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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次夏湖是通过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介绍来安都的。20天前,他在董事会上坦言要把企业辐射更广一点,一来扩大企业的影响力,二来拉动带富更多的百姓。经人引荐,他对安都县投资办企有一定的兴趣,因为安都县是全国商品粮重要基地,具有“南州粮仓”之美誉。据说,安都县每年的粮食总产量达10亿斤,有句话流传得很广,“即使三年两不收(早晚稻),也有粮食下南州”。另外,安都县地大物博,是名闻遐迩的传统农业大县,农业资源的可利用率极高。再说,安都县是贫困老区,劳力资源丰富、低廉,成本核算相对偏低。正是有这么几个前提,夏湖才飞抵安都,与县长钟祥云洽谈投资一事。

斗转星移,岁月悠悠。经过25年的打拼,夏湖早已资产雄厚,企业遍及神州十几个省地。

“夏老板,安都的感觉怎么样?”钟祥云与夏湖互赠名片后,钟祥云洋溢着豪放、热情,拉开话匣子。

据说夏湖的第一桶金是因为他的诚信而获得。有一年,他加工生产的即食米粉已经包装并搬运上车正在运往深圳皇岗口岸准备入关出口,他在公司清点整理产品时,蓦地发现有30箱普通产品当成了出口产品销售,他霎那间心里一阵冰凉,当时没有移动电话,与客商联系不上,可是他信守诚信第一和中国名声要紧的经商理念,一种强烈的荣辱观驱使他叫一辆出租的士,加大马力沿途直追。终于在深圳皇岗口岸追上货车,把普通产品卸下,当时客商心潮澎湃,非常感动 。“真是可信可敬的人!”并要将他千里追米粉的损失补偿给他,但他根本不要,反而毕恭毕敬、郑重其事向客户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了生意场上的好伙伴。没过多久,就由这名客户投资1000万元,邀请他一起在广东省的顺德市创办了一家以加工水产品为主的龙头企业,财源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滚滚而来。

“来安都有两天了,这两天都是我自己安排作息和工作,走了一下,看了一下,总的感觉是不错。”夏湖很真诚地回答。

夏湖是从做小买卖、赚小钱开始的,一步一个脚印,一年一个奇迹,渐渐地,他积累了资本,积累了创业的经验,他的事业如日中天,红红火火。他在浙江温州创办的惠民农业产品发展责任有限公司在全国各地办了12个分公司,他的公司拥有资本27个亿,跨入了全国十大农业龙头企业,他还是全国的人大代表。

其实,昨天他们到城区走的时候,就发现了安都投资环境的不和谐、不尽人意。这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给他讲的真实故事:有10个行业窗口公开承诺为全民创业提供便捷服务,为经济发展做好后盾,一个港商来安都考察,他带着情妇入住君安宾馆,深夜12点,他与情妇在做爱时,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吓得魂飞魄散,接着两名公安把他们带到宾馆保安部,对他们进行勒索讹诈,原来这家宾馆有多名保安与县公安局有勾结,指定“内线”发现“猫腻”,然后穷追猛打敲人一笔。据说这成了安都公安局司空见惯的打黄扫非,有时夫妻同床共枕出示了结婚证也要被他们雁过拔毛,中饱私曩。

这个温州客商姓夏名湖,他有55岁,属蛇的,鬓发已经斑白,带着椭圆形的金边眼镜,一对深邃的眼睛在底下闪动着,一套笔挺的九牧王黑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气度不凡,尤其是套在白衬衣上的一条法国品牌“爱玛仕”领带更显示出夏湖的风度和富有。夏湖的春风很好,有一种人见人喜欢的感觉,因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什么状态他都有一副亲切的笑脸,很好接触。

还有更糟糕的事时有发生。安都公安局把社会上的卖淫女暗中召集起来相互利用勾结,共同创造财富,真可谓“警淫一家”。她们上街或店内“钓”到“鱼”后,立即发送短信告之公安,随后就兵贵神速,敲你没商量。

9点整,钟祥云的办公室,一位从浙江温州来的客商如约而来。他们热情握手,一番寒暄后,彼此递赠了名片。

这真是太恐怖了,太无耻了。夏湖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相信随着经济和社会事业的发展,安都一定会重视环境建设,这些与和谐社会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定会销声匿迹,关键在于怎么安分的创业。所以他还是把消极的一面埋在心里,回答县长依然说些积极、乐观的话。

钟祥云听了大家的意见,认为都说得很有道理,发展经济就应该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要真诚服务,排忧解难,用诚心来感动 投资商。

“安都是国定贫困县,红色老区县,条件不是很好,还望夏老板多多包涵,但愿你在我们这里有所发展,有所创造,并提出宝贵意见。”看得出,钟祥云是很希望夏湖扎根安都创业的。

门难进,面难看,事难办。这是官本位和部门利益、个人私欲膨胀在作怪。要引进客商留住客商、发展工业经济,观念是第一位的环境是最关键的。昨天,钟祥云召集了经贸委,工业园管委会、外贸局的“一把手”开了一个座谈会,在座谈会通报的数字看,安都的招商引资和工业产值持续二个季度全市倒数第一,目前在工业园运行的20多家企业,大多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小儿科”,都是一些针织类的加工项目,企业没有档次,产品没有科技含量,更谈不上产业链的拉动了。钟祥云在会上问了他们工业落后的病结在哪,他们异口同声说没有区位优势,吃拿卡要的部门多,还有诸如政策不宽,思想不解放等方面的原因,问他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也几乎如出一辙地说要在硬环境不足软环境补上下功夫,要开明开放,要舍得让利,更要有让外商发大财的海量。

“安都资源丰富,市场无限,只要县长支持、帮助,有一定的政策做后盾,我是有信心在这块宝地发展的!”夏湖对钟祥云的坦诚、厚道很是感动 <http://bbs.tianya.cn/list-50060-1.shtml>。

说到项目,说到投资,钟祥云有时也不寒而栗。安都的工业太落后了,本来区位优势不突出加上环境不行,吓得外商都不敢来这里投资。据说,一个客商与县里签约后,在工业园选到了用地,正在申请证照,但在找人盖章时,让他心有余悸,刻骨铭心,因为他整整走了半个月,盖了350多个公章,而且要找一个人,要盖一个公章都会遇到刁难的现象,如没有得到好处,下辈子都办不了、办不好。后来,他准备建设厂房时,有关部门又要他表示。这名客商心力交瘁,心如刀割,痛下决心,丢钱走人。

“安都虽然基础差,底子薄,但只要中央、省市 以及产业政策允许的项目,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支持,保姆式做好服务,县里也将会制定更加开明优惠的政策。”

钟祥云真不明白,为什么欧阳修作《秋声赋》时,把秋天描写得那么凄凉?在他看来,花木灿烂的春光固然可爱,然而,瓜菜遍地、橙果飘香的秋色更加使人欣喜。走着走着,不知不觉7:50分了,他再也无心欣赏秋色了,大踏步子朝家走去,因为9点钟他与一个外商有约,是洽谈项目的事。

钟祥云的话给夏湖“定心丸”,只等下一步的项目定位,资源分析以及土地征用了。

多么可爱的秋色啊!

这天夜里,钟祥云彻夜难眠。招商引资太难了,发展工业更是难上加难,这条短腿短得猴年马月才会见长。在人们的记忆中,尤其是自己从事十几年的县乡领导岗位,耳闻目睹,甚至亲身经历一些客商打着旗帜,招摇撞骗,骗钱骗喝司空见惯,不足为奇。有的变相圈地捞钱,钻政策的空子,打擦边球,一夜之间卷钱走人,不见踪影,使地方政府和老百姓蒙受损失,败坏形象。今天的《西江都市报》就报道了一个地道的农民,而且这个农民仅初中文化程度,平时拈花惹草、好吃懒做,遂想起了利用现在不少党政官员和地方政府急功近利、喜好政绩、不顾质量招商引资的一面,于是他摇身一变,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某县夸海口,说要投资2个亿,建造江南最大的食品加工企业,县委书记、县长看见这个骗子后,心头发热,忘乎所以,认为找到了突破工业经济“瓶颈”的办法,立即召集有关部门和单位,帮助办理土地、信贷等相关工作,并天天安排星级宾馆食宿,天天领导陪同,还有意安排一个“鸡”给他鞍前马后,真是幸福极了。不久,信贷资金到了手,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客商溜之大吉,像是在人间蒸发一样,地方政府吃了哑巴亏,书记县长一脸愧色,气急败坏。

早晨,钟祥云到滨江公园去散步,仿佛那清澈的滨江河,比以前更加清了一些。天,也比以前更加高远了一些。回头向公园望云,哦,秋色更浓了。

知人知面难知心,教训是深刻的。安都县工业经济落后,我钟祥云是不是也有点病急乱寻医的味道?是不是捡到篮里就是菜呢?慎重!一定要慎重!不对呀,夏湖确实是真实的夏湖嘛!惠民农业产品发展公司是全国有名的,它是老牌企业,去年列入了全国农业龙头企业十强一点不假,夏湖是董事长,而且从网上搜索查阅资料,对号入座,假不了!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安都就无从谈发展,我这个一县之长也会成为老区人民的罪人,老百姓会指着你的背梁骨――“呸,这个不作为的钟祥云!”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都是宜人的。

工作,不,应该是人,怎么就这样矛盾?噢!本来没有矛盾就去制造矛盾,制造了矛盾就去解决矛盾,解决了矛盾,工作就显示了成绩。难到这个悖论也能用在我钟祥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