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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移民新村专用款引发的矛盾只是掀开的冰山一角,最令钟祥云苦恼的是,全县党员干部工作作风整顿大会上的意见分歧。前面讲到钟祥云来安都县上任,走访老干部时找不到老干局长,后来来到老干局发现局长们天昏地暗的赌搏玩麻将。碍于当时初来乍到,钟祥云顾及了他们的面子,没有发作,但在以后的下单位、到基层调研中,发现麻将风确实此起彼伏,愈刮愈浓,“上街谈麻”、“上班谈麻”、“走路谈麻”、“坐车谈麻”、“上课谈麻”,安都县真的是无处不“麻”了。他还听一个校长说,一个老师玩了一个通宵的麻将,在上课时昏昏沉沉,尽是出错,他干脆叫学生自学做作业,自己不由自主地在讲台上打着瞌睡。不知不觉就鼾声如雷,不一会儿就冒出一句亢奋有力地“哇塞,豪华7对自摸!”同学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抬头一看,发现老师还在睡大觉,原来这是老师说梦话,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

钟祥云凝视着赵吕生办公室正墙面挂的一幅高尔基名言,是狂草,苍劲有力,一看就知是着名书法家的手迹――“一个人能对自己的行为完全负责,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一番草草欣赏之后,钟祥云继续据理力争。但争来争去,仍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终于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几天后的常委会议上,老建办主任、财政局长双双调离,并且到其他一般局任带括号的正科级副局长了。

他还在县长信箱上读到一封群众来信:“尊敬的钟县长,安都人民最信任的父母官:我们是安都刘家坊乡农民,在深圳创业,今年暑期返乡中,发现刘家坊、安都赌博很严重。我们几次到乡政府找书记办事都找不上人,结果一打听他们都去打麻将了。刘家坊乡的党委书记伍义文还在光天化日之下,组织正在乡里包工的包工头,开矿的矿长在乡政府大坪里聚赌,如果此风不刹,势必影响安都的形象,我们在外创业工作的“游子”就会对家乡失去信心,我们把希望寄于县长。”

其实老建办主任和财政局长都是很称职的干部,虽然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了五年,但他们都有很好的口碑和群众基础,忠于职守、任劳任怨,有责任心,特别是作为贫困县的安都,他们每年都凭借良好的人脉资源和上级领导以及有关部门的关系,为县里争取了好几个大的项目。要来了数百万的资金,对改变安都县的面貌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么优秀的干部怎能说调就调,说下说下。

这封信所反映的是干部队伍中存在的一个极为突出的普遍问题,可以起到警示全体干部的作用。

在人事问题上,钟祥云是不喜欢掺和的,每次的干部安排,只要没有太大太有争议的问题,钟祥云都求大同存小异,举手表决。可是像这次的人事安排纯粹是他个人的意志,他这个副书记、一县之长没有得到一点信号,而且要动用老建办主任和财政局长,显然是挟嫌报复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钟祥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冲动,责成电视台和纪检委一起调查此事,并对全县干部工作打麻将的行为进行明查暗访,公开曝光。

“不行!”赵吕生扳着脸,在办公桌上狠敲了一下,他显然是要把钟祥云不听使唤的那种凛然之气压下去,这时的书记办公室出奇的静,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接着他又缓和口气说:“钟县长啊,组织人事也是县委工作的重头戏,有几个县直单位的局长们和几个乡镇的书记、乡镇长们因工作时间太长交流不出去意见大哩,部分单位几乎到了失控状态,一把手都不干事了,面对这样的现状,县委能袖手旁观吗?我赵吕生不管不抓行吗?”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就是刘家坊乡的党委书记伍义文这次又撞到明查暗访的枪口上录到了像,问到了话,事实像秃顶上的蚤子明摆着。同时这次还有23名党员干部因赌博被明查暗访组掌握证据。

“对,先动动副科级,特别是有几个乡镇没有补充到位的副科领导要补充过去,当前抗旱保农业丰收是压倒一切工作的头等大事!”钟祥云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当日晚上,安都电视台《安都新闻》和《安都聚焦》栏目中分别以探讨性的 《对这样的干部怎么办》、《这哪像共产党员》、《群众最恨这样的“官”》,《老百姓真不放心》等标题,旗帜鲜明地指责了伍义文和干部队伍中存在的不作为乱作为和违法乱纪行为。

“那你的意见就是动用副科级干部!”赵吕生直问。

钟祥云收看后,百感交集,认为电视台做得对,并指示要求纪检委和电视台要抓住反面典型 ,一追到底,让全县人民讨论伍义文, 问人民群众怎么处理这个乡党委书记?县长的指示在第二天以文字电传的方式发送到全县各乡镇、县直各部门各单位和中央省市的驻县单位,还在政府网站上发了帖子。

“如果赵书记执意要动人事,我也不反对,但几个重要岗位的人选一定要慎重,并考虑成熟,要不然就会打击压制他们工作的积极性。”钟祥云说着,心里却想着赵吕生这人真有点无原则性。随意放荡,飞扬跋扈。他的目的无非是把老建办主任和财政局长拿下。

一场举全县之力讨论安都赌博之患和伍义文赌博之害的大讨论在广播里、电视上、网站上甚至在《南州日报》沸沸扬扬此起彼伏。

“我们补充交流干部的目的就是能够确保更好地开展工作,调动干部干事业的积极性。”赵吕生态度坚决地说。

一个观众来信:“这种行为是违法的,这样的‘赌官’做带头人会把一个乡带成什么样?”

天慢慢凉了,太阳渐渐远了,秋天到了,县委大院里的小草似乎不服秋霜的威逼,仍然绿绿的,草尖儿只有一点儿黄色,就像一顶小草帽儿,在秋风中不停地摇摆着,似乎在向人们报告:冬天还没到呢。赵吕生一到这个季节里,就会萌发动用人事念头。这次,人事调整的比例不会小,有十几个重要岗位必须要有可靠的人去占领。他叫来了钟祥云、还有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和分管纪检的副书记,名曰“书记碰头会”。重点研究这次人事变动。这次变动的人事其中就有老建办主任和财政局长。赵吕生要动这两人的理由是,他们在同一岗位时间较长,超过了五年,按照《中国共产党干部任免条例》必须要交流。钟祥云考虑到目前秋旱严重,各地和各级干部都在全力以赴抗旱保丰收,人事问题可以搁一搁,缓一缓,他这么想,也这么开诚布公地说了。其他两位副书记并没有表态,好像不好表态,书记、县长的事真是不好干预,说得对说得不对都对自己不利。

一位网民在发贴写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都麻将之风席卷城乡角落,要整治并非一朝半日能解决,关键要官风正、党风纯,要用有操作性的制度来约束。”

赵吕生此人报复心理很强,看谁不顺眼或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在政治上就永远翻不了身。他早年在做乡党委书记时,在处理国有资产上徇私舞弊,收受贿赂,最后使国有资产白白流失,一个副乡长和一个村支部书记匿名向上面举报反映情况,结果县里派来了人调查,但在调查时,赵吕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结果调查来调查去没有发现举报信中所说的事实,调查组无功而返。翌日,他叫来了几个“心腹”,查出举报信的“元凶”,结果有二人锁定在“包围圈”中,副乡长和村支部书记的命运从此开始多灾多难,副乡长在选举时落选,后来赵吕生向县委反映此人工作马虎,组织纪律松懈,没有群众基础,工作推不开,建议把他调动,在赵吕生的操纵下,这名副乡长以一般干部的身份调动。而这个村党支部书记则在家里种田。“这就是与我作对者的可耻下场!”赵吕生心想。那么,这次又有谁的厄运降临头顶呢?赵吕生心不甘情不愿就这么便宜了。钟祥云,你钟祥云从中作梗,做绊脚石,羽毛未丰就想高飞,没门!唉,钟祥云是县委副书记、县长,是一条大鱼,不好网;是一只老虎,不好打;况且,目前他做人做事都没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搞得不好就会掀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你钟祥云有能耐,够聪明的,那么杀鸡给猴看总可以吧!

一位浙江籍在安都创业20多年的老板这样写道:“对党员干部来说,党的事业是第一位的,每个党员干部都应该廉洁奉公,勤政为民,要用自己的行动回答‘当官为什么?’、‘用权干什么?’、‘工作图什么?’”

就这样,一拖再拖,赵吕生没有如愿得到那50万元钱,新农村建设精品点也没有搞出特色亮点。从此以后,他就对钟祥云有了意见,有了隔阂。据说他在县新村办开会时,声色俱厉,指桑骂槐,大斥政府不重视新农村建设工作,不讲政治,不讲党性。

有网民发出感叹:“安都,不接受麻将,让你见鬼去吧!”

钟祥云边听边记边思,最后斩钉截铁地说:“移民新村专项款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这关系到全县10个移民新村500多移民群众的安全稳定和安居乐业问题。这个例不能破,这种不正之风不能助就。”钟祥云说到此,表情更为严肃起来,同时也很理解两位“诸候”的苦衷,于是接着说,“你们不要有后顾之忧,等下赵书记再过问要钱的事,你们就说我在安排,记住,一定要把好关!”

还有位在校大学生直接向县长发帖子:“这样的村干部、乡干部,又何止一个刘家坊乡,又何止一个伍义文?像这样连自己都领导不了的乡党委书记,如何带领老区人民脱贫致富奔小康?”

“……”

群众“论坛”一周后,县纪委及相关部门闻风而动,召开了县纪委常委会,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规定,给予伍义文撤销刘家坊乡党委书记职务处分,并给予了行政降级处分,在这次受处分和免职的还有老干部局局长、司法局局长、水务局局长和几个单位、乡镇的副科领导以及党员干部。接着,“安都县党员干部工作作风整顿大会”如期召开。这次大会,到会人员空前,规模之大安都历史 <http://bbs.tianya.cn/list-50337-1.shtml>没有。每个受处理的同志相继在大会检讨发言,用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教育警示党员干部要引以为戒,两袖清风踏实工作,勿忘人民重托、尽心尽力、同甘共苦,携手把安都的工作搞好。会上,县委副书记兼县纪委书记宣读了“党员干部十不准”和“党员干部十带头”的严纪铁律,向全体党员干部约法三章。并指出发现有违反“十不准”和“十带头”的,决不搞“下不为例”,有一起查一起,有多少人处理多少人。

财政局长说:“赵书记要把钱用在新农村精品点上,这可以理解。但怎么也不应该用移民新村专用款,要挪就挪其它方面的款项更好办,比如国家转移支付方面的资金,或者想其它办法筹措。”

台下,干部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知道安都讲政治、树正气的日子已经开始了。

老建办主任说:“项目款,不好挪用,我们县里有教训,早年挪用救济款,县委书记、县长都被撤职,有关人员还判刑。”

就是伍义文引发的赌博大讨论这个问题,赵吕生的意见与钟祥云的意见不一致。当时,在查处赌博之风中,赵吕生不同意纪委介入,特别是与电视台记者联合组成明查暗访组他更是不支持,原因很简单,查来查去,上钱不上两,还不是小事一桩,现在全国都是赌博成风,俗话说“十个人中八个赌,还有两个在跳舞。”赌博,是一种交际的手段,是一种娱乐性活动,这样下去查,会脱离群众,脱离干部,到基层和大家打打扑克,玩玩麻将,赌两把,这样更好联系群众,接近群众。后来,只是钟祥云使上一招,把意见交给群众讨论,引发群起性地震后,赵吕生才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暗自谩骂钟祥云不知天高地厚,纯粹在作秀,到后来处理干部的意见,自己也心有不甘,但这是他们明显的违法违纪,群众呼声太大,影响恶劣,加之常委们都向钟祥云投去了赞成票,所以自己也不得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待到秋后再来算吧!

在很多场合上赵吕生他都口若悬河抬高钟祥云,推出钟祥云,这是钟祥云十分清楚的,他是要使自己死心踏地、忠心耿耿地跟着他,顺着他、护着他、围着他。以致于有一次省扶贫办拨下来建设移民新村的项目款,他直接打电话叫财政局长和老建办主任给他安排50万元,说要把挂点的新农村建设点增加配套设施,购买农村文化活动方面的器材,把这个点建成精品点。老建办主任和财政局长都被赵吕生突如其来的施令搞懵了。这是专项资金,一分一厘都很严肃,必须要专款专用,还要接受监督和审计,如挪着它用,就是严重违反了财政纪律,也是违纪犯罪的行为。钟祥云听取了这两位“诸候”的有苦难言后,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很不是滋味。在原则性问题上,钟祥云是不会让步的,只要你违反规定,违背原则,那怕是父母兄妹也不认。但他确实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应付打发赵吕生,他毕竟是县委书记,是安都县的“一把手”,上头有靠山,传他提拔重用的风声愈刮愈浓,他和自己的关系也炉火纯青,如为了这工作上的事红脸打肚皮官司,对谁都不是好事。想到这里,他第一句话就问正襟危坐在跟前的两位“诸候”的意见。

眼下,群众告若竹乡党委书记李里和受贿贪污一事是真是假心中没底,赵吕生又偏偏说这是群众的诬告,还口口声声说李里和如何如何有成绩。想着想着,钟祥云脑子一片空白:“当官,太难了。”

他们的分歧矛盾也是日积月累起来的。其实啊,同事之间,特别是党政“一把手”没有分歧,没有矛盾是不现实的,各人观点不同,处事风格各异,岂有不矛盾之理!