不过,他不一定听我的,您得帮我一把,看我咋跟他说好?”

老太太说着,又哭泣起来,我听得心里酸溜溜的。

老太太说:“这……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听话,一定帮你们……我不会写信,要是会写信,给他写封信就好了……对,他最疼他妹妹,要是他妹妹说啥,他保准听……”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策略地提起了三榔头的事,跟她说,我了解过了,三榔头也不是坏人,就是头脑简单点儿,受人利用,想要她帮我们做做工作,检举别人的问题,然后想法让他从劳教所出来。老太太听了悲喜交集:“真的吗?局长,你是领导,可不能诳俺哪……对,你说得对,榔头真不是坏孩子,他是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的,打他生下来我们家就穷,也供不起他念书,所以,打小学没念完就开始在社会上混,一点点儿学坏了。不过,他也没干啥大坏事,只是仗着一副好体格,帮人打架,换顿酒喝。我早看出来了,要是这样下去,他早晚替人家把命送了。你说,这回进去,还不是为了帮人家吗?往回还行,帮人打完架,进去了,能得点好处,补贴补贴家里,这回和那两个东西一起进去了,谁帮家里?要不然,他咋的也能想法整点儿煤回来,要不,家里能这么冷吗?他妹妹能走上这条道儿吗?对,他再不好,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这一进去,天可就塌了……”

正说着,外屋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老太太说:“娟子回来了!”

周波适时止住了老太太的哭泣,他说,尽管她闺女的事我们都掌握,可并不是为这事来她家的,不是要处罚她们,而是要帮她们。

屋门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瘦瘦的年轻姑娘走进来,因为屋子里光线暗,看不太清她的模样,不过,感觉上姿色一般,穿着件廉价的羽绒服,因为屋子凉,进屋也不脱下。她还化了很浓的妆,只是不知为什么,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的化妆也弄得脏兮兮的,眼睛下边还有黑色,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起来,不用问我就弄清了怎么回事:她闺女出去卖淫了。老太太说,她闺女以前并不这样,自从三榔头进了劳教所之后,她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走这条路。

老太太看到姑娘,急忙说:“娟子,这是公安局长,这位是警察。你回来得正好,快给你哥哥写封信,让他好好配合局长……对,你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早啊?”

老太太露出了悲腔:“这可咋好啊,局长啊,你也看着这个家了,罚款是没有,你就把我抓起来,送笆篱子吧,别难为她了,她也不是愿意的呀,你看我们这个家,没法活了,她是没办法才干这种事的呀……”

我说:“娟子,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冲你来的,是要帮你们一把,让你哥哥早点出来……”

我一愣,和周波对视了一眼。

没等我说完,娟子突然“呜”的一声,捂着眼睛哭起来。

老太太看着我,嘴唇哆嗦起来:“这……你们……一定是……娟子……出事了……”

我和周波一愣,不解地看着娟子。

周波说:“大娘,不认识我们吧,不过您别害怕,我们是公安局的,我是刑警大队的,姓周,这位是我们公安局的严局长,新来的,听说过吗?”

老太太慌了:“娟子,咋着了,谁欺负你了?快说,咋回事,局长在这儿,他给咱做主……”

不用说,这个家已经穷困到了极点。

娟子哭得更悲伤了,我和周波默默地看着抽搐的肩头,老太太也忍不住在一旁哭上了,一边哭一边嘴里念叨着:“不用说,肯定是让人欺负了……娟子,别哭了,等你哥哥出来就好了……”

老太太:“这不是灯吗……啊,交不起电费,停电了。”

听到这话,娟子才把痛哭变成了哽咽,她扭过脸问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帮她哥哥,我把对老太太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彻底止住了哭泣,然后就说:“行,只要能让我哥出来,让我干啥都行,我可以给他写信,你们有笔吗?”

周波问:“大娘,咋没灯啊?”

不巧,我和周波都没带笔来。

火盆旁,盘腿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头灰白的头发,一身肮脏的衣服,她正把双手伸到火盆前烤着。我们进屋后,她动都没动,只是睁着昏花的眼睛看着我们。

周波灵机一动:“不用笔,我的手机可以录音录像,你对着它说就行了,到时放给他听,比写信还好。”

恍惚间,我觉得好像回到了六七十年代。

娟子说:“行。”等周波把手机弄好,放到她嘴边时,她说了声“哥”,突然又哽咽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往下说:“哥,我是娟子,今天,公安局长到咱家来看我和妈来了,对咱们挺好的,你要好好配合他们,争取早点出来,你不知道,你进去以后,我和妈难死了,大冬天的,家里连煤都没有,冻死人了……”

炕上隐隐传导过来一点热气,那是一个小火盆,上边有一些发着暗红色的热灰。天哪,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用这东西取暖?

娟子又哭泣起来,周波适时收起手机。

之后我又感到屋子很暗,同时也明白了暗的原因。屋子里没有电灯,只点着一盏小油灯。

够了,我想,这足以打动三榔头了。

怎么这么冷?

可以走了。这时,我感到手和脸都有点僵,脚也有点凉,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我把口袋里的三百块钱掏出来,放到炕沿儿上,说:“我手里只有这点儿钱,先抓紧买点儿煤,我回去再想办法!”

我们走进门,走过一个狭窄黑暗的外屋,又推开一道门,走进了里屋,一股凉气冷飕飕地扑向我的身体,扑向我裸露的手和脸。

周波看到我这样,也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放下。

我让责任区民警离开,自己和周波走进院子,周波上前敲门,敲了好几下,里边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谁呀,自个儿进来吧!”

老太太和娟子都哭泣起来。娟子说:“快,我再跟我哥说几句,让他知道知道……”

窗子没有灯光,家里好像没人……不,有灯光,只是太暗了,和邻居们的窗子比起来,就跟没有灯一样。

我说:“不,不用了。谢谢你们!”

三榔头的家住在城北老营盘,这里已经远离城中心,举目望去,全是又破又旧的平房,最终,在一个派出所民警的指点下,我们来到一个小院前,看到一幢又矮又破的平房,一个没等推就自己歪倒在一旁的院门。

娟子:“你们……你们真好。局长,你们看到我哥哥,别说我现在干的事,他要知道得气死!”

听了这个情况后,我觉得,在三个人中,三榔头是薄弱环节,为了深入掌握情况,晚上,我和周波来到了三榔头家。

娟子又哭泣起来。

先找到高大宽,让他提供当时参与拍卖会的商家名单。高大宽有点支吾,说时间过去这么长,记不清了。在我和周波的逼问下,他好不容易才想起两家,其中一家在省城,另一家是江滨市的。于是,我让周波派两个可靠的同志外出调查这两个商家,要他们证明,当时是否受到过威胁恐吓,是谁威胁恐吓了他们。然后集中精力对付大平、二皮脸、三榔头三个小子。为了确保成功,我决定亲自前往劳教所。为稳妥起见,临走前我先摸了摸三人的底,知道大平、二皮脸都已经结婚成家,而且日子过得都不错,他们跟贾氏兄弟的关系也比较紧密。而三榔头则有所不同,爹早死了,家里只有老娘和一个妹妹,而两个人都没有工作,所以家里很穷。

我带着难言的心情和周波走出了三榔头家门,当我们踏着黑黝黝的路走了一会儿后,周波叹息一声说:“严局,你心眼儿真好,要是当领导的都像你,老百姓就得好了!”

我迅速开始了行动。

我说:“不,其实,领导干部中有很多好人,他们有很多人甚至比我强得多。”

这是个好办法。

周波:“是吗?我怎么没看到过呢?”

“大平他们,”周波说,“就是打李炎平的三个小子,我听说他们好像参与过这事,咱们可以审审他们,或许能打开缺口!”

我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改口说:“回去想着点儿,一定帮帮她们,她们太遭罪了!”

我问:“怎么了?”

周波说:“对,人心都是肉长的,三榔头知道后,一定能主动配合我们。”

回到局里,我立刻把周波找到办公室,商讨了一会儿,决定两条腿走路,一是继续找厂长高大宽,让他提供那些报名却未实际参加的竞买商家的情况,向他们调查受到威胁恐吓之事,二是直接调查那些参与恐吓的歹徒。研究到这里,周波一拍大腿说:“有了!”

我说:“不,即使三榔头不是我们抓起来的,即使他不帮我们,他家这个样子咱们也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