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贫富天平 > 第14章

第14章

那光头长者有些不乐意地说:“是啊!多亏你当这么大的官了还认得出我!”

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里发凉。高南翔仔细端详这说话的光头长者,总觉得面熟,认真一回忆,记起来了:“说,你是江会计吧?”

高南翔说:“你以前是一头乌发啊!现在是聪明绝顶了。”

一个光头老人说:“翔儿啊,你别离开农村就说官话。现在农村的青壮劳力都进城打工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在守家,现有好田好地都荒了,谁还跟你搞科技啊!你还不知道农村那几根稻子能值多少钱吗?养牛、犁田、栽田、管水、施肥、防病、治虫、收割、保管,到头来收些谷子连本都赔不上。现在呢,国家政策是好得没有说的了,但国家给农民的那点儿好处,补的那些钱,都被卖农药、化肥、种子和其他生产资料的人赚走了,他们心黑啊!拼命地提价!上面三申五令不让这么提价,但到了下面还有谁管这些事?做这些生意的本来就都是乡干部的老婆、姨妹子。翔儿啊,我跟你说实话,我看到那几根稻子头皮都发麻!”

江会计说:“你离开家乡都二十多年了,我也该老了。我就是块生铁也该锈融了。”

高南翔皱了皱眉头,注意到回话的乡里干部看来年纪不小了。高南翔说:“现在政策很灵活,你们退休了还可以在农村发展科技农业,带领村民致富。现在农村最需要的就是像你们这些能够推广科技的人才啊!你们当过干部,有一定的组织领导能力,又有文化知识。”

高南翔说:“哪能这么说呢,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经验丰富啊!你们是宝贵财富哪!现在政策这么好,要多为老百姓想些致富的办法。当然,致富也会遇到困难,但办法也都是人想出来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以前的人靠柴火作燃料,现在靠柴火不行了,不是就出了沼气、液化气、电炉子吗?单一种植致不了富,也一定还有别的致富办法可以想吧。”

老乡们一齐围拢来,一一同他握手问好。有的叫他高书记,有的叫他南翔,有的还叫翔儿。翔儿是他的乳名。看样子,叫他乳名的肯定对他很熟悉,应该是长辈,但他们的名字,高南翔一时记不全,叫不出每个人的称呼来。高南翔也不便立即直问他们的身世,只得旁寻侧问地慢慢打听起来。高南翔先是问起他们乡村的情况。他们中的乡干部说:“前些年工资不能按时发,现在工资是按时发了,但是七折八扣,也是糍杵削变了擂钵杵。往上面报的工资数不低,干部拿到手的钱太少。上面不让拖欠干部、教师工资,下面就发‘裸体工资’,比裸体工资还要少,其实都已经是‘排骨工资’。”

江会计说:“那是下一代人的事了,我们现在也要抓几个现钱来,享享改革开放的福。”

高南翔和张一圆秘书长扯了一个上午的工作,下班时刚走出办公楼就见有几个人在门口的台阶上站的站,坐的坐,有的还在地上画了棋盘动棋。高南翔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老家人的样子,心里就想可能有什么麻烦事儿来了,但脸上只得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老远就把手伸了出去,说:“老乡们好啊!这么老远地来看我,辛苦了!”

高南翔问他们都有些什么路子找现钱,他们说:“都是在给钟老板打工,一个月拿千儿八百元工资。”

高南翔说:“一个小山村出了我这么大个官儿,那还了得?当然说话就盛气凌人了!”

江会计就把身边的钟老板介绍给了高南翔。钟老板马上兴奋地握了高南翔的手说:“我也不过是在外面混口饭吃。在高书记眼里哪里算得上老板呢。”

武湘怀说:“是啊,我多问了几句,他们就骂人了。看样子,他们中好像有乡干部,也有村干部,还有村民。”

高南翔礼貌地和钟老板握了握手,说:“谦虚使人进步啊!”

高南翔心里明白了几分,说:“他们一定是跟你说话口气不小吧?”

江会计立刻补充说:“钟老板有几千万的资产啊!光年轻的小老婆就养着一个班!有全额拨款的,有差额拨款的,有临时补贴的,还有自收自支的。晚上睡觉都要像皇帝老儿翻牌了,翻到谁才幸谁。”

吃过饭,武湘怀来了电话,问他今天下不下县,原定是今天是要下县的。高南翔说:“今天不下县,要和一圆同志扯几件事情。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武湘怀说:“总算写完了,但还有些地方欠缜密。”武湘怀又问:“高书记,昨天有人打电话到我这儿找你。”高南翔问是什么人。武湘怀说:“我问他们是哪儿人,找你有什么事,他们说,和你是老乡。”高南翔等着武湘怀继续往下说,武湘怀却不说了。

这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但高南翔没有笑,他想起了皮革苏,就看了看身边的钟老板说:“得意不可以忘形哪!古人说,乐极生悲啊!”

高南翔往餐厅里走去就餐,一路上他咬了几次牙:对于这样的传言不给予回击恐怕不行了!这简直是一种政治攻势。我高南翔要打击的是有钱老板肆意糟蹋贫民少女的违法犯罪行为,哪一点不支持民营经济?好吧,他就不相信一个市委书记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办法对付这些谣言,他得选择一个时机,召开一个发展民营企业的会议,在这个会上,他得做一个有力度的表示。

钟老板说:“他们信口开河。他们是看着月亮说嫦娥,哪里有这些事呢!高书记,你别听他们瞎吹!”

高南翔的心怦怦跳动起来:这可是个大罪名,他承受不起啊!看来,造这个谣的人很有政治头脑!他马上想到,这肯定与皮革苏的事有关。高南翔又强制自己平静下来,说:“小左,感谢你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

虽然,老乡们在高南翔面前说话很随意,但毕竟高南翔是那么大的官了,在一个市委书记面前,他姓钟的还是陌生人,不能显得太随意,也不能老这么让人作笑料,显得不值钱。钟老板将话锋一转,说:“高书记,今天中午我请客,请你与民同乐。”

小左说:“他们说你思想很左,来白鹤第一件事就是打击民营经济。”

高南翔不留余地说:“那不行!我就是凤辣子,刘姥姥来了,也还得大方些!何况,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本来就是人民的勤务员。你们看过电影《开国大典》吗?毛主席那么忙,韶山冲的客人到了,他还热情接待哪!今天中午我请客。”

高南翔说:“说我些什么了?”

江会计说:“好,今天应该吃翔儿的。他做这么大的官,还怕你喝几瓶酒吗!钟老板那钱就留给我们以后再享受吧!”

小左把自己的散发往后拢了拢,红圆圆的脸蛋露了出来。她说:“高书记,这些日子有不少人在说你。”小左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高南翔领着他们边说边往宾馆走,走到宾馆大餐厅,高南翔知道老乡们是要喝酒的,喝了酒还可能粗声粗气地说话,让别人听了不雅。于是,叫服务员安排了一个包间,摆一桌菜肴,上了两瓶酒鬼酒。高南翔本来中午不沾酒,因为是真正的老乡来了,也只得小酌一杯作陪,说自己不能喝,老乡们一定要喝好。

高南翔回头一看小左那么认真地站着,就想一定是句很重要的话了,说:“小左,有什么话你说!”

闻到这么好的酒香,又得了高南翔这么真诚的话语,老乡们就自饮自酌起来,先是小玻璃杯,后来就互相赌劲又换了大瓷杯。高南翔内心里不想他们这样,但又不好制止,只得任他们尽兴。为示谢意,每人敬了高南翔一杯,说地方上出了这么大一个官,真是值得高兴和自豪。高南翔说:“在这个地方千万别这么说话,要说,就多说我们农村的新鲜事。”

小左却停了手里活儿,很认真地站着说:“高书记,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江会计说:“翔儿,你怕什么?你在这块地方上当市委书记,你就是这儿的天到头。难道我们大声说几句话都不行吗?跟你说,哪儿的世面我没有见过?农业学大寨那会儿,我就是村干部,改溪造田,劈山修渠,连自己生命都不顾,年年我都是先进。我还去过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参过观,和陈永贵都握过手。陈永贵头上老罩着块手帕。白鹤这地方,我光是开会都不知来过多少次。翔儿,你别真以为我们是乡巴佬!”江会计显然是酒兴发作了。

高南翔跟小左说:“我去餐厅里就餐了。”就往门外走。

高南翔说:“哪里会这么看你呢!你老见识得多啊!”

高南翔醒来一看,已经七点多了,比平时晚起了将近一小时。刚刚洗漱完毕,小左披着一头散发就来给他收拾房间。

江会计说:“我书读少了,没有大出息。要有大出息,还是要多读书!我跟你说,翔儿,当初你还在县里工作时,我看了你发在报纸上的那篇文章,口气不小,我就断定,你是个有出息的人。有大出息的人要敢说大话啊!那时候我在村里当会计,还专程到你家里,把你写在报上的文章送给你爸看。你后来去做磷矿石生意了,你爸那时候对你意见很大,说他看不惯你那一套,还要用扁担打你的脚跟。我给你爸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要他思想不古,不跟潮流的人,你见过谁有出息了?对和错,那是上面的事,只要上面让你干,错的也是对的。就是将来错了,那也有上面担担子。”江会计猛喝一口,继续跟高南翔说:“当然,我跟你爸说的那些话,你听不见,那时候你正在外面忙哪。”

高南翔放了电话,又在自己的下乡日记本上写了起来,一写就是好几页。写完已经非常困倦,总算脑子里清静了一些,一躺下就睡着了。

高南翔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想起那段往事,就要想起表兄庆早和乡林管站站长的死,他心里就特别难过,也非常地内疚。

女人叫华仕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高南翔说:“好吧,高老庄的小姐叫你了,你快去吧。”

钟老板到底高他们一筹,他窥出了高南翔的内心,说:“大家喝酒喝酒,团结一致朝前看,谈北京的奥运会,谈上海的世博会,谈载人飞船上天,过去的事都不要谈!”

高南翔说:“经验不经验我倒也不在乎,我只想能让更多的人在召鑫坟前感悟一下人生。”

高南翔为这种机灵一笑,说:“没关系。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汪什么?不就是说些往事伤心嘛!”

华仕成立刻激动起来,说:“老同学,你这想法好啊!把那些握着大权不廉洁的大小领导干部送到召鑫的墓前去,让他自己思前想后,比你在台上作长篇大论的反腐败报告要好得多,说不定还是经验呢!要是这么做了效果又好,那就是你的专利了。”

钟老板就故意把话引开,从江会计开始,把他们挨个儿一人骂几句,说他们做事还是犁田打耙的模式,处处暴露出农民的粗放意识,一点儿也不精细。老乡们见有高南翔在,就和钟老板争吵了起来,互相贬损,出言不逊。高南翔懒得听他们的事,一边喝茶,一边又想起有人说他打击民营经济的事情。他已经和张一圆秘书长初步扯过,还要找个时间和万代市长商量一下,然后在常委会上定个方案,要开一个发展民营经济的会议,最近就开,在这个会上他要好好地表明一下自己支持民营企业的态度和决心。

高南翔说:“我也正有这想法,召鑫既是白鹤人,把他作为我市各级领导干部警示教育的反面教材再好不过了。我想把召鑫的一生告诉给干部们,他是怎样从一个农家孩子走向高级干部的岗位,又是如何从一个高级干部成为一个不可饶恕的贪官。我有时就想,如果把一个钱、色欲望很大的领导干部送到召鑫的坟墓前,让他静思一小时的话,那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效果呢?”

大家都喝得有了些醉意。他们喝酒已经不像是在喝酒,而是像喝水,一大杯一仰脖子一倒就下去。两瓶酒鬼酒喝光了,江会计朝高南翔一挥手,说:“翔儿,再拿两瓶!酒鬼啊!”江会计还在喊话的同时将那麻袋式空酒瓶底朝天地举起来晃给高南翔看,说:“这酒鬼酒真是好喝!”

华仕成说:“南翔啊,你要好好利用这个反面教材,多给你的下级讲讲你到召鑫家的亲身感受。”

高南翔只得叫服务员再拿两瓶酒鬼酒来。这一次他们不是像前面那样一轮一轮地酌了,而是每人拿一个大杯子将两瓶酒平均分配,一次分完。分完,又将酒瓶底朝天,娴熟地用手拍了拍瓶底给高南翔看,表示把瓶里的最后一滴酒也要赶出来喝了,一丝儿也没有剩。他们说,酒是粮食做的,不能浪费。然后,他们约定,事不过三,分三口喝完。

明明是没有道理的事,经华仕成这么一辩,高南翔又觉得有些歪理。两人笑着这么闲话了一通,华仕成问高南翔看望张召鑫的母亲了没有,高南翔说:“今天到了,一回来就满脑子想法,就想给你打电话。召鑫的母亲实在可怜!召鑫的小儿子也实在可怜哪!我想,如果当贪官的真正想到自己身后会是这样的悲惨结局,我看谁也不会那么贪了!”

小左暗里已到餐厅里转过几次,这时候又来了,她虽然没去酒席上看,但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跟总台服务员说:“把柜台上的瓶装酒鬼酒全部收起来。他们再要拿酒的话,就说是没有瓶装的了,只有散装酒鬼。”小左说着就把一大桶散装酒鬼酒放在柜台里。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一桶,小左一直没有告诉高书记。

华仕成说:“名著怎么了?现在谁还乐意啃名著?看电视看得中国汉字都认不得读不懂了。《三国演义》要易中天那种调笑的说法才听得懂,《论语》要于丹女士将它变成结合现实生活的大白话才听得懂。当代中国人都被电视、电脑弄成蠢猪脑子了,缺少思维了,要别人告诉他现成的道理他才明白是道理,自己已经悟不出道理了。”

果然,他们各自把自己的一大杯作三口喝完,又叫再来两瓶。江会计还说:“翔儿当……当……这么大的官,还怕你喝这几瓶酒吗?反正是公家报销。”

高南翔说:“人家四大名著之一,还要你做什么广告喽?”

高南翔心里一算,几百元一瓶啊!像这样的接待,他是不好叫公家报销的。但他又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说:“你们尽管喝好,报不报销你们别管。这点儿事还能难住我不成?”于是,又叫服务员再拿两瓶。服务员说:“没有瓶装了,只有十斤一桶的散装了。”

华仕成说:“这你就说错了!现在给人家写评论都是要拿红包的,我到处宣传吴先生的作品,给他写评论,从没收过他的红包,也不收他一分钱广告费。吴承恩先生得好好感谢我才对!”

高南翔心里暗笑,真是天帮人啊!他叫服务员将那桶装酒拿到桌上,又叫江会计先倒一点尝尝是不是真酒鬼。江会计将桶盖旋开,将桶子往面前一斜,舌头伸得长长的在口子上一舔,叭哧叭哧几响,就眉飞色舞地说:“唔,一样的一样的!反正又不是吃瓶子!行!”高南翔就不明白,喝了这么多的酒,竟然舌头还不发麻,还能这么灵敏。但是,高南翔估计,这一大桶酒是喝不完的,也不能让他们喝完。要是太过量,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不好了。高南翔提醒说:“你们一定要喝好,但不能喝醉。”

高南翔哈哈大笑,说:“你能有今天,得好好感谢吴承恩啊!逢年过节你得多给他烧几炷香,多给他磕几个头啊!”

他们一个个都说,不会醉。但杯里的酒没有喝完,就有好几个抬不起头来。高南翔这才问他们这次来有什么事没有。江会计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喝多了酒,不跟你说了,明天再跟你说。不是大事儿,你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高南翔很佩服江会计的酒量,六十大几的人了,喝了这么多酒下去,别人都抬不起头了,他倒还头脑有些清醒,到底是经多了事的人!

华仕成说:“发现悟空是个老上访户。不是找玉皇大帝放泼,就是找老龙王较劲。为了弄清妖魔鬼怪的内部情况,有时也不得不变成妖魔鬼怪打入他们的洞内或者腹中。老同学啊,你就是要做个清廉官,有时候也要做一做腐败的样子,不然,你连内部情况都会掌握不了。”

高南翔原想他们喝过酒会走,没有想到他们还要住下来。高南翔很想休息一会儿,一看已经两点了,就给武湘怀去了电话,叫他来帮忙接待一下。他本来可以叫接待处去办这事儿的,但接待处一插手,将来就卷进公家里去扯不清了。

高南翔问:“在孙悟空身上又有什么新发现?”

武湘怀来了,领着他们去住了之后,高南翔去结账,算下来是三千多元。高南翔身上的钱不够付账,就在结账单上写了,接待老家来客,签下自己的名字。

华仕成说:“现在不研究老猪了,在研究老孙。”

服务台的人说:“高书记,您不用签,接待处已经交待了。”

高南翔说:“当教授就吃两块嘴皮啊!最近发现猪八戒有什么新的相好没有?”

高南翔说:“这是我的私客!”

华仕成说:“老同学,你别说得太严重了。刚到重庆,几个同学聚一聚。我们这些与权力无关的人,吃一点,玩一点,与政权稳定没有关系。只要你们这些大权在握的人不腐败,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就会一日千里,朝前发展。”

服务台的一位中年女人说:“这种事,我们经办得多呢,高书记,您放心。”看样子,这位中年女人是位小负责人,但高南翔不熟悉,就不好跟她说太多,只笑笑说:“夜夜做贼不富,朝朝待客不穷嘛!这个还是我自己付账。”高南翔是在勉强做着笑脸这样说话。他真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能喝!江会计一定是酒喝多了才把一头好头发都喝得没有了。

高南翔说:“老同学,还是当教授好啊!白天研究猪八戒,晚上就到高老庄。你们这些教授抄论文的丑闻最近不断发生,可不能太腐败啊!”

高南翔往自己房间里走,边走边想,这一餐接近于他一个月的工资啊!这吃喝风刹不住,根本原因还在于可以用公款报销。谁的工资能经得住这么吃喝?哪天如果真能禁止公款吃喝,这吃喝风也就会不刹自灭。但这是个很难办的事情,现在已成习惯。习惯是一种茶垢,刮都难得刮掉;习惯也是一种麻木,麻木了就难有改变。

一进洗手间,电话就听得清楚了。

高南翔下午上班来时,武湘怀在办公室门口等他。武湘怀说要跟接待处说一声,高南翔仍是不让,说:“晚上只吃饭,不上酒,你就告诉他们,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让他们吃完了。”武湘怀问他还去不去作陪,高南翔说:“陪过一次了,尽礼了,就不再陪了。”武湘怀说:“那我代你陪陪他们。”高南翔说:“那行。你就说我有重要事情抽不开身了。”

高南翔回到市区时,天快黑了。在宾馆餐厅吃过饭就回到自己房间,洗过澡就觉得好累,想睡,但今天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华仕成说,于是,给华仕成拨了电话。华仕成虽然接了电话,但什么也听不清,舞厅音乐和嘈杂的人声把说话声全都淹没了。华仕成在电话里说:“慢点慢点,我到洗手间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